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荣宠记 > 第27章 过寿

第27章 过寿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叶茂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

    “别着急,慢慢说。”老太太一直笑着,眼中都是慈爱,他看着看着,紧张的心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他冲着老太太深深鞠了一躬,郑重极了:“二外祖母,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表妹,绝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去吧。”老太太合不拢嘴:“等下午你们回来了,我做胡辣汤给你们吃。”

    叶茂欢喜得快要飞了,却压制着激动,自持道:“我最喜欢胡辣汤了,我下午一定来。”

    “叶表哥,我们走吧。”庄明宪已经撑着伞在门口等着了:“再说下去,真的要迟到了。”

    祖母说,叶表哥长得好,性子好,跟父亲年轻的时候很像,她还以为祖母是顺口一说呢。

    现在看来,祖母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失宠了。

    不过叶茂人还真不错,他每次来,都能把祖母哄得眉花眼笑。

    以后,要多邀请他来才是,这样祖母就能笑口常开了。

    庄明宪暗暗想到。

    跟陈氏陈氏、庄明姿汇合之后,他们就一起去长房。

    庄明姿问庄明宪:“你给伯祖母准备了什么寿礼?送去了吗?”

    大姐皮肤白皙,柳眉俊眼,秀若芝兰,身上一股如水般温柔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

    此刻她温柔地看过来,眸中淡淡的笑意,让庄明宪心头一松。

    “准备好了。”她笑道:“是一双绫袜,我亲手做的。”

    庄明姿秀气的眸中闪过一抹惊诧,然后抿嘴笑了:“果然长进了,竟然能做绫袜了。若是曲娘子还在,必定不会跳脚了。”

    庄明宪哈哈一笑:“是呀,当年死不悔改的臭丫头如今也会做袜子了。”

    她们小时候曾经跟着一位姓曲的娘子学针线,庄明宪坐不住,不肯用心学,每次曲娘子布置作业,都是庄明姿多绣一份,让庄明宪交给曲娘子。

    那曲娘子火眼金睛一般,每次都能认出来,然后训斥庄明宪。

    庄明宪就乖乖认错,下回继续犯。曲娘子就说庄明宪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臭丫头。

    “小时候不懂事,总是让大姐受累,今天我正式道谢。以后大姐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跟我开口,我一定义不容辞。”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好像春日枝头桃花瞬间绽放,绚烂耀眼,光彩夺目。

    庄明姿目光在庄明宪脸上停留了一会,极淡,极淡地笑了。

    可真是漂亮啊。

    有庄明宪在,谁还会注意庄家其他女孩子呢?

    “大姐,你听,好热闹!”

    过了花园最中间的浣花湖,热闹喜庆的声音就远远地传来了。

    前世她跟叶茜打架,头上受伤之后很久都不能出门。加上祖母与长房老太太交恶,所以她根本没有来给长房老太太拜寿,也没有看到热闹的景象。

    嫁给傅文之后,她生活的也是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

    像今天这种人来人往,热闹喧哗的场景,对她是很有吸引力的。

    “我们走快点!”庄明宪忍不住提了裙角,快走了几步。

    叶茂走在她身后,看她一副孩子般好奇的样子,眸中漾出几许温柔。

    他愿意永远陪在宪表妹身边,永远看她欢欢喜喜的样子。

    几人在海棠轩分了手。

    男宾安善堂招待,女客则被安置在悠福厅,中间隔着海棠轩,门口有丫鬟婆子守着,谨防男宾走错了路,冲撞了太太与小姐们。

    庄明宪一行人到的时候,悠福厅里已经来了很多太太小姐们了。

    衣香鬓影,笑语盈盈,非常热闹。

    她跟庄明姿一起,一左一右地跟在陈氏身后,看她跟太太们寒暄。

    庄明宪的出现,立马让夫人太太们眼前一亮。

    “哎呀,这是你们家的两位小姐吗?可真漂亮。”

    “是呀。”大太太陈氏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庄明姿多认识一些人,就笑道:“这个是我的女儿明姿,小一些的这个叫明宪,是明姿的堂妹。”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那位太太笑容满面,上前拉了庄明宪的手,问她几岁了,可读书了,平时喜欢做什么。

    庄明宪很少被人这样问,非常不适应她的热情,却也不好把手抽出来,就耐着性子回答她的问题。

    那位太太对她的柔顺非常满意:“长得好,性子还这么乖,真是难得。你可及笄了?”

    其他几位太太也走上来,亲热地问庄明宪话。

    庄明宪被她们围着,开始还能应付,后来笑容慢慢就有些僵硬了,又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客人不高兴,只能求助地去看陈氏。

    陈氏见那些人一窝蜂都去跟庄明宪说话,把庄明姿冷落在一旁,眼底就闪过一丝寒光。

    正巧有人笑着问陈氏:“这位宪小姐真真好乖巧的人,花骨朵一般,你是怎么教育的,跟我说说,我回头好教教我们家那几个不省心的。”

    大太太陈氏就压下心头的忿然,笑着道:“这孩子打小就没了父母,秉性又弱。我们老太太爱若珍宝,等闲不让她出来见人,所以才会如此娴静。”

    那些太太们听着就松开了庄明宪的手,转头去问庄明姿。

    陈氏这才转头,柔声又慈爱地问庄明宪:“累了吧?我让丫鬟领你去安静的地方养养神,免得拜寿的时候撑不住。”

    庄明宪笑了。

    真没想到以端庄贤淑著称的大伯母也有这般虚伪阴暗的时候。

    丧妇长女,还身体柔弱,连拜个寿都支持不住,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她就休想再嫁人了。

    不过,她本来就没有打算嫁人,大伯母这样,正好帮了她一个大忙。

    “好。”庄明宪落落大方道:“我确实有些累,先告退了,失礼之处,还望诸位太太见谅。”

    庄明宪说完,才发现那些太太们都拉着自己中意的姑娘们说话,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

    她笑着摇了摇头走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悠闲自在地喝着茶水。

    一炷香时间之后,长房老太太在庄素云与良二太太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她身穿藏蓝色五寿捧寿妆花褙子,笑容满面,精神抖擞。

    庄明宪看着很高兴。

    倒不是为了长房老太太,而是为她的祖母。

    前世长房老太太卧病在床,没能亲自出席寿礼,还把责任怪到了祖母头上,导致祖母跟祖父闹僵翻脸,后来一步步走上悲剧。

    这一世她重生了,长房老太太如期出席寿礼,祖母祖父关系跟从前一样,并没有变坏。

    可见她做的努力都是有用的,以后她也要更努力。让祖母安享晚年,让大姐嫁给傅文。

    庄明宪跟着众人一起,按照年龄身份站好,一起给长房老太太拜寿。

    长房老太太笑呵呵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让女眷打牌也好,听戏也罢,一定要尽兴,然后就由庄素云陪着回去了。

    庄明宪不会打牌,就准备去后面的戏楼听戏,才站起来,就被人叫住了。

    “宪小姐。”马胜家走过来,笑嘻嘻道:“您怎么站在这里,大家都在棣华轩呢,老太太叫你过去呢。”

    她笑得热情,庄明宪却心生警惕:“伯祖母叫我做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是单叫我一个呢,还是叫了其他姐妹呢?”

    “当然是所有小姐都叫了,姿小姐、珊小姐、茜小姐都去了,还有四房、六房的两位嫡小姐,就差您了。”马胜家的道:“傅老夫人也在,我们赶紧过去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好,我这就过去。”

    马胜家的完成任务,心里冷笑,这回就让你原形毕露,看傅老夫人还会不会让傅文娶你!

    棣华轩正厅里布置的花团锦簇。

    傅老夫人当仁不让地坐了上座,长房老太太在她对面坐了,四五个娇花一般的女孩子围在厅堂中间的桌子旁边,对着桌子上的两盆荷花啧啧称赞。气氛热闹又祥和。

    庄明宪进来的时候,众人一起抬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皮肤雪白,杏眼桃腮,娇花照水般娴静,非常的漂亮。

    她还穿了玫瑰粉的交领齐腰襦裙,衣襟与袖口绣着折枝桃花,裙摆处几只彩蝶随着她的脚步而翩翩起舞,越发显得她娇媚动人。

    傅老夫人看着,不由“咦”了一声:“两年不见,竟这般端庄漂亮了。”

    能得傅老夫人一声夸赞,多么不容易啊。

    这下子别说叶茜嫉恨难当了,就是其他几个女孩子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

    庄明宪笑着走上前来,给长房老太太傅老夫人都行了礼,落落大方道:“您谬赞了。”

    傅老夫人暗暗点头,真的很漂亮,她这一出现,谁还能看到别人啊。

    明明另外几个小姑娘也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到她面前,就非常不够看了。

    从前她哭哭啼啼畏畏缩缩的,旁人看不到她。如今这性子改了,真是天差地别。

    长房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冷厉,却招了招手,慈爱道:“快过来,你贤大伯父从京城送了两盆荷花过来给我贺寿,你杰二哥他们一时兴起,要你们根据荷花做诗,他们来评个高下。”

    庄明宪这才注意到,厅堂里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镂雕花开富贵双面隔断屏风,屏风那边影影绰绰,坐了不少人。

    既然二少爷庄杰在,那叶茂傅文一定也在。

    庄明宪一下子就明白了。

    伯祖母醉翁之意不在酒,整这一出戏,是想在傅老夫人、傅文面前给叶茜造势啊。

    叶茜上前来,活泼又亲切:“明宪,杰表哥还跟祖母打赌,说我们今天一定没有好诗,你快来,咱们姐妹同心,好好做几首诗给他们看看!二外祖父学问最好,你一直养在二外祖父身边,我们就指望你了。”

    众人的焦点又凝聚到了庄明宪身上。

    看着叶茜笑语盈盈的样子,庄明宪只觉得膈应。

    叶茜这鬼东西真是蔫坏蔫坏的,明知道她不会作诗,还故意这样说。

    分明是想让自己丢脸,踩着自己上位呢。

    “我很少作诗,也难有佳句。”庄明宪赶紧推辞:“今天我就不作了吧?”

    叶茜眸中划过一抹得意。

    怕了吧,就知道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你想躲,没那么容易。

    “那怎么行?每个人都要作诗,你怎么能例外?”

    叶茜抿嘴一笑,故作大方道:“不过你来的最迟,就给你更多的时间,我们是一炷香的时间,你再多加一炷香,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是在激将庄明宪呢。

    庄明宪怎么能不接招?

    她也笑了:“那怎么好意思?既然大家都是一炷香的时间,我也跟大家一样吧。”

    叶茜挑眉道:“那我就等着看你的佳作了。”

    “马嬷嬷,把香点起来吧。”长房老太太笑道:“我们来看看,哪一个做的最快最好。拔得头筹的,奖励一盆荷花。”

    “祖母,这不公平!”杰二少爷的声音从屏风那边传了过来:“妹妹们作诗固然辛苦,可我们也忙着点评并没有闲着啊,妹妹们有花,我们什么都没有。祖母,您老人家不能只疼孙女不疼孙儿,不能这么偏心。”

    “你这小猴儿!”长房老太太笑容满面,无奈欢喜道:“亏你还是做哥哥的,竟然一点亏都吃不得。既然你们点评妹妹们作的诗,那连誊抄也一并做了吧,让你们妹妹点评你们的字。谁的字写的最好,就把剩下的那盆荷花端走,这回你该满意了吧?”

    屏风那边就传来哄闹笑声:“祖母您要把荷花送给时文就直接说啊。”

    时文是傅文的字,他不仅文章做的精妙,还有一手公认的好字。

    “大家别气馁!”庄杰大声道:“那边坐的都是咱们的亲妹妹,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庄明珊就笑着道:“二哥你别想了,我们是帮理不帮亲,绝不会徇私舞弊的。”

    “哎呀,哎呀,那我们真的没戏了。”

    娇俏的少女,阳光的少年,大家说说笑笑,气氛特别的好。就连性格严肃的傅老夫人,眉宇间也少了几分清冷,说了几许柔和。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庄杰就大声问:“妹妹们可做好了,谁先来啊?”

    女孩子们很谦让,纷纷请别人先做。

    叶茜就对庄明珊使了一个眼色。

    庄明珊点了点头,一改从前的沉默,当仁不让道:“既然大家都不想做第一个,那我就抛砖引玉了。二哥,你们听好了,好好记下来。”

    “临波叶田田,红粉娇可怜。一阵芙蓉雨,珍珠落玉盘。”

    “二哥,你们记下来了吗?”庄明珊大声道:“这可是我想了很久的,我觉得还不错,你们要好好点评。”

    这首诗做的非常一般,甚至说一般都很勉强,因为平仄都没有对上,红粉娇可怜这一句更是显得有些轻浮了。

    庄明珊这副傲慢自大的样子,庄明宪看了,暗暗摇头。

    庶女的日子不好过,庄明珊从前在二太太跟前最是低调小心,如今这般高调,八成是得了长房老太太的授意。

    也是,没有庄明珊的轻浮粗陋,哪里能显示出叶茜的懂事知礼呢?

    红花都是要绿叶衬的。

    “妹妹,你这首诗果然是抛砖。”庄杰笑着说道:“赶紧让美玉出来吧。”

    庄明珊可能是没想到庄杰会这么直接,她脸色一白,笑得非常勉强。

    没有哪个女孩会愿意做衬托美玉的砖头的。

    庄明珊那僵硬的样子,庄明宪都觉得很不忍,她眼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几许可怜。

    没想到,庄明珊却突然看着庄明宪,大声道:“明宪,轮到你了。”

    说完,不待庄明宪回答,就道:“二哥,明宪妹妹要作诗了,你们纸笔备好,准备记录吧。”

    原来,不止庄明珊是砖头,自己也是衬托叶茜的砖头啊。

    庄明宪目光划过众人。

    傅老夫人与长房老太太,两人一个低头品茶,一个面带轻慢,分明是不看好她的。

    庄明珊低着头垂着眼皮,神色莫辨,庄明姿眼中有淡淡的紧张关切,四房六房的两个女孩子摇头的摇头,撇嘴的撇嘴,认定了她不会作诗。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叶茜脸上。

    叶茜也看着她,眼中有挑衅,有轻视,更有看好戏的洋洋自得。

    叶茜是想用自己的粗鄙无才来衬托她的才华洋溢啊。

    只可惜,她们的算盘打错了!

    庄明宪哂然冷笑,从从容容地站起来,用娇糯清甜的声音朗朗说道:“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

    众人皆是神色一变,屏风那边更是传出吸气的声音。

    这一开头就不落俗套先声夺人了,接下来会怎么样?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庄明宪身上。

    众人的反应庄明宪早就料到了,她并不紧张局促,反而不急不躁:“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注释一)

    室内一片沉静,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屏风那边才传来赞不绝口的叫好声:“好诗,宪妹妹这首诗立意新颖,不落俗套,”

    “我还以为女孩子做不出好诗,不想宪妹妹竟别具匠心,把我们男儿都比下去了。”

    “是啊!与之前的荷花诗都不一样,诗中表达的情感耐人寻味,让人回味悠长。”

    这个声音温润又带着几分欢喜,庄明宪认得,这是叶茂的声音。

    他道:“我觉得这首诗是第一,你们觉得呢?”

    庄杰不服气道:“这还没做完呢,你怎么就知道这是第一了?别的妹妹还没有作诗呢?”

    有人立马反驳:“这还比什么呀,根本就没有悬念了,宪妹妹这诗乃今天当之无愧的诗魁了。”

    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朝外蹦,实在是因为庄明宪这首诗太惊艳了,让他们太震撼了。而作出这首好诗的人不是别人,不是之前一直比他们厉害的傅文,是庄家人,是他们的妹妹,多有面子啊。

    庄明宪淡定地坐回原位,叶茜眼里能喷出火来。

    今天本该她大出风头的,她的诗早就准备好了,特意请人润色过,非常好。

    可没想到庄明宪做出来的这首诗比她准备的那首还要好。

    庄明宪应该是出丑被嘲讽的那一个,可她却抢了她的机会,出尽了风头,让她连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有庄明宪那首诗在前,她就是再做诗,也不过是落入俗套罢了。

    这个贱婢!该死!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忍着,一定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

    庄明宪看着叶茜,嘴角一挑,露出一个可怜手下败将的笑容。

    叶茜脸色更难看了,甚至微微有些发抖。

    庄明宪只觉通身上下都格外舒爽。

    若是长房准备的是其他的花,她今天就是不出丑,也仅仅能表现一般。

    可偏偏竟然是荷花。

    傅文最喜欢荷花,他做了不少荷花诗。

    这一首就是傅文二十岁那年高中探花之后所做,皇帝大加赞赏,在京中流传度很广。

    可以说,这是傅文做的荷花诗中最好的一首。

    除非叶茜能搬出状元郎来,否则,她今天必败无疑。

    叶茜真是太不走运了!

    庄明宪暗笑道,这大抵就是重生的好处之一吧。

    “明宪作了这么好的诗,我是不敢献丑了。”庄明姿站起来,柔柔一笑:“茜姐儿还要作吗?”

    叶茜心头一惊。

    她的才华已经不如庄明宪了,难道在接人待物方面还要被庄明姿比下去吗?

    不,绝不行!

    她挤出一个笑容,洒脱道:“不作了,不作了,本来作诗就不是我的强项。”

    她们不作了,四房六房的那两个女孩子,就更不会作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把宪表妹的诗滕一遍吧。”叶茂朗声说道:“看看剩下的那一盆荷花,花落谁家。”

    别人想不想要他不知道,至少他是很想要的。

    两盆荷花,他跟宪表妹一人一盆,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

    叶茂心头热热的。

    几人就都低下头写起字来。

    有人故意问傅文:“时文,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咱们这里头,就数你文采最好,吟诗作赋不再话下,你也最喜荷花,不知这首诗比你的水平如何?”

    傅文非常震惊。

    他没有想到庄明宪竟然能做出这样出类拔萃,文采斐然的荷花诗。

    他最爱荷花遗世独立的姿态,为此做了不少诗,从没有哪一首能跟庄明宪这一首匹敌。

    最奇怪的是,当庄明宪吟咏出这首诗之后,他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豁然开朗的感觉,好像这首诗是他作的一样,好像这首诗抒发了他心中所想一样。

    除了诗震惊他,庄明宪的声音也令他诧异。

    她念诗的声音,跟那个为他捂伤口、喊小厮、不停安慰他的声音几乎一样。

    那一瞬间,他以为时间倒转,他又回到了受伤那天。

    他痛苦害怕地蜷缩在地上,她一声一声地安慰他。

    娇软清糯的声音,带着丝丝的甜,就像他吃过的槐花蜜糖,带着春天的清新。

    怪不得他之前一直觉得庄明宪的声音很熟悉,原因竟然在这儿。

    她的声音竟然跟庄明姿小时候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嘴角抿了抿,清冷道:“很好,比我好很多。”

    “哈!”那人就大声道:“宪妹妹,你听到了吗?我们傅案首对你甘拜下风,说你的诗做的好,比他的好。”

    “唰!”

    他说话的时候,长房老太太正好命婆子把屏风撤去,这话音一落,屏风刚好被搬走。

    两边的人都毫无阻拦地暴露了,傅文显然没有料到,一抬头,视线就跟庄明宪对上了。

    庄明宪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开,跟旁边的庄明姿说话。

    好像刚才那一个插曲不存在似的。

    傅文沉默低头,继续写诗,淡定自若一如平常。

    誊抄完后,丫鬟把各人所写都平铺在大案上,让小姐们评出写的最好的那一个。

    庄明宪一眼就认出了傅文的字。

    冷劲特立,一如其人。

    不过他今天的字多骨而少肉,显然是下笔的时候心中不悦。

    必定是自己做出这首诗他不高兴了。

    他越是不高兴,她越是高兴。

    或许她以后可以多做几次这样的事情,提前把傅文之前做的事截胡,给他添堵。

    嗯,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庄明宪想也没想,越过傅文,把票投给了叶茂。

    最后大家统计,还是傅文赢票数最多,赢得那盆荷花。

    庄明宪冷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那么好的荷花,给那样的人渣,太可惜了。

    这出戏唱完了,她可以走了吧。

    赢了一盆荷花,给长房老太太、叶茜气了一场,这一趟没白来。

    庄明宪本以为要散场了,不料马嬷嬷笑着来禀报:“老太太,傅老夫人,四房维三太太来了。”

    四房三老爷庄书维的发妻姓朱,人称小朱氏,她是长房老太太娘家侄女,平时跟长房走的很近。

    小朱氏生的珠圆玉润,皮肤白皙,她穿着雪青色翠蓝色素面杭绸褙子,步履轻快,满面笑容:“大伯母,听说您让她们作荷花诗,结果如何了?让我来猜猜,是哪一个得了第一名?”

    长房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阴冷,又很快散去:“不用猜了,明宪做的荷花诗第一,傅文写的字第一,分别得了这两盆荷花。”

    小朱氏一噎,原本准备好的夸赞之词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怎么跟之前说得不太一样?不是说好叶茜会得第一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了庄明宪?

    那接下来还要继续吗?

    就在小朱氏犹豫不决的时候,长房老太太说话了:“你不在戏楼那边听戏,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朱氏明白这是继续的意思了。

    “刚才寿礼摆在大厅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紫檀木的小桌屏,不仅配色鲜艳,花式新颖,最难得的是绣活栩栩如生,那屏风上的仙鹤跟活的一样,好像马上就要从屏风里飞出来了。我心里爱得不得了,一直惦记着。”

    “下个月我干娘过小寿,我也想绣个屏风给我干娘,正愁没有好看的花样子呢。”小朱氏笑着道:“大伯母,你知道那是谁家送的吗?”

    “送进来的寿礼太多了,你不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有这样一面小桌屏。”长房老太太呵呵笑:“一定是你在夸大其词了,哪里有那么巧的手,能绣出会飞的仙鹤?您要不要也看看?”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傅老夫人说的。

    傅老夫人点头道:“自然是要看看的。”

    长房老太太就叫马嬷嬷去取屏风来,小朱氏却拦住道:“马嬷嬷跟在您身边,见过好的刺绣千千万,她若是去了,必定一眼就认出哪个是我说的那个了。”

    “不如,咱们找一个对刺绣一窍不通的人去,他若是能拿到我说的那个刺绣,就说明我没有夸大其词。”

    “你呀!”长房老太太无奈地笑:“膝下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自己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那你说,叫哪一个去呢?”

    小朱氏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一眼就认出了五官俊雅,冷峻峭拔的傅文。

    她指着傅文道:“就让这位公子去吧。他文质彬彬的,一看就知道平时跟圣贤书作伴,对绣活不大懂的。”

    长房老太太又笑:“好个火眼金睛,这可是今科北直隶的案首,可不正是日日跟圣贤书作伴吗?可见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不假的。”

    “哎呀,哎呀,竟然这么巧。”小朱氏道:“那就拜托傅表少爷走一趟了。”

    长房老太太的喜悦,小朱氏的装模作样是那么的明显,庄明宪真的很想冲她们翻个白眼。

    不用说了,让小朱氏赞不绝口的那个屏风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叶茜绣的了,还特意让傅文去拿。

    这一唱一和双簧般地演戏,真当别人是傻子看不出来吗?

    若换成其他人,说不定真的能成就一段“佳话”呢,只可惜这个人是傅文。

    他眼里心里只有大姐,前世她花了十年的时间都能没能焐热他冰冷的心,叶茜竟然妄想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打动他的心,简直是白日做梦。

    傅文这个人,何止是心肠冷硬呢,他的翻脸无情,心思深沉才是最可怕的。

    他是五皇子的伴读,与五皇子感情深厚,而五皇子支持的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二皇子。

    傅文表面上也是二皇子的党羽,可他却暗中投靠了四皇子。与卫国公世子、锦衣卫指挥使陆铮一明一暗辅助四皇子夺位。

    等到四皇子登基,陆铮被封为大齐朝第一个异姓王睿王,傅文也从小小的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一跃成为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

    很多人要花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达到的成就,傅文短短三年就做到了。

    这还不算!

    想那陆铮乃陆贵妃娘家侄儿,从小养在宫中,深得正兴帝与陆贵妃喜爱,与四皇子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是表兄弟,感情却比亲生的兄弟还要好。

    正兴十年,陆铮扳倒二皇子爪牙原锦衣卫指挥使厉春,成为新任锦衣卫指挥使。

    正兴十一年,陆铮扳倒二皇子,兼任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太保,太子少保、兼太子太傅,成为大齐史上唯一一个三公兼任三孤的官员。

    是何等的手握重权,何等的权倾天下。

    而正兴十一年,傅文才刚刚春闱结束,成为那一年的探花郎。

    谁又能想到四年之后,陆铮会死在傅文手里呢。

    当时陆铮已经被封为睿王了,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却在进宫的路上被废太子余虐伏击,身中数箭而死。

    已经登基为永庆帝的四皇子得知消息当场晕厥,醒来后更是悲痛欲绝,哀哀痛哭,一连好几天都不能上朝。

    要不是庄明宪无意中听说了那些话,她怎么也想不到杀死陆铮的幕后指使竟然是永庆帝。

    她记得非常清楚。

    那是陆铮被害死的第三年,她治好了傅文的头疾,而傅文刚刚进了内阁,二十八岁的阁老,前所未有,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因傅文公务繁忙时常熬夜,她炖了乌鸡参汤给傅文送去,走到书房门口正打算推门进去,突然听到里面有陌生男子说话的声音。

    她知道傅文在忙,转身就走,不想却听到了骇人听闻的话语。

    “……大人今天在朝堂跟首辅说话太过凌厉,皇上毕竟戒心很重,万一引起皇上猜疑就不好了,当初的陆铮不就是前车之鉴吗?而且陆铮之死乃大人一手策划,皇上有这样一个把柄在您手里,恐怕是祸不是福。”

    当时庄明宪脚步就定住了。

    她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她本能地想跑,却不敢置信,想听听傅文是怎么说的,她不信傅文能手眼通天,心机深沉到连陆铮都能杀死的地步了。

    不同于她的惊恐,那人的紧张,傅文毫不在意,清冷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傲然:“我有这样一个把柄在皇上手里,皇上反而对我放心。陆铮与我不同,他有必死的理由……”

    是永庆帝杀死了陆铮,而充当刽子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傅文。

    庄明宪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样一个辛秘,她虽然是内宅妇人,却也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皇帝必然是不希望有人知道的。

    回过神来,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离开,越快越好。

    却不料她太过紧张,手中的汤罐突然从指缝滑落,掉在地上摔成碎片,汤水溅的到处都是。

    与此同时,书房内里面传来警惕的质问声:“谁?”

    庄明宪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立马站住不动。

    不料却听到傅文低柔又带了轻快的声音:“无妨,她不会说出去的。”

    她如蒙大赦,不顾地上的汤水,提着裙子就跑。

    没有狼狈,只有欢愉。

    既然傅文这么信任她,必定是将她视为结发妻子了。她面红耳赤,却心跳如雷,那是幸福与喜悦的跳动。

    几天之后,傅文要陪皇帝狩猎,她送他到垂花门,他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深邃,她以为自己真的焐热了这块寒冰石了,等他回来,他们就能不计前嫌放下一切重新开始了。

    没想到,她等来的是陷害与污蔑,她什么都没有说,所谓的奸.夫就一口咬定与她早就私.通了。

    她那个时候才明白,傅文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会说出去的,因为死人是没有机会开口说话的。

    他之所以轻快,是因为他终于要摆脱她了。

    陆铮武艺高强,手段厉害,智慧心机无人能敌,还不是死在他的手里。

    弄死一个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若不是她对他有用,若不是他一直指望她给他治病,他早就杀了她了,又岂会等那么久?

    这样的一个人,又岂会被叶茜的这些小伎俩所蒙蔽?

    叶茜想制造一段佳话,且看着吧,傅文绝不会让她如意的。

    一边是叶茜,一边是傅文,都是她讨厌的人,不知他们会怎样狗咬狗呢?

    她眼波流转,都是看好戏的神态。

    傅文看了过来,庄明宪来不及把神色收回,索性面不改色,眼中的嘲讽却越来越浓。

    傅文将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眉头一挑,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