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县长授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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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启蒙县长管经济出身的干部,开课就讲春山县的经济发展。

    春山县二十四个乡镇,最偏远的苏溪乡距县城将近六十公里,全县人口三十一万,居民户口不到五万。现有县企业十一家,最大的氮肥厂,坐落在城关镇,有职工两千多人,目前处于半停产状态。最小的县五金厂,坐落在城关镇岩壁村,职工五十人,已经全面停产。

    总结出来的结果是,全县十一家企业,正常生产的不到五家。数据让人害怕,没人敢做声。县乡镇企业局也有干部参加这期培训,在听完刘启蒙县长的数据后,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一个县的工业基本处于半瘫痪状态,说明经济状态差得不能再差。

    刘启蒙县长加大了语气,举了几个新例子,说现在的乡镇企业搞得比较好,其中城关镇的水泥制品厂,不但完全满足了全县经济发展的需要,还有部分产品销到外县,甚至在市里的水泥制品行业也分得了一杯羹。

    邓涵宇听到这里,自负地侧脸看我微笑。邓涵宇主管乡镇企业,刘县长的例子恰好印证了他的政绩。

    我无所谓啊,我既不是乡主要领导,又不是管企业的乡镇干部,我就是个秘书,虽然现在成为了党委委员,还是管着意识形态这一块,经济于我,似乎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思想不改变,直接影响到经济的发展。经济是改变人们生活的唯一条件,经济的缺乏,直接制约社会发展。”刘县长淳淳善诱地说:“我们不能空着肚子闹革命。所有的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是个大好时代,正是你们大展身手的时代,你们只有改变了老百姓的生活状态,才会得到老百姓的拥护和爱戴。

    “作为国家的干部,要时刻想着为人民服务,如何服务,怎么样服务?不是一句话,一件事就能说明得了,要长期坚持,持之以恒,心里装着老百姓,才会了解百姓疾苦,才会有更好的办法去改变和促进。”

    刘县长的课接连讲了两个半小时,邓涵宇中午喝了酒,被尿憋的满脸通红,又不敢走,只好在位子上扭动着屁股。

    我看得发笑,就轻声对他说:“邓镇长,你有三急,莫憋莫憋,别憋出个前列腺炎来,哪可就对不起党和政府了。”

    邓涵宇痛苦地点头,下了好大的决心,悄悄猫下腰,像蛇一样滑下去身子,溜了出去。

    刘县长看到他慌慌张张的背影,突然醒悟自己这课实在太久了,就笑着说:“对不起啊,光顾着讲了,让有些同志憋不住了。这样吧,给大家二十分钟,抽抽烟,上上厕所。”

    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欢腾,立即就有几个人提着裤子亡命一般往外跑。

    老张校长一直站在门外,这时候他进来,请刘县长去他办公室喝口茶。

    刘县长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对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说:“都去解放解放一下啊”

    我正要起身去教室外抽烟,刘县长看到了我,招招手让我过去。

    “陈一凡?苏溪乡党委宣传委员?”

    我忙着点头,说:“刘县长,您还记得我?”

    刘启蒙哈哈一笑说:“我如果连自己的兵都不认识,岂不是渎职?”

    我不好意思地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县长指着椅子叫我坐,我没敢坐,依旧站在他身边。他也没继续要求,只是问我:“电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说:“腊月二十四日开通,准备工作全部做好了。”

    “路呢?”

    我赶紧汇报说:“路胚全部修好了。特别是老鹰嘴,开出了一条可并排走三台车的路面。现在就等着硬化。不过,刚修的路,可能还要等沉淀一段时间才好铺柏油。”

    刘县长满意地点头,说:“苏溪乡的电和路,真的要感谢你们这班子干部。”突然转而问我:“铺柏油的事,落实了?”

    我摇摇头说:“还没有落实。县公路局说没有这笔预算。我们也还在想办法。”

    刘县长沉吟一下说:“这事不能急,关键等路面扎实了才好铺。做任何事,一定要做到稳固。”

    二十分钟转眼就到了,学员陆陆续续回到教室里。

    刘县长开讲市场经济的发展趋势。

    他先是作了个形象的比喻,说市场经济是什么呢?市场经济就好比一个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因此,现在的市场经济,就是非多。

    他的比喻惹来一阵哄笑,气氛转眼就轻松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听人说把市场经济比作寡妇,这样的比喻,尽管很形象,毕竟有些不雅。

    刘县长去过南方几个城市考察,特别对深圳和珠海的发展模式推崇备至,说在南方的几个日夜里,他没一天睡着,一直就在拿春山县去比较,比较来比较去,发现春山县其实还是有着很大的潜力,人家可以把一个渔村变成了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他就有想法把山里的县城变成一个香格里拉。

    刘县长的课比强心针还厉害,干部们都跃跃欲试,仿佛实现香格里拉的梦想就在转眼间。每个人又感觉到自己神圣起来,春山县的改变仿佛都与自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接下来的课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比起关培山高屋建瓴的培训,有着更多的实际内容。

    刘县长晚上有会,上完课就要离开。干部们族拥着县长朝外走,一路上不断有人与县长打着招呼。

    我混在他们中间,跟着朝停车场去。

    邓涵宇如释重负地从厕所出来,他这泡尿,撒了整整一个小时。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知道他躲在厕所里干什么。

    他几步迈到我身边,悄声问:“上完课了?”

    我点头说是,现在送刘县长回去。

    邓涵宇就急了,说还有件重要的事没汇报,放过这个机会,怕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了。就不管不顾跑了上去,挨着刘县长轻声说了几句。

    刘县长停下脚步,挥挥手叫我们不要送了,他和邓涵宇站在远远的地方交谈了一会,秘书拉开车门,他钻进去,一溜烟走了。

    事后我试着问邓涵宇,你跟刘县长汇报了些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几句家常话。”

    我一点也不相信邓涵宇的话,他不愿意说,我不能勉强。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刘县长怕是以后要上调到市里去吧?”

    邓涵宇盯着我的眼睛说:“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我说:“猜的。”

    他笑笑说:“想不到陈老弟还会易经八卦呀。”

    我淡淡一笑说:“邓镇长抬举我,小弟哪里会。只会瞎猜。”

    他没再说,我突然明白过来,也许我歪打正着了。其实刘县长上不上调跟我毛关系都没有,我就一个排不上号的乡党委成员,有多少成千上万的人终老在这个位子。我也许不会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