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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搂着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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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韩道国进来,作揖坐下,说:“刚才各家都来会了,船已雇下,准在二十四日起身。”西门庆吩咐:“甘伙计攒下帐目,兑了银子,明日打包。”因问:“两边铺子里卖下多少银两?”韩道国说:“共凑六千余两。”

    西门庆道:“兑二千两一包,着崔本往湖州买绸子去。那四千两,你与来保往松江贩布,过年赶头水船来。你每人先拿五两银子,家中收拾行李去。”

    韩道国道:“又一件:小人身从郓王府,要正身上直,不纳官钱如何处?”西门庆道:“怎的不纳官钱?象来保一般也是郓王差事,他每月只纳三钱银子。”

    韩道国道:“保官儿那个,亏了太师老爷那边文书上注过去,便不敢缠扰。小人乃是祖役,还要勾当余叮”西门庆道:“既是如此,你写个揭帖,我央任后溪到府中替你和王奉承说,把你名字注销,常远纳官钱罢。你每月只委人打米就是了。”

    韩伙计作揖谢了,伯爵道:“哥,你替他处了这件事,他就去也放心。”少顷,小周滚毕身上,西门庆往后边梳头去了,吩咐打发小周儿吃点心,良久,西门庆出来,头戴白绒忠靖冠,身披绒氅,赏了小周三钱银子。又使王经:“请你温师父来。”

    不一时,温秀才峨冠博带而至。叙礼已毕,左右放桌儿,拿粥来,伯爵与温秀才上坐,西门庆关席,韩道国打横。西门庆吩咐来安儿:“再取一盏粥、一双筷儿,请姐夫来吃粥。”

    不一时,陈敬济来到,头戴孝巾,身穿白绸道袍,与伯爵等作揖,打横坐下。须臾吃了粥,收下家火去,韩道国起身去了,西门庆因问温秀才:“书写了不曾?”

    温秀才道:“学生已写稿在此,与老先生看过,方可誊真。”一面袖中取出,递与西门庆观看。

    其书曰:寓清河眷生西门庆端肃书复大硕德柱国云峰老亲丈大人先生台下:自从京邸邂逅,不觉违越光仪,倏忽半载。生不幸闺人不禄,特蒙亲家远致赙仪,兼领悔教,足见为我之深且厚也。感刻无任,而终身不能忘矣。

    但恐一时官守责成有所疏陋之处,企仰门墙有负荐拔耳,又赖在老爷钧前常为锦覆。则生始终蒙恩之处,皆亲家所赐也。今因便鸿谨候起居,不胜驰恋,伏惟照亮,不宣。外具扬州[纟刍]纱汗巾十方、色绫汗巾十方、拣金挑牙二十付、乌金酒钟十个,少将远意,希笑纳。

    西门庆看毕,即令陈敬济书房内取出人事来,同温秀才封了,将书誊写锦笺,弥封停当,印了图书。另外又封五两白银与下书人王玉,不在话下。一回见雪下的大了,西门庆留下温秀才在书房中赏雪。揩抹桌儿,拿上案酒来。

    只见有人在暖帘外探头儿,西门庆问是谁,王经说:“是郑春。”西门庆叫他进来。那郑春手内拿着两个盒儿,举的高高的,跪在当面,上头又搁着个小描金方盒儿,西门庆问是什么,郑春道:“小的姐姐月姐,知道昨日爹与六娘念经辛苦了,没什么,送这两盒儿茶食儿来,与爹赏人。”

    揭开,一盒果馅顶皮酥、一盒酥油泡螺儿。郑春道:“此是月姐亲手拣的。知道爹好吃此物,敬来孝顺爹。”西门庆道:“昨日多谢你家送茶,今日你月姐费心又送这个来。”

    伯爵道:“好呀!拿过来,我正要尝尝!死了我一个女儿会拣泡螺儿,如今又是一个女儿会拣了。”

    先捏了一个放在口内,又拈了一个递与温秀才,说道:“老先儿,你也尝尝。吃了牙老重生,抽胎换骨。眼见希奇物,胜活十年人。”

    温秀才呷在口内,入口而化,说道:“此物出于西域,非人间可有。沃肺融心,实上方之佳味。”西门庆又问:“那小盒儿内是什么?”

    郑春悄悄跪在西门庆跟前,递上盒儿,说:“此是月姐捎与爹的物事。”西门庆把盒子放在膝盖儿上,揭开才待观看,早被伯爵一手挝过去,打开是一方回纹锦同心方胜桃红绫汗巾儿,里面裹着一包亲口嗑的瓜仁儿。伯爵把汗巾儿掠与西门庆,将瓜仁两把喃在口里都吃了。

    比及西门庆用手夺时,只剩下没多些儿,便骂道:“怪狗才,你害馋痨馋痞!留些儿与我见见儿,也是人心。”伯爵道:“我女儿送来,不孝顺我,再孝顺谁?我儿,你寻常吃的够了。”

    西门庆道:“温先儿在此,我不好骂出来,你这狗才,忒不象模样!”一面把汗巾收入袖中,吩咐王经把盒儿掇到后边去。

    不一时,杯盘罗列,筛上酒来。才吃了一巡酒,玳安儿来说:“李智、黄四关了银子,送银子来了。”西门庆问多少,玳安道:“他说一千两,余者再一限送来。”伯爵道:“你看这两个天杀的,他连我也瞒了不对我说。

    嗔道他昨日你这里念经他也不来,原来往东平府关银子去了,你今收了,也少要发银子出去了,这两个光棍,他揽的人家债多了,只怕往后后手不接。昨日,北边徐内相发恨,要亲往东平府自家抬银子去。

    只怕他老牛箍嘴箍了去,却不难为哥的本钱!”西门庆道:“我不怕他。我不管什么徐内相李内相,好不好把他小厮提在监里坐着,不怕他不与我银子。”一面教陈敬济:“你拿天平出去收兑了他的就是了,我不出去罢。”

    良久,陈敬济走来回话说:“银子已兑足一千两,交入后边,大娘收了,黄四说,还要请爹出去说句话儿。”西门庆道:“你只说我陪着人坐着哩。

    左右他只要捣合同,教他过了二十四日来罢。”敬济道:“不是。他说有桩事儿要央烦爹。”西门庆道:“什么事?等我出去。”

    一面走到厅上,那黄四磕头起来,说:“银子一千两,姐夫收了,余者下单我还。小人有一桩事儿央烦老爹。”说着磕在地下哭了。

    西门庆拉起来道:“端的有什么事,你说来。”黄四道:“小的外父孙清,搭了个伙计冯二,在东昌府贩绵花。

    不想冯二有个儿子冯淮,不守本分,要便锁了门出去宿娼。那日把绵花不见了两大包,被小人丈人说了两句,冯二将他儿子打了两下。

    他儿子就和俺小舅子孙文相厮打起来,把孙文相牙打落了一个,他亦把头磕伤。被客伙中解劝开了。

    不想他儿子到家,迟了半月,破伤风身死。他丈人是河西有名土豪白五,绰号白千金,专一与强盗做窝主,教唆冯二,具状在巡按衙门朦胧告下来,批雷兵备老爹问。

    雷老爹又伺候皇船,不得闲,转委本府童推官问。白家在童推官处使了钱,教邻见人供状,说小人丈人在旁喝声来。

    如今童推官行牌来提俺丈人。望乞老爹千万垂怜,讨封书对雷老爹说,宁可监几日,抽上文书去,还见雷老爹问,就有生路了,他两人厮打,委的不管小人丈人事,又系歇后身死,出于保辜限外。

    先是他父冯二打来,何必独赖孙文相一人身上?”西门庆看了说帖,写着:“东昌府见监犯人孙清、孙文相,乞青目。”

    因说:“雷兵备前日在我这里吃酒,我只会了一面,又不甚相熟,我怎好写书与他?”黄四就跪下哭哭啼啼哀告说:“老爹若不可怜见,小的丈人子父两个就都是死数了。

    如今随孙文相出去罢了,只是分豁小人外父出来,就是老爹莫大之恩。小人外父今年六十岁,家下无人,冬寒时月再放在监里,就死罢了。”

    西门庆沉吟良久,说:“也罢,我转央钞关钱老爹和他说说去与他是同年,都是壬辰进士。”黄四又磕下头去,向袖中取出“一百石白米”帖儿递与西门庆,腰里就解两封银子来。

    西门庆不接,说道:“我那里要你这行钱!”黄四道:“老爹不稀罕,谢钱老爹也是一般,”西门庆道:“不打紧,事成我买礼谢他。”正说着。

    只见应伯爵从角门首出来,说:“哥,休替黄四哥说人情。他闲时不烧香,忙时抱佛腿。昨日哥这里念经,连茶儿也不送。

    也不来走走儿,今日还来说人情!”那黄四便与伯爵唱喏,说道:“好二叔,你老人家杀人哩!

    我因这件事,整走了这半月,谁得闲来?昨日又去府里领这银子,今日一来交银子,就央说此事,救俺丈人。老爹再三不肯收这礼物,还是不下顾小人。”

    伯爵看见一百两雪花官银放在面前,因问:“哥,你替他去说不说?”西门庆道:“我与雷兵备不熟,如今要转央钞关钱主政替他说去。到明日,我买分礼谢老钱就是了,又收他礼做什么?”伯爵道:“哥,你这等就不是了。

    难道他来说人情,哥你倒陪出礼去谢人?也无此道理。你不收,恰似嫌少的一般,你依我收下。虽你不稀罕,明日谢钱公也是一般,黄四哥在这里听着:看你外父和你小舅子造化,这一回求了书去,难得两个都没事出来。

    你老爹他恒是不稀罕你钱,你在院里老实大大摆一席酒,请俺们耍一日就是了。”黄四道:“二叔,你老人家费心,小人摆酒不消说,还叫俺丈人买礼来,磕头酬谢你老人家。

    不瞒说,我为他爷儿两个这一场事,昼夜替他走跳,还寻不出个门路来。老爹再不可怜怎了!”伯爵道:“傻瓜,你搂着他女儿,你不替他上紧谁上紧?”黄四道:“房下在家只是哭。”西门庆被伯爵说着。

    把礼帖收了,说礼物还令他拿回去。黄四道:“你老人家没见好大事,这般多计较!”就往外走。

    伯爵道:“你过来,我和你说:你书几时要?”黄四道:“如今紧等着救命,望老爹今日写了书,差下人,明早我使小儿同去走遭。不知差那位大官儿去,我会他会。”西门庆道:“我就替你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