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少数派旅人 > 第二章 刚死的鬼

第二章 刚死的鬼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死亡事件发生在南城侯县大学城的暗巷里,时间是夜里九点五十五分。

    雨还没停。

    杜若予作为凶案现场的发现者,被最先赶来的民警询问许久,随后又被市局刑侦大队的刑警事无巨细筛过一遍,等她精疲力竭回到家,已是当夜十点半过后了。

    老脏狗也是疲累不堪,耷头拉耳的,活像一天之内行军八万里。

    杜若予的近视墨镜后来被警察找回来了,可惜不知被谁踩碎半边镜片,只余下另一半,形单影只地反射出冷黑的光。

    她把坏掉的眼镜扔进垃圾桶,又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副崭新的同款眼镜,摆在玄关鞋柜上相同的位置,就连镜腿角度都与先前一般无二。

    做完这些,她缓缓脱下湿透的外套,同时双眼四处谨慎游看,生怕错过房间哪个角落。

    确认没见到那东西,她才犹豫不决地洗澡、熄灯睡觉。

    这夜已经晚了,她平躺在床上,双眼虽紧闭,耳朵却全神贯注倾听周围一切动静。

    除了那条老狗的喘息,以及窗外渐弱的雨声,再没别的声响。

    良久失眠后,杜若予长叹,她掀被坐起,双掌用力抹了把脸,惆怅道:“既然总要出现,为什么还要拖着妨碍我睡觉?我如果睡不好,会有更大的麻烦。”

    她面前的室内除去往日熟悉的摆设,并无新物。

    一室冷寂。

    就连角落里的老狗也不喘气了。

    杜若予曲起膝盖,左手支撑下颌,右手藏在被窝里挠膝盖,在昏黑悄怆的室内,百无聊赖地等着。

    像是过去一个纪元,一只素白纤手从杜若予右边脖子后的黑暗里慢吞吞伸出来,手指甲沿着她的下巴一点点磨蹭。

    杜若予低头瞧着这阴森诡异的手,神情漠然。

    那手一路磨蹭,最后贴到她的左手手背上,毫无征兆地在她手背上拧了一下。

    杜若予吃痛,嘶了一声。

    那突如其来的手却仿佛得了巨大的愉悦,往下一摆,猛地用力抱紧杜若予。

    杜若予的胸口被勒住,身体无可奈何后仰,靠进了另一具柔软温暖的女性胸怀里。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这个人会是谁,长着怎样一张脸。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人刚刚在她眼皮底下咽气,变成一具不折不扣的死尸。

    “你是不是叫杜若予?”背后的女孩往杜若予耳廓里吐了口悠长冰凉的气,从黑暗里探出半张轮廓尚不清晰的脸,却也能瞧出正是今夜死在雨巷里的那个女死者,“我叫卫怀瑾。我跟着你很久了,你为什么能看见我?我现在这算什么?鬼魂吗?我的尸体是不是还在殡仪馆里等待解剖?我爸妈这会儿应该已经去认尸了吧?哎,你那眼镜是怎么回事?你没有近视吧?那你为什么要戴那个眼镜?我刚刚看过,那眼镜得有一千多度了,你就不怕真把自己弄瞎?”

    女孩声音虽清脆悦耳,怎奈啰里啰嗦,即便是只出谷的黄鹂,也叫人恨不得拿拖鞋一举打下来,图个清静。

    不仅如此,这女孩的两只手非但没有松开杜若予的意思,反而越发使力,像是要把杜若予整个人搂进她的胸膛,合二为一。

    杜若予被勒得胸闷气短,眼白上翻,连拍带揍打她的手,干咳道:“在我把自己弄瞎之前,就得先被你弄死了!”

    叫做卫怀瑾的女孩噗嗤一笑,松开双臂,只把其中一只手虚虚搭在杜若予的肩膀上,“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我明明死了,你却能看见我?你能通灵吗?还是什么法师道士女巫婆?或者你有特异功能?”

    杜若予把她的手从自己肩上挪走,“我不是什么法师道士,我能看见你,只是因为我不幸看见你的尸体了。”

    “什么意思?”

    杜若予揉揉胸口,下床去摁顶灯,屋内一时大亮,她转过身,直勾勾看向盘腿坐在她床头的年轻女孩。

    卫怀瑾的身形还不完全,大半的身体黏连在一团混沌的黑雾里,只有一张渐渐白皙的脸准确无误地盯紧杜若予,脸上还巧笑倩兮,半点不像刚死的鬼。

    杜若予哀莫大于心死,“既然你已经出现了,就放我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卫怀瑾瘪瘪嘴,鸠占鹊巢地原地躺下,还顺势把被子一扯,盖到自己脖子以下,嫣然而笑,“你今天不仅目睹了凶杀案,过后还见到了死者的鬼,任何一样都远比你睡觉重要!你还睡什么睡?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发个微博或者朋友圈,再搭配一张你受惊过度却美貌依旧的自拍吗?”

    杜若予挠挠自己松软的短发,一时想笑,“你今晚刚刚被杀,现在还自以为是化为厉鬼,你怎么看着还挺惬意。”

    卫怀瑾被她的问题怔住,明媚的眼睛无辜眨了几下,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对哦!”

    随后,她重新坐起身,酝酿情绪揪了会儿手指,干干抽泣两声。

    杜若予说:“……要不你先哭会儿?”

    卫怀瑾转过脑袋,硬把惨白的脸皱成绿油油的长苦瓜,“可我哭不出来,死了就死了,我哭哭,就能从鬼变成人嘛?”

    “这恐怕不行。”杜若予说,“况且,你也不是鬼。”

    “咦?”卫怀瑾歪着脑袋,兴致勃勃地问,“我不是鬼是什么?”

    “是幽灵。”

    “……鬼和幽灵有区别?”

    杜若予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指向桌洞下好整以暇看热闹的老狗,“它是你的同类,你找它去玩吧。”

    卫怀瑾瞅上老脏狗一眼,嫌弃地诶了一声,“你才和狗是同类!我可比狗有意思。”

    “你未必比狗有意思。”南城的寒冬腊月,既没有暖气,也供不起空调,离了被窝,只穿着薄薄睡衣的杜若予很快冻到打颤,她再懒得和卫怀瑾纠缠,兔子似的跳回床上,咻地钻回被窝。

    也不知道这举动挠到卫怀瑾哪处痒,她嘻嘻嘿嘿哈哈一顿笑,最后抹着泪花钻出被窝,“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你下去!”

    杜若予打了几个哆嗦,才说:“我也不习惯。”

    卫怀瑾理直气壮道:“那你下去。”

    话音刚落,杜若予翻了个身,顺脚将这新房客踹下床。

    卫怀瑾挟带一团黑风滚落床底,她扶着腰哎哟叫唤,“杜若予!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好歹。

    床上杜若予像是已经睡着。

    她只得自己爬起来,站到明亮的顶灯下,一副好身躯已经脱离混沌,摇身一变,与活着无异。

    室内没有穿衣镜,她踮脚欢快地走进卫生间,出来后换上米白高领毛衣和紧身牛仔裤,化有精致的妆,眉眼之间自在乐观,青春窈窕,美丽灵秀,看起来和今夜惨死黑巷的那个少女堪称云泥。

    被子闷头的杜若予抽空盯她一眼,悄悄嘟哝,“尸骨未寒啊……”

    魂魄已经又一春的卫怀瑾在狭窄室内转上一圈,疑惑道:“你这屋里有卸妆油和新睡衣吗?我晚上睡哪儿?你总不能叫我和那只狗睡在一起吧?”

    杜若予卷着被子在床上又翻了个身,背对卫怀瑾,懒洋洋道:“你是幽灵,天下之大,你爱去哪去哪,反正等我明早醒来,就算隔着天涯海角,你也还会出现在我面前。”

    卫怀瑾惊讶道:“为什么?我又不是地缚灵。”

    杜若予疲倦地闭上眼,嘴角却有意无意露出抹讥笑,“因为你会发现,天下虽大,能看见你的,始终只有我。”

    ===

    天微微亮时,杜若予已经惯性睁开眼。

    她没有贪恋被窝的温暖,迅速翻身站起,穿衣洗漱一气呵成,接着她给自己热牛奶烤吐司煎鸡蛋,填饱五脏庙,便机器人般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翻译新接的活。

    三小时后,杜若予去了趟阳台,观测到昨夜的积水已退。

    她从阳台回来,就见消失一早的卫怀瑾又娉婷地站在客厅里,一只手牵着老脏狗的脏绳索,未语先娇笑,“亲爱的室友,我早上遛狗去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杜若予看着她,宛如看着个智障。

    卫智障垮下脸,哼了一声。

    杜若予从橱柜里找出一包狗粮,倒进老狗的食盆里。

    “这狗叫什么名字?”卫怀瑾挨过来问。

    “赫奇帕奇。”

    “拗口。”卫怀瑾撇嘴,又问,“你是干什么的?”

    “翻译。”

    卫怀瑾凑到杜若予近前,才发现自己竟然比她矮上半个头,再看她瘦削的身骨和柔软的短发,笑道:“你穿得像男人,发型也像男人,只有这张脸细皮嫩肉还像个女孩。喂,你几岁了?”

    “27。”

    “比我大好几岁,我才20。”卫怀瑾说着说着,怅惘道,“可惜我已经死了。”

    杜若予置若罔闻,从她身旁路过,要去洗昨夜的衣服。

    卫怀瑾迈着小碎步跟上,“喂,你昨晚看见那个凶手了吧?就是最开始从巷子里跑出去的那个男人!”

    “警察已经盘问过我了。”杜若予把衣篓里的脏衣服一股脑塞进阳台洗衣机,接着往里倒洗衣液和消毒剂。

    卫怀瑾捂住脸,花容失色,“你就这样洗衣服的?内衣和外衣要分开洗才卫生!”

    “都一样。”

    “不一样!”卫怀瑾急道,“你至少手洗内衣吧?”

    “手洗没有机洗干净。”

    “那就买两台洗衣机嘛!”

    “没钱。”

    卫怀瑾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对牛弹琴,无话可说。

    杜若予独居惯了,哪怕不慎招惹个猫狗灵魂回来,因为语言障碍,日子勉强也还清静,可如今窄居内同处了位卫怀瑾,简直比十条狗凑在一起还烦人。

    这位已故的卫小姐,不仅啰嗦,尤其喜欢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从杜若予的洗衣机挑剔到她的简陋厨具,又从她的生活作息辩证到饮食分量,种种摩擦在傍晚杜若予吃晚餐时达到顶峰。

    “你为什么只吃素?吃素并不利于饮食健康!”卫小姐自己吃不下全素菜,终于大发脾气,“我都死了!你就拿这个来招待我?你这算什么待客之道?”

    杜若予被吵得耳朵疼,“我并不想招待你,是你不请自来。”

    “是你看见我的尸体,我才来的,又不是我愿意来的!”卫怀瑾丢下筷子,双手叉腰想做出个气势磅礴的姿态来,“赫奇帕奇全告诉我了,你这个人,只要亲眼看见什么尸体,那尸体就会在你眼前活过来,不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所以你平时只敢呆在家里,非要出门,就必须把自己装成半瞎,就连吃饭,也只敢吃素!人家客气的喊你大仙,不客气的骂你是怪胎!”

    伸长舌头卷狗粮的老脏狗蓦地被揭穿叛变事实,立即紧张地缩回桌洞,不敢看杜若予。

    杜若予给自己夹了粒青豆,懒得搭理这一女一狗。

    见她面不改色,卫怀瑾的气焰便跟花火似的,砰砰炸两声便一去不复返。

    半晌,她凑低过来,整张脸挡到杜若予眼前,“哎,我是不是在你眼前‘复活’的第一个人类灵魂?”

    杜若予撩起眼皮瞅她一眼,淡淡回答:“不是。”

    卫怀瑾坐回位置,拿勺子无趣地搅动米粥,“不是第一个啊,那多没意思。”

    杜若予趁她安静,赶紧多吃了两口饭。

    卫怀瑾自己托腮想了想,用有限的聪明才智想出个未超脱世俗的结论,“我总不可能一直出现在你眼前,那我什么时候会消失?是不是就像小说里写的,等杀我的凶手被抓到,案情真相大白,我怨念消除,才能重新投胎?”

    杜若予散漫回她,“不一定。”

    卫怀瑾却笃定了自己的答案,霍然拽住杜若予的手,“既然如此,杜若予,你来帮我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