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为了聂先生的恩宠 > 第84章 良人(正文完结)

第84章 良人(正文完结)

作者:青云待雨时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把童延的安保工作交给可靠的、跟赵家完全没有牵连的行家,这是聂铮发现自己身边有老爷子暗线时,能做出的最快最适当的反应。

    那间安保公司在行业很有名,一直没出过纰漏,聂铮反复斟酌才决定把童延托付过去,没想到,本以为可靠的,也可能不再可靠。

    可能,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万无一失。

    绑架齐厦的那位保镖本来就跟len的继父有私交,可怕就可怕在,安保公司和len本人居然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背景。这至少说明,这家公司对员工的审查不算严密,虽然,在童延身边的那几位跟赵老有牵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聂铮依然冒不得险,就算在把自己身边人肃清之后,他又加派了几位去看着童延。

    在离元宵还有十多天时,童延接到个电话,聂铮说:“假期这么长,不如你过来散散心。”

    是的,从赵老去世到现在,他们没触动任何一个令那帮人对童延动手的条件,眼下,最后的日子要来了,为了万无一失,把童延放到他身边来,也是聂铮原本的安排,现在只是把日期提前。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童延自然问了理由。聂铮也没瞒着,跟童延大概说了下原委。

    齐厦被绑架的事,如今还没对外公布。童延听完大惊,“还有没有王法了。不是,铁桶也能漏?”

    聂铮说:“你别担心,咱们的情况跟他们不一样。”

    正月初二,童延到了聂铮所在的热带岛国,就住在聂铮上次带他住过一天的那间宅子。这次,童延完全成了宅子的主人,聂铮本人住在信园,他们并没有提前见面。

    跟着童延的有几波人,他自己也说不清了,总之,聂铮这次把他周围布置成了一个更加严密的铁桶。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一月,s城天气冷,到热带度假的确是个令人身心舒畅的选择。

    童延在宅子住下的第二天,晨起路过厨房,脚踏了进去。

    老厨师看见他,忙问:“童先生,你怎么来了?”

    他突然起了点心思,“今天早餐我给您搭把手。”

    他挺久没做饭了,眼下反正闲着没事,练练手也是好的,就算他平日忙,休息时候给聂铮做一两顿饭,还是可以的,对吧?

    童延想干点事,也没人拦着他,他自己把菜切好备用,老厨师给他打下手。

    老人把需要的佐料都给他摆到一边,说:“童先生,你沾过咖喱味儿,待会得洗洗再去院子里,这种小飞虫鼻子特别灵,就算淡得人嗅不到的咖喱味,它们也能嗅到,还跟着追。”

    还有这回事?

    厨房通着后院,此时门窗都开着,童延真看见有几只虫子绕着咖喱罐子飞,又被老人一把挥散。这虫子身子小,翅膀长,他好像在哪见过。

    油热了,童延收回眼光,把净肉一下倒进锅里,听见老人在旁边叫了声,但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噼啪,油星炸得到处都是,童延急忙退后,用手挡着脸躲,但还是有小点灼热的刺痛溅上了他的胳膊。

    要命,他忘了把肉空干水,而且,油温太热。

    这是个小意外,可跟着他的保镖立刻上前,说:“你现在不适合做这些,请你配合。”

    也是,这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保证他不出事故,他好久没进厨房,现在开个火就能自己出事故。

    童延一把扯下围裙,“行吧,出去,”又对老人说,“抱歉,添了麻烦,剩下的交给您了。”

    回房,童延站在露台朝园子里看了一会儿,摸摸手臂上被热油烫出的红点,在心里骂了声艹。他是穷人的儿子,入行后一直忙着工作,到现在居然也干不了家事了。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院子里,花草高低掩映郁郁葱葱,童延想到老厨师刚才的话,正打算洗澡换身衣服,可转念一想,他根本没碰到咖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个画面跳进他脑子里,茂密的灌木丛,虫子绕在枝头飞。

    童延立刻退回房间,拿起电话,翻出第一个号码拨出去。聂铮问过他许多次,他在岛上遇袭的那天有没有异常,他一直觉得没有,如今回头想想,不是没有,可能是他没注意。

    电话接通,童延说:“是我,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那边很快传来聂铮低沉的声线,“方便,你说。”

    童延想起他在哪见过那种虫子了,“岛上攻击我的人,应该碰过咖喱,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天早餐,只有我吃了咖喱,那种喜欢咖喱的虫子你知道吧,当时我看见窗外几米远的地方有好大一团绕着树丛飞,现在想起来,害我的人应该就躲在那。”

    聂铮说:“是厨娘。”

    童延一愣,“你知道了?”

    事实是,len的人打入人家内部这么久,只要刻意留心,探出这几位外派杀手的特征也并非难事。

    但聂铮对童延一向不吝夸赞,接着又说:“很聪明,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放过。”

    童延不禁得意起来,接着问:“齐厦怎么样了?”

    聂铮说:“今天早上已经获救,人没事,很圆满。凶徒已经落网。”

    厉害了,被抓进匪徒窝理都能全须全尾地出来,齐厦真是有福之人。童延还记得,2013年,往生劫,因为燕秋鸿本人受伤,他跟着这部戏扑得很难看,齐厦却因为没被选上,完美闪避了这一切,转而凭退而求其次的那部戏,在2014年登上视帝宝座,这运气简直没谁了。

    童延忍不住问:“len为什么对他那么尽心?他们的关系就像我跟你这样?”在亡命之徒手下救人自然不容易,就他的了解,就连聂铮这个帮忙的都派出了不少人手,当然,全是看在和len的交情。

    聂铮别有意味地说:“是,男人都有不能动的软肋。两个人大风大雨一起走过去,苦尽甘来后,关系更稳固。你猜,是不是过不久就有一场婚礼。”

    结婚?怎么最近他们周围的gay,一对一对都结婚,童延想到齐厦那年纪,不可置信道:“他才二十七八,就想着结婚?”楚绎更甚,才二十六七,对吧?这就洗手作羹汤了。

    聂铮再开口时,语气中的愉悦像是淡了些,“二十七八结婚,很早?”

    童延想都没想,“可不。”

    不对!聂铮刚才是不是在跟他暗示什么?

    他是不是开口又把聂铮给得罪了,毕竟,他几个月后才满二十四。

    他想要开口解释,却又无可解释。

    很快,聂铮说:“好像的确早了点。行,就聊到这儿,我这还有别的事。”

    童延这一下懵了好几天。

    平心而论,他是不愿意跟聂铮分开的,可是,结婚,会不会早了点儿?床上玩情趣时叫老公是一回事,真成家又是另外一回事。

    认真说,因为赵老爷子这一手搅和,他俩连恋爱都没来得及好好谈,要是聂铮的话真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这一点头,是不是就要直接奔向柴米油盐老夫老妻了?

    他是真心想跟聂铮过一辈子,毕竟,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陪给这男人。可是,也只真心想要一段毫无阻碍的没羞没躁的热恋期。结婚啊,那一纸文书下来,以后连上床都是合法上床,会不会少了些滋味?

    童延难得的纠结了,可是,与其同时,他事业似乎正在朝巅峰靠拢。

    从雪阳热映,好评如潮,他微博的粉丝数量激增,连着半个月,他的名字都在话题榜首。

    而被童延泼了一头冷水的聂铮也没闲着,平安着陆后的事等平安后再说,当务之急,赵老的局就快要破了。

    len这次能把齐厦平安救出来,聂铮出了不少力。len带齐厦回国的当天,自己走不开,却给聂铮打了个电话,说:“谢谢,几天后的事,我保证不会出任何纰漏。”

    聂铮说:“你一直很尽心。”

    len说:“任三那边风声最近已经紧张起来,他放在外边的人正在朝三藩市回撤。但你最好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最后五天了。”

    聂铮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携手而过的一对情侣,想到什么,眼中晕出一丝极淡的笑,“等一切都安置妥当,请你和齐厦到我这儿来做客,海岛的浪漫风情,很适合度假。”

    len立刻回答,“当然。”

    这一年的二月,就像len说的,赵老布下的那盘棋完全乱了,任三干亲父子两个斗起来,组织内部暗潮汹涌,只等着一触即发的决战。

    童延对遥远国度的黑棒内斗自然是无法感知的,被聂铮藏起来的第十天,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一场大风大雨过去,他受了凉,身体有些不好。

    这晚上,他做了个梦。赵老站在他床前,还是几年前他见过的那副模样,但神色很凄厉,“你坏了我的大事,你是要遭报应的!”

    奇怪的是,童延居然没怕,也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有什么可怕,他也没做错什么。

    而且,聂铮被算计一把,他这气还没出呐,于是,半梦半醒之间,童延说:“报应个头!您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您见我的第一句话,不就是说我有福?聂铮该还您的一点都不会少,我等着平平安安,跟他白头到老。您且看着吧。”

    梦中的人影猝然溃散。

    童延醒来,心里很痛快,但头疼得厉害。

    他身子乏力,人晕晕沉沉,这一晕就晕到天亮。听见窗外的鸟叫声时,他依然睁不开眼睛。

    恍惚间,像是有谁的手触碰他的身体。童延人醒不来,只能下意识地挣扎,但很快,又似乎听见有人对他说:“童先生,聂先生让我们送你到岛上去。”

    他立刻心安,安然中又陷入一片黑甜。

    再次半醒时,似乎有风吹拂他的脸,耳边有哗啦的海浪声,接着,是保镖说话的声音,“您别担心,刚才大夫说了,童先生只是受凉发烧。”

    而后,他的身体进了另外一个怀抱,抱着他的人没说话,可别问他为什么,即使意识模糊,童延就知道是聂铮,除了聂铮,不会有别人。

    终年夏日的热带岛屿,照说天气已经是热的,海风也应该是热的。可童延周身彻骨寒凉,眼神睁不开,他就像是在一片冰凉黑暗的大海里,朝着深处沉没,还在越沉越深。

    他想抓住点什么,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一条胳膊,好容易才攀到一片坚实的温热。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风没了,海浪声也没了,他的身体终于陷入一片平坦的柔软中。

    勉强找回了些力气,他吃力地抬起眼皮,聂铮英俊的脸庞就在他眼前。

    男人深邃的双眼中有浓浓的忧色,手背贴在他的额头,“很难受?”

    童延想摇头,可脖子似乎不由他控制。又是一阵睡意袭来,很快,他又沉进更深的混沌。

    再次醒来时,他非常清醒,但目光朝着天花板打量一会儿,童延发现有什么不对。

    天花板上,泛起的墙皮晕着斑驳污黄水渍和霉点,这是,他在贫民窟的家。

    他讷讷地看了一会儿,直到童艳艳进来,手里提着件衬衣一抖,把衣襟上的干涸的泥点子给他看,“臭小子,你这衣服在哪弄的?全是泥,裤子上也是,昨儿从医院出去,你骑车摔泥坑里了?”

    童延一愣,“医院?”

    他妈画着一脸浓妆,眼睛一瞪:“你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呸!老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老太太的医药费老娘心里有数,不用你成天瞎忙活。”

    童延大惊,又有几分怅然,老太太?

    心里却恍惚记着一件事儿,他今天,是不是还得想法子应付姓黄的?

    那衣服上的泥点子,是他昨晚在医院追聂铮时被车溅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哪个是梦?眼前这个,还是他跟聂铮的五年?

    童延立刻翻身从床上跳起来,卧槽,别告诉他跟聂铮走了那么长一遭,全都是梦。

    他急得在屋子里打转,心焦似火,总觉得是谁在他过不去,转瞬,冲出屋子,朝院子大门跑过去。

    可那院门紧紧合着,童艳艳在身后拉住他,睁大的眼睛居然透出几分狰狞,“你去哪?这儿才是你该待的地方,别出去了。”

    不是,这不是他妈。

    童延用力掀开女人的手,嘶吼出声,“让他滚!”

    身子猛地一抖,童延猝然睁开眼睛,没有起墙皮的天花板,头顶是露了木梁的精致斜坡屋顶。他背上冷汗涔涔,缩紧的手握住了另外一只手,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声线,“醒了?”

    童延心脏跳得很急,望着男人深陷的眼窝,呼吸才逐渐平复,他忙不迭地点头。很奇怪,他头不晕不疼了,腰腿也没那么酸痛了,只是,身子还有些无力。像是那几个梦散去,他什么都好了。

    他看见自己手背上胶布贴着棉球,显然是打过针。

    得了,眼下就是药性发作,他感冒好了些,根本没有什么怪力乱神。

    他对聂铮笑了下,“我饿了,想吃东西?”

    于是,这顿饭,童延又是在房间里吃的,挺大碗的粥,他接连喝两碗。

    填饱肚子,他冲了个澡,也不想正儿八经穿衣,就套了身浴袍,盘腿坐在床上。

    聂铮给他递了杯水,他一口气喝完,男人放好杯子,拖了把椅子在床侧坐下来。

    一直望着男人落座,童延身子斜倚床头,侧躺下去,笑着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咱俩这一遭全是我做的梦。”

    童延刚才昏睡时一直在说胡话,显然是精神压力大。想着童延被自己藏了十来天,聂铮安抚道:“马上就结束了。”

    是的,一切都要结束了,今晚就是丧钟敲响的时候。谁的丧钟?当然是赵老暗中埋下的爪牙。

    童延却依然在意那个梦,问:“要是再来一次,我再退回到跟你不认识的那一步,你说,咱俩还能走到一块儿吗?”

    这个问题对于聂铮来说不需要思考,聂铮很坦诚。

    他眼神灼灼地望着童延泛着水光的双眼,说:“人跟人相遇,偶然的成分挺大,但相遇后,能走到一起,应该是必然。”

    这话童延爱听,这就是说,就算他跟聂铮的关系被清空一百次,只要他还能找到聂铮,他们就还能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是他?不是别人,只能是他。

    有个问题,他跟聂铮调笑时问过不止一次,但童延这次是认真的。他眼光一瞬不瞬地跟男人对私,“你喜欢我什么呢?”为什么,他就是必然?

    聂铮也是许久没见童延,虽然,每天都通话,可面对面的感觉终究不一样。

    凝视童延线条优美的脸庞,他干脆正儿八经地开了个玩笑,“脸!”

    童延哪是能吃亏的个性,即使明知男人是玩笑,也不干了,眼睛一瞪,“快问我同样的问题。”

    聂铮微微笑,明知故问,“什么问题?”

    童延急着抢白:“问我喜欢你什么。”

    这真是头一遭,聂铮敛笑,故作严肃道:“哦?你喜欢?”

    童延嗤了声,“这还用说?快问吧。”

    明知有什么在等着他,聂铮还是给机会让童延扳回一局,认真地问:“我何德何能,哪里打动你?”

    果然,童延乐了,“钱!”

    没毛病,聂铮要是喜欢他的脸,他就喜欢聂铮的钱。童延说完自己笑了,这他妈,到了这个地步,答案要是这样,看客们都得怀疑人生了好吗?

    他索性坐起来,跨坐到聂铮身上,手搂住男人的脖子,“说句好听的。”

    聂铮用大手扶住童延的腰,“你啊,胆够大,心够野,偏偏还能听话。”

    确实,童延野心够大,胆色也够大,连他的床都敢不管不顾地爬。可是,也会对他屈服,不是做小伏低,而是心悦诚服的那种。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跟别人怎么能一样。

    聂铮眼光深深注视童延,他还喜欢童延什么呢?嗯,还有,这孩子内心也有容易脆弱的地方,让人怜惜,可是每次趴下还能自己站起来,生命力强。

    病状散去后,从窗外吹进的风很是和煦,带着热带阳光的浓烈的温暖,也带着园中草木的芬芳,熏人欲醉。

    树叶摇曳出沙沙的声响,远处,似乎有海浪起伏的绵长喟叹,令人心醉神往的惬意。

    只叫人期望,就这样惬意地过完一生,有自己,也有此时眼前的人。

    童延笑容渐深,“对,我胆够大,心够野,就算重来一次,我总有办法把自己送到你面前。”

    二十三岁的童延,依然有十八岁时候的蓬勃的冲劲,也依然有一颗不甘平凡的心。

    聂铮又点一下头,“嗯,野。对你再好,总有那么点养不家的意思。”

    这句话并非贬义,童延可以为他死,但活着,就会一直以自己的本色活着。童延那颗不甘平凡的心从未泯灭,他对童延再好,这孩子也没有长成一副完全依附他的样子。

    看样子,童延没理解他的意思,对他扯出一个笑,“那我真是罪过了。”

    聂铮握着童延修长的手指,送到唇边,很轻地吻了下指间,“不是罪过,非常迷人。”

    如果把童延比作一只猫,这只猫在外头嚣张,却只对他翻肚皮,时不时,还对他撩一下爪子。

    童延酷爱追逐,正好,他也爱追逐。这孩子有不停往上攀爬的个性,从来不会在原地止步不前,可能需要他追逐一辈子。时刻都在挑逗他的征服欲,何其迷人。

    聂铮以前的私生活何其寡淡,可能,他就是寡淡无趣的人,不是童延这样撩人的浓烈,不足以打动他。

    所以,还犹豫什么呢?看准机会,该定的就该定下了。

    于是,黄昏时,童延下楼,从客厅朝外看,瞧见来往的男人们搬进一捆一捆的玫瑰。

    红玫瑰啊,艳丽似火,让人望而生喜。

    童延笑着问聂铮,“这是干什么?”

    这么大的架势,莫不是真要跟他求婚?算了,管他热恋不热恋,聂铮要真开口,他就应了。

    聂铮解释得很耐心,“忘了告诉你,len和齐厦在岛上做客,今晚,len要向齐厦求婚,作为朋友,我帮他做了些准备。”

    童延笑意滞在唇角:“哈?”哈哈?别人求婚。

    听见聂铮问,“有什么问题?”

    他急忙摇头,“没,恭喜他们。”

    这真是,自己造了孽,酸水漾成一片海也得往肚子里吞。

    这还不是全部,天黑后,他随聂铮散步到码头,又瞧见工人们把大箱的烟花搬上了岛。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聂铮这朋友真是做到了底,站在原处看了一会儿,还不忘嘱咐管事的那位,“别错了时候,收到讯号再放。”

    童延:“”

    聂铮那天真是在暗示求婚吧?而他也是真的,都没想就拒了?是吧是吧?

    童延这一胸闷就胸闷到晚上。

    入夜,聂铮在卧室后院的小亭子支开了画架,童延冲过凉,就穿着他的睡袍,手肘撑着身体侧躺在榻上。

    寂静的庭院,童延身上浴袍的花纹跟他的脸同样艳丽,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整个人凝成了一副色彩绚丽的画。

    聂铮的确在画他,站在他对面,神色十分认真,手中的笔下画布上细细描摹。

    童延心却不那么静,从他这个位置极目远眺,只能看见远处靛蓝的天空,而求婚的人,去了海那边的岛上。

    他忍不住问:“他们为什么要去那荒岛上求婚。乌漆嘛黑还招蚊子。”

    聂铮目光一时落在他身上,动笔时则瞧着画布,一直没对上他的眼睛,但解释依然悉心:“岛上南北有两条河,因为土地矿质不同,河水颜色一绿一红。本来大不一样的水汇在一处流进海里成了一样,再不分彼此,原住民取的就是这个彩头。”

    童延打了个哈哈:“有意思。”

    他跟聂铮就是以云泥之差走到一起的!这求婚的去处难道不是更适合他们!?怎么就给别人了?

    要完,他这次可能真把聂铮给得罪惨了。

    他还年轻,可聂铮今年已经三十六了

    突然啪啪几声,远处天幕,烟花次第绽开,瞬间,便绚烂到极致。童延忍不住抬头,任那璀璨的光华刺着他的瞳仁。

    他挤出一丝笑,问对面的男人:“是他们求婚成功了?”

    这样缤纷的烟火,聂铮像是完全没在意,注意力一直在他和画布间,“应该是。”

    如何是好?这他妈该想点办法吧,不是,聂铮那天的话,他装没听懂,成吗?

    童延嘴角笑僵着,问:“我可以动了吗?”

    聂铮抬头瞟他一眼,眼神很快回到画布,“可以。”

    童延把双腿先后放下,脚踩在地面,慢悠悠地朝着聂铮走过去。

    装没听懂。好的,别人求婚闹得赫赫扬扬,他这还没着落的,想闹就该闹了。

    远处,又是一阵劈啪,整个天幕被照得亮如白昼。

    童延呵地笑声,强捏出几分凄切,“认识你的时候我十八,今年我二十三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吧,他是真没听懂。要没那天的话,聂铮现在就是口口声声说着对他好,看着别人求婚都没表示。

    你这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

    聂铮真没童延会出这奇招,贼喊捉贼。

    他眼神依然朝童延望着,神色相当平静,但沾着颜料的笔尖狠狠抖了下,笔下颜色瞬间花了。

    他明明应该笑出来的,可是,童延究竟是专业的演员,这一笑,倒真的让他心里头生了几分亏欠。

    是啊,童延跟着他,五年了,要不是他踯躅在先,失慎在后,他们早该有结果。

    此时,童延抬手解开浴袍的腰带,薄薄布料从肩膀往后褪落,而后就这样**地站在男人身前。

    先前那是表演,纯粹走脑子,但当童延把自己再次在聂铮眼前袒露无遗的时候,心里却又是真实的怅然。

    也是,人生才有多少年,他们这一路走来不易。

    聂铮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片刻,放下画笔,弯腰,拾起浴袍,裹住他的身子,郑重地问:“你想好了?”

    童延连眼睛都不愿眨,风拂过时,男人专注肃然的神色在他面前有些模糊,“想好了。”

    聂铮俊挺的眉,眉心缓慢压下,抬手,扶住他的双肩,幽幽地开口,“你面前这个男人非常强大,抓住的就不会松手。你一旦做决定,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以后,你的人生,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这种魔鬼似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一直在聂铮骨子里,掩藏在绅士般的外衣下,一直极力克制,鲜少表露。

    但在童延做决定的重要时刻,他却用了最激烈最扭曲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渴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就算是这样,烟花灼目的光给男人的英俊的脸晕上一层暖黄,这一刻的聂铮,温柔入骨。

    童延忽而笑了,“其他都好说,你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

    天边盛放的流光笼着他们,也照亮这个多彩繁华的尘世。

    聂铮语气非常坚定,“你知道我。”

    是的,他们相遇前,聂铮在这个多彩繁华的尘世,三十载光阴,踽踽独行。最该在意他的人不曾给过他在意,这个尘世曾经给过他的爱,一份随生命逝去而终结,一份在终结前,已然变了质。

    有人对他景仰,或许也有人对他惧怕,可是,从现在到以后,爱着他的,只有童延一人。

    只此一人,便足矣。

    聂铮明白,童延当然也明白。

    童延开口时有些不自在,眼睛却亮晶晶的,“有戒指吗?没有就算了。”

    可聂铮准备的,很显然不只有戒指。

    这一晚,就在烟花绽开之前,遥远国度的某个城市,发生了一场黑道械斗,被赵老爷子寄予厚望的那颗暗棋死在内斗中。而在岛上的地下室,和信园的院子里,两位埋伏已久的杀手终于束手就擒。

    云开雾散,天地一片清朗。

    可是,次日,len居然得知,主人已经不在岛上了。

    卢伯说:“聂先生去了加拿大,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请您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

    len问:“突然去加拿大,出了什么事?”

    卢伯微笑着回答,“不算突然,是喜事。”

    喜事啊,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有谁不明白。

    聂铮最终还是给童延留了点余地,几天后,童延回国,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

    郑昭华看了,“啧,是订制,你们婚礼都办了?怎么不先给人通个气?”

    童延说:“这是订婚戒指,这次去领了张证,得六个月内办婚礼,我才算是真正的已婚人士。”

    想着郑昭华虐过他这落单的非单身狗,问:“你跟你的小丫头还顺利?”

    郑昭华说:“别提了。”

    童延呵呵笑,真的,叶琳琅的妈就是一只护崽的母老虎,十五岁的年龄差,她放心把心肝女儿交给郑昭华才怪了。

    他拍拍郑昭华的肩,大舅子!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这一年的三月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倒春寒给帝都再次披上银装。

    这不是童延第一次坐在颁奖礼的礼堂,但是,是他第一次入围最佳男主角。没有意外,跟他一起入围的还有计秋明。另外三位,都是老戏骨,周煜也在其列。

    头一阵欣喜还不曾消散,最紧张的一刻来临,童延听见他名字再次响彻大厅时,脑子顿时抽空了。

    真像是一个梦,期盼了那么久的梦想成真,可这一刻,又来得那么的不真实。

    他是被郑昭华推着站起来的,从观众席到台上的这一段路,他像是把他这五年从开始到现在,又走了一遍。他曾经荒唐得不可言喻,那条走歪了的路,是谁把他拉扯回来,并让他堂堂正正地踏上眼前这条光明坦途的。

    发表获奖感言时,舞台的灯光让他有些恍惚。

    但他手里握着奖杯,笑意尽可能自然从容,“曾经有人说我胆大心野,但事实是,我第一次拍电影的时候,心里挺害怕,怕得瑟瑟发抖。”

    台下掌声,给坦诚的新影帝。

    童延干脆坦诚到底,“怕浪费啊,胶片贵,ng不起。”

    台下哄笑。

    而后,童延突然正色,“但我更怕浪费剧组老师们的付出,导演、灯光、摄像以及对戏的演员,排名不分先后,还有我没提到的那些,对,同一个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是你们成就电影,也是你们成就了我。”

    掌声再起。

    童延眼光落向观众席的某个位置,“同样成就我的,还有我的经纪人郑昭华先生,以及,我的团队,感谢你们。”

    他眼神单单定到郑昭华身上,声线突然拔高,“哥,谢谢你了!”

    掌声雷动,郑昭华眼圈红了。

    此时,要是认真探究,就能发现,大屏幕上,童延眼色突然变得幽深。

    接着,他笑意透出几分狡黠,“同样成就我的,还有我的公司。感谢我的先生,聂老板。”

    观众席哗然,有人在笑,有人在鼓掌。

    只有有心人能知,作为一个不能出柜的公众人物,童延这一刻的口误,是他生命中最美秒的投机,也是他对伴侣最大限度的承认。

    直到有人叫出来,“好像有什么不对——”

    童延像是突然过神,像是纠正,但又没认他刚才说错,微微笑着,“哦,是我的老板,聂先生。”

    庆功宴后,夜色已然深沉。

    童延从会所后门出去时,天正降着大雪。

    路灯的光把雪地染成温暖的柔黄,而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羊毛大衣,站在路灯下。

    属于童延的任何一个重要时刻,聂铮都不会缺席,这次,也没有意外。

    童延扑上去,一把将男人抱住,紧紧抱住,“我怎么样?”

    聂铮宽大有力的手掌按住他的背,一声叹息出自肺腑,“你是我的骄傲。”

    风雪夜,童延也不知车停在哪,但这一晚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两人分开时,他对聂铮说:“背着你的骄傲走一段?”

    聂铮什么也没说,转身,在他面前蹲下。童延趴到了男人背上。

    聂铮站起来的时候,童延有短暂的失重感,可是,男人的步子脚步那么稳,那一副身体,永远强大有力,就像是能托起他的全世界。

    寂静的单行道,男人背着他,一直往前走,这条路非常悠长,长到,他们好像能走完这辈子。

    很奇怪,这一晚,他分明应该激动得彻夜不眠,可身体伏在另一个人的温度,鼻腔被熟悉的气味充满,童延心里居然难得的安宁。这是,掌声和喧嚣背后,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安宁。

    依然不确定这安宁是否一直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前两天又有人建议聂铮领养孩子。当然,聂铮当时是拒绝了,可童延还是问了句:“你真不要孩子了?”

    聂铮开口时,嘴里呵出白气,“不要。”

    童延说:“那么大的家业,真不需要继承人?”

    聂铮背部带着他的胸腔一起振动,“人活一世,总得留下些什么。能承担是幸运。我的财富证明我来过,我创造了财富。而在我身后,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把它交给有足够力量替我承担下去的人。能者居之。”

    童延笑了,听起来,真是兴致勃勃的高兴。

    “把东西给别人,你就穷了。正好,真到那天,我来养你,我挺能挣钱。”

    即使真到那天,聂铮也不至于一无所有。聂铮没想到自家孩子居然有这样的期望。

    他侧过脸,对童延点一下头,“好,请多指教。”

    童延兴头更高,“真到那个时候你就老了,不过我应该也不年轻,咱们在郊外买个房子,我陪着你种花。”

    “行,再给你种一片野生百合。”

    “你别诓我了,那是对兰。”

    聂铮那么喜欢的花,童延怎么会一直不注意。

    如今,他不仅知道那是对兰,他还知道,对兰的花语是,渴望爱情。

    童年不知道这个寓意是聂铮自己渴望,还是聂铮觉得他渴望。

    这个答案,似乎也无关紧要了。

    在他们相遇的所有美好和不美好的岁月里,这个男人给他的一切,就是他的阳光雨露,滋养他生命的每一个罅隙。填补他曾经的浅薄荒诞,温柔,却又那么用力。

    聂铮把属于自己的烙印深深打入他的生命,终于让他成为今天的童延。

    他依然是童延,却也是属于聂铮的童延。

    聂铮还给了他爱。

    有了这个男人的痕迹,才是他全部完整的自己。

    风停了,雪纷纷扬扬地落。天地之间,洁白宁静,宛如不染尘埃的生命之初。

    童延箍着聂铮肩膀的胳膊收得更紧,一辈子也不想放开。他在聂铮耳边,低低叫了声聂先生。

    聂铮是他能遇上的,最好的男人。

    也是他见过的,最好的人。

    今夕何夕,得此良人。

    寂静长路,雪落无声。

    (正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天,这两章加起来一万五千字,我昨天怎么会以为自己一次能码完。

    好的,今天码完了,身体不好,更新时间很晚,再次说声抱歉。

    车我周末开,可能是周六,也可能是周日。

    甜甜小番外,等下周吧。

    天啊!今晚我终于能安心睡觉了!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