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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大白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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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再多买一点点,你就能看到我的更新了哦。  灶上的酒糟咕嘟嘟的响着,盖着穹形锅盖的大锅里,酒糟里的酒凝结成了珠子,一滴又一滴的, 通过竹管,往旁边的酒瓮里滴着。

    葛牙妹已经到前面照料酒肆去了。酒窖里就只剩锦棠和陈淮安。

    “陈至美, 我娘是叫孙乾干那厮强迫的。”锦棠身上沾了血, 躲在只大酒瓮后面换着衣服,一口银牙几欲咬碎:“你或者仍旧不肯相信, 就像你永远都不曾相信我一样,但她就是叫人逼/奸的, 这我比谁都知道。”

    因为她的体质, 恰和葛牙妹一模一样, 她多少次吃亏,也是坏在酒上。

    可上天偏偏给葛牙妹一个罗根旺这样的丈夫, 靠的, 就是卖酒为生。给她一个娘, 就是葛牙妹。

    锦棠换了件葛牙妹的衫子, 软脚塌肩的走了出来, 两眼红丝满布,杀过人的怒气还未散去, 仰面, 指着陈淮安的鼻子道:“上辈子你说我娘必定是渴极了, 主动招惹的孙乾干,为此而耻笑过我娘的那些话,你还记不记得?”

    陈淮安急着毁尸灭迹,推了她一把:“你先出去,这些我们一会儿再说。”

    罗锦棠不肯,搡开陈淮安的手又折了回来:“我记得这渭河县的人骂我娘的每一言每一句,我也记得你当时的轻蔑和耻笑,世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你也是个瞎子,也许你到此刻还不肯相信我娘是叫人强迫的,还觉得我也是个整天勾三搭四的浪货,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她上辈子就是太在乎陈淮安的想法,整日/逼着他承认她娘是叫孙乾干给奸污的,俩人不知为此吵了多少回架,吵架扭不过他的想法,便守着身子不肯给他。

    陈淮安的性子,酒可以不喝,饭可以不吃,床上那点事不能不搬弄,最后一气之下,就把个孙乾干推入渭河,给淹死了。

    因为孙乾干的一条命,罗锦棠在床上便任着,由着陈淮安造。可越由着他造,她就越觉得耻辱。总觉得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

    罗锦棠这辈子当然已经不在乎陈淮安对自己的看法了,但她在乎葛牙妹的名誉,所以,她一定得帮葛牙妹找到清白才行。

    遭人强/暴这种事情,世人对于男人似乎都格外宽容,顶多说他把持不住,说他一时昏了头。

    可是对于女人就格外的苛刻。但凡有个女子遭人强/暴了,人们会说:她必定是穿的太少,勾起男人的淫心了。

    再或者:她必定是给那人暗示了,暗示自己很容易得手,否则的话,大街上那么多女子没有遭人强/暴,怎的偏偏就她叫人强/暴了?

    而葛牙妹又是那么个醉虾一般的体质,就更加容易叫人觉得她是自愿的。

    正所谓百口莫辩,锦棠叫人唾骂了一世,至死都没能抬起头来。

    陈淮安一把将罗锦棠搡出门,直接将她搡出后院,便把个后院的门给关死了。

    他其实来的早了,一直就在罗家的后院门外站着,他也确实该脸红的,因为他比锦棠还了解她的身体,以及她和葛牙妹吃了酒就会酥软的这个身体缺陷。

    人不能以貌来取,葛牙妹虽生的相貌娇美,但确实不是个风骚性子,一个妇人操持着这么大的家业,酿酒,卖酒为生,最后却叫一县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了十多年。

    若非他为官之后特意下公函委托县衙照料葛牙妹那点子孤坟,连点尸骨都要叫人扒出来扔掉。

    *

    陈淮安关上后院的门,是一个人处理的尸体。

    最后孙乾干的尸体和他那药箱子究竟是怎么处理的,她们不知道,他是把人沉到了渭河里,还是挖坑埋了,罗锦棠也不知道。

    罗念堂在楼下沽酒,罗锦棠带着葛牙妹上了楼,一家三口围坐在一处,她才要问葛牙妹是怎么叫孙乾干父子给胁迫的。

    照葛牙妹的话说,孙福海来替罗根旺治病之后,一开始也只是单纯的治病而已,直到三个月前,他说,自己藏着一味奇药灵芝。

    灵芝能去腐再生,起死回生,配合着针灸,可以逐渐修复罗根旺已经腐化的椎骨,让他生出新的,完好的椎骨来。

    但那灵芝价格极贵,要三百两银子才能得。

    葛牙妹急着替丈夫治病,再者说,当时手头还算宽裕,遂也不皱眉头便答应了。

    也不知怎的,服了灵芝煎的药之后,罗根旺就能自己翻身了。

    葛牙妹当然觉得这是那灵芝的功劳,便还想要一味,看能不能治的丈夫自己站起来。这时候,孙福海告诉她,徜若连服六枚灵芝,自己稳打稳能保证罗根旺站得起来。

    一下子买五根灵芝,就得整整一千五百两银子。葛牙妹才替罗锦棠办过嫁妆,肯定没有那么多钱,这时候,孙福海便说自己可以放印子钱给葛牙妹,她暂时也不必还本,只需要每月支付利息,等罗根旺站起来,挣了钱,家里宽裕之后,再给他还息便可。

    葛牙妹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然后,孙福海一次性拿来了五根灵芝,一月服一根,到如今已经服了两根,家里还剩着三支。

    葛牙妹满心以为丈夫服了灵芝,再配合孙福海的针灸就可以站得起来,直到他上个月开始催利息,才知道一千五百两银子,一分的息,她一个月就得支付孙福海一百五十两银子。

    一间小酒肆而已,一个月顶多几十两银子的进项,上哪找一百五十两银子去?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利滚利,徜若这个月还不上一百五十两的利息,折中到下个月,就是一千一百五十两的本钱,一分的息,到最后越滚越多,若是一年不还,光利息就是两千多两,而生出的息,居然会达到一个月四百两。

    孙福海拿算盘珠子拨着,越算银子越多,葛牙妹这才知道自己是被骗了,她无力偿还本金,利息越滚越大,滚成个雪球一样,就因为几株灵芝,她居然让家里背上了几千两银子的债,而丈夫能不能站得起来,还是个未知数。

    这时候,孙福海便提出来,让葛牙妹把院子和酒窖抵到他家,这样子,他就把葛牙妹的债一笔勾销,再替罗根旺治好病,让他能站起来。

    医者若有颗父母心,便是良医。医者若以治病救人敛财,比屠夫还不如。

    葛牙妹又想丈夫能站得起来,又怕要断生计,舍不得自己的酒肆,又不敢把自己欠着巨额债务的事儿告诉锦棠,想一个人承担下来,才会酿成今日的祸患。

    她总觉得等丈夫站起来,自己受过的一切痛苦和屈辱就可以抹消。

    谁知道上辈子最后罗根旺倒是站起来了,可她也叫孙乾干给杀了。

    “就这些债?总共三千五百两?”锦棠问葛牙妹。

    葛牙妹手捂起了脸,忽而伸了五根指头出来。

    “五千两?”锦棠失声问道。

    葛牙妹捂着脸点了点头,她整整欠着孙福海五千两的印子钱。

    罗根旺一个大男人,躺在床上两年起不来,以致于妻子叫人这般折辱,如今还欠下巨额债务,他是深深觉得自己无能,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上眼睛,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显然是在哭。

    葛牙妹使劲掐了把丈夫的大腿,骂道:“我都这样了还撑着,你又有啥可哭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到底也不过个杀人偿命罢了,人是我杀的,罪我来担。

    我只要活着,就有你的一口气在,我要死,会先喂你一口药,让你跟我一起走,横竖咱们不要拖累两个孩子就好。”

    这就是父母,无论自己身在如何艰难的境地,只要能挣扎,能找到一口喘息之气,就绝不会想着给孩子带去负担。

    转过身来,葛牙妹见锦棠红着眼睛是个要落泪的样子,一指头戳上她的额头也是骂:“你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有我葛牙妹这样的母亲,就是你的业障,等我死了,收心好好儿跟淮安两个把日子过去,还想和离了做卖买养活自己,你瞧瞧一个普通人想在市面上做点子卖买难不难?”

    罗锦棠刚要说话,便听后面一人道:“狗屁的灵芝,树舌而已,这东西在市面上,顶多一百个铜板。”

    是陈淮安,他才处理完尸体,身上干干净净,一股子浓浓的酒香,因身量太高,在这局促的阁楼上局促的弯着腰,把朵树舌丢在葛牙妹面前,道:“岳母是叫那孙福海给骗了,这东西不过树舌,虽说有药用价值,但跟灵芝没得比。”

    所以,孙福海从一开始,就有意要图谋罗家的酒窖和这点铺面,院子,而葛牙妹是彻底上了他的当了。

    *

    罗锦棠起身,拉着陈淮安进了自己未嫁时的闺房,说是闺房,仍是在这阁楼上,不过几块板子遮出来的一张小牙床而已。

    木墙上糊着墙纸,墙纸上贴着锦棠自己制的绢花、绘的小画儿,沾的贝壳与秋叶作成的远山近水,虽都旧了,但依然色彩鲜艳,温馨雅致。

    一间顶多六尺宽的屋子,就跟她的性子一样,又热闹又欢腾。

    床头就是窗子,下午的余晖照进来,就洒在她的小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