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逞骄 > 第 46 章(该如何解释自己拒婚的缘由...)

第 46 章(该如何解释自己拒婚的缘由...)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该如何解释自己拒婚的缘由,这倒不难,苏雪至很快就想好。但用什么方式,她颇是费了一番脑筋。再三考虑过后,否决了上门当面的可能。

    一则,她没有过人的口才,二来,面对面说谎,怕自己做不到情辞恳切,万一哪里说错了话。

    幸好,世上除了人用嘴巴发出声音相互沟通之外,还有一种适合像她这种社交无能之人的交流方法。

    文字。

    第二天,苏雪至在图书馆里写信。

    现在她已适应竖版繁体的阅读写作方式,又参考了时人通行的书信修辞和格式,涂涂改改,耗了几乎一个下午的空闲时间,终于写完了这封信。

    她在信里说,那夜承蒙对方青眼有加,有意婚配,作为自己而言,这件事有百利而无一害,原本应当欣然从命。当时断然拒婚,不是出于别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有难言之隐。

    他既然派人去查过苏叶两家的底细,那么应该听说过,自己生父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长期吸食鸦片。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导致婴儿弱胎,自己也是在成年后,发现身带隐疾,不适合成婚。

    之前他有过疑问,自己当时为什么投河,又怎么没几天就转变态度,来到这里求学读书。

    真正的原因,就在于此。

    因为先天隐疾,当世医学无法可治,他生出轻生之念,当日在和母亲争执后,一时心灰意冷,做出投河举动。而后来,之所以又到这里求学,是因为想通了,人活着,应当有所寄托,所以决定抓住机会,到更高的学府就读学医。

    她说,即便整个有生之年,万国医学水平无法达到能治愈隐疾的程度,但若能学好医术,尽己所能,为世上其余形形色色的病痛患者带去希望,则自己这一生,也不算是白来。

    正是因为难以启齿的生理缺陷,无法婚配,不能耽误贺小姐一生,所以当时断然拒绝。

    回想来这里之后的这小半年时间,自己得到过来自他的不少关照。侥幸,自己也算是帮过他的一些忙,虽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也算是力所能及的勉力回报。

    王庭芝曾对自己说过,他是个心胸宽荡之人,对此她深信不疑。这也是促使她在犹豫再三过后,毅然提笔写下这封信的原因之一,告知一切原本不能被人知晓的隐情,希望从此消除误会,再无芥蒂。

    信末,她想了想,又添了一段,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和校长决定带自己去参加即将召开的万国医学研究大会。

    自己能有今天这样的珍贵机会,全都是仰仗他当初的介绍之恩。往后,若他还有能用的到自己的地方,自己一定尽力效劳。

    最后她祝他福安,收尾。

    苏雪至誊抄完毕,拧上了水笔的帽,封进信封。

    次日,礼拜天休息。

    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苏雪至早上出了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去戍卫司令部。到了大门前,铁门紧闭,两边岗哨持枪而立。

    因为是礼拜天,苏雪至以为他不会在这里,只打算先将信交给卫兵,等他来了转交。没想到丁春山恰就在门里,看见她,主动走了出来,问她是不是来找贺司令,说司令一早已经来了,就在里头,可以通报,让她稍等。

    苏雪至就把信取了出来,拜托他交给贺汉渚,随即离开了。

    感谢文字的伟大发明,不同的排列组合,就能制造出需要的各种感情。

    这封信苏雪至反复修改,读了又读,言辞恳切,从头到尾,洋溢着坦坦荡荡的气质,这些就不必说了。

    也不敢说没有任何的瑕疵,但解释确实相当完美,最重要的是,将之前他质疑过的自己跳了河,随后没几天又高高兴兴来这里念书的问题联结了起来,逻辑吻合。

    就她自己看来,整封信最大的逻辑毛病,那就是吸食鸦片的父亲生出先天缺陷的儿子,中间其实没有必然的联系。

    但这种年代,医生忙着研究别的都来不及,谁会去关注这种想当然有道理的“道理”。

    况且,也确实有这样的概率。

    这个理由,还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贺汉渚依然不相信自己的解释,问题应该也不大。

    她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和面子。

    这封信的真正目的,就是告诉他,自己不娶他的妹妹,但也绝对无意和他对立。不但这样,自己还是个记恩的人,将来要是有所成就,会记住他的提携。

    他这样的年纪,就爬到了这种高位,就算如他所言心胸狭窄,看懂她的意思应该不难。再继续盯着她不放,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至于那位她从没见过面的,没等到她现在的肉,体出生就已经没了的血缘上的父亲――实在对不住了,只能拉他出来垫背。

    投出信,苏雪至压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丁春山携了信,敲门入了办公室,将刚接到的信双手奉了上去,说刚才苏少爷来过,递入这一封信。

    贺汉渚从文件里抬起头,接过,随口问道:“人呢?”

    “交了信,就走了。”

    贺汉渚直接拆开信,取出里面的信瓤。两页纸,洋洋洒洒。他很快看完,放下信,往后靠在椅背上,沉思了片刻,把丁春山再次叫了进来,让他去问下,苏家儿子这几天在学校的动静。

    丁春山出去,大约二十分钟后回来,说刚联系到了他的表弟,问来了这几天的情况。

    “说吧。”

    贺汉渚低下头,继续浏览文件。

    “我表弟说,这几天苏少爷出了个大事。他去附属医院值夜班,遇到一个罹患盲肠炎的病童,就是马家的儿子,司令您应该也知道这家人。当时病情危急,医院不接,结果苏少爷站了出来……”

    “跳过这段,说后续。”

    丁春山一顿,见他依然低头扫视着文件,只好跳过。

    “病童是康复了,但校方的学生监认为苏少爷没有登记擅自行医手术,决定开除,就等校长回来批复。前天和校长提前回来了,没想到,非但没有同意开除,还因为学生监的话,当众发火,很大的脾气,说……说不能开除……”

    他想起表弟告诉自己的话,不禁吞吞吐吐了起来。

    贺汉渚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校长是说了我什么不好的吗?那就不用学舌了,我也不想听,这段也跳过!”

    丁春山松口气,忙照办:“校长这么发话了,苏少爷自然没事,就被记了个过,得以留校,一切又都恢复原样。”

    贺汉渚不再说话,一目十行地翻完了文件,签上自己的名,放在一边,让他代交给秘书,看了眼时间,起身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王孝坤过两天就过寿了,今早乘火车到达,低调出行,知道他来的人不多,连他的儿子王庭芝大概也没说。

    贺汉渚亲自去火车站接。

    十点钟,他开车抵达车站,在豹子和几名便衣的随同下,进入月台,静静等待。

    十分钟后,一辆火车从北边吐着黑烟咆哮着靠近,渐渐地放缓,最后停了下来。

    中间的一节包厢,车门打开,从车里先下来了几个便衣护卫,然后是名头发灰白容貌显得精神奕奕的人,五六十岁的样子,长衫马甲,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正是当今的陆军总长王孝坤。

    王孝坤一眼就看见了贺汉渚,脸上露出笑容。贺汉渚也快步走了上去,笑道:“伯父路上辛苦了,等下我给您开车,送您到府。”

    王孝坤笑着摆手:“你如今是天城的卫戍司令,大忙人,要你来接,就已经麻烦了,怎么还能让你给我开车?”

    贺汉渚对他十分尊重,扶住他的一臂,并肩朝外走去,说:“应该的。您有事,我再忙,那也不叫事。”

    王孝坤笑着拍了拍他手臂,神色欣慰:“说起来是我僭越。有时候我常想,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这辈子,可真就无憾了!”

    贺汉渚一笑:“庭芝人中龙凤,资质过人,只欠几分历练。凌驾于我之上,是必然的事,指日可待。”

    王孝坤笑着叹气:“借你吉言,但愿吧。不敢指望凌驾于你,将来能有你一半,就是我老王家烧对了高香。”

    一路说着话,贺汉渚也引人到了车前,亲手打开车门,接过拐杖,等王孝坤坐定,仔细地把拐杖放好在位置旁,随即让司机下去,另外乘车,自己坐了进去,在前后一车的随同下,驾车离去。

    王孝坤上车后,大约是乘火车劳累,闭目养神。等车开出火车站路大约几里,他忽然说道:“先去西山承恩寺,有个小事,先处理下。”说话时,眼睛依然闭着,没有睁开。

    贺汉渚没多问,调转车头,开往西山,大约半个小时后,汽车停在山下,王孝坤下了车,抬头看了眼半山的那座庙宇,带头往上爬山。爬了一百多级石阶,来到承恩寺,穿过大殿,来到殿后,走出寺庙的后门,最后停在了后山的一块空地上,双手搭在停于身前的拐杖龙头之上,突然喝了一声:“把人带出来!”

    贺汉渚迎着头顶略带刺目的阳光,微微眯眼,看去。

    几个人抬着一只长口袋从边上的一条山路后走了出来。口袋里仿佛装了人。被放下后,不停地挣扎扭动,发出一阵呜呜的声音。

    显然,里头人的嘴巴被东西堵住了。

    王孝坤说:“烟桥,上回你遇刺的事,不能就那么作罢,我一直在追查。我本以为是陆宏达派人干的,但你是总统跟前的红人,总统希望你们双方和解,他就算想要你的命,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于是我又查了别人,最后终于揪出了背后的主使人!”

    他命手下将袋子解开,里面露出来一个人的上半身。

    不是别人,竟是如今的军部军务司司长,王孝坤从小收养大的亲侄儿,名王彪。

    王彪看见他,拼命地挣扎,眼睛里露出恐惧和乞怜的光。

    王孝坤却没什么表情,说:“我从小栽培他,本指望他能出息,没想到他竟愚蠢到了这样的地步,利欲熏心,以为你没了,他就能取代你的位置?”

    他转向贺汉渚。

    “动了我,乃至伤了我的儿子,都没关系,骨血尚在,我可以不赶尽杀绝。但无论是谁,图谋对你下手,还险些害了你的命,我王孝坤是绝不能容他活在世上的,即便是我的亲侄儿,也不例外!有一就有二,我得给你一个交待,给老太爷的天上之灵一个交待!”

    “杀人偿命,他得死!这个人,我交给你了,随你处决,完事了,正好埋在这里……”

    他环顾一眼山峰四周。

    “也算是块宝地。”

    王孝坤说完,丢下地上的侄儿,从旁走过,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山路羊肠道的尽头。

    山风劲吹,失了手脚和口舌自由的王彪瘫在地上,恐惧地睁大眼睛,看着贺汉渚点了支香烟,抽了两口,走到自己的面前,蹲下去,两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仿佛在打量着他。

    他再次奋力地挣扎,拼命地点头。

    贺汉渚端详了他片刻,解了缚住他手的绳索,又将他口里的嘴塞拔掉。

    “烟桥!烟桥!我错了!我不该一时鬼迷了心窍!求求你,饶了我,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要是这次你能放过我,从今往后,我一定知恩图报,做牛做马……”

    王彪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跪着,拼命地磕头。

    贺汉渚笑了笑,将自己吸了两口点着了的那支烟,塞进了王彪张开的嘴里,说:“咱们以前也一起起过义的,算是同袍,对吧。”

    香烟从王彪的嘴里掉出来,他慌忙捡起来,放回嘴里,咬着,拼命地点头。

    “你想要我的命,老实说,我不是很想要你的命。但你又干了这样的事,我也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对吧?”

    贺汉渚手伸进上衣内兜,摸出来一把枪,指勾住扳机孔,转了几圈,放在地上。

    “你自己决断。自己来个痛快。要是不想死,那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往后再不许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毕竟,我还没能大度到能容忍和一个想要我命的人共事。你说是吧?”

    王彪吃惊地看着他,那支香烟又从嘴里掉了下来。

    对方神色平静,竟然仿佛不是玩笑,说完站了起来,丢下他,沿着山路,转身迈步,朝着寺院的方向走去。

    王彪回过神,颤抖着手,拿起地上的枪,看了枪口几秒,倏然抬起头,盯着前方的那道背影,脸颊微微抽搐。

    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姓贺的,会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自己。

    不过是想逼他自尽,或者,等自己相信他的话逃走了,他转个头再派人取自己的命。他好在伯父面前做人情。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不做二不休。

    姓贺的要是真的死了,在既成的事实面前,自己从伯父手底下获生的可能,反而更大。

    他不再犹豫,突然掉转枪头,朝着前方背影,迅速扣下扳机。

    “咔哒”一声,空枪。

    他定住,反应了过来,再连开两枪,依然空枪。

    再两枪,还是没有子弹。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光,手抖得厉害,再也拿不住了,枪滑落,掉在了地上。

    贺汉渚走了回来,用悲悯的目光,看着已彻底瘫软在了地上的王彪,慢慢俯身,捡起了枪,将乌洞洞的枪口对准他,说:“子弹只有一发,就在这一枪。”

    “我说出来的话,其实通常都是真的。你们却全都不信。”

    他又道了一句,语气带了几分遗憾。

    “砰”的一声。

    王孝坤已回到了寺庙前门,听见后山传来了枪声,脚步一顿,闭了闭目,随即睁眼,朝前继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