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归妹 > 44第43章

44第43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虽然疲倦,但是玉、石二人都睡不沉。天亮之后,大家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同老人一道来到了白虹峡的飞索处。两人正想,不知老人要用什么法子“送”他们过去,却听老人一声长啸,双臂微震,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呢,只觉有一股温和的劲力推着自己,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玉旒云心里还是一骇:糟了,他这不是把我们丢下去了么?可心念方动,脚下已踩着了实地,竟然到了对岸了!

    老人笑声哈哈传来:“走吧,走吧,省得一会漕帮人来了又麻烦!”

    石梦泉赶忙抱拳向老人致谢。玉旒云则道:“前辈,等我从西瑶回来,还找你下棋。”

    “下棋?”老人笑道,“算了吧,你不改掉那杀心太重毛病,我才不跟你下呢。话说回来,我看你还是学煮饭比较好,能修身养性,哈哈!”

    玉旒云不以为意:下不下棋她才不在乎,关键是要再见到老人,才好进一步求他做事。因问:“还不知道你高姓大名呢?”

    老人道:“我的名字有什么用?世上已不会有人记得,也不必再有人知道——你们快走吧。老头子我被你们折腾了一宿,现在要回去睡个回笼觉啦!”说时,再不搭理两人,径自往来路而去,眨眼的功夫就踪影全无。

    玉、石二人愣愣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这一天的经历可不就像做梦一般?尤其他们就这样“飞”到了西瑶境内。

    “大人,”石梦泉唤了一声,“现在……”

    玉旒云没有立刻回答,看到脚边有块小石头,就“噗”地将它踢下了深谷,那个小黑点卷入白浪,无影无踪。她又转过身去,看到山林——江峡之中天气甚凉,前夜已下了霜,山上红叶胜过野火,美不可言。而林中恰传来一阵银铃之声,不久,就看到带着货品的西瑶小贩嘻嘻哈哈地钻了出来。

    “我们真是到了西瑶了!”她这才兴奋地喃喃了一句,跟着,又满是肯定满是得意地重复道:“梦泉,我们果真是到了西瑶了!”

    “是的,大人。”石梦泉道,“这位老前辈的武功真是出神入化。”

    “可不是?”玉旒云道,“估计当年的翦重华也是如此。这样的人才生在楚国成日被人猜疑妒忌,最后都浪费了,只有为我所用,才得大放光彩。”

    “大人打算回来寻访这位前辈么?”石梦泉问,“什么时候?”

    玉旒云皱着眉头想想:“不知道。先把西瑶的事解决了。我们两国联手攻打楚国,只是对付他们的军队,根本用不着烦心武林的那匹乌合之众。倒是等我拿下楚国来,或许就需要他了……到时候再说。咱们走!”说着,已朝那林间小路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紧紧相随。由于道路狭窄,树木茂密,常常被树枝挂住衣服。又听得玉旒云“哎呀”一叫,原来是被被勾住了头发。

    “别动!”石梦泉赶紧上去帮忙,但树枝多叉,一时间哪里就解得开。

    玉旒云恼火地抱怨:“都是因为梳这种牢什子的发髻。等见到了市集,一定要换回惯常的装束去,再也不作这种打扮。”

    石梦泉惟恐弄疼了她,只有小心翼翼。最后还是不得已,干脆把主枝折断了,再慢慢处理细枝。只是他肩上有伤,动作之下,不免牵动伤口,疼得打了个哆嗦。玉旒云仰起脸来:“怎么?那个金创药管用么?”

    石梦泉一愣——不知不觉,竟把她圈在自己的臂弯里,看着如此充满关切,明丽又有些无依的脸庞,他有一种想要吻下去的冲动——不管她过往有什么痛苦,被什么人背叛,想要紧紧地抱住她,保护她,让她永远也不再烦恼……

    “喂!你傻了?”玉旒云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另一手摸摸头上才解了一半的树枝,还有好几片枫叶花一般地簪在那里,抽了两下,竟然纹丝不动。“真可恶!”她嘟囔。

    石梦泉笑了笑——何必要要求更多?难道此时此刻不是他生命中最甜蜜的一瞬?轻轻压着玉旒云叫她低下头来:“都说还没解好呢!不要乱动!”

    “算了算了!”玉旒云道,“这还不知道要解到哪一年呢!一回你伤口裂开可就麻烦了。”

    “这倒也是!”石梦泉松开了她,“反正这样也挺好看。”

    “好看顶个鬼用!”玉旒云瞪他一眼,“这种胡话你留着将来去哄你的‘小愉’吧——咱们回去得越晚,局势就越难预料,万一被发觉了……哼,我看咱们还得仰仗‘小愉’给咱们保命呢!”

    石梦泉感觉她这次提愉郡主时语气和以往有些不同。但究竟是什么差别,也说不出来。只有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复又朝前走,但是许久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着,就像早晨山林里温和的秋阳一般。

    他们再没有遇到什么阻滞,这天黄昏时已出了郢山,在一个叫“碧蟾沟”的小地方歇脚,次日,精神大好,跟边民买了两匹好马继续前进——西瑶的马和樾国的完全不同,樾国多平原,马匹高大剽悍,西瑶则多山地,马匹矮小却灵活。两人乘上了,上山下山竟浑然不觉,从江边山地火红的枫树,到“碧蟾沟”中金黄的梧桐林,再走一程,翻过一座山去,只见树木郁郁葱葱,竟全无秋天之景,而原野上更是盛开着紫色的野葛花,看起来如同仙境一般。二人只觉心旷神怡。马匹也都雀跃欢腾,跑得格外轻快。过了一日,走到了大路——这条路北过天江就连接上楚国的通天道,西瑶境内的部分是当年他们成为楚国属国时,楚人出资出工修建的。西瑶人因为擅做生意,知道水陆交通的重要性,所以将这条路维护得非常好。玉、石二人一径向南,不两日,来到了首府临渊城下。这座全然由青砖建成的城池,虽然规模远比不上楚国凉城,但巍峨之势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莽莽苍山背景的映衬之下,更显出一种活泼的生气来。

    两人进了临渊城,也不急着去觐见武德帝,先打听了最好的裁缝住在何处,吩咐他和徒弟连夜赶做两套衫袍,然后找了间舒适的客栈投宿休息,到次日,取了新衣服来,梳洗更换,两人都恢复在西京时便装权贵的模样,这才去做正事。

    他们先找到了西瑶专门接待各国使节的“五洲馆”。别看西瑶国家小,但是因为商业发达,尤其海上贸易繁荣,和蓬莱国,婆罗门国,以及一些中原人氏听也没听说过的国家都有来往,所以这座五洲馆的规模一点儿也不比樾国的四海阁差,而且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更比樾、楚两国都热闹。石梦泉看周遭百姓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暗想:诺大的天下,似乎只有他们还没有卷入战争啊!

    玉、石二人到了门前,大大方方递上庆澜帝的国书信物,又出示了两人各自的令牌玺印,卫兵何敢怠慢,立刻进去通报。一时就有官员迎了出来。二人一看,正是那个蓝沧。

    “玉大人,石将军,”蓝沧道,“恭候多时了。”

    玉、石二人都拱拱手,算是回礼。

    蓝沧道:“本来应该立刻请二位去见皇上,不过,敝国上下都笃信佛理,每年这时候皇上他老人家都在枯云寺礼佛,现在朝中是太子理政。我可以带二位去太子府——还是二位风尘仆仆,需要先休息休息?”

    “去太子府吧。”玉旒云道,“有劳蓝大人。”

    蓝沧笑笑:“哪里,二位都是贵客啊。”当下吩咐人备了马车,上太子府。

    西瑶国家小,京城自然也不大,不多时就到了。玉、石二人看这府邸,和樾国西京的赵王府规模差不多,而且稍陈旧,不过气派却是非凡,古朴的装饰中处处透着帝王之气。蓝沧就解释道:“这里原先是西瑶王府,后来重新营建了皇宫,此处就改为太子的府邸了。”

    哦,那么难怪了,石梦泉想,西瑶营建皇宫应该是在宣布脱离楚国独立之后,那也没有多少年吧?似乎皇帝走了,王气还在这里啊!

    门前的士兵已经迎了上来,蓝沧和他低低说了几句,那士兵就露出了恭顺的神态,飞跑进去通传。未己,便领了个太监匆匆而来,道:“贵客来了,奴才有失远迎。不过太子方才出门办事去了,一会儿才能回来。奴才做个主,请玉大人和石将军稍待片刻,如何?”

    偏偏太子段青锋也不在?玉旒云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早也料到西瑶人要玩些玄虚,暗想:我就陪你们玩,谅你们也不能把我如何!当下笑道:“我们等着殿下。”便和太监一起走进了府去。而蓝沧就说自己还要回五洲馆办事,不得不失陪。“无妨,无妨!”玉旒云笑道:看来果然是有些花样了!

    太监把玉、石二人带到引玉斋奉茶。那里似乎是皇家画室,里面都是些历代西瑶王的墨宝,连这个书斋的名字也取了“抛砖引玉”的意思,以示自谦。但玉旒云却悄悄对石梦泉笑道:“这名字取得好,是专程要引我来呢!”

    自有宫女太监摆上茶果点心,样样与中原不同,十分有趣。玉、石二人十分谨慎,不敢随意吃喝,只打量着四周。人说临渊城四季如春,四季有花,这时窗外的花园里正盛开着一种奇特的花朵,挺直的一根茎上挑着一朵硕大而鲜红的花,像是菊花,但是更加鲜艳,形态也更张狂,然而不见叶,放眼望去,只有红红的一片。

    “好奇怪啊!”玉旒云漫不经心地叹了一声,又回头来看室内挂的书画——看来西瑶历代皇室之人都是酷爱佛法的,写的诗是叫人难以理解的暗语,画的画又是禅意深远看不出所以然的景象。玉旒云自己对佛、道等各教一律不信,所以对于这些字画也全无兴趣。一幅幅走马观花地看过去,直到最后一幅才停住。那是一幅仕女图,前景是一片红花茫茫如海,花海那边一个女子,容貌秀丽,神情却哀愁,旁边题字云:“花莫见,叶莫见,到时为彼岸,过处即前生。”

    “这句话——”玉旒云指着道,“怎么有点鬼气森森的感觉?”

    石梦泉默读了一回,也有同感,但是说不清哪里不舒服。两人看具名,乃是“段青铮”,西瑶已故太子,也即段青锋的亡兄。原来是死人的作品,又是个英年早逝的,大概就是这幅画带着阴气的原因吧?

    案上还有不少没装裱的,或者装裱好了却未及挂起的。玉旒云随手拿来看,见第一幅画的是几条鱼,个个形态古怪,尤其那眼睛画得极大,眼白多瞳仁少,活像是在翻白眼;第二幅画有一对鸟,和一块巨石,一只鸟在石上,一只鸟在石下,那石头上大下小,眼看就要倾覆,但两只鸟都只是翻白眼,浑不知末日将至;第三张画了四只猿猴,有的抓耳,有的挠腮,但都是半张脸哭半张脸笑,并且翻着大大的白眼……再一一翻下去,没有一幅和墙上所挂风格相似,也不见题字,落款倒有,正是“段青锋”,三个字故意写得歪七扭八,仿佛出自孩童之手。

    “这就是西瑶皇太子,我们要见的人。”玉旒云眯起眼睛,“看来他对他的生活有诸多不满嘛!”

    这些画作的确看来与众不同,几乎可以说是离经叛道了。石梦泉想:这样的皇太子管理军国大事……能管得好么?

    正想着,突然见玉旒云好像被咬了手似的,一下将画卷全部推开,骂道:“无耻!”同时,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石梦泉好生不解,探头看一眼,也立刻红了脸——原来那叠画的最下面竟有好几张画的是*妇人,个个栩栩如生娇媚异常。这个段青锋,石梦泉尴尬地想,看来他不仅是对现实不满,还是个好色荒唐之徒。和他议盟,能议出什么结果?

    “大人,要不然,我们直接上枯云寺找武德帝谈?”

    玉旒云远远地离开那些画纸:“也好,不过……咦,你看那儿!”她指向那幅仕女图。

    石梦泉望了望:还和刚才一样,并无区别啊!

    “你看——到我这边来看!”玉旒云引他到自己位置上。

    石梦泉从那个角度小心看去,不禁大惊:那画中女子的身后怎么还有个男人呢?他想要凑近了看个清楚,可是才稍一移动,画里的男人就消失了,非得再回到原来的位置才能看见。莫非这画真有鬼?

    玉旒云也在周遭换了好几个角度,但都看不见画里的男子。“真是奇怪!”她回到那个特殊的位置,看看地上的方砖:“哎呀,梦泉,你看!”

    这引玉斋的地面铺的都是菊花砖,惟独这一块的花纹是外面那种怪异的红花,只是差别并不很明显,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下面不会有什么吧?两人都想。有心要掀开砖来看一看,但是太监和宫女还在门口侍立着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破坏皇宫地面,恐怕不妥。

    “等一等吧。”玉旒云轻声道,“先把正事办了再说。”

    两人便又继续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过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段青锋的踪影。他们都有些不耐烦了,心里也犯了疑,这才见一个太监哈腰进门来道:“玉大人,石将军,太子殿下回来了,但是有点事情耽搁住了,请二位先到妙粹阁。他已吩咐奴才门备下酒席,好给二位接风。”

    好好儿的,又要换一个地方?玉、石二人相互望了一眼,但都未露声色。玉旒云道:“那有劳公公了。”便跟着他走引玉斋。

    三人在那血红的花海里走了一阵,就看到妙粹阁了,是一座十分古朴的两层楼阁,老远就可望见“妙粹”的匾,下有对联“无来无去,不灭不生”充满佛理。

    玉旒云即朝石梦泉微微一笑,轻声道:“好哇,在这里请客,莫非是请我们来吃青菜豆腐?”

    石梦泉只一心思虑着如何同狡猾的西瑶人周旋,不料玉旒云还有心情开玩笑,也报之以一笑,打手势示意她小心些,不要被人家听了去。

    玉旒云满不在乎,笑了笑,又低声道:“怕什么,你道他们当真信佛么?若是如此,应该逆来顺受才是,怎么会找我们来对付楚国?”

    石梦泉辩不过她,只有笑笑,不做声。这时,看到岔路上又有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过来,轻声唤道:“啊,张公公,您在这儿!出大事了!”

    带路的张公公瞪了他一眼:“没见到有贵客在么?慌慌张张大呼小叫的,把我的脸也要丢尽了!”

    那太监似乎真是十万火急,这时才注意到玉、石二人,赶紧磕头行礼。张公公斥道:“什么事?还不快说?”

    “是……”太监瞥一眼玉、石二人,颇为忧郁。

    玉旒云就呵呵一笑,道:“张公公有事先去忙吧,反正妙粹阁只有几步之遥,难道我们自己还走不过去么?”

    “这怎么行……”张公公才说一半,玉旒云已经摆摆手,和石梦泉自朝妙粹阁而去。

    二人走进门去,未看到半个侍奉的宫女,大厅之中也不见酒席,暗感奇怪:不会真的吃斋念佛到这个地步吧?但是走了几步,隐隐听到楼上有人声,依稀道:“樾寇野心勃勃,北方各国已惨被蹂躏,如今……”两人不由一惊:怎么此地竟有人做如此言论?莫非是请他们来赴鸿门宴的?

    玉旒云举步朝楼上走。石梦泉一把拉住她:小心。

    玉旒云点点头:且先看看状况!

    两人便屏住气,蹑手蹑脚拾级而上。

    楼上的厅堂挂了门帘,是西瑶特有的“羌锦”,色彩斑斓的一幅“白鹿图”。

    哼,玉旒云想道,分明是在这里商议问鼎逐鹿之事,却还要假装善男信女!

    羌锦虽然薄,但垂感好又不透光,玉、石二人隔着门帘什么也看不见,听里面方才发话那人继续说道:“如果不当机立断,阻止樾寇势力继续扩张,恐非天下之福。”

    “天下?”有一人接话道,“不知你所指‘天下’为何?大概就是你们中原地方吧,像我们这种被你们贬为边陲蛮荒的小国,似乎不属于天下的范畴?”

    “此言差矣!”先前那人道,“天下者,土地与人。山川河流田园牧场沙漠海洋,自有而永有,万民虽非自有,也未见得可以永有,但是生生不息,其所存在之年限和其所将存在之年限远远超过你我寿数。岂有因为一时一人之言论,就可使一国一民不属于天下乎?”

    好机智的辩论!玉旒云暗叹。她不顾危险,轻轻把门帘揭开了一条缝,要看看这人究竟是谁。

    只见房内左右两排各坐五人,看服色分别的西瑶的文臣和武将,文臣在左,武将在右,当中站着一个清癯的儒生,五十多岁的年纪,因为背光看不清面目,但总觉得似乎在哪里遇到过。他自在那里侃侃而谈,两边的文臣武将提出问题,都有绝妙应答。

    公孙天成?玉、石二人的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名字:可不是么!这就是那日在*居曾有过一面之缘、但在那之前已让两人在大青河吃尽苦头的公孙天成啊!

    公孙天成怎么……啊!玉旒云一捏拳头:可恶的西瑶奸商!竟真的干这脚踩两条船的勾当!

    思念间,又听一个西瑶文官问道:“你说得好听,什么同属天下,但是贵国皇帝从来就把我们当成奴才一般。若是跟你们结了盟,请问贵国当如何待我国君上?”

    这一问很是刁钻,但也难不倒公孙天成:“鄙人素知贵国上下精于算学,重视贸易,而我国则喜爱圣人之道,重视礼教。重商者,只要有利,何计其名?重礼者,但为其名,不惜利益。在我两国的关系中,贵国皇上所要的是实际的好处,而我国皇帝所想是个好听的名声,大家各取所需,并不矛盾,何必非要到自己不需要的那一条路上去和别人做无谓的征战呢?”

    可真厉害!玉旒云暗赞。那文官也登时被堵得没了言语。

    “照先生这样说,”旁边一个文官开了口,“我们盟书上的条件,贵国都答应了?”

    公孙天成道:“自然。监国太子的印都盖上了,还有何可疑?”

    居然连盟书都签了?玉旒云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文官道:“虽然盖了印,但一日未实施,一日就还可以反悔。我们怎知贵国不是假装答应,骗取我们帮助呢?”

    公孙天成哈哈笑道:“方才在下说过,我国重礼重义,若是言而无信,那就是无耻之徒,这比叫我们割地赔款还严重呢!”

    “空口无凭。”那文官嗤道,“先生既然受贵国监国太子全权委托而来,就请给我们一个准信——我国南方海疆刚刚遭遇狂风海啸,不少渔民遇害,妻小无人照看。贵国所答应的赈灾粮食,几时可以可以运到?”

    公孙天成道:“太子殿下既然承诺,就一定会运。在下又不是户部尚书,这可就说不准了。不过贵国今天倒是文武官员俱在,请问贵国答应我们要出水陆两军助我国抵抗樾寇,这一条又何见得不是空口无凭呢?”

    “这……”那文官一时哑口无言。

    水陆两军!玉旒云和石梦泉交换了一个眼色:西瑶自建国以来还没有和外国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他们的军事实力如何,是个未知数。

    “不要罗唣了!”一个武将发了话,“我们说要派兵助你们,说到自然做到。至于派多少兵,怎么个打法,这当然由我们西瑶的将领决定——你们的程亦风大人被百姓奉为军神,不过只是会逃跑而已。我不信任你们带我的士兵上战场。”

    这话说得漂亮,但意思很明显,就是要看鹬蚌相争,西瑶好渔翁得利。

    公孙天成当然听出来了,道:“将军这话说得可就怪了,打仗的时候即使没有统一部署,也需要通力合作。假如贵国发多少兵,怎么打都由贵国决定,却不通知我国,我们前线的元帅将军们要怎么准备呢?你们发一百人也是兵,发一万人也是兵,不过,一百人有一百人的打法,一万人有一万人的打法,陆军和水师也是天差地别。这些若是将军都不愿透露,我们程大人若遇强敌却不知后援在何处、有多少、何时到,他为保士卒性命,当然就只好‘逃跑’了!”

    “要跟你们‘通力合作’也不是不可以。”另外一个将军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其实这个盟约当初我是不赞成的,无奈朝中大多数人都同意,我也只好不争了——你们楚国的军队屡战屡败,何以见得有了咱们的帮助就能胜过樾军呢?万一又是一败涂地,我国平白地和樾人结怨,这个责任谁来负?”

    房内大约还有两三个人也是和他一样观点的,都频频点头,看公孙天成要如何应对。

    公孙天成不卑不亢,道:“我楚*队屡战屡败,不知将军是从何处得出这一结论的呢?元酆七年,的确是发生了樾寇入侵的惨剧,不过,樾军北撤之时,却被司马将军迎头痛击。而元酆十年之后,樾国内乱不已,我军收复了大部分失地,将残存樾军全部驱逐出楚境,未尝有一败,直到元酆二十二年再和樾军会于落雁谷时,才稍有失利,但是在大青河,我军使樾寇常胜将军玉旒云也铩羽而归——这不是胜利么?所以,楚樾之战,一直以来就是以我楚国的胜利居多,将军怎么会觉得我军屡战屡败呢?”

    这一辩十分巧妙,显然是以胜利的回合来计算的,要以战争的规模和影响来说,樾国应该是胜者——十六年前樾军一直攻到楚国京城,楚国元气大伤,后来趁着樾国内乱收复失地,都是对十六年前那一仗的“善后”;“落雁谷”算是楚国多年来第一次度过大青河企图借支援馘国为名向樾国报复,谁知损兵折将大败而归,所谓“稍有失利”,实际是被樾军以少胜多;至于大青河,玉旒云虽然引为奇耻大辱,但两军伤亡也相当,樾国侵楚不成,楚国也没能把敌人彻底消灭,说是“平手”才更贴切。公孙天成这样说,完全是“砌词狡辩”,玉旒云暗暗冷笑:这老头儿,可真能耍嘴皮子!

    但公孙天成还没有说完,又接着道:“至于我军为何一定能胜樾军,在下看来原因至少有三。第一,战有义,有不义。凡烧杀抢掠,侵略他人的,是为不义;而保卫家园,维护社稷的,是为义。天下岂有不义胜义乎?即使一天一月一年不见分晓,五年十年,世事总会按照天理而发展。第二,樾军人心不齐。想樾国本是小国,自己能有多少人口?能有多少兵力?现在每战即号称十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从何而来?皆是其践踏北方之时从各国收编所得。想这些士兵,自己国家已被樾人所灭,却要他们替樾人卖命,他们会乐意么?况且,樾国刚刚占领北方诸国,各地统治还不稳固,为防地方做乱,樾国皇帝必须派信得过的军队——也即原本由樾人组成的军队驻扎各地,以防不测,这样一来,参加远征的樾人减少,而新降之人增多,怎么会同心合一?”

    讲到第一条时,玉旒云倒还不以为意,但听到第二条,就不觉有些心惊:她素倚仗石梦泉,而石梦泉率的都是亲军,没有一个是从馘国、郑国或铴国俘虏来的,而别人的帐下如何……简直不敢想象!

    这老家伙!她心想,难怪大青河之战我会栽在他的手里!不知他第三条理由是什么?

    于是屏息细听,而这一下,不由被气得半死。只听公孙天成说道:“玉旒云是一介女流,牡鸡司晨,岂是国家兴盛之兆?”

    若是在楚国,满朝文武恐怕要哈哈大笑,即使是在樾国,大家忌惮玉旒云位高权重,听了此语,也会窃笑不已,但没想到西瑶的这些官员,却很不以为意,甚至有人说道:“女人怎么啦?战士不是娘生的么?不要听娘的话么?皇上还要听太后的话呢!”

    公孙天成不禁一愕。而玉旒云则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看过那本楚人所著的有关西瑶风物的书,里面颇为鄙夷地提到西瑶有些部族以女子为族长,家中也以女人为一家之首,外祖母、母亲和女儿操持家中一切,男人平时要和母亲及姊妹住,只有到了夜晚才去妻子的家中。楚人称此种部族为“女儿国”,以为这行为野蛮至极,迟早会受到老天的惩罚,但是西瑶人浑不在意。虽然现在是莽族统一各部而建国,但大臣中各族人都有,方才那发言的也许就是来自这样的“女儿国”。

    自以为聪明的老家伙,这次可说错话啦!她拼命忍着不要笑出声来。石梦泉不明就里,一再用眼神问其原委,但是情势所迫,她可不能把这可笑之事原原本本地说给挚友听。

    公孙天成虽然早年曾游历到西瑶,但是显然不知这“女儿国”的典故,所以并不理解众人的态度,不过,他也不能在此问题上纠缠下去,只道:“诸位大人、将军,在下请问,若今日樾人打到天江边,你们当如何?”

    “自然是让他们有来无回。”一人回答。

    “好。”公孙天成道,“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当樾人打到天江边时,说明我楚国全境已经被其占领,到时整个楚国就成为他们的后方,天江流域的粮食可以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们的军营。是等到那个时候贵国势单力孤,独自对抗他们容易呢,还是现在和我国联手,给樾寇一个教训,让他们永远不敢再过大青河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答不上话来。

    公孙天成道:“现在玉旒云刚刚在大青河受挫,兵权被削,正是我们两国缔结盟约并商讨抗贼大计的好时机。至于什么兴修水利、开垦荒地,这些都不是迫在眉睫——等我们两国取得了胜利,再一步一步做这些事也不迟,何苦现在辛辛苦苦建了工程,再让其遭受战火的摧残?”

    把我当成了烧杀劫掠的蛮族么!玉旒云撇了撇嘴,暗想:算啦,再这样听下去也没有意思,无非是大家在这里扯皮罢了。我国有刘子飞等一干人,楚国有冷千山那一伙儿,西瑶有这样一批也不足为奇,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霸主之所以成为霸主,就是因为庸才和蠢材太多了。

    恐怕耽搁久了终究要被那张公公发觉,她轻轻招呼石梦泉转身下楼。不过才一举步,心中又忽然一动:我们在这里也呆了不少时间了,为什么张公公一直没有来?为什么说在妙粹阁请客,里面却没有酒席?如果是搞错了地方,为什么偏偏撞上公孙天成和一班大臣在这里议盟?又为什么,恰恰在走到门口时,会有一个小太监来把那张公公叫走?让贵客自己乱转,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疑问一个接一个涌上心头:莫非,这是故意的?念头像是雷电,喀嚓一下撕裂漆黑的夜空,这便拨开了心中的迷雾:不错,这是故意的——先把他们稳在引玉斋耽搁住,好有时间安排这群人和公孙天成到妙粹阁,然后让张公公来带玉、石二人来撞破……

    可这是为了什么?这不是显示他们并无结盟的诚心么?她皱着眉头,突然明白了过来:做生意的为了让人相信自己的货好,常雇三五个“托儿”假装买家,在一边争相抢购。西瑶的奸商将此用在联横合纵之上——樾国使节来到西瑶议盟,皇帝、太子都避而不见,却先演一场“公孙天成苦求西瑶与楚结盟”的好戏,以显西瑶身价不匪!若是玉、石二人买了帐,则西瑶可以漫天要价,大谈条件,若是不买帐,正可同公孙天成假戏真做,结起盟来……

    哼!玉旒云无声地冷笑,身子微微颤抖:果然是奸商!果然是奸商!

    石梦泉虽然在战场上智谋过人,但是心计并不深,虽然隐隐感觉这事有些蹊跷,但还没有想到玉旒云的结论。他只是担心西瑶和楚国既然已有盟书,恐怕盟约早成,只在商议细节而已,那玉旒云和他不啻身在虎穴,危险万分。他惟恐有什么人埋伏在附近将要对玉旒云不利,所以左右张望,浑身每一根弦都绷紧了。

    两人下得楼来,依然不见那张公公的影子。玉旒云想:方才那一出不过是一场大戏中的一幕而已,西瑶人想是已经计划好了全部情节,只等着她一步步被牵着鼻子走。也罢!就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花样!

    便走出妙粹阁来,回到那一片血红的花海。

    “大人,你看这……”

    石梦泉才说一句,就被打断了。“不要着急。”玉旒云道,“既然说了有接风宴,就一定有。不怕他们不来请罪,说刚才弄错了地方。哼!”

    才讲着,果然看到抄手游廊边上有一个宫女在闪缩窥人。注意到玉旒云的目光,这姑娘立刻转过身去,假装在踢踺子。

    哈!她就是下一个指路人吧?是想要做成偶然被我们撞见的样子?玉旒云想:要演这样一场精彩好戏,却不花工夫找几个出色的戏子来。演得如此蹩脚,还想要我上当么?

    她便站着不动,看那宫女如何应对。

    果然,这姑娘踢了一会毽子,却不见玉、石二人走过去,忍不住悄悄回头来看。一迎上玉旒云的目光,便又立刻转回去踢她的毽子了。

    唉,罢了,玉旒云想,你们没那个本事,要靠我来配合配合。于是,轻轻一笑,负着手朝那宫女走了过去。

    谁知,才走到跟前,却听一个女声喝道:“是谁在那里?”只见抄手游廊里也有几个人走了过来。当他们走出屋檐的阴影时,玉、石二人看见是三五个太监宫女簇拥着一个妙龄女子。那女子生了一张鹅蛋脸,两弯笼烟眉,一双含情目,比起玉朝雾皇后还要美丽三分,只是,面上带着说不出的哀愁之气,虽然头上也有银凤簪金步摇,但衣裙却是素白的,白底锈白花,好像是在戴孝一般。

    好美的人儿!是谁?

    “是什么人在那里?”一个太监道,“王妃娘娘问话,为什么不答?”

    “是,是……”那个踢毽子的小宫女道,“回娘娘的话,他们是太子爷的客人,从……从樾国来的。”

    玉旒云和石梦泉等不及她哆哆嗦嗦地介绍,就各自上前通报了姓名。这年轻的王妃微微笑了笑,目光在玉旒云脸上多停留了片刻,道:“原来是玉大人和石将军,我也听说二位。”又问那宫女:“既然太子有客人,他人呢?我也要找他呢!”

    “太子爷他……”那宫女好像有难言之隐,不敢说。

    太监就“哼”了一声,道:“你们张公公是怎么调教人的?主子问话竟然支支吾吾的?”

    “我说……我说……”那宫女吓得“扑通”跪下,“太子爷……他在绿窗小筑……好几天没回来了……”

    那王妃的面色立刻就变了,好像要晕倒一般,宫女太监吓得七手八脚来扶,但她却摆摆手:“我没事。既然你们知道太子在哪儿,又知道有客人在等着他,怎么不去找他回来?”

    宫女结巴道:“奴婢……奴婢不敢哪……太子每次去绿窗小筑,都是不许人去打扰的……上次连万岁爷发火,也没能把他叫回来……奴婢……”

    “算了。”王妃打断她,那语调幽幽的,仿佛叹息,“他……唉……随他吧,谁能管得着他呢?玉大人、石将军,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哪里,哪里!”玉旒云客套着,却想:这绿窗小筑是个什么地方?这王妃又是哪位王爷的妃子?还是武德帝的后宫?她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这出戏的一部分?但是为什么这个宫女会如此慌张呢?

    “那你们现在打算如何待客?”王妃问那宫女,“难道就让两位大人在这里耗着么?”

    “啊……张公公准备了酒席。”宫女道,“奴婢……奴婢就是来请两位大人过去的。”

    “酒席在哪里?”王妃又问。

    “在……在寄水轩。”宫女回答。

    “哦,那正好。”王妃道,“我来找太子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上次跟他说好,寄水轩的白曼佗罗我很喜欢,想要一盆回去,他也答应了,我去拿了就好。”

    宫女讷讷的:“哦,哦……”前边带路,王妃就请玉、石二人同行。

    众人一起从那血红的花丛中穿过,这时靠近了,可以将那花看得十分清楚,原来一根茎上有五六朵小花攒成球状,花瓣细长,而蕊丝更长,这才似的它形似菊花。

    可真是灿烂啊!玉旒云被这色彩所吸引,忍不住伸手去摸。

    “大人,不可!”王妃喝止,“千万不要摘石蒜花。”

    原来这叫石蒜花。玉旒云道:“为什么不能摘?”

    王妃道:“这花又叫奢靡花,也叫曼珠沙华,佛家所说的彼岸花。传说连接着人间和冥界,是黄泉路上的唯一风景。”

    可传说可真够阴森的。玉旒云虽然缩回了手来,但还是笑道:“传说而已。这里又不是黄泉路,不也开满了石蒜花吗?”

    王妃微笑着点点头:“大人说的没错,传说是传说。不过,这花碰不得实在因为它是有毒的,毒性虽然不是很厉害,但对身体总不好。玉大人是太子殿下的贵客,万一有什么损伤就不好了。”

    “原来是这样。”玉旒云道,“多谢王妃提醒。”想了想,又问:“既然有毒,且传说又不怎么吉利,何以在太子府中要种植如许多石蒜花呢?”

    王妃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啊。是先夫很喜欢,叫花匠栽种的。本来只有一两株,结果不经意就成了满园。”

    原来她是个寡妇,玉旒云想,不知她的丈夫是谁?

    王妃已经猜出了客人的疑问,微笑道:“是我失礼了,还没有介绍自己。我姓穆,先夫是太子的哥哥,去世之后就追封为晋王。”

    段青铮!原来是他!

    “先夫曾说,这花十分有意思,长叶子的时候不开花,开花的时候绝对看不见叶子……”王妃的神情有些凄楚,“就好像人世间的许多……啊,说这些做什么。前边就到寄水轩了,大人请。”

    “请——”玉旒云让她先走,自己和石梦泉在后。她心里就想起方才引玉斋中段青铮的侍女图来——“花莫见,叶莫见,到时为彼岸,过处即前生。”这可不就是说的石蒜花么?再仔细一回想画中女子的容貌,可不和这穆氏王妃一般无二?

    “梦泉,”她唤挚友,“你看这王妃是不是那画中人?”

    石梦泉望了望,那红花环抱中,王妃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是意境就和画里一模一样。那么画里那个神秘的男子又是谁呢?莫非是段青铮自己?他们夫妻二人阴阳永隔,到的确很符合那“花莫见,叶莫见”的诗意啊!

    思念间,已经到了寄水轩,坐落在池塘边,杨柳低垂,将花海阻隔在外,全然另一番风景。张公公果然在那里等着,看到一行人就迎了上来:“娘娘,您怎么也来了?”

    穆氏自然说是来拿曼佗罗花的。

    张公公道:“这点小事,还劳娘娘大驾亲自跑一趟?谁边差人来说一声,奴才就给您送过去啦。还是身边的奴才们叫您不放心哪?”

    穆氏淡淡一笑:“种花的事一向都是我亲自动手的。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儿,就过来一趟了。”

    张公公哈腰道:“既然如此,王妃请随便选。”

    穆氏点点头,向玉、石二人告了失陪,就上寄水轩后面选花去了。

    张公公这才来向玉、石二人招呼:“哎呀,玉大人,石将军,奴才实在该死,刚才竟然弄错了宴会的地点。本来是要立刻请罪的,又被别的事耽搁了——龄儿这丫头找着您二位还顺利么?”

    “顺利。”玉旒云注意着他的表情,“我们进妙粹阁一看,不像是有宴会的样子,就出来了。正好看到这位宫女,又遇上了王妃。”

    “哦……”张公公也仔细观察着玉旒云的神色,似乎是想知道她有没有撞到妙粹阁楼上的那一幕。但玉旒云偏偏就不动声色,叫他好不心焦。最后只好道:“两位……请,请上席吧。”

    “好。”玉旒云道,“不过公公,方才……方才我听这位宫女说,太子殿下在绿窗小筑,而且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这是真的么?”

    “这……”

    张公公还不及回答,玉旒云又接着问:“太子今天会回来么?”

    “可……可说不准。”张公公道,“两位大人可得体谅奴才……不是存心欺瞒二位……太子的脾气很古怪。他其实一年中能有大半时间都住在绿窗小筑,既不回府也不上朝,连皇上也拿他没办法。”

    “绿窗小筑是个什么地方?”石梦泉忍不住问。

    “是……”张公公面露难色,“是个……是个戏园子。”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戏园子”是个委婉的说法,绿窗小筑大概是家妓院。玉、石二人都不禁有些惊讶。

    张公公忙道:“不过,太子爷知道二位近日就会来,早已交代奴才们准备迎接了。方才奴才也叫人送信到绿窗小筑去,太子殿下应该就快回来了。二位何不先用点酒菜,省得太子回来怪罪奴才们怠慢二位贵客?”

    “酒菜是一定要用的。”玉旒云笑道,“你们西瑶菜肴风味独特,我们很喜欢啊。”说着走进了寄水轩中,见那里只备了一张小桌,两把椅子,显然就没有预备段青锋的位子。

    石梦泉看一桌的酒菜模样诱人,但生怕西瑶人存心不良在菜里下药,不过他很快又发现这种担心全然多余——桌上的全副餐具都是纯银打造。银遇毒则发黑。现在看满桌灿灿辉光,怎么可能有毒呢?

    玉旒云道:“好香,不知那个是什么?”

    张公公看她指着一盘菜,就答道:“这是米豆腐,只有西瑶才有,大人真有眼光。”

    而与此同时,石梦泉就抢先夹了一筷子——若什么都不吃,显得畏首畏尾,难免被人笑话,所以非吃不可。但是,若有什么不可察觉的诡计,就由他来担当。

    玉旒云明白他的心思,既关切又担忧,还略略有些责备:你真是冲动啊,不是说好了不丢下我一个人吗?本来若有危险,我该陪你,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你要知道。

    石梦泉完全能读懂她是眼神,只微微一笑。

    玉旒云也就笑道:“看来真是好吃,石将军都等不及了!”

    “过奖,过奖。”张公公陪笑。

    但是玉、石二人就只动了那一筷子,其他的,一点儿也没有吃。张公公便什么也不能做,只得依旧陪着笑。

    没多时,见穆氏从后面出来了,她怀里抱着一盆花,浓浓的绿叶中一朵纯白,形似漏斗,散发出淡淡的麝香味。

    张公公忙搭讪上前去:“娘娘选好了么?啧啧,还是娘娘有眼光,奴才看那些花,都看不出区别来。”

    穆氏浅浅一笑,道:“太子还不回来?这叫什么接风宴呢?唉,玉大人、石将军,我替太子向二位先赔了罪。”说着,微微欠身行礼。

    “哎,这怎么敢当呢!”玉旒云赶紧起身离席,“其实太子有他的事要忙,赶不及回来喝酒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绿窗小筑找他嘛,也是一样的。”

    “玉大人,这……”张公公摇着手,“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关系?”玉旒云笑道,“反正我们到西瑶来游山玩水,美酒也喝了,佳肴也尝了,王府也参观了,这戏园子,去一去也无伤大雅。”

    “可是,这,这……”张公公结巴着要阻止。

    玉旒云心里便是一声冷笑:段青锋,我陪你唱这出闹剧已经太久了,现在该换你陪陪我了!

    “别‘可是’了。”她对张公公道,“也许我们还能把太子殿下给你带回来呢!梦泉,我们和王妃一起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以前有读者就问多穆成雪什么时候出场.好吧,这一章里,穆MM出现了.其实,虽然小玉,小石和小程各有粉丝,但是段青锋实际是整个故事里最帅的一个^_^,而穆成雪,也是这个故事里最漂亮的美女.

    曼佗罗花我并没有见过,看照片,并不怎么好看.学名是Dature Stramonium,花语是"敬畏、敬爱 、无法预知的死亡或者劫难,也代表绝望的爱恋".

    石蒜花我小时候就经常看到,也会采回家,其实,毒性主要在球茎上,碰过了认真洗手就可以.我外婆以前常说这个"魔鬼花",但是她自己也照采不误>_

    它又叫奢靡花,传说就是"曼珠沙华",花语是"末路之美".

    为什么死去的段青铮要在花园里种上石蒜花,为什么穆成雪要取一盆曼佗罗,大家自己去猜吧...

    春假结束了,下礼拜不会提前更新了...

    01/20/2008 typo correction

    01/22/2008 修改错别字

    06/08/2009 typo correction 此外,因为之前修改了前40章,这次也顺便把后面连不上的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