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权奸投喂指南 > 18.第十八章

18.第十八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陆听芝从前不懂画,但因着小堂妹的缘故,也渐渐知道些金碧山水、大小青绿山水之类的画种。

    她半年前见过这画。

    她时常跑去书房瞻仰小堂妹的画作。金碧山水辉煌秾丽,又颇费工夫,小堂妹素日练手多画淡彩、斗方,临摹也不常临长幅金碧山水。

    她当时见那幅金碧山水大气精丽,深得意趣,惊呼好画,淘淘说那不过是她临摹的,又支腮沮丧说,自己临摹到大半时不小心出了个小差错,心痛之下花了半日补救,把画错的山峦改成了云岚和林丛。

    她看过原作,淘淘临摹得形神兼似,只是画错那处大有出入。

    因着特征明显,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高瑜手里那幅所谓真迹,是淘淘那幅临摹之作无疑。

    而真正的李昭道原作,在淘淘手里。

    高瑜见陆听溪盯着自己的真迹看,嘴角笑意压都压不下:“看来五姑娘亦是慧眼识货之人。这幅大师之作,技法已臻化境,从运笔到着色,处处见功底。可惜我技拙,只能临得几分形似,不得精髓。”

    陆听溪沉默。

    高姑娘谬赞了。

    高瑜看陆听溪半晌不语,心下不快;“五姑娘以为然否?”

    陆听溪认真道:“然,然,此画绝好。”

    高瑜这才又露了笑。她拿来自己临的那幅画,请陆听溪指教。嘴上说是请教,实则是等着恭维。她自觉临得甚是到家,此番不过是顺道来显摆,否则不会等临好了画才来陆家。

    “这画意境高妙,着实不易临摹……尤其那处云岚林丛,实在巧思,我临到这处时,费了好大功夫才画个大概。”高瑜道。

    陆听溪心说这不废话吗,那是画错了后来补救的,能不难画吗?

    她当初也画了好久呢。

    高瑜见陆听溪全无凑趣之意,正自不豫,陆修业与陆府几个子侄俱来给祖母问安。

    陆修业一眼瞧见那幅被精裱起来的金碧山水,愣怔当场。

    高瑜暗暗蹙眉,问他可是觉着这真迹有何不妥。

    陆修业立马摇头;“非也非也,此画技法绝伦,不亏是大家之作!”

    高瑜这才神色稍霁。

    自陆家出来,一上马车,高瑜就道:“母亲,我花了三千两才买来的画就这样送人了不说,我瞧着陆家识货的也不多,我真想把画要回来。”非但对她那幅真迹兴致不高,还对她的临摹之作吝于夸赞。

    泰兴公主被这场风波折腾得心力交瘁,狠狠瞪她一眼:“事了了便阿弥陀佛了,你再多嘴,瞧我怎么罚你!”

    高瑜不以为意。

    依她看,陆听溪说不得是看了她的画,自惭形秽,这才不接话。京中总传陆听溪画技如何了得,她倒觉未必,陆家亦是显贵之门,趋奉陆听溪者怕是不在少数。

    等浴佛节那日,她非带几幅画作让女眷们都长长见识不可。

    最好也让沈惟钦好生看看。

    陆修业向祖母作辞后,飞也似地来寻妹妹。

    “我方才险些没忍住,你也是蔫儿坏,就那么干看着那高姑娘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陆修业笑得前仰后合,“看不出她竟这般欣赏你,你们不做好姐妹可惜了。”

    陆听溪翻他一眼:“这事不是也有你一份?”

    陆修业干咳一声。

    这倒有一段掌故。当初他瞧见妹妹临的那幅画眼前一亮,与原画比对一番,觉足可乱真,便不由分说顺了去,后拿到他常去的万宝楼让掌柜一观。

    万宝楼专鬻古董字画,掌柜赵全更是阅宝无数。他本无心之举,但赵全看罢却让他出价,竟要买下,说有些主顾也爱买仿得踔绝的临摹之作。他看妹妹那画上落款题的亦是原作者,也没印上私章,就高价卖与了赵全。

    卖画的银子他全给了妹妹,还绘声绘色地转述了赵全的滔滔夸赞。

    没想到这幅画兜转一圈又回来了,只是显然被匠人做旧了,若非老辣的行家里手,断难辨真伪。那高姑娘显然功夫不到家,被人诓了还自鸣得意,临的画也全无灵气,只知依葫芦画瓢却不得其神,这等人还想跟他妹妹比。

    陆修业笑嘻嘻:“要不我再把这画拿到赵全那里卖了,说不得过几日就又回来了,咱们往后单靠着这幅画就能致富发家。”

    “那也得遇上高姑娘那样的买主,”陆听溪道,“我还是去跟祖母言明得好,免得闹了笑话。”

    其实临画不必也不可能临得十足十相似,临摹的目的不过是体会原画作者的作画过程与手法意旨。她那回心血来潮,想看看自己能临到什么程度,却不曾想画错一处,这错处却又成了辨识特征。

    陆听溪将真假古画之事禀了陆老太太,老太太正饮燕窝粥,闻言险些呛着。

    “我说你这皮猴儿今日怎这样乖巧,原是坐听旁人如何夸你,心里美着呢。”老太太跟小孙女玩笑一回,又让拿来真迹给她瞧瞧。

    正赞着孙女画技,丫鬟报说陆听怡领着一众姐妹来了。

    老太太怕节外生枝,命人将两幅画都收起。

    陆听怡进来后神思不属,倒是陆听惠谈兴颇高。

    “祖母,孙女听表兄说了个好消息,是有关浴佛节的,祖母猜是甚事?”陆听惠笑意满面,掠视众人,“大伙儿也猜猜。”

    她口中的“表兄”自然指的是孔纶。刘氏挨罚后,孔纶因着陆听怡的婚事往陆家跑了几趟,陆听惠仗着自己是孔纶的亲表妹,总借机搭话,转回头就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在孔纶面前十分得脸的架势,得意全写在脸上。

    陆听溪兀自慢悠悠吃樱桃。

    陆听芝私下说,孔纶是出了名的文雅公子,脾性好,这才不跟陆听惠计较,陆听溪从前兴许会这样认为,但自打出了孔纶牵线顺昌伯府这桩事后,她就总对这个隔房表兄存着一份疑心。

    陆听惠见姐妹之中无人应话,特特点了陆听溪;“五妹妹素日最是机敏伶俐,不如猜上一猜?”

    这等事,纶表兄说他也是才得知不久,陆听溪更不会知晓,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

    陆听惠暗勾笑,瞧见陆听溪吃樱桃,也让自己的丫鬟去端来一小碟。才拈起一颗入口,就听陆听溪道:“二姐是想说太后到时会让官家女眷们入宫共与佛事?”

    陆听惠险些咬到舌头,惊愕看她:“你怎知的?!”

    陆听溪笑道:“二姐素日最是机敏伶俐,不如猜上一猜?”

    陆听惠听她竟将她的话如数还与了她,偏还一副嬉笑的口吻,让她不好较真,一口气憋在胸口,嘴上却还得夸她这五妹妹慧黠。

    陆听溪轻咬樱桃薄皮,暗道谢少爷的消息果然灵通。自打她与他缔盟之后,好些事都比旁人知道得早得多。

    众人跟陆老太太作辞后,陆听溪被陆听怡拉到了廊庑僻静处。

    “那桩事……淘淘说,我要不要现在去跟祖母道个清楚?”陆听怡唯恐顺昌伯府那门亲事成了,心中急乱。

    陆听溪思忖少顷,道:“姐姐如今说了也无用,倒不如先跟崔鸿赫通个气儿,让他父母来一趟,跟祖母表个意。”

    她不能将谢思言的筹划道出,只能尽量周全大堂姐这边。

    陆听怡急道:“我镇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和他说去?”

    须臾,陆听溪道:“可以寻个由头出门,往韦弦书院那边去一趟。我跟姐姐一道。”

    姐妹二人议定,回房拾掇一番,往前头去的路上,碰见了正玩抖空钟的陆听芝和陆听芊。

    陆听芊忙放下手里空钟,提裙上前:“大姐和淘淘可是要出门?”

    陆听芝打趣道:“妹妹窜得这样快,莫非还想出门接着挑拣胭脂水粉去?上回跟娘出去,逛了好几家铺子,妹妹都没找见合意的。”

    “妹妹近来这般挑剔,依我说,合该管淘淘借些颜料来,妹妹想把脸涂成什么色儿,就让淘淘调个什么色儿出来,届时妹妹那妆决计是京中头一份。”

    陆听芊红了脸。

    今日听闻浴佛节入宫之事,她就即刻想到了自己的胭脂水粉尚未买齐,当下有些坐不住。

    沈惟钦是宗室子弟,浴佛节那日自然也会入宫。

    她至今想起董家寿宴那日的偶遇还会面红耳赤,沈惟钦竟目不转睛盯着她胸前配饰看。

    陆听怡眼见着四妹面上霞色几要红过今日吃的樱桃了,解围几句,称下回再带四妹出来,领着陆听溪出了垂花门。

    坐上马车,陆听怡瞥了眼五妹搬上来的那个三尺见方的箧笥,问她里面装的甚。

    “一些书画。从前给我授业的纪先生住在韦弦书院附近,我打算把近来的画拿去给他老人家看看,讨教一二。”

    陆听怡笑道:“淘淘果然好学。”

    陆听溪默默埋下头吃点心,压下心中忐忑。

    书院多择址阒其无人的清静之处,韦弦书院位于京师西郊,水绕山环,地界清幽,隐世桃源一般的所在。

    书院侧植海棠林,林尽复西十数里外有寺名鹫峰。鹫峰寺是左近唯一的庙宇,往来僧俗知士子须静,书院内中又有官宦子弟,为免冲撞,偶然途径,必穿海棠林,绕行书院。

    然而自打谢思言来韦弦就学的消息传开后,连这处海棠林也清静了下来。

    杨顺沐着飒飒熏风,立在海棠林中,骋目远望无垠旷野,不禁喟叹。

    这深山老林似的地方待久了,果然瞧见一头母鹿都觉娟秀可人。

    世子也是好耐性,陆姑娘迟迟未曾践诺,世子竟也没去掳人,还端坐在此下棋。

    陆姑娘未露面这几日,世子又多了一桩烦心事——国公爷来信说,让世子准备着,下次回国公府时,相看保国公家的小姐。

    世子心里烦闷,面上却半分不显,这才可怖。

    谢思言背临一株虬枝海棠,看向对面的堂弟谢思平:“该你了。”

    明明对面的兄长神容平静,谢思平却是不寒而栗,不知为甚,他总觉这两日的兄长格外瘆人。

    “兄长饶了我吧,”谢思平直渗冷汗,“这棋其……其实也没甚好下的,我早就输了。”

    兄长一早就能杀他个片甲不留,却偏生慢慢折磨,看他垂死挣扎,看他负隅顽抗。他深知兄长性情,不敢胡乱走棋了结此局,只能苦苦支撑。

    这种棋下多了,他非愁秃了不可。

    究竟是哪个作孽的惹了兄长不快!

    他得作速回书院了。谢家家教之严,堪可谓冠绝一时,天下仰风。他若再不走,明日交不上功课,传到他老子耳朵里,他怕是要被揍得半月下不来地。

    他若有兄长那等好使的脑子,他也闲坐下棋。

    谢思平虽已立起,但未得兄长应允,并不敢走,只能恭敬垂手。

    此时,崔鸿赫过来,说有先生叫谢思平过去。谢思平如蒙大赦,得了兄长首肯,一溜烟跑了。

    崔鸿赫与谢思言寒暄几句,施礼道:“在下有事在身,倘有人向世子问起在下行踪,世子只道未见便是,万望多行方便,不胜感激。”言罢再礼,作辞而去。

    谢思言吩咐杨顺几句,须臾,杨顺折回:“世子,崔鸿赫往林峦深处去了,有个女子戴了帷帽远远过来,大抵是陆听怡。”

    杨顺说到后头,大气也不敢喘。

    崔鸿赫都等来了大姑娘,世子却……

    “崔鸿赫走时那架势,急着投胎似的,有姑娘来找有什么了不得的。”谢思言冷嗤。

    他两根长指紧夹一颗黑子。棋子是云南永昌的“云子”,对光一映,碧玉一般莹润通透,暗转碧色幽光,搁到棋枰上却是纯黑无杂,乃是棋子中的极品,价比黄金。

    男人长指白皙,骨节匀称,比这精烧细炼出的云子更悦目。

    指尖一旋,“啪”的一声脆响,谢思言将黑子甩入香榧木棋罐里,起身回书院。

    杨顺暗道,世子近来总这么干,亏得这云子坚牢,堕地不碎,否则就那两罐棋子,还不够世子这两日扔的。

    不多时,谢思言出了林子,杨顺急急追来;“世子,陆姑娘来了。”

    “知道了,你复述一回意欲何为?”谢思言步子不停,不耐道。

    杨顺恍悟,忙道:“不是大姑娘,是五姑娘,五姑娘来给您送画来了。”

    步子顿了须臾,谢思言淡声道:“带她过来。”话说得慢,手却飞快正了衣冠,步至湖畔,往水面上望了眼才折回林中。

    谢思言人高腿长,步子又快,杨顺竟一时跟不上。

    他怎么觉着世子跑得比方才的崔鸿赫还快。

    陆听溪不必看谢思言的脸色也知他心有不豫,再三解释自己为何如今方至,但他辞色未有稍降。

    她只好硬着头皮先把画给他。

    谢思言大马金刀坐着。

    她方才过来时他就瞧见了。身形娇小的少女背着个竹编的大箱箧,仿佛要将她压到地里一样。少女一瞧见他就加快了步子,到了跟前,讪讪解释罢,又扭着脖子反着手,笨手笨脚从背上取箱箧,跟乌龟卸壳似的。

    他搭了把手,帮她将壳卸掉,顺手接过来。

    方才将少女压得弯腰喘气的壳子,就这么被他轻轻巧巧单手拎了起来。

    打开来,他发现她这壳子里装的东西还不少。随手捞了几张画出来,未及细看,有一张滑了下来。

    是幅经年的旧画。画上一派繁花淑景,一个看不清眉目的少女一面自马车上下来,一面将手中花冠抛给近旁的丫鬟。

    画卷留白处题了两行诗——“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谢思言的目光在上句徘徊凝滞,捏着画卷的手指骤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