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斩夜 > 第八章 大好头颅,一刀斩之(上)

第八章 大好头颅,一刀斩之(上)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徐离山庄段须眉三年前来过一次。

    眼前的徐离山庄看上去与三年前别无二致,至少表面是如此。山庄后方临山,前方有数十亩农田,跨过农田才是山庄的正大门。

    现下正是农忙时节,田地里放有不少农用车与器具,而一些已然收获的农田之中,半干涸的稻草尽数被扎成靶子,每隔数步在田中放置一个,密密麻麻,十分壮观。

    段卫二人目光从稻草人、农用车、犁耙等物上一一掠过。

    卫飞卿轻笑道:“我猜此处的稻草会扎人。”

    段须眉道:“地里应埋有机廓与陷阱。”

    卫飞卿笑道:“那些推车想来不止用于铲稻谷与铲草。”

    段须眉道:“左右两边应布置了阵法。”

    卫飞卿笑意愈浓:“是以咱们只能踏着这满地陷阱过去了?”

    段须眉淡淡道:“踏平就是了。”

    卫飞卿有些好奇问道:“你三年前是如何进去?也将人家好好的农田踩个稀巴烂?”

    沉默片刻,段须眉道:“乘雕飞进去。”

    卫飞卿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他只当这人当日如何霸气的碾压了别人家引以为傲的机关术,结果竟连碰也未曾碰到,这可当真比碾压更要羞辱人了。

    笑罢拊掌赞道:“这方法甚妙,可惜此番就算咱们自己化作两只雕儿,只怕也要被人从空中射下来了。”

    段须眉往前行一步。

    但他尚未感受到来此前方的威胁,某一种自后方而来的凌厉的杀气就倏地令他汗毛乍起,就地一滚滚入了农田。

    这一滚之下,仿佛滚入看不见的巨大的蛛网之中,让一整块农田陡然从沉睡中清醒。田中数十个稻草堆像是受了惊一般纷纷从地上弹起,散开,一根根捋直,仿佛在瞬息之间由稻草化作了三尺长的钢针,将段须眉当做打扰它们沉眠的敌人,齐齐对准他这方扎过来。

    农田尽头的推车忽然像有了意识般自主改变了形貌,从头到底翻转个面,而那翻转过来正对着段须眉的那一面,赫然是个黑洞洞的炮口。

    但这一切段须眉都无暇理会。

    他在滚出的瞬间拔下了头上金钗,下刻钗尖就遇到了一点剑尖。

    那点剑尖却比他经历过的所有刀剑都更凌厉。

    与那剑尖相遇的瞬间,段须眉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那个人没有企图用招式来胜他,那个人透过剑尖直接以澎湃仿佛江河的内力碾压他。

    他瞬间提气,仓促应战。

    而他的内伤原就积下一层又一层,已是许久未曾好过了。

    段须眉岔了气。

    他还在农田之中。

    按理那些钢针此刻应当已将他扎成马蜂窝,那个突然出现的炮车应已射出一炮将他炸开花。

    但是都没有。

    只因他动的瞬间,卫飞卿也动了。

    卫飞卿原本可以扑上去与段须眉共同迎敌,又或者拉着岔了气的段须眉逃开一些。但他已见到雷霆而至的那人的长相了,是以他果断放弃了前两种可能,直接扑向了农田。

    他撒出了大把的铜钱。

    正是曾在地宫中施展过的黄金屋。

    每一枚铜钱都迎向试图将段须眉扎成马蜂窝的钢针一样的稻草。

    而他扑向了炮车。

    他施展出其义自见,踏着飞舞在半空之中的铜钱转瞬就移到了炮车前,而他甚至还未在田中下过脚。

    他人还在半空中,炮车口子上却已在冒着热烟了。

    他这时候要怎么办?难道他要扑上去堵炮口?

    他抽出了他的刀。

    那把段须眉与他同行将近半个月、却从来不知他有的刀。

    那把刀就卷在他的腰身上。

    一把如同腰带的刀,该是多么软?多么薄?

    此刻那又软又薄的刀面终于在黑暗中显露真容,晃出一抹雪白的、俏生生的刀光,朝着炮车笔直劈下去,连炮、带车,劈成了两半。

    卫飞卿终于落下来,双脚落在两半尚冒着黑烟的炮车残骸上,这时才回过头急急叫了一声:“师父!”

    那弗过一招就令段须眉硬生生吐血之人,正是梅莱禾。

    这片刻间两人已交手十数招。

    面对梅莱禾这等高手,段须眉一开头吃了亏,此时颓势再难挽回。

    不料梅莱禾听了卫飞卿的话,虚晃一招,竟当真顿住身形不再逼近。

    但他也并非就此停下。

    他手中握着他的剑,他的剑就名梅园小剑,剑尖上鲜红的血滴滴下落,正如寒冬之中盛放的火红的梅。

    他周身气势全不收敛,也正如小剑一般凌厉无匹,仿佛要刺穿周遭一切:“拔你的刀。”

    从地宫出来之后,段须眉就收起了他的刀。

    他杀人通常只用金钗,一钗封喉。

    这些年很少有人能逼他到拔刀的地步。

    谢郁也不能。

    他当日拔刀,只是希望谢郁死在那把刀下,而已。

    但这个时候他听了梅莱禾说的话,立时从善如流拔出他的刀,他甚至感激梅莱禾给他这机会。

    否则他就只有死。

    两人再度交手。

    梅莱禾周身气势雄浑如江河,但他手中的梅园小剑却十分秀气,他使出的剑法也十分小气,不像男子舞弄刀枪,更似女子临窗绣花。

    那绣花一样的剑法、绣花针一样的小剑因此十分准。梅莱禾将雄浑的内力灌入精准的小剑,但有所触,必定穿肠。

    段须眉却也变了。

    他拔出刀的瞬间,人与刀便再一次化作了清风与流水,无所不在,无处追寻。

    两个人都内伤未愈。

    两个人适才已比拼过未愈的内力。

    两个人此番比拼起剑法与刀法。

    卫飞卿从小跟随梅莱禾修习他的剑法,他的剑法同样叫做梅园小剑。他知梅园小剑精准当真堪比绣花针,尤其在梅莱禾手中施展,他若只想斩断旁人一根发丝,便绝不会斩断两根。

    但他也知段须眉的刀法有多么绝伦。他此生从未见过那样柔韧的刀,也从未见过那样磅礴的刀。

    他不知谁会胜。

    他不知,梅莱禾却仿佛知。

    段须眉每出一刀,皆为梅莱禾所喝破。

    “乘风式。”将锋利的刀化作柔情的风。

    “出云式。”以直劈开云雾见青天。

    “破浪式。”破开风浪,以观沧海。

    “听雨式。”抽刀断雨,雨一直下。

    喝得破,不代表避得开。

    那漫天的刀光啊,像风一样来去自如,像云一样聚散无常,像浪一样波涛迭起,像雨一样无孔不入。

    梅莱禾避不开。

    他这时候未再与段须眉拼内力,他当真一心一意与他比刀剑。

    于是他惨败。

    他浑身皮肤都已被刀光割裂。

    卫飞卿已看不下去了,他再次大叫一声:“师父,段兄,请先停手!”

    这一次两人终于停下手来。

    段须眉唇迹染血,脸孔雪白,周身肃杀。

    梅莱禾却仿佛呆滞,口中喃喃道:“果然是……断水刀,断水刀,不愧连贺春秋也承其为风云第一刀。”

    卫飞卿闻言心中一震。

    他知断水刀便是段芳踪昔年武霸天下之刀。

    他亦知贺春秋就是比段芳踪更早武霸天下的贺兰春。

    梅莱禾这话是何意?

    贺兰春自承不如段芳踪?

    这两人曾经交过手?

    他还未想得通透,便见梅莱禾业已醒过来神,双目眨也不眨瞪着段须眉:“你可知你手中的刀是何人的刀?你可知断水刀法是谁的刀法?”

    段须眉浑身杀意到这时才有所收敛,闻言嘴角掀起几分讽刺:“段芳踪的破障刀,段芳踪的断水刀法。”

    梅莱禾目眦欲裂:“你与他,是何干系?”

    卫飞卿见他模样不由吓了一跳,暗想师父难道竟和段芳踪有着甚仇怨?却听段须眉轻描淡写道:“据说他是我爹。”

    卫飞卿不由又吓了一跳,心道他有一个那样厉害的爹竟还无事人一般。转念又想到他那厉害的爹已死去数十年了,而自己也有个、不对,是有“两个”尚还活得好好的天下第一的爹,好像也的确不太当回事。

    却见梅莱禾听到他那句话,满目的惊恐忽然之间又静止下来,呆滞半晌过后,他忽然双膝跪地,放声大哭。

    ……

    卫飞卿但觉这是要把他逼疯啊。但他又实在见不得一向万事不挂心的师父这副惨淡的形容,急忙上前几步行到他身边,手足无措直打转,半晌憋出一句:“我当你与他有仇……原来,原来你这是激动的呀。”

    梅莱禾一个成名多年的绝顶高手丝毫也不在意仪态,直哭到声嘶力竭涕泪满面这才慢慢收声,抬起头重又看向段须眉,这时他的目光再不是先前那冰冷与怀疑,而是愧悔与欣慰掺杂在一处:“你还活着……这很好,这很好。”

    段须眉皱眉问道:“你与段芳踪有旧?”他口说段芳踪是他父亲,但神态言语之间,却半分尊敬也无。

    梅莱禾摇了摇头:“我与他算不得熟识。”

    “那你……”段须眉蹙眉愈深。

    梅莱禾想说什么,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却只摇了摇头:“你只当我发疯好了。”

    段须眉还要再问,却听卫飞卿道:“师父,你来此何事?”

    梅莱禾明显不愈多说。他不想说的事,卫飞卿不希望旁人逼着他说。

    另两人闻他这话皆是一震,齐齐醒过神来。

    “我……我来救人。”梅莱禾起身道,“正想闯庄,却见到你二人在此,一时……”

    卫飞卿这时才发现他一身黑衣,不远处的农田里尚落有一幅黑巾,不由啼笑皆非:“你莫非准备蒙面硬闯?”

    梅莱禾不答默认。

    卫飞卿扶额。

    段须眉却道:“你想救的人是小梅?”

    梅莱禾面上肌肉一颤。

    段须眉接道:“你与小梅又是何干系?她自幼长于关雎,按理应同你全无干系。”

    梅莱禾轻声道:“你口中的小梅,她可是杜若的女儿?”

    段须眉一怔。

    他这反应,便是默认了。梅莱禾目中出现又是希冀又是克制的光:“她……她叫什么名字?”

    段须眉道:“梅一诺。”

    梅莱禾堪堪止住的眼泪刷刷又滚落下来,随意抹一把脸极力忍耐道:“有没有干系,我见到她便知……都是我对她不住……”

    见他这明显伤心克制到极处的模样,卫飞卿心下也不好受,叹一口气向段须眉问道:“杜若又是谁?”

    段须眉目光须臾也未离开梅莱禾:“杜若是梅一诺的娘,也是关雎第三代峨眉雪。”

    峨眉雪……又是峨眉雪!难道他清心小筑与关雎峨眉雪命里有因缘?自家娘就不说了,如今看来自家师父甚与两代峨眉雪皆因缘匪浅。只是看梅莱禾这模样,此刻想也问不出什么。

    卫飞卿忍不住再叹一声:“既然如此,咱们先去救梅姑娘,其余事容后再说。”说话间警告看一眼段须眉。那人一贯面无表情,他却看出他已对梅莱禾这番表现生出十分的在意。

    梅莱禾点了点头,边哭边去捡起他那黑巾,重又覆在脸上。卫飞卿当真不忍直视:“师父你究竟是何意?”

    梅莱禾道:“徐离山庄虽一向独善其身,却到底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我又是你父亲身边之人,若叫看穿身份,免不得给清心小筑找麻烦。你也做一番掩饰才好。”

    卫飞卿叹道:“谢郁只将人寄放在此,徐攸人却擅自扣留了梅姑娘性命。此事原是他理亏,咱们遮什么脸面。即便当真被看到咱们与段兄一起,届时只说咱们来替谢郁要人,正好与段兄撞见,徐攸人难道还非要扯着不放?”

    梅莱禾呆了呆,发觉他说的这话竟也十分有道理。

    (几句碎碎念:这章写到听雨式的时候,脑子里就开始循环张宇的雨一直下。写到下一句又想到了像雾像雨又像风,把自己给恶寒的……写断水刀法的时候本来是要写天下第一刀,但突然想到古大爷家的小李飞刀,于是顺势写下了风云第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