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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阴霾扫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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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如血,山谷死寂。

    燕子谷后山游击队临时营地,深山老林子里不时传出几声夜枭的低鸣,一名持枪的游击队员警觉地站岗放哨。侦查员小刘从九瀑沟里钻出来,拍打几下身上的尘土擦下热汗长出一口气,向营地急匆匆走去。

    草庵静堂院子里,孙政委亲切地拉着李伦的手凝重道:“此去陵城还需多加注意安全,每天的形势都瞬息万变,尤其是日本特务潜入之后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搞乱陵城,还有徐州来的人敌友未明,一有情况务必联系城内的同志,他们会提供最直接的帮助!”

    “情况的确很复杂,我会尽快完成任务的。”李伦苦笑不已,老孙哪里知道那位苏长官不是别人,正是宋远航的初恋女友?也许现在不能称作“初恋”——宋远航真正的初恋是那位蓝小姐!

    李伦复杂地看一眼一言不发地望着九瀑沟方向的宋远航,深知他还没有彻底从父亲惨死的悲痛中解脱出来,现在还不能告诉他整件事,心下却不禁痛楚起来。

    李伦拍了拍远航的肩膀,两人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四目相对瞬间彼此都已心照不宣。曾经四载同窗如今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这种情谊深厚而弥足珍贵。

    “患难见真情,远航刻骨铭心!”宋远航深呼吸一下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如血残阳即将落幕,幽暗的黑夜如约而至。其实人生也是如此,朝朝暮暮日月轮回,任何人都是这轮回里的行者,只要心中有信仰,脚下才会有路。

    路却坎坷,行走日艰。当他与李伦重逢的时候从未料到会遇到如此困难,以至于让他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和痛苦的深渊之中。

    “山河破碎之际,唯有振作精神奋起抗争一途;举步维艰之时,切记还有正义与信念的追随者!你是否还记得岳飞的《满江红》?”李伦的脸上充满一种虔诚之色:“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宋远航的眼中涌出泪水,肆意而流,心潮澎湃,转身拉住孙鹤山的大手:“孙政委,共产.党游击队是一支有雄心有抱负的队伍,我宋远航能在危难之中得到你们的鼎力支持是今生所幸!”

    “宋先生言重了,我们是劳苦大众的队伍,革命让我们走到了一起,不惧惊涛骇浪,不惜牺牲一切,满腔热血杀鬼子,一心一意救中国,有游击队在一定会协助你完成使命!”孙鹤山也激动道。

    齐军爽朗地笑着握紧宋远航的手:“远航兄弟浴血冲出南京城,一路护卫国宝文物颠沛流离,我齐军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你做的是千秋大事!咱中国人讲究一个缘分,难得志同道合一同干革命,我就一个句话送给你——值!”

    孙鹤山苦笑不已:“老齐,你不是送给宋先生一句话吗?怎么只剩下一个字了!”

    齐军满脸通红:“俺肚子里哪有那么多墨水?这一个字还是憋了半天才整出来的呢!”

    众人有说有笑地走出院子,蛮牛此刻牵过一匹快马正等在那里,而蓝可儿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当听到笑声之后脸上才挤出一抹妩媚的笑容:远航笑了!

    可儿做梦都想让心爱的男人笑,但每当面对远航的痛苦之际,她的心更加痛,是那种被针扎的感觉。她想过独自去复仇,为了心爱的男人,也想过代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爱一个人,就要让他欢喜——这是蓝可儿最朴素的想法。

    但这对于一个内心保守外表泼辣的女人而言,无疑是一个不小的困难。

    李伦看到蓝可儿矫健的身影,心忽然被刺痛了一下!

    “远航,你的可儿都等不及了!”

    宋远航心思沉沉地笑了笑,心里却泛起一种难以释怀的苦涩。可儿明显瘦了很多,脸色有些苍白,但能从她的眼中看出来女人特有的欣喜和幸福——他忽然发现自己亏欠可儿的太多了!

    李伦飞身上马拱手笑道:“诸位留步,改日相聚!”

    “我已经命令沿途的流动哨暗中保护了,以免发生意外。”宋远航向可儿使了个眼色:“我们送李先生一程!”

    宋远航和蓝可儿也飞身上马,三匹快马冲下山坡,扬起一阵烟尘,片刻之间便消失在血色的夕阳下。

    齐军心思沉沉地望着远去的背影:“远航是重情重义人啊!”

    孙鹤山点点头,这位二龙山“公子哥”的表现出乎他的意料,无论是从知识才学还是为人做事等方面,完全不是那些肤浅之辈可比。这在落马坡王庄的时候他便对宋远航有很深的印象,实在难得。

    对于宋远航而言,近段时间经历的种种无疑让他成熟了很多。他深刻地认识到世态炎凉尔虞我诈,也理解了父亲的宽厚慈爱、可儿的痛苦隐忍和友情的深沉博大。这对他而言是一笔弥足珍贵的财富。

    “报告!”侦查员小刘满头汗地跑来:“孙政委,齐队!”

    “什么事?”孙鹤山转身凝重地打量着小刘急切道:“是不是有了鬼子的消息?”

    小刘胡乱地擦了一把热汗,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给孙鹤山:“在九瀑沟发现的!”

    齐军一把抓过来展开,看了半天弄得满头雾水:“政委,这上面写的是……啥玩意?”

    “齐队,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是省省吧,明显是日本鬼子画的字!”小刘无奈地揶揄道:“还是请政委解读一下——我怀疑鬼子还在九瀑沟,根本没跑远!”

    孙鹤山接过纸凝神仔细观看:“果然是鬼子的电报纸,但这上面写的咱看不懂!”

    “小刘分析得对!”齐军立即兴奋起来,抓住侦查员的胳膊:“在哪弄到的?”

    “九瀑沟……”

    “具体位置!”

    “距离寒潭不算远,我钻进老林子悬崖边上拉屎,这东西挂在树梢上的。”小刘苦笑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下来,摔得我五迷三道的。”

    孙鹤山心思沉沉地看一眼齐军:“加强戒备!方圆五里之内布设卡子,重点围绕山寨,不要主动出击,伺机而动!”

    “是!”齐军挥了一下手,把电报纸揣好,拉住蛮牛的手:“蛮牛,向山寨发警报,让远航回山。”

    尖锐的哨音立即响彻燕子谷,不多时远处传来回应之声,盘旋许久而不散。这是二龙山最具特色的警报系统,只要一处哨卡发出警报,在九曲十八弯巡逻的兄弟们就会立即传递出去!

    齐军和蛮牛立即飞身上马去追宋远航,而孙鹤山回到草堂部署五里哨卡事宜。在没有确定敌人具体活动区域的情况下,孙鹤山采取了以静制动的策略,毕竟游击队所面临的是穷凶极恶诡计多端的日本鬼子。

    孙鹤山知道该如何打鬼子!

    暂编团团部戒备森严,宪兵连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气氛凝重而紧张。苏小曼一身戎装威风凛凛,脚下一双黑色的小牛皮靴子擦得锃亮,走起路来发出一阵有节律的“哒哒”声音。

    而紧随其后的钱斌军容严整,后背微驼,走起路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如果看不到人是绝对听不到他的声音的,老牌特工范十足。

    “苏长官!”赵国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褐色老脸火辣辣的发烫,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看一眼苏小曼就会不由自主地呼吸困难,大概是得了“恐惧症”!

    苏小曼微微点头:“人都齐了么?”

    “营参谋说差不多齐了!”

    “到底齐没齐?”苏小曼眉头微蹙,快步向校场走去。

    赵国诚望着苏小曼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慌忙跟了上去保护:“暂编团这几天几乎快残废了,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工兵营那边不知道人数多少,警卫营差不多齐整了,步兵营还有百十多人,一营基本全被耿精忠损失殆尽了!”

    杂牌团的编制本就不充足,冯大炮主政的时候有三个营,一营是步兵营,负责军火库安全和巡道线安全;二营由骑兵连、工兵连、辎重连、通讯连等杂糅组成一个营;而警卫营则有团部警卫连、特务连和一支卫生队组成,负责团部安全警卫、任务侦查和卫生医疗等事物。

    冯大炮为了多得军需给养,还弄出个虚构的“加强营”,有迫击炮连、平射炮连和机车牵引连——杂牌团有两门30MM的迫击炮,和六门平射炮,所谓的机车牵引连不过是拉大旗扯虎皮的角色,长官着骡马队而已。

    杂牌团上述营连人数严重不足,本来战时编制是一千多人的战斗团,被冯大炮经营得乱七八糟,最好的时候也不足千人。经过此番折腾,每个营不足二百人!

    去除修铁路的工兵连人口,苏小曼所能控制的队伍也就五六百人——还不足战时国军一个加强营。

    “立正——”赵国诚见苏小曼和钱斌站稳了,才虎吼一声下达指令,校场上的噪音立即戛然而止。

    苏小曼巡视着“三个营”的兵力,不禁气不打一处来:若是当初知道冯大炮把暂编团经营成这样,立即拉出去给毙了!

    “还差多少人没有归队?”苏小曼眉头微蹙看一眼旁边站着的警卫营参谋:“即将展开夜训拉练,没有归队者军法处置!”

    “报告苏长官,城里的都通知到了,能来的也就这些人了——不少人得到了军饷都不干了!”营参谋无奈地汇报到:“三营六百六十八人,工兵连和部分步兵连被我派去修铁路,余下人等听从您的指挥调配!”

    钱斌的鼻子差点气歪了,按照国府军事委员会的战时编制,正规团得达到两三千人,一个师团超过万人,这几个人竟然能称得上团?难怪日本人轻易偷袭得手。

    “今夜实战整训,兵分两路,一路巡查铁道线,另一路兵发二龙山!”

    钱斌脸色阴晴不定:“骑兵连、炮兵连、特务连、通讯连、卫生部也要整训拉练!”

    营参谋愕然不已:“苏长官,二龙山可是土匪的地盘,万一引起冲突了咱们铁定吃爆亏……”

    整个校场陷入一片嘈杂之中,这些家伙们平日里基本不训练,在冯大炮的治下基本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唯一的任务便是巡查铁路线,干着巡道工的活,享受军队的待遇。一听要兵发二龙山整训,立即陷入混乱之中。

    “谁不想整训请出列!”

    “苏长官,老子的任务是保护铁路线,不是剿匪!”一个兵痞吊儿郎当地走出队列,把枪杵在地上面带不善道。

    “砰!”兵痞被一枪撂倒,惊得营参谋愣在一旁,脖子冒凉风冷汗“唰”的流下来。军法处可不是吃素的,这帮玩意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校场一片死寂。方才还乱哄哄的人群立即陷入沉默之中,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三道四的。钱斌面无表情地扫一眼在地上抽搐的兵痞,把手枪插在腰间,宪兵连把尸体抬了下去。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前线之军人浴血而战,而你们呢?军纪涣散军心浮动,甚至夜训拉练都要讲条件——日本人跟你讲条件吗!”钱斌咬牙切齿地盯着众人:“为何要上二龙山夜训?为何不肯进山拉练?为什么那么多的托辞?原因只有一个——畏战!”

    钱斌的话不无道理,暂编团驻扎陵城一年有余,主守防卫之责,但一年来没有打过一次仗,没有进山剿匪,更没有上前线参加对日作战。作为城防军,他们没有起到保境安民之责;而作为后方增援力量,他们没有守护好铁路要隘。

    畏战的心理让他们成为一支金币其外败絮其中的乌合之众,在冯大炮的经营早已忘记了自己是军人,早已蜕变成某些人攫取利益的筹码!

    “蒋委员长坐镇武汉行辕调兵遣将,第五战区烽火燎原,日军即将兵临城下,今天这里是徐州的大后方,也许.明日就成为对日作战的最前线!”钱斌提高声音愤怒道:“枕戈待旦唯恐不及,马革裹尸誓死捍卫,畏战者比被战所累,唯有同仇敌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