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攻玉 > 14、第 14 章

14、第 14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杜庭兰暗吃一惊, 玉意刚到长安,怎会知道卢兆安的名字?

    转念一想,月灯阁的进士宴那般热闹,卢兆安又是今年的魁元, 阿玉身边耳目众多, 知道也不奇怪。

    她赧然点点头:“是。”

    杜夫人痛心疾首:“于是你就私自出庵去见这个卢兆安?”

    杜庭兰攥紧衾被一角, 眼泪如断线珠子般往下掉,滕玉意默默拍抚杜庭兰的肩背, 待她稍稍平静, 忍着气问:“阿姐,后来究竟出了何事?”

    杜庭兰拭了拭泪,勉强稳住心神:“我一心要取回那些书信,怕阿娘发现我离开过静福庵,紧赶慢赶到了竹林,谁知竹林外来了大批仆从,在林前设了幔帐不许通行, 我打听才知成王世子要抄近路去月灯阁蹴鞠。”

    “成王世子?”

    “是。”杜庭兰哭了一晌益发镇定,慢慢回忆道, “当时好几驾犊车都被挡在林外,我心知硬闯是不行了,只好带着红奴离开,谁知路过竹林西侧,发现西边的入口没设幔帐,我与卢兆安正是约在西北角碰面, 于是又转了回去,竹林西侧果然无人阻拦。”

    滕玉意暗忖,原来如此, 蔺承佑明明令人封林,阿姐却还能进到林中。

    “我和红奴在林中等了一阵,卢兆安始终不曾出现,竹林里黑魆魆的,我害怕起来,正要沿着原路离开,就在这时,树梢上飘来女人的笑声,抬头看,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巨物无声无息蹲在树梢上,没等我们喊救命,那东西就扑了下来,再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杜庭兰想起那瘆人的一幕,面色霎时变得惨白,杜夫人又是拍抚又是宽慰,半晌才让杜庭兰镇定下来。

    滕玉意寒声道:“阿姐,当时你在竹林里有没有看到卢兆安?”

    杜庭兰心有余悸,摇了摇头说:“竹林里太黑了,要在林中辨别道路,必须带着灯笼,但是我和红奴出事时既未听到人声,也未看到邻近出现过照明之物,可见卢兆安要么根本没打算赴约,要么尚未赶到竹林。”

    滕玉意冷笑道:“我和端福进去时,除了那妖物没看到旁人,后来救下表姐,也无人在附近窥探或徘徊。”

    杜夫人气得浑身哆嗦:“好个孬种!我估计他要么早就逃走了,要么躲在一旁。”

    她红着眼睛瞪视杜庭兰:“你让阿娘说什么好,平时那样乖巧的孩子,竟背着爷娘……这也就罢了,看上的还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

    杜庭兰又何尝不悔,错付了一片痴心,还险些丢了性命。她泪若雨下,哀声道:“阿娘怎样教训女儿都行,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阿娘切莫伤了自个的身子。”

    杜夫人纵算恼火,终究觉得女儿委屈,怒瞪女儿一阵,将杜庭兰搂入怀中,母女俩一处哭起来。

    滕玉意目光森冷,此人并非孬种,分明是个心狠手辣的斯文败类,假如前世表姐和红奴真是为卢兆安所害,这一回他看到有人替他动手,说不定正中下怀。

    只是有一点不通,蔺承佑那时路过竹林,如果那妖物也在林中,以蔺承佑的道行,不可能察觉不了,因此那东西应该是在蔺承佑走了之后潜入的。

    那样短的时间,老树妖发现表姐和红奴的行藏并出手袭击,会不会太巧了些?

    要找美貌女子做猎物,为何不去人多之处,反而挑那样的幽僻之处。

    可惜那老妖还未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因一道怪雷相扰,被蔺承佑失手打成了原形。

    “绝不能放过这混账。”杜夫人恨声道,“不说你那些书信还在卢兆安手里,当晚的事与他有没有关系还说不准,我得将此事告诉你阿爷,让你阿爷好好拿个主意。”

    说话间杜裕知和杜绍棠来了,杜夫人不等父子俩看视杜庭兰,一五一十将方才的事说了。

    杜裕知白眼一翻,当场厥了过去。

    杜夫人和杜绍棠猛掐一阵人中,杜裕知才悠悠然醒转。

    杜庭兰内疚得无以复加,若不是滕玉意拦了一把,差点就从榻上摔落下来。

    杜裕知气得手脚冰脚,顾不上教训女儿,先将卢兆安痛骂一顿。

    他在国子监任职,发榜后也曾看过卢兆安的诗文,当时就觉得气势飞远,料定此人极有抱负,谁知竟是卑劣之徒。

    “要不是怕坏了兰儿的名声,我明日就将此人的品行揭发出来,朝中岂能容得下这样的狗彘。让我想想用什么罪名,对,借贷不还,明日我先以卢兆安借贷不还为由,将他告到吏部。到时候这小人别说通过选试,连功名都未必保得住。”

    杜夫人错愕道:“老爷连张借条都拿不出,无缘无故告上去,卢兆安非但不会伏罪,恐怕还会反诬老爷构陷于他。”

    杜裕知一顿:“是我气糊涂了!那就往前查,他这样的小人,来长安三月有余,总有行为不端之处,一旦找到了错处,我立即找御史台的老友弹劾他,只要能告倒他,也算为朝廷发奸擿伏了。扬州那边我也会去信,务必将此人在扬州的种种行举都打听清楚。”

    杜绍棠向来与姐姐感情笃厚,自从进屋后,一直红着眼睛替姐姐绞巾帕,听父亲这么说,他也来劲了:“儿子这就去找人,不,用不着这么麻烦,我马上找人用布袋将这混蛋蒙上头痛打一顿。”

    杜夫人喝道:“你回来!当心露了马脚,此人又没错处捏在我们手里,别到时候没出气,反把你折进去。就算要教训那人,也该你阿爷出面。”

    杜绍棠泄了气,软绵绵跺脚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说话间蹲踞在姐姐床前,全没个主意。

    滕玉意暗想,姨父和绍棠想的全是明面上的法子,但要对付卢兆安这样的小人,一般的法子可行不通。

    郑仆射为人谨慎,前世能把独女嫁给卢兆安前,想必做过一番详彻的调查,郑家门生何其广众,连郑家未能查到卢兆安的不端之处,可见此人平时多么善于遮掩。

    也许卢兆安唯一的罅漏就是表姐,因此前世在跟郑家结亲时,此人才急不可耐要抹去这一笔。

    杜裕知愤然道:“不怕,我这就出去安排。”

    滕玉意冷不丁道:“姨父,您打算如筹谋此事?”

    杜裕知气咻咻道:“让东儿去找人,雇上八九个市井之徒,把卢兆安这几个月干过的行径统统打听清楚!”

    “好主意。不过姨父从未与市井之徒打过交道,雇人前是否先要盘查他们的底细?”

    杜裕知怔然:“这……”

    “雇这么多人去查,委实是笔不小的费用,如果十天半月都未查出头绪,查到何时是个头?”

    杜裕知频频捋须:“那就一直查下去!只要能狠狠教训那混账,大不了卖掉些恒产!”

    滕玉意道:“那么姨父打算从何处着手查,又如何跟那些市井之徒交涉?”

    杜裕知冷哼:“我亲自出马,不信安排不好此事。”

    滕玉意简直头疼,姨父外表刚方不挠,实则天真烂漫,真让他亲自出面,这事铁定会办砸。

    她道:“这样的泼皮无赖,用起来可是双刃剑,人一多,口就杂,倘若姨父没法子辖制他们,非但不能捉到卢兆安的把柄不说,还很有可能惹上一身麻烦。”

    杜裕知和杜夫人悚然而惊,对啊,不怕别的,就怕把兰儿的私隐泄漏出去。

    滕玉意认真道:“我有一言,不知姨父愿不愿听。”

    杜裕知不耐烦地摆摆手:“但说无妨。”

    “能否将此事交给我阿爷的那几个下属来查办?”

    杜裕知惊讶抬头,滕玉意笑道:“这事拖得越久,对阿姐越不利,我阿爷那些部下久历戎行,对付恶人自有一套,早些让他们部署,也省得弄出别的乱子。”

    杜裕知举棋不定,他的薪俸只够维持家用,为了撙节用度,仆从早就遣散了不少,家中悍仆没几个,全是老弱妇孺,如果不管不顾去西市雇人,砸进去的银钱的确不是小数。

    况且阿玉说的有道理,他没与市井之徒打过交道,就算去西市临时找,找来的杂胡个个顽皮赖骨,万一经他们的口坏了兰儿的名声,可就得不偿失了。

    滕玉意耐心等姨父松口,姨父性情狷介,抹不开面子也正常,但关系到儿女大事,姨父总不会胡乱使性子。

    杜庭兰原本一直在旁默默拭泪,眼看父亲委决不下,柔声劝道:“阿爷,阿玉和姨父都不是外人,此事说起来有许多棘手之处,为免夜长梦多,还需阿爷早做决断。”

    滕玉意暗松口气,表姐性情远比姨父宽和,却是家中最果决的一个。

    杜夫人点头道:“玉儿和兰儿说的是,就怕没能找到卢兆安的把柄,反害了兰儿,老爷,就按玉儿说的办,把这事交给妹夫的那些老部下吧。”

    杜裕知重重叹气:“罢了罢了,都怨老夫无能。”

    话一出口,陡然意识到这话惹人误会,清清嗓子,怪不自在道:“玉儿,一切就拜托你了。”

    滕玉意起身敛衽回礼:“还有一事需提前跟姨父姨母商量,卢兆安原本对表姐避而不见,可昨晚却破天荒约表姐去竹林,后来表姐撞上那妖物,卢兆安又遁走得那样及时,此事细究起来,有许多可疑之处。”

    杜夫人和杜裕知惊疑不定:“莫非你怀疑那妖物与卢兆安有瓜葛?”

    滕玉意哼了一声:“此事尚无定论,但卢兆安刚约了表姐去竹林,那妖物就出现了,要说纯粹是巧合,我是不信的。当今圣人最恨邪魔歪道,如果能查出卢兆安招邪魅害人,此人仕途就此毁了不说,往后也别想在长安城待下去了。”

    杜绍棠精神一振,一溜烟跑到滕玉意跟前道:“玉表姐,我们该怎样查?”

    “道术我们不懂,不过好在现在已经有人在查了,只要想法子让此人怀疑到卢兆安头上去,不怕查不出真相。”

    屋里人齐声道:“那人是谁?”

    滕玉意道:“青云观的道士。”

    杜夫人忖量道:“清虚子道长目前不在长安——”

    忽然想到一人,顿时睁大眼睛:“成王世子?”

    杜裕知露出雷劈般的表情:“不行,不行!此子从小就横行无忌,我们还是少招惹为妙。”

    滕玉意挑了挑眉,姨父脸上很少出现这样惊惧的表情,可见蔺承佑声名在外。

    杜夫人道:“老爷,昨晚我们跟成王世子打过交道,脾性是骄纵了些,但他聪明过人,也甚知轻重。只是玉儿,若引得成王世子插手此事,兰儿与卢兆安的事岂不是瞒不住了?”

    滕玉意思忖着道:“姨母别忘了,成王世子昨晚就派小道士来问竹林里的事,姨母觉得就算我们不说,成王世子便不会详查么?

    杜绍棠忍不住咳嗽一声,他有个国子监的同窗的阿爷是大理寺的官员,去岁蔺承佑考中明经去大理寺任职,这位同窗便经常跟他们说起蔺承佑。

    一来二去的,这位成王世子大约什么脾性,他也算知道一点。

    他怯怯对爷娘道:“要不是成王世子赠送六元丹,阿姐早就殒命了。假如成王世子想查案子,我们一家人却存心欺瞒,事情只会更麻烦。”

    杜裕知和杜夫人后背冒出一股森森的凉意。

    杜绍棠又道:“事到如今,最好的法子是坦诚相告,真要等成王世子查到什么再说,就别指望争取他的襄助了。至于阿姐私会之事,成王世子……成王世子好像不是那等喜聊是非之人。”

    杜裕知默然捋须,成王世子目无余子,十岁时殴打渤海国的王子,十四岁时拔掉吴侍中的一把雪白胡子,不过哪怕此子一身的臭毛病,也不曾听说他管过闲是闲非。

    滕玉意开了口:“我虽不大清楚蔺承佑的为人,但此君既是成王夫妇的长子,又在清虚子道长座下受教这么多年,想来再荒唐也有个底线。最紧要的一点是,不管郑仆射是不是想把女儿嫁给卢兆安,只要蔺承佑能查出那妖物与卢兆安有关,郑仆射绝不敢出面保人,而且以蔺承佑的脾性,定会让卢兆安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一来,滕府和杜府省下多少力气。

    杜夫人思忖着道:“玉儿和绍棠说得对,老爷,要不等两位小道长上门,我们主动把兰儿为何去竹林的事告诉成王世子。”

    杜裕知固执地抿紧嘴唇,然而心里已经松动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屡屡被老妻和小辈挑战威严,他可是一家之主,即便心里同意了,面上也不愿意轻易表露出来。

    正僵持间,下人进来回话:“老爷、夫人,青云观的两位小道长来了。”

    杜夫人眼睛一亮:“快请他们进。”

    杜庭兰冲滕玉意招手:“阿玉,帮我穿外裳。”

    滕玉意起身绕到屏风后,过不一会,绝圣和弃智由下人领进来了,两人在屋中一站,齐声道:“贫道有礼了。”

    杜裕知一板一眼地回礼:“两位道长请入座。”

    绝圣和弃智故作老成:“贫道是来探望伤者的,歇了一夜,不知几位伤者可都醒了。”

    杜裕知道:“醒倒是醒了,只是呕吐不休,不敢擅自请医官,就等着道长察看呢。”

    绝圣老成地唔了一声:“这是余毒未清,用些清毒的方子就可以了。”

    杜夫人热情地邀请绝圣弃智入内:“两位道长,请这边走,小女刚醒的时候有些神智不清,说起昨晚的事就害怕。”

    说话间引绝圣和弃智到屏风后,滕玉意已经替杜庭兰料理好了,杜庭兰起不了身,只好端坐在床畔,将双手平举于额前:“见过两位道长。”

    绝圣和弃智道声“得罪”,上前翻起杜庭兰的眼皮看了看,点了点头,又让杜庭兰伸出舌头,最后又看指甲和掌心,检查完毕后,两人同时歪着头端详杜庭兰。

    杜夫人和杜绍棠暗暗称奇,不知清虚子道长是如何教导的,这两个孩子年纪虽小,言行举止却拿不出半点错处,只是不经意露出的神态,仍是一团孩气。

    “无甚大碍了。”绝圣从怀里取出药瓶,“把这里头的药丸拿去研磨了,每日晨起一丸,伴水送服即可。”

    说罢,绝圣环顾四周:“另外几位伤者呢?”

    滕玉意正担心端福:“白芷和红奴在耳房,听说已醒了,受伤的那位男仆安置在前院,管事尚未回话。”

    绝圣和弃智便道:“那就先看那两名婢女吧。”

    白芷和红奴情况远不如杜庭兰,醒来后惊叫不断,绝圣和弃智用了两道定神符,又急诵了一段清心咒方见好转。

    最后便是端福了,端福昨夜便安置在前院的松筠堂。

    杜家人深知这老仆在滕玉意心中的份量,除了杜夫人留下来照料杜庭兰,杜氏父子都自发陪着滕玉意看望端福。

    端福沉默躺在榻上,案几上摆放着一只空碗,看见滕玉意一行进来,强撑着要下榻。

    滕玉意和杜绍棠忙上前:“你重伤刚醒,莫要讲这些虚礼,快躺下。”

    端福梗着脖子不肯躺,嘶声道:“娘子无碍?”

    滕玉意郑重颔首:“我无碍。”

    端福这才松懈下来,慢慢躺了回去。

    绝圣和弃智深以为异,看这人五十有余,头发斑白,鹰鼻鹞眼,恍惚有些胡人血统,而且双手硬如岩石,一看便知内功不凡,难怪明明不会法术,还能跟那样的魔物过上几招。

    奇怪这老仆眼中似乎只有小主人,既不理会他们这两个生客,也不与杜氏父子寒暄。

    杜氏父子却习以为常,尤其是杜绍棠,几年前第一次见到端福时,也曾误以为他是个哑巴,

    那么大的块头,成天不声不响跟在玉表姐的身后。

    有那么一阵子,他老想知道这人为何无妻无子,缠着阿娘问了几回,才知道端福是个阉竖。

    府里有时设宴,小客人们觉得端福古怪,忍不住捉弄他,端福模样骇人,脾气却甚好,哪怕被捉弄得狠了,也只是默默退让。

    倒是玉表姐,谁要是敢惹她的端福,必定大发脾气,有玉表姐护着,再也没人敢捉弄端福了。

    杜绍棠想着,昨夜在林中,要不是端福抵挡一阵,阿姐也许在林中就殒命了,因此他对端福早添了一份敬重。

    “端福,这是青云观的两位道长。”杜绍棠温声道,“昨晚你受伤最重,臂膀都折了,难得道长们亲自上门,趁这机会请他们好好替你瞧瞧。”

    端福对此毫无反应,活像个木头桩子,杜绍棠尴尬地挠了挠头,滕玉意拍了拍杜绍棠的肩,示意他别介怀,随后回过头看着绝圣和弃智,郑重其事道:“让道长见笑了,我这老仆不善言辞,但心肠是好的,他当时与树妖近身搏斗,估计伤得不轻,自己不肯说,只能劳烦两位道长了。”

    绝圣和弃智严肃地点点头:“我们会好好瞧的。”

    端福这才有了反应,缓缓将目光落到两位小道童身上。

    二人剪开端福的一截衣袖,肩头豁开一指宽的伤口,里头隐约可见白骨,伤口边缘还有蜗卷起来的死肉,好在并无青黑色,想是体内已无余毒了。

    “他内力深厚,血脉运行比旁人快,药丸也不必服,静养几日即可,不过这伤口还需请医官来处置。”

    被这样摆弄断臂,换做旁人早就大声呼痛了,然而端福静坐如松,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滕玉意道:“端福,道长的话你都听见了。”

    端福点了点头。

    “好生静养,待会医官上门,你要配合些,务必请他们仔细瞧瞧,莫要留下病根。”

    端福应了。

    滕玉意放心出来,一行人到了庭中,绝圣和弃智对了个眼,主动开口道:“师兄派我们来,除了给几位伤者清理余毒,还让我们打听那晚竹林之事。那妖物出现得古怪,如果不拔树寻根,定会埋下天大的隐患。杜娘子已经醒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后院,请杜娘子说说那晚在林中发生了何事。”

    滕玉意瞥向姨父,这不就来了么。

    杜裕知擦了擦额上的汗。

    杜绍棠也忙着给阿爷使眼色:阿爷,快拿主意呀。躲是躲不过去的,这叫先礼后兵,等蔺承佑亲自来过问,绝不会这么客气了。

    杜裕知五官纠结成一团,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下定了决心:“小女的确想起了一些怪事,但请两位道长转告世子,事关杜家的私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要说,也只能跟世子一个人说,而且需请世子保密,不得传扬出去。世子素以扶正黜邪为己任,想必不会不答应的。”

    绝圣和弃智呆了一下,只能对师兄一个人说?

    杜裕知面孔板得死死的,表示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两人愣愣点头道:“好,我们回去转告师兄。”

    旋即又肃容道:“对了,贫道还有一事需跟滕娘子单独说一说。”

    杜裕知和杜绍棠惊讶看向滕玉意,滕玉意心里笑了笑,这可是提前说好了的,绝圣小道长带痒痒虫上门,她把翡翠剑拿出来给他玩,看来绝圣没忘记昨晚的约定,于是咳了一声:“姨父,绍棠,要不你们先走一步,我留下来两位道长说几句话。”

    杜绍棠越发摸不着头脑,有心打听几句,又怕玉表姐不高兴。杜裕知负手不语,论理这样不合规矩,然而这两名小道士才八-九岁模样,着实没什么好避嫌的,板着脸叮嘱了几句,带着杜绍棠先行离去了。

    园中一角有个小小飞翼亭,滕玉意朝那边一指:“两位道长,我们不如到亭子里说说话。”

    绝圣和弃智面孔绷得紧紧的,脚步却不自觉迈开了:“我们可是很忙的,说几句话就得走。”

    滕玉意忍笑点头,让春绒和碧螺留在原地,自己带着绝圣和弃智往亭中去。

    到了亭中,她率先将翡翠剑大大方方搁到石桌上:“喏,请两位道长赏鉴。”

    绝圣和弃智假装对翡翠剑毫不感兴趣,自顾自张望园景,摆了半天样子,始终不见滕玉意开口,绝圣终于忍不住了:“滕娘子,你为何不问我们有没有带痒痒虫?”

    滕玉意微讶:“什么痒痒虫?”

    两人飞快对了个眼色,怎么回事,为何跟预想的不一样,滕娘子主动拿出了翡翠剑,却并不向他们讨要痒痒虫。

    二人纳闷地看向翡翠剑。

    昨晚离得太远,未曾瞧真切,这会在日头底下放着,这把剑端的是琉璃宝彩、光润如冰。

    弃智小心翼翼将其捧起:“实乃神物,可惜连师兄都看不出这剑的来历。”

    绝圣也赞不绝口:“说来也怪,这剑看着像翡翠,但真要是翡翠铸成,怎能丝毫无损?”

    弃智正要开口,忽然惊讶道:“咦?我没看错吧,剑芒怎么没昨晚亮了?绝圣,你仔细瞧瞧。”

    绝圣揉了揉眼睛:“好像是有些不对劲。”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玄色的符纸,燃起一道赤芒,要去烧灼剑身。

    滕玉意一把夺过翡翠剑:“道长,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绝圣义正严辞道:“滕娘子,这是庆忌符,可以用它来试法器的灵力。我瞧着这剑有些不对劲,准备用这符验一验。”

    “庆忌符?”

    “没错。所谓‘庆忌’,就是涸泽之精,俗称水鬼。水鬼法力低微,怨气却极重,只要在符纸上抹上水鬼的尸气,便可用来查验道家法器,如果道家法器灵力未受损,庆忌符一碰就会熄火。但如果法器灵力消失,符火绝不会熄灭。”

    弃智说着,在指尖燃起一张符凑近翡翠剑,火苗果然纹丝不动,但换成他自己手中的桃木剑,火苗就倏地熄灭了。

    弃智和绝圣大惊失色:“滕娘子,你的剑丧失灵力了,不信滕娘子自己试试。”

    滕玉意目光来回在绝圣和弃智脸上打转,拉长了声调道:“我看不必了,这剑昨晚一直在我身边,怎会无缘无故失去法力?”

    “可是庆忌符从不出问题……”绝圣沉吟片刻,“要不这样吧,我们再换别的试试?”

    弃智取出怀里的镇坛木:“试这个。”

    两人把镇坛木往庆忌符的符火前一凑,火苗无声无息熄灭了,又试了几次都如此,唯独滕玉意的翡翠剑不行。

    弃智面色一紧:“完了,滕娘子,你剑上的灵气连观里人手一根的镇坛木都比不过了。”

    绝圣急声道:“是不是斫下那妖物的一爪后未及时供奉,剑灵被妖气给缚住了?滕娘子,你可能不知道,越是这样的神器越要精心供奉。”

    “供奉?”

    “没错,定期供奉才能让法器保持灵力。”

    绝圣摊开胖胖的手:“滕娘子,你的剑灵力已经受损了,若是不赶快想法子,很有可能成为废件。”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玄乎。

    滕玉意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悄悄打起了鼓。

    翡翠剑是她来长安途中落水后所得,起初只觉得这东西异常亲切,醒来后日夜摩挲,程伯和端福认定此剑古怪,有一回趁她睡着了拿走,悄悄把剑扔回了水中。

    当晚她便噩梦连连,翌日到处找那剑,程伯和端福没法子,只得落网去捞,奇怪那剑并未沉入河底,一捞就捞上来了。

    剑回到她身边,梦里那些魑魅魍魉都不见了,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想过这剑有什么神通,昨晚在林中她情急之下刺出一剑,才知道它能对付妖魔。

    原来这种东西也需供奉么?以前倒从未听人说起过。

    绝圣看出滕玉意迟疑,趁机道:“寻常的法器自然无需供奉,但我们观里搜罗了许多古里古怪的器物,论起供奉之法,满天下找不到比青云观更在行的了,滕娘子不妨把剑交给我们,等此剑恢复灵气后再还予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们,这剑是从何处来的。”

    滕玉意轻抚剑身:“把剑交给两位道长倒是可以……”

    绝圣和弃智眼睛一亮。

    滕玉意慢条斯理道:“只是我那还有好几样罕物,都是我阿娘弥留之际交给我的,真要说起来,翡翠剑只是其中最寻常的一件。”

    绝圣和弃智眼睛微微睁大,翡翠剑已经够让他们大开眼界了,居然还只是最寻常的一件?

    “要是把我那些宝贝都放到青云观供奉,怕是所费不赀。”

    两人暗暗估摸滕玉意这话是真是假,可是她先前一句不问痒痒虫,率先把剑放回石桌上,那浑不在意的模样,好像真没把翡翠剑放在眼里。

    滕玉意慢吞吞道:“倘若道长有兴趣,我可以命人把剩下的几样也拿来。”

    这回连弃智都沉不住气了,乐呵呵道:“那就请吧,我们正好一并帮滕娘子拿到青云观去供奉。”

    滕玉意话锋一转:“只不过嘛——”

    二人失声道:“如何?”

    “我那些法器总不能常年在青云观供奉,总得有拿回来的一天,道长能否跟我说说,道家宝器都有哪些供奉之法?”

    两人怔了怔,今日这番举动,全系师兄所授,真话里掺着假话,假话外头套着真壳,独有一条是真的,道家器物的确各有供奉之法。

    既然滕娘子已经答应交出翡翠剑,那些无关痛痒的话说说也无妨,因为没有道士的襄助,即便知道法子也没用。

    弃智正色道:“就拿师兄的锁魂豸来说,此物本是一条虫豸,因为悟性太低,修炼千年也无法坐化,后来遇到高人,机缘巧合之下将它点化成了器灵。当年它修炼时便以蜜蜂为食,如今仍不改喜食甜浆的毛病,每隔七日就需将其泡入装了蔗浆的瓮罐里,否则便会灵力大减。”

    “第一次听说爱喝甜浆的法器。”滕玉意好奇道,“还有呢?”

    绝圣:“还有师尊的那把恒风扫,乃是终南山青莲尊者用蒿草做成,青莲尊者性情简朴,不喜人近身服侍,当年就用这把恒风扫亲自打扫闾院,打扫时灌注心法,久而久之连恒风扫也有了灵力。青莲尊者去世之后,恒风扫被做成一把拂尘传给了终南派的后人,拂尘里的器灵思念青莲尊者,每月都会作乱一次,供奉的法子就是拿它打扫庭院,不然它便会从供案上跳下,满院子发狂奔走。”

    滕玉意奇道:“欸,一把拂尘如何奔走?”

    绝圣蹦蹦跳跳地做示范:“就像这样,一弹一弹的,跑得可快了,谁也捉不住。”

    “有趣有趣。”滕玉意乐不可支,“说了这么多,有没有吃虫子的器灵?”

    “当然有了。观里有面玄冥镜,就是穿山神兽所化。此镜能识幽冥、清煞气,本事大得很,但每隔七七四十九天就需将一盆白蚁放在镜前供它食用,否则它就在镜子里头鬼哭狼嚎,长安城近日白蚁越来越少了,为了找白蚁,我们不知要跑多少地方。后来师尊就用白虫替代白蚁,玄冥镜吃了也不挑嘴。”

    滕玉意吃惊:“你们师兄把白虫变成了邪门的痒痒虫,岂不是不能再喂食了?”

    弃智道:“痒痒虫有痒痒虫的用处,白虫有白虫的用处,互不相干的。而且白虫容易长,正好赶得上在四十九天长够份量喂食玄冥镜,一旦超过时限就不成了。”

    滕玉意听得津津有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看来器灵供奉的周期不等,最少是几天,最长又是几天?”

    绝圣说得顺嘴,接话道:“最短七天,最多数月。”

    滕玉意冷不丁道:“咦?最短也有七天的话,我这剑昨晚第一次用,怎会一晚上就出毛病?”

    绝圣和弃智傻了似的,只怪方才说得太忘形,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光凭一张庆忌符,怕是不能判定它失了灵力。”滕玉意向二人摊开手心,“把痒痒虫拿出来吧,剑究竟有没有丧失灵力,用这邪门虫子一试便知。”

    两人心里绞成了麻花,本以为把滕娘子绕进去了,没想到到头来被绕进去的是自己。

    如果不肯拿,无异于承认他们企图哄骗翡翠剑,不小心传扬出去,青云观的名声可就毁了。

    可要是拿出来,滕娘子一试就知道翡翠剑并没有丧失灵力,那么今日师兄交代他们的事就泡汤了。

    他们白白忙活了一通,结果非但没能骗走翡翠剑,还交代出去一包痒痒虫。早知道刚才就不该大意,这位滕娘子果然比他们想的还要狡猾。

    滕玉意看二人迟迟不动,故作惊讶道:“怎么,莫非道长不敢试?”

    绝圣弃智踟蹰着,翡翠剑这样的镇邪之物,未必对邪虫有反应,试就试吧,大不了见机行事。

    两人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从袖笼里取出【叫你生不如死-痒痒痒开花虫】,连同解药一起放在桌上。

    滕玉意定睛一看,左边的囊袋略小一些,安静实沉,右边那支鼓鼓囊囊,分明有东西蠕动。

    打开蠕动的那包,里头满目碧色,全是挤在一起的翠绿色的硬壳小虫。

    弃智提醒滕玉意:“滕娘子,这虫子行动极快,当心飞到你身上去。”

    滕玉意笑着打开桌上的另一包:“有它就无碍了对不对?这里头是药粉?多谢道长赐药。”

    绝圣张了张嘴,悻悻然点头。

    滕玉意解开细绳,里头是姜黄色的药粉,凑得近了,有一种清淡细微的香气。

    “痒痒虫也有了,解药也有了。”滕玉意顺手将那包解药放入袖笼中,“我这把剑究竟有没有灵力,现在可以一试了。”

    弃智沮丧地嘟着嘴,从囊袋里引出两只痒痒虫,嘴里“啾啾”作响,把虫子驱上翡翠剑。

    虫子伸出一对细细的青色触须,沿着剑身慢慢爬上去,翡翠剑任由毒虫践踏自己,安安静静毫无反应。

    绝圣故意叹气:“看吧,这剑的确丧失灵力了,连区区两只痒痒虫都奈何不了。”

    弃智趁势忙道:“滕娘子这回该信了吧?你这把剑已经不成了,速将翡翠剑的来历告知贫道,贫道也好早些想出供奉的法子。”

    “慢着。”滕玉意拿起那剑,“我听说法器也有认主之说,这剑既是我物,理应由我亲自来试。”

    剑一到她手中,薄刃上就隐隐有异光闪现,两只虫子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一对近乎透明的青色双翅倏地伸展开来,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赤红色硬毛。

    滕玉意直皱眉头,刚才还觉得这虫子模样别致,狰狞面目一露出来,再也不觉得可爱了。

    虫子扭动片刻,把滕玉意当成了攻击对象,头上触角暴涨,恶狠狠从剑刃上弹起。

    滕玉意心跳加速,这东西动如闪电,中招只是一瞬间,手中的剑依旧无声无息,莫非真丧失了灵力?就在这时候,剑身光芒一炽,两只虫子像是被烫着了似的,狼狈跌回了桌面。

    绝圣和弃智大惊失色,挤上来一看,翠绿的虫子转眼成了两小团焦灰。

    滕玉意一边用帕子擦拭翡翠剑,一边笑盈盈地说:“我就说嘛,怎会无缘无故丧失灵力,就算要供奉,眼下也没到时候,没想到道长也会看走眼。”

    两人尴尬不已,绝圣左瞟一眼右瞟一眼,取出怀里的庆忌符,打着哈哈道:“前阵子日日下雨,这符早就受潮了,弃智别偷懒了,回去马上晒晒吧。滕娘子,既然翡翠剑未丧失灵力,几位伤者也都暂且无事,贫道不便久留,这便告辞了。”

    弃智懊丧地跟在绝圣后头,头一回出来骗人,输得一败涂地,不但没能骗走翡翠剑,还把痒痒虫和药粉赔了进去。师兄不会饶他们的,回去就等着关禁闭吧。

    滕玉意指了指亭外的婢女,笑道:“我准备了几份厚礼,专为答谢两位道长慷慨赠虫之举。”

    绝圣无精打采抬头,婢女们鱼贯而入,捧着几个红莹莹的锦盒,静立在一旁。

    连谢礼都提前备好了,可见滕娘子对痒痒虫早已势在必得。

    两人深觉屈辱,把脸孔板得死死的,傲然往外走。然而滕娘子卑辞厚礼,又实在让人恨不起来。

    滕玉意心情甚好,笑眯眯收起石桌上那个装虫的囊袋,正要系紧红绳,电光石火间,囊袋里又飞出一样东西,直奔石桌上的翡翠剑。

    她只当又是痒痒虫,也就未甚在意,谁知飞到近前,才发现是一只浑身漆黑的蛾虫,弃智回头无意间看见,眼睛蓦然张大,急声道:“滕娘子当心。”

    滕玉意尚未应答,那东西就扑到翡翠剑上,只听“噗噗”一声,化作一团黑烟,烟雾绕剑三圈,旋即云消雾散。

    滕玉意莫名其妙:“这是?”

    定睛一看,不由面色大变,原本莹透碧亮的剑刃如同抹上了一层脏土,一下子变得灰蒙蒙的。

    弃智和绝圣目瞪口呆,师兄何时把这东西混进去的?难不成怕他们不是滕娘子的对手,事先留了一手。

    这下好了,翡翠剑的灵力彻底被封住了。

    滕玉意心知有异,急忙又倒出一只痒痒虫放到翡翠剑上,然而无论痒痒虫怎样作怪,翡翠剑都像一潭冻住的死水。

    滕玉意静静望着二人:“两位道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头一回奉命害人,难免有些难为情,绝圣一拍脑门:“观里还有事,在府上待了这么久,贫道先告辞一步。”

    他一溜烟下了台阶,边走边道:“滕娘子,只需将药粉抹在肌肤上,痒痒虫便不敢靠近你了。”

    弃智心里过意不去:“这个叫煞灵环,专用来封法器灵力的……滕娘子这把剑已经被封了,只有师兄才能解。那个……明晚彩凤楼有品酒大会,那地方最近邪气重,师兄明晚会带我们去除祟,滕娘子,你要是愿意说出这剑的来历,可到彩凤楼来找我们,如果师兄心情好,或许当场会帮你解封。言尽于此,告辞!”

    滕玉意目瞪口呆,绝圣和弃智跑得极快,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她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悻悻然坐回亭中。

    蔺承佑好手段,是她大意了,小道士是蔺承佑的师弟,师弟被人唬弄,蔺承佑怎会不知情。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一包虫而已,竟要她用一把神剑来换。

    她强打精神,倒出几只痒痒虫来试,结果失败了,剑还是那柄剑,灵力却没了。

    她仰头长叹,这剑足以傍身,弃之不用是不可能的,可是她不通道术,又如何解开“煞灵环”。

    真要去那个什么彩凤楼么?到时候会不会又有什么陷阱?

    她揉揉太阳穴正要思量应对之策,春绒匆匆领着程伯进来:“娘子,程伯来了。”

    滕玉意定了定神,转身看过去:“如何?”

    程伯近前低声道:“昨夜董二娘关在京兆尹府,入牢后满地打滚,说身上奇痒难忍,求狱卒替她唤医官。她阿爷董明府连夜去找顾兆尹求情,但成王世子早就派人交代了此女的罪行,案子尚未正式审理,没人敢擅自请医官来看。”

    他说着看了看滕玉意:“娘子料事如神,到快天明时,段小将军突然来了,似是打通了关节,没多久就请来了医官,可惜换了两位医官,全都束手无策。如今老奴已经顺利布下网了,只是段小将军那边的人防备甚严,要想把这事落实,还需费些周折。”

    滕玉意莞尔,把手心一摊开,掌心的布囊里隐隐有东西在蠕动。

    “无妨,我刚弄来了一样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