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宿承安 > 割舍去

割舍去

推荐阅读:我和离婚的阿姨圣水旅馆淫荡学姐坏心机在会所碰到女友之后一支红杏出墙来情动天下小西的美母教师凄子配合我滛凄对妈妈的情欲那一汪肥水的流淌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可惜即使宿抚再想斩断情丝,默不作声地坐在书房中拿钝刀往自己心头割,要将那点柔嫩心尖上的喜欢割舍下来,身为肩上担了千钧之重的帝王,没人能给他这样的空闲时间。

    他刚咬牙切齿地想完不再喜欢,还没能清理干净山阿剑上的血迹,徐峥就遣人送来了新的弹劾奏折。

    这回不是受卢天禄支使的御史言官弹劾越梅臣,而是工部水利司的过半数官员联名弹劾左侍郎季聃。

    与这些奏折一同送到的还有几份各持己见的河工折子,唯独不见季聃的那份。

    宿抚把山阿剑交给屠毅,让他拿去打理,手肘拄在桌面上捏了捏额角,实在是头脑昏沉,目光转动一圈,捡起桌上的杯盏,将杯底残余的水往脸上一泼,囫囵地抬手抹了一把,强自清醒了过来。

    侍候在一旁的禁卫忍不住用怪异的目光望了皇帝一会儿,蹑手蹑脚地取来一张崭新方巾放在了他手边。

    宿抚并未察觉到禁卫的这点动作,他甩了两下手,把指尖上的水珠甩开,取来奏折翻了翻,发觉起因是工部的郎中们还是各持己见,没办法说服对方,所以一股脑地来请他这个不通河工的人裁决。

    宿抚有自知之明,他心里清楚不当是自己做出决断——至少在如何疏通河道上是这样。

    他唯一能决定的是应不应该与沅川联手,一同治水。

    宿抚原本打算在接见了应承兆的使团后与他们提及此事,现在使团失踪,这想法也只得暂时搁置。

    宿抚闭目沉思片刻,唤来禁卫,命他去取季聃前几日送来的奏折副本。

    禁卫领命退下,宿抚将这两波弹劾暂时放到一边,开始处理积压的公务,间或召见几名臣子,直到生出倦意才停笔。

    此时金乌已经往西边沉去,失了日头烘烤,沿着窗扉吹进来的风有些凉,宿抚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腕,看了一眼时辰,起身出了书房,绕着附近两座还没派上用场的偏殿活动了一下,坐在廊下吹着风简单地用了顿便饭。

    他对膳食的要求不算太高,虽然时不时会生出馋意,点名要用哪道菜肴,但平素三餐差不多只要有肉就能满足,对御厨们来说是再好伺候不过。

    宿抚吃完自己的那份,望着盘底的油水发了会儿呆,随手抓来屠毅问:“你记得御医开给承安的药膳方子吗?”

    自应承安搬到含元宫后,屠毅就没再经手他的事情,他老实地摇了摇头,揣摩宿抚的想法道:“可需要臣遣人去问?”

    宿抚神色莫测,看不出来应了还是没应,屠毅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找事,于是拱手退了下去。

    就算没有补骨脂损毁身体,以应承安的缜密心思,亡国后必然也会寝食不安,忧思伤身,势必要设法调理,免得留下祸根。

    然而宿抚是那个罪魁祸首,没有办法说出劝慰之言,只能先斩后奏,在应承安平素饮食中填上滋补之物,如今看来似乎没有什么效用。

    宿抚稍回忆了一下应承安的神情,放下筷子,接过茶盏漱了漱口,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药箱上等着去给应承安换药的御医,走过去吩咐他说:“回去找两个擅长内经调理的过来。”

    御医起身向他行礼,然后恭敬应下,倒退着下了回廊,同禁卫一道回太医院寻人。

    宿抚负手在回廊中站了片刻,他自诩身强体壮,只在单衣外罩了一件龙袍,被风一吹袍袖猎猎作响,直往衣袖里灌。

    屠毅见状又来劝他说:“今日风寒且疾,请陛下保重身体。”

    宿抚不知道自己是批奏折批得厌倦了,还是对应承安见人情怯,并不太想回到书房中,但屠毅躬身劝他,大有他不答应就不起身的架势,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越过回廊栏杆,推门进了书房。

    他在外盘桓的这段时间里禁卫已经跑了两个来回,把他批完的奏折发还给内阁,取了新的过来,还顺手把先前留在地面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只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剑尖刺出来的裂缝,要另寻时间修补。

    屋中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也换成了清淡花香,宿抚紧绷的精神突然一松,肩背微微松懈下去,迈上台阶走到隔间的窄榻边,望着仍在睡梦中的应承安陷入了思索。

    我真的能割舍下他吗?宿抚自问道。

    他思前想后,得不出一个肯定答案,只好悻悻地回去看他的奏折。

    然而还没批上两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抬手打开摆在桌案上的木匣,从里面取出两张纸,低头看了半晌。

    他送去给应承安的情书只有这一张被送了回来,剩下的仍旧夹在书中,回信也只有那绝情的一封,宿抚把应承安手书的十六个字反复读了几遍,闭了一下眼,与刚看完的雁探司折子一同扔进了火盆中,注视火舌将它烧出一片焦黑,自以为冷心冷情地收回了视线。

    不知道应承安刚刚是在装睡,将他这一番踟蹰尽收眼底。

    宿抚烧毁了他的情书,像挣脱一层枷锁似的感到身体轻盈,但这错觉数息之后消失不见,他又失落起来。

    应承安没看清被宿抚烧掉的是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觉得宿抚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饱受欺凌的可怜味,他仔细品味了一下,不由失笑。

    这一笑牵扯到了胸前伤口,又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

    宿抚听到隔间中传来的声音,整个人突然坐立难安。

    他耗费了一番功夫才克制住站起身奔到应承安身边的冲动,提起朱笔吸了一笔浓墨,翻开下一本奏折,在上面批了个“胡言乱语”。

    奏折上称广宁侯应承黎下狱后不思反省,仍怀作乱之心,在狱中广纳门徒,伺机越狱刺杀。

    前两点倒是真的,后者则堪称无稽之谈,宿抚读完整篇痛斥之语,没忍住又加了四个字:“沽名钓誉!”

    应承黎被收押在刑部大牢,由刑部与雁探司共同看管,左邻右舍都没有安排犯人,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管,上哪里去广纳门徒?

    宿抚不耐烦地将奏折扔回竹筐,正想继续,突然心生疑惑。

    他弯腰把奏本拿了回来,心想:内阁怎么会把这种狗屁倒灶的奏折送过来?

    因此他静下心重读了一遍,仍是不得要领,但谨慎起见,还是支使雁探去天牢中探查了一番。

    雁探领命而去,出门时迎面遇到被召来的御医,彼此拱了下手,匆匆告辞,各履其职。

    应承安心口上的剑伤包扎得严密,没被他自己咳嗽得开裂,只渗出了少许淡黄色的血水,结了痂,把绸布黏在了上面,只能用细软的毛刷蘸了温水一层层刷去血痂,才将绸布揭下更换新药。

    毕竟伤在心口,御医动作再轻柔,换完药应承安也额头见汗,然而还不等他舒出一口气,手腕又被御医抓住诊脉,边诊边对他横眉冷竖。

    大概一炷香后御医才松了手,在脉案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列字,走到书房外和同僚低声探讨了一阵,给他开了药方。

    宿抚假装在批奏折,叫屠毅把药方拿来,然而他不通医理,只能看一个心安。

    应承安勉强喝了一碗肉粥,无所事事地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半晌,听着宿抚翻阅奏折的声音和窗外传来的煎药声,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隔间里没有什么可看的事物,没过多久应承安就又开始昏昏欲睡。

    两个时辰后御医叫醒他,逼着他生吞了一碗味道诡异的汤药。

    药一入口味道就冲得人头晕眼花,应承安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光了药汤,但他再睁眼时头顶的房梁又换成了熟悉的床幔。

    他躺得手脚酸软,勉强转了一下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含元宫中,兰臣趴在床边,大概是已经守了他一段时间,困倦地睡着了。

    应承安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起来,试图不惊动兰臣。

    然而伯劳官掌令的感官何其敏锐,应承安刚撑住床面,还没有用力,他就察觉到了变化,骤然睁眼。

    应承安看到了他眼中的戒备,不过立刻又换上了欣喜,兰臣长松了一口气,直起身道:“陛下可醒了。”

    “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不等应承安发问就回答说,“卢天禄还没有发现越梅臣不在京中,不过宿抚始终压着呢弹劾不提,也没有召见越梅臣,他也该快发现了。”

    应承安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兰臣在说什么,缓缓地“嗯”了一声,慢吞吞地把自己打理干净,在兰臣手掌上写了一个“诸”字。

    这是问诸略在哪,兰臣心领神会,然而他也不知,只好摇了下头。

    应承安养伤用去半个月,其间卢天禄对越梅臣穷追不舍,但弹劾他的奏折全部被宿抚压住不提,一时朝中风起云涌,应承安的去向反而不引人注目。

    赵程带着千机营护送应承安前往扶风城,同行的还有那位别称“流水季”的工部左侍郎季聃,用以监视的雁探隐在队中,但兰臣被留在了京中。

    应承安试探过宿抚,离京时对兰臣说:“宿抚未在我身上得偿所愿,决计不肯杀我,卿可放手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