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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是婆婆也是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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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这攻略的世界比电视剧真的还是要朴素一些的, 换了电视剧剧本,某种可以让男性某部位迅速“崛起”“壮大”的药物早用上了, 而这个世界里,王小芬要干这种借精产子的事情,最多也只能把侄子和儿媳关在一起。

    不过只从目前知道的剧情内容上来看,这个王小芬虽然是卦婆,封/建迷/信头子, 自己心里倒是有底。

    她既知道儿子是真的死了,也清楚儿媳秦香没有男人根本怀不上孩子, 更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根本就是在胡编乱造, 起码自己没把自己绕进去, 更没给自己洗脑。

    这么看来,这王小芬也是个聪明的女人, 至少说明她不糊涂。

    但王小芬不糊涂不假, 不远处那位二宝兄弟就有点儿……

    王二宝还跪在地上, 满手泥巴,见终于能离开老宅回家吃饭填肚子了, 一双眼睛贼亮贼亮, 比天上那月亮都亮。

    “嫂子, 你发什么愣啊, 快来啊,爬完狗洞就能回去了, 我姑找不着你得着急了, 堂礼哥要是回来也见不着你, 更要着急了。”

    舒宁看着王二宝,愣了愣,半天没动,说真的,见过结识过太多聪明的精明的,又或者假装精明聪明的,也认识有不少很实在很朴质的人,然而像王二宝这样的人,尤其还是个年满十九的大小伙儿,她真的第一次遇见,也真的不知该如何评价。

    这种感觉就好像去进口商品店买东西,什么都入不了眼,什么都不觉得稀罕,却唯独看到了一瓶再普通不过的瓶装水。

    并不惊艳,但还是觉得挺稀罕的。

    这小伙儿不错啊,蛮好的。

    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十八/九岁的女孩儿男孩儿不同,舒宁挺喜欢这个王二宝的,她知道他不是真的傻,就是太实诚了,俗称一根筋,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更没有那么多心眼儿,王小芬找理由让他大半夜来老宅他就一声不吭来了,遇到秦香就遇到了,也不多想,被一起关着了,就以为是姑姑王小芬把他们给忘了,所以才反锁了门。

    他的本性,非常善良,善良到了一种觉得亲近喜欢的人也不会害自己所以不去多想的程度,善良到了一种别人觉得他太呆太傻的程度。

    所以,王二宝至今没结婚,根本不是他挑别人,是别人挑他,大家都觉得他太傻了,大部分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她。

    舒宁看着王二宝,走过去,本来想摸摸口袋有没有随身的手帕、软布什么的,给他擦擦手,结果什么也没有,摸了个空,再看院子里有个大水缸,舒宁便道:“二宝,不急,反正都大半夜了,不急这一会儿,你先起来,把身上的土拍拍,再把手洗洗,洗干净了再爬也一样。”

    王二宝想了想,大概觉得也对,就站了起来,随意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又走到大水缸旁边捞水搓手。

    而趁着这个功夫,舒宁又飞快地翻阅起了主界面里面的剧情内容,看完之后,有点唏嘘。

    不只为王二宝,更是为原主秦香。

    说王二宝呆也好傻也罢,反正他的的确确没有动歪脑筋,还一心想着肚子饿了,早点刨坑出去早点回去吃饭,趁着天没亮,再补个觉。

    而原主秦香却是个聪明的,聪明地领悟了她婆婆这番行为背后的意图,更是聪明地清楚,就算这天晚上什么也不发生,以后也会发生,就算不是王二宝,或许不久的未来,也会是其他男人,总而言之,这件事,必须发生。

    秦香一个大姑娘,本能里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她其实也很无奈,也根本没有办法去反抗。

    这一点舒宁能体谅她,毕竟秦香和上一个世界的张雪言差距真的太大了。

    在穷乡僻壤的地方,物质资源不丰富,她作为孤儿,没有娘家,唯一的“亲人”,就是婆婆王小芬,这意味着原主在村子里既没有娘家倚靠,也根本没有自己赖以生存的“生产资料”。

    她既没有田,也没有别的什么生存能力,一辈子没有离开过这个村子,更没有上过学,除了自己的名字和王小芬算卦时候常用的一些字和数字,她连常用字都不认识。

    这样一个大姑娘,要她离开婆家,自己努力奋斗自我拼搏,改变命运?

    不可能的,吃的米都是婆婆的,生存都是靠王小芬,在寻不到其他出路的情况下,她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不,是婆婆王小芬的安排。

    所以,在看清局势之后,她主动和王二宝那什么了。

    也不是王二宝垂涎嫂子,或者披着呆皮揣着一颗妖魔鬼怪的心,实在是,男人两腿间二两肉没办法主观控制,眼睛看点白花花的肉体,二两肉说肿就肿,更何况是王二宝这种未经事儿十九岁的大小伙儿。

    看一眼,喷血三吨,然后自然克制不住了。

    而原来的剧情里,这一夜之后,往后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质的改变,一跃千里,与王小芬“不声不响生孩子,生完了皆大欢喜”的计划完全背道而驰。

    秦香在这一夜之后,根本没有怀上,王小芬也没想到这一对孤男寡女都这么年轻,竟然一次不中,于是两个月后,又安排了第二次,这第二次,真真就是天雷勾动地火了。

    落后封闭的村庄,哪儿有什么丰富精神世界的书籍又或者打发时间的网络,干完该干完的活儿,时间自然就空下来了,有了时间,就瞎琢磨,而人类对禁忌,尤其是性的禁忌,本能里想要窥探一二,更何况是这样的年轻男女。

    于是这第二次,就不是秦香不情愿还得就犯、王二宝控制不住跟着就犯了,就有了那么一点年轻独身小男女相互都忍不住想要窥探一二的意思。

    而王小芬也是胆儿大,见这两人都不是第一次了,索性就放开了让他们在一起,反正老宅在河边,不但远,地方也偏,基本不会被人撞破发现——王小芬主要考虑,万一这头胎是个女儿,那将来还是要生儿子的,那干脆睡熟一点儿,以后也方便多生几胎。

    伦理?

    生孩子比天大,王小芬才不管什么伦理不伦理,落后乡村,面对实实在在需要攻克的难题,也的确不管那么多。

    但谁又能想到,秦香和王二宝自此之后,却真的渐渐有了感情,感情和肉体都有了,那基本就是真爱了。

    既然是真爱,那偷偷在一起,明面生几个孩子,暗地里相互扶持帮助,日子也能悄摸摸的过下去,可偏偏没多久,王二宝家里给说亲了,父母给订了个婚事,王小芬反正无所谓,她只要秦香给她生孙子孙女就行,可秦香和王二宝心里却都不舒服了。

    秦香是个识时务的,她知道自己算什么,也知道不应该拦着王二宝结婚,也根本拦不住。

    但王二宝这个实诚人,这个时候,却做了一件这个村子里所有男人都不可能做出来的“大事”——

    他带着秦香私奔了。

    秦香起先不肯,一方面她在村子里长大,没去过其他地方,一时踌躇,另外一方面,她真的自有记忆开始,就没有离开过王小芬身边。

    无论这个“婆婆”这个“妈”在她身上安排了什么事儿,至少这么多年,王小芬有好吃的好用的,没短过她,虽然斥责的时候口气严厉,却也从未打骂过,连田里的重活儿都是自己干,不怎么让秦香下地,所以别家什么活儿都干的姑娘粗手粗脚粗面孔,秦香却是水灵灵的,毕竟是吃着大白米饭、没怎么晒过太阳长大的。

    所以,秦香对王小芬是有母女情的,无论多少,有就是有。

    她舍不得王小芬。

    因为秦香自己心里也通透,她名义上的那个“丈夫”,早就死了,根本就不在了,她如果走了,丧偶失独的王小芬就真的孤家寡人走完后半生了。

    秦香是不舍,可年轻人做事总有冲动,最后,在王二宝一再的劝说之下,两人私奔了,然后……

    舒宁:“……”特么剧情也能说断就断下回分解的?你们高能官方系统是不是也太任性了?!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1.3等级太低,没办法解锁更多的剧情,不过这第二个世界真的比第一个世界好多了,至少现在王二宝和秦香在这个村子里的主要剧情都知道了,上一个世界可是得等到相关人物出现才会解锁相关角色内容的,也算是有进步吧。

    水缸边,王二宝已经洗完了手,两只手掌用力地甩了甩,转过身来,憨厚不失认真地道:“嫂子,要不还是你先爬吧,你先出去了也不用等我,就先往回走,我爬过去了还得把坑填上,别让什么野狗钻进去在院子里乱扒。”

    这么实在的话,这么实诚的人,也难怪秦香会对王二宝心动了,的确是很实在也值得依赖的男人。

    只不过,既然现在女主变成了舒宁,显然不能再照着原剧情走了。

    毕竟舒宁虽然有一颗克制不住搞事的心,但男人她可不会乱搞,再者她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穿越成为了秦香,经历秦香的人生,那至少说明原主原来的人生路是有问题的,那她现在就更不能和王二宝勾搭上了。

    舒宁点头道:“那好,我先出去。”

    说完却没蹲下,转身朝院门走去,王二宝还叫她:“哎哎,嫂子,洞在这儿呢。”

    话音刚落,舒宁已经几步走到了院门口,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

    “嘭”“咔”两声脆响,院门应声被踹开。

    舒宁轻松地落回腿。

    王二宝:“……”

    1.3:“……”

    舒宁心道:“忘了说了,我断断续续找专业教练练过几年拳击,出腿揣个门还是没问题的。”

    1.3:给随机捡来的宿主跪了。

    王二宝见到这堪称霸气的一:腿,却差点当场咬了舌头,都结巴了,“嫂嫂嫂嫂嫂子?”

    舒宁转头,用一种长嫂如母的春风般的微笑对他道:“这老屋就一把破锁,踹坏就踹坏了吧。”

    王二宝:“不,不是,那你……”那你怎么不早踹啊,他都把这狗洞扒拉这么大了!

    舒宁知道他要说什么,也很无奈,不是故意不早说啊,实在是刚开始穿越来的时候不太适应世界背景,蹲那儿回味鲍鱼海参了,你挖个狗洞声音那么小,压根没看到你,更没想到踹门这一茬啊,等想起来,你洞都挖好了,嫂子我也很绝望啊。

    就是这么不巧。

    舒宁只能淡淡道:“哦,当时我在纠结踹不踹门,锁坏了就不好了,后来想起来,家里锁也蛮多的,不差这一个。”

    王二宝这实诚人还能说什么,他又不觉得自己嫂子是故意耍她的,以为她说的都是真的,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也只能硬憋着,还暗想——

    是啊,锁踹坏了就麻烦了,不太好修呢。

    可是,洞都挖好了啊!

    王二宝十分无奈,只能苦着脸。

    舒宁便语重心长地在这大半夜的慌破院子里安抚他,“没事了,你赶紧把洞填起来,”锁坏了就坏了吧。”

    王二宝的注意力很快转移道填狗洞上面,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还特别认真地对舒宁摆摆手,“嫂子你先走,别管我,我弄完就走,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一个不大的村子,孤男孤女大半夜在这河边的老宅,真被谁撞破了可就麻烦了,舒宁也不客气,出了院子,朝已知的王小芬家的方向小跑。

    二十分钟后,舒宁推开了一道木门,穿过静悄悄的前院,朝自己屋子里跑去,她进院子的时候1.3就提示她堂屋有人。

    堂屋又没床榻,还有人,那只能说明王小芬到现在还没睡。

    舒宁想了想,没有惊动她,直接回堂屋左手边的自己的屋子,摸黑脱了鞋爬上床之后,再次用了1.3的小辅助,“顺耳”听了听隔壁堂屋的动静。

    王小芬的叹息声,然后便是接二连三的倾诉——

    “堂礼啊,你媳妇过不了多久就会生了,虽然妈知道那不是你的孩子,但二宝是你弟弟,你不在,他的孩子,也是妈的希望啊。”

    “堂礼啊,你走得太早了啊,你要是还在就好了,你要是在,秦香现在肯定已经生了一个又怀了一个了。”

    “堂礼啊,你别怪妈这么安排,也别怪你二宝弟弟,也是没办法,你在就好了,你在,秦香是你一个人的,孩子也是你自己的,妈也高兴啊。”

    ……

    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不过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做了一个可能会让自己内疚的决定,有感而发,自我宽慰自我开解而已。

    舒宁反而不好多评价什么,这如果是现代社会,那婆婆干这种事,简直就是找抽,可这样一个落后乡村,勉强吃饱喝足,这样的决定,干这样的事,她又能说什么呢?

    算了,睡觉吧。

    舒宁也觉得累了,也不管床板冷硬,不管自己没有洗漱,更没有脱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直接闭眼睡了过去。

    ——她的适应能力,一直还都不错。

    次日,舒宁醒了,木窗上玻璃印着外头蓝蓝的天,她睁开眼睛,同时听到了院子里的鸡叫声和走动的声音。

    床头有个破破烂烂的机械钟,昨天睡觉前舒宁拧了几下,到早上照常运转,而此刻显示的时间是早晨六点不到。

    舒宁爬起来,房门却从外面被一把推开,婆婆王小芬站在门口,眼神探究表情怪异地看着还在床上的她。

    舒宁掀开被子,喊道:“妈。”

    王小芬走进来,反手就闩了门,表情严肃,“你啥时候回来的。”

    舒宁一听这话就知道,恐怕是王小芬一夜没怎么睡,见院子里一直没动静,以为她这个儿媳没回来,就趁着天没亮,直接去河边老宅看了,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急急忙忙转身回来,结果发现,她人都在床上了。

    舒宁下床,“昨天晚上啊。”

    王小芬有点心急,走近,上下打量她一眼,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昨天晚上?我怎么都不知道!你也不出声的?”顿了顿,缓缓道:“二宝呢?”

    舒宁故作一脸恍然,“哦,二宝啊,他也回去了啊。”

    王小芬:“你们,怎么回来的?”这其实有点明知故问,她去老宅看过了,看到插在门环上的坏锁和没有合拢的木门,但她在意的不是结果,而是整个过程。

    回来了,那之前呢?她期待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吗?

    王小芬那一脸急切真真是写在脸上,舒宁便装傻道:“走回来的啊,妈你怎么把我和二宝落老宅那里了,差点没处得来,二宝都要挖狗洞了,还是踹了门才出来的,我回来的时候看院子里都黑的,以为你早睡了,就也回来睡了啊。”

    谁问这些了啊!王小芬真是急死了,这倒好,她一夜没睡,想这个想那个,这丫头直接回屋睡觉了,她还傻傻的自己一个人在堂屋乱念叨了一宿!

    可这要她怎么问?

    她是悄悄不动声色把两人关在一起的,总不能急了上来就开口问,你和二宝一起睡觉了没啊?

    她问不出口啊!

    哪知道面前的儿媳却揉了揉肚子,撅了撅嘴,“妈,有粥吗?我饿了。”

    王小芬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自己把自己憋死,但她又不傻,也明白了,什么也没发生,她和二宝踹了门从老宅出来,各回各家,各睡个觉,秦香在她落锁之前是个大姑娘,现在站在她眼前依旧是个完整的大姑娘。

    这真是,这真是……

    “妈,粥呢,好饿啊。”

    王小芬顿时喝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转身就跺脚往外面走,嘴里嫌弃,可脚步却是朝着厨房的方向。

    舒宁跟上去,不是假饿,真饿了,可看着王小芬气愤的背影和钻进厨房忙碌的身影,她缓缓地想,不是只有秦香对王小芬才有母女情吧,这么多年,相互依靠,王小芬对秦香,也是有感情的吧,要不然在事情没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而去的事情,哪里会只是抱怨气愤一下,听说媳妇饿了,立刻就转身去弄早饭?

    舒宁这么想着,站在灶屋门口,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如今这个身体的两只芊芊白白的陶瓷一般的手。

    这么穷的地方,人人种田农耕,为生活忙碌,小孩也不能幸免,凭什么秦香就能有这么一双雪白滑顺的玉手?

    就算秦香是证明儿子还在的一个“工具”,退一步说,就算亲儿子堂礼现在活着,但凡不是病倒卧床,不是照样得干活儿养家?

    秦香在家务和农种、耕织这些活计上,与她是一个证明儿子存在的“工具”一点不冲突啊,这个村子里,哪家媳妇不是干农活儿的干农活儿,洗衣服的洗衣服,打理家务的打理家务?

    秦香在王小芬这里,“待遇”未免也太好了。

    那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么多年的相处里,在儿子也病逝最后的依靠也没有之后,王小芬这个婆婆的确把儿媳秦香当成了女儿一样在照顾看待,所以舍不得她动粗活儿,地都不怎么下,家务也全部一手抓,秦香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

    王小芬站在大灶锅之前,掀开盖子,冒着米香味的白气氤氲升起,中年妇人脸上嫌弃,嘴里却抱怨嘀咕,吃吃吃,米都被你吃光了,这家都被你吃穷了!

    然后,大勺子一倾,虑掉粥上的一层薄薄的米汤,把下面厚厚的大白米饭全部捞进了海碗里。

    吃!

    舒宁:“……”抛开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谈,口嫌体正真的没办法抵抗啊。

    难怪原主秦香长得这么水灵,这么穷的地方还给天天捞大白米饭吃,这婆婆,根本就是有亲妈的底蕴在呐!

    “是婆婆又是妈”算什么攻克难度?简直就是总结标语。

    饭毕,舒宁自己去洗碗,王小芬忙家务,大早上,婆媳两个坐在院子里晒豆子,舒宁不会干这些活儿,好在也不用她干,都是王小芬这个婆婆自己在忙活。

    豆子刚晒好,院子里进来一个人,系统页面的人物剧情自动解锁——

    那是秦家的大媳妇,就是当年收养原主秦香的那位老婆子的大儿子的老婆,年纪约莫和王小芬差不多大,论辈分,秦香要喊一声大妈。

    不过在王小芬的地盘儿上,秦香从来不喊,因为这位大媳妇周正英和秦香不对付。

    当年老婆子快死的时候,周正英其实是想做主把秦香这个丫头片子“卖”个好价钱,哪儿知道老婆子拼死拦着,最后嫁到了王小芬家里。

    当年谈婚事的时候,有一笔彩礼钱,又是老婆子做主,让王小芬直接给秦香,让小丫头自己揣在口袋里,老婆子又心疼小丫头没爹没妈没娘家,就把自己两个金手镯一点票子当做了嫁妆,也给了秦香。

    王小芬这人虽然也斤斤计较,计较这个计较那个,但也没想过去榨干小丫头的婚嫁钱,反正彩礼她本来该给,娶进门,就是堂礼的媳妇,那点彩礼和老婆子留的嫁妆,她才不惦记。

    但王小芬不惦记,周正英却惦记得很。

    周正英自己有儿也有女,女儿比秦香大多了,秦香七八岁谈婚嫁的前两年,周正英那女儿就出嫁了,给了几床被子几件衣服几只鸡做嫁妆了事,彩礼钱全部扣下,女儿扔进别人家门,从此做别人家的人。

    所以秦香“结婚”的时候,周正英就觉得秦香的彩礼钱也得是秦家的,彩礼钱凭什么不给秦家?秦家供她吃供她穿供,养到这么大,还能白养吗?结果老婆子又给了嫁妆,还是大金镯子,简直没把周正英的眼睛给瞪掉出来。

    也是老婆子当时还在,她做儿媳的不好大吵大闹,传出去不好,后来老婆子前脚死,后脚周正英就带头来王小芬跟前闹,要秦香交出彩礼和嫁妆,义愤填膺地要她全部交出来!

    她才不觉得丢脸,村子里为了钱为了彩礼嫁妆闹得不愉快的人家多的是,她能捞回来就是她的,她才不怕丢人。

    再者她自己女儿出嫁她就拿了所有彩礼,凭什么秦香这个捡来的比她自己女儿待遇还好?

    反正老婆子死了,秦香这丫头片子没人撑腰,她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她男人也懒得管她这些!

    秦香当年也的确就是个丫头片子,虽然机灵,但毕竟没见过这么撕破脸连呵斥带威胁的,怕了。

    最后是王小芬站了出来,和周正英正面杠。

    之前说过,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封建迷信,但落后乡村还有一个神奇的地方,那就是,这些人谈到利益,该不信鬼神立刻就不信,平日无事,就算算卦看看命,迷信与否也和翻书翻脸一样频繁。

    周正英之前女儿结婚的时候拿生辰八字笑脸登门,来王小芬这边算姻缘,这边争上彩礼钱了,立刻就翻脸。

    好在王小芬也不是吃素的,抢钱是吧?老娘拿刀砍死你!

    当年儿子还在,为了撑起家,脾气泼辣,真的是说砍就砍,有刀在手才不动那嘴皮子的工夫,灶间里拿了大柴刀,举起来就追,周正英见势不妙,大喊着救命,转身就跑。

    追出去至少二里地吧。

    自此之后,王小芬和周正英就彻底不对付了。

    王小芬觉得周正英一个整天惦记养女彩礼钱的傻婆娘,周正英把王小芬当成一个拿刀砍人的疯寡夫,两人见了面就翻脸,路都是各走一边。

    今天不知哪阵风,又把周正英这大妈给吹过来了。

    舒宁坐在小板凳上,默默地看着她。

    周正英有当年被追出二里地的心理阴影,至今不敢真正走进王小芬家的院子里,只进了门,立在门口,“哟,芬姐啊,晒豆子呢?”

    王小芬掀眼皮子看了她一眼,表情就明晃晃写着四个字——这傻婆娘。

    周正英却笑说:“晒豆子是准备酿个酱,等入冬了堂礼回来吃呢?”

    王小芬还是没搭理她。

    可舒宁却听出了这口气里的不对,这根本就是在暗讽啊。

    果然,周正英又转向舒宁,皮笑肉不笑,“香儿啊,什么时候怀上啊,你那炕头热不热乎啊,你家堂礼那魂儿是不是都舍不得下炕啊?也快怀上了啊?”

    舒宁一下子懂了,周正英如今不登王小芬这卦婆的门了,于是转头就不信神佛了,堂礼死都死了,王小芬那些瞎编的鬼话,她说不信就不信了。

    如果说早年还犹犹豫豫,不知真假,那么近几年,秦香出落得根本就是个大姑娘的娇嫩模样,肚子也没有动静,周正英自然知道都是假话了。

    这大概是日头好,活儿干完了,闲也是闲的,就抽空来给王小芬婆媳找点不痛快。

    王小芬最近半年听秦家这傻婆娘说过太多这种话,左耳进右耳出,都懒得生气,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只当这人就是个屁,继续低头挑拣正在晒的豆子——和个傻婆娘叫什么劲儿,又不是闲得慌。

    结果旁边的儿媳却忽然开口了,“你提我们家堂礼做什么?”

    王小芬听到儿子的名字,下意识抬眼。

    舒宁则冲着门口的周正英,表情不悦的样子。

    周正英没料到这丫头倒是先开口了,哟呵一声,笑起来,反正不惧,嗓门儿都大了,腰都插了起来。

    “香儿啊,我也是好心,帮你妈催催你们,你说你和堂礼,虽然一个是人一个鬼是,但是吧,孩子也得生吧,哪怕生个……半人半鬼,或者不人不鬼呢,你说是吧,哈哈!”

    半人半鬼?

    还不人不鬼?

    舒宁算是发现了,这的确是个傻婆娘,没事找事来的,本来也懒得搭理,但以前做二流情感咨询师做久了,最最最最见不得的事情就是娘家克扣女儿彩礼嫁妆,如果女儿愿意,钱给娘家也就给了,如果女儿不愿意,特么还有人追上门来追着讨不给就骂的?

    这周正英是不是个傻缺“娘家人”啊?

    当年老婆子在,秦家就是老婆子最大,老婆子说秦香留着彩礼嫁妆那她就可以留着,周正英还追上门讨要,结仇就算了,可都这么多年了,早该放下了吧,还自己大早上的找上门寻不痛快?

    秦香这个原主好欺负,我这个披着原主皮的穿越者也很好欺负吗?

    舒宁唰一下从小板凳上爬了起来,然而她刚立好,眼前一道影子加一阵风穿过——

    王小芬眨眼就跑进了灶屋。

    舒宁总觉得这个场景似乎有点眼熟,还没反应过来,门口的周正英却已经转头跑了。

    与此同时,王小芬举着菜刀从灶屋里奔了出来,“你这个臭婆娘傻老帽!敢说我媳妇生不人不鬼的孩子,老娘今天劈了你!”

    周正英在前头拔腿飞奔,“救命啊——!杀人啦——!”

    还站在院子里的舒宁:“……1.3。”

    1.3:“?”

    舒宁:“我还没开始搞事,他们本地原住民就直接拔刀了,我忽然有点不太习惯。”

    1.3沉默了片刻,显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要不,吃点瓜?”

    于是,大秋天的,舒宁站在院子里,吃着瓜,目送王小芬甩着刀和拼命跑路的周正英飞奔在田野上。

    劳动人民村野农妇那步子,跨得真特么大,完美展现了什么叫做撒丫子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