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宠妻宝典 > 27.第027章 商人重利

27.第027章 商人重利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027章商人重利

    (第一更)

    沈卿妍看着她, 唇畔勾起一抹戏谑笑意。

    任凭周遭异样的目光, 她也不惧移目, 反而好似静待一场好戏开场的模样。

    身旁唤作南栀的丫鬟更是伶俐:“我还当什么人这么不长眼,连我家小姐的道都挡, 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吗!”刹那间,却似是突然才认出洛青婉来一般,“呀”得一声惊异道:“怎么是洛姐姐呀,洛姐姐也在硕城?”

    分明一唱一和, 却妆模作样。

    她不过一个沈府的丫鬟,却唤洛青婉姐姐。

    换言之,沈卿妍面前, 洛青婉不过是个卑贱的婢子。

    沈卿妍却冷冷道:“什么样的人你都敢唤声姐姐,我们沈府的丫鬟是这么好做的?出身卑贱,想把你拔得再高, 你也改不了本性, 明日就滚去杂役房做粗使去。”

    南栀赶紧跪下,扇了自己一耳光:“小姐, 是奴婢错了, 奴婢是小姐的丫鬟,不当随意唤些卑贱之人做姐姐,摸黑了我们沈府的脸。”

    言罢,转眸恶狠狠得看了洛青婉一眼, 好似挑衅。

    沈卿妍嘴角微微勾了勾。

    南栀也倨傲起身, 狐假虎威。

    洛青婉却权当看戏一般, 眸间清冷,面上没有旁的表情。

    贾容和豆子猝不及防,纷纷怔住。

    眼前的女子衣着端庄华贵,面容清丽,乍一看应当是哪个大家世族之后。

    所以先前开口,贾容和豆子还以为听错,均未反应过来。

    可后来喝身边丫鬟的这一出一唱一和,就让人全然明白了过来。

    竟是,特意羞辱夫人!

    贾容和豆子眼中皆是义愤,可踏雪已上前,被夫人拦住,他二人驻足。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便罢了,怎么也学着所谓的高门府邸,只知牙尖嘴利?”洛青婉声音清淡,却婉转动听,好似说的旁人一般,也似是并不在意。

    洛青婉拦她,踏雪也知晓分寸。

    对方是晋阳君沈倾城的妹妹,便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可那晋阳君的妹妹回回都仗着自己哥哥是晋阳君,横行霸道,挑衅夫人。

    洛青婉告诫她当做听不见罢了。

    她也知夫人在意鹿北商路之事,此时得罪晋阳君并无好处,可眼下这回竟越来越过分,竟拿个丫鬟婢子来贬低夫人!好似说夫人连给她做丫鬟都不配!

    踏雪这才忍不住想上前,却被夫人拦下。

    她险些坏了夫人的事!

    幸好夫人拦下了她。

    夫人这番话也算拐着弯骂了沈卿妍一通,却没有直接冲突,她心中倒也解气。只是不能直接怼回去,踏雪心有不甘,便也狠狠瞪了那个南栀丫头一眼,才朝洛青婉道:“夫人,都怪奴婢读书少。”

    贾容和豆子险些笑出声来。

    “你!”南栀一时气急,却只碰出这么一个“你”字来。可对方只说了一个非礼勿听,一个高门府邸,再就是一个牙尖嘴利,她若是应承,岂不是就变成了对方口中的牙尖嘴利了?

    说她牙尖嘴利尚好,可“高门府邸”四个字却当真是嘲讽自家小姐的!

    小姐什么身份!

    小姐的姨母是当今太后,小姐的哥哥是晋阳君。沈家一门显赫,放在京中都没有几家世族可比。更何况小姐是太后最宠爱的侄女,日后的夫婿也定然是人中龙凤。

    更无说旁的!

    太后和晋阳君宠爱小姐,便是将这商家之女即刻押下,踏着她身上走过都无人敢有异议。

    眼下,岂容她一个商人的女儿对小姐如此不敬?

    南栀理顺后,才将舌头捋直了,理直气壮道:“怎么,唤你家小姐一声洛姐姐,还真当恭维你家小姐?就是你家小姐,见了我们家小姐,也不配给我们家小姐拎裙角的!”

    沈卿妍满意抬起下颚。

    却忽得被洛青婉身后一声呵斥吓住:“住口!哪里来的贱婢竟敢出言侮辱夫人,拿下!”

    贾容的中气本就足,这一声冷不丁的高喝倒叫所有人一惊!再加上他身着侍卫铠甲,又生得高大挺拔,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就似隐隐要出窍。

    他一声高喝,身后十余侍卫,包括豆子都跟着整齐节奏拔出半截刀鞘,露出真刀真枪的银白光泽来。

    南栀险些吓得腿软。

    沈卿妍也咽了一口口水。

    可待自己身后的侍从也拔刀围了上来,沈卿妍才觉方才真是被唬住了,有沈家的侍卫在,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是硕城,哥哥眼下就在硕城!

    待得平静下来,才回味起先前贾容的一番话来。

    夫人?洛青婉嫁人了?

    可先前没有仔细看她,眼下才见她绾了发髻,还真是嫁人了。

    呵!沈卿妍轻蔑:“不知是哪家夫人?”

    贾容道:“自是建平侯夫人。”

    建平侯?

    南栀愣住,洛青婉,不,那个商家女怎么会嫁了侯门?南栀脸色难看,既是侯府夫人,都是有朝廷的玉牒在,她一个丫鬟出言诋毁一个侯府夫人,还说得如此难听……南栀脸色煞白,若是洛青婉愿意,她会被杖毙的……

    南栀咬唇,脸色由煞白变成了铁青,一时根本不敢应声!

    沈卿妍似是意外,微微顿了顿,少顷,脸上却绘出一幅莫可名状的笑意来:“啧啧,真是费尽了心思攀附高门府邸,呵呵,却不过,竟然是个早就没落不成气候的建平侯府,也难怪,为了一个侯夫人的空壳子,煞费苦心,你也是拼尽全力了!”

    豆子当即眼红了!

    自从洛青婉嫁到侯府,就是豆子护其左右。

    夫人为人和善,又处处为侯府着想,他早就将夫人当做了侯府自己人!

    对方一来便诋毁夫人,紧接着又羞辱侯府,是可忍孰不可忍?!

    豆子怒意上前。

    一时间,双方都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顶点。

    沈卿妍没想到建平侯府的人在她面前气焰竟敢如此嚣张,若不是侍从挡在前面,她可能早就被这建平侯府的侍卫手刃了。

    而南栀那丫头早就在一旁吓得面色铁青,哪里还分得出神管她!

    没用的东西!沈卿妍厌恶瞥目。

    本就在西市里,周遭聚满了围观的人,可眼见这厢忽然拔刀相向,四下围观之人受都惊散到一旁找遮掩之处。

    洛青婉上前,将豆子的刀按了回去。

    豆子正眼红着,可夫人伸手,他又不能反驳。

    当下,便夫人道:“被疯狗咬了一口,难不成也要咬回去?”声音清冷,语调平铺直叙,却透着不争的凉意。

    豆子微怔。

    贾容也怔住。

    片刻,都倏然会意。

    贾容带头,建平侯府的侍从跟着纷纷收刀,眼角都隐隐含了笑意。

    洛青婉一袭话,却彻底伤了沈卿妍世家贵族的小姐颜面,竟然用疯狗形容她,沈卿妍气得变了脸色:“洛青婉,我倒要看你今日能不能走出硕城!”

    沈卿妍势必要争这口气回来。

    一侧的侍从目露难色,轻声道:“小姐,再闹下去怕是会伤了沈家和建平侯府的和气。”况且,眼下在硕城,是宁远侯的地盘,实在不好生事。

    不想沈卿妍却轻哼一声,恼意道:“建平侯府又如何!这里是角州……”

    “对!这里是角州,并非京中,我建平侯府的夫人何人敢为难!”

    不远处,一声呵斥打断。

    沈卿妍滞住,盛明远?

    盛明远瞪她一眼,眼波横掠,全然没将她放在眼里,而一侧的郭太和亦是脸色难看。郭太和是宁远侯的长孙,她在郭太和眼皮子下生事。

    “嫂夫人没事吧?”郭太和关切。

    毕竟在角州,宁远侯府管辖的首府硕城,他早前还同盛明远诅咒发誓说硕城安全,谁想到遇到了沈卿妍这尊菩萨?

    沈卿妍仗着姨母是太后,哥哥是晋阳君,在京中一向嚣张跋扈惯了,早就惹了不少人生厌。这里还是宁远侯府的封地,未免也太不将宁远侯府放在眼里!

    今日若不是晋阳君在,她赶在硕城地界上如此咄咄逼人,他和盛明远都定然饶不了她。

    郭太和心中也憋气。

    “我无事。”洛青婉应声。

    她本也无事,今日是沈卿妍失态,竟然当街撒泼,旁人有目共睹,她的几句风凉话其实无伤大雅,也并没讨得什么坏处。

    只是沈卿妍不聪明。

    沈卿妍只知道处处拿她商家出身这一条来折辱她,却看不出她根本不在意这个出身。她都不在意,沈卿妍又能从她这里讨得什么好处?

    不过是将她自己避得狗急跳墙罢了。

    晋阳君和鹿北商路的缘故,她惹不起,总躲得起。

    但旁人看来,她应的一句“无事”看似清浅,却岂能真的无事?

    明眼人都知晓她在忍气吞声罢了。

    这洛青婉再如何也是建平侯府的夫人,可即便沈卿妍咄咄逼人,她也只是委婉告诫两句避其锋芒,已属给足了晋阳君颜面,这时候任谁想的都是沈卿妍多作恶。

    可即便她哥哥是晋阳君,也不该嚣张到在硕城地盘上同时得罪建平侯府和宁远侯府。

    沈家的人这些年仗着太后纵容,已经有恃无恐到这般地步。

    沈卿妍是晋阳君的妹妹,竟然能对一个侯夫人放出“看你今日能不能走出硕城”这样的字眼,其心可诛。

    也亏得建平侯和宁远侯的长孙到场,否则,这场面怕是真有些不好收场。

    风口浪尖这端,盛明远牵起洛青婉的手,只道了一声“走”。

    洛青婉择善而从。

    沈卿妍只觉在京中,她一个沈府大小姐哪里被人这般不放在眼中过,沈卿妍心中实在咽不下这个口气,竟两步上前,就拦在盛明远和洛青婉前面,戏谑道:“想走?”

    谁知刚向开口,却恍惚见到先前同盛明远和郭太和来时的地方,似是还站有一人。

    “哥?”沈卿妍滞住。

    沈倾城缓步上前,清冽的眸子打量着洛青婉。

    洛青婉没有出声。

    “舍妹失礼。”分明是对洛青婉说的,也根本没将盛明远放在眼中一般。只是这声音好似自冰窖而来,透着令人发指的寒意。

    “哥!”沈卿妍见不得沈倾城还在维护她。

    “闹够了吗?还不嫌丢人?”沈倾城转眸瞥向她,目光冷峻且凛冽,沈卿妍忽然吓得不敢出声。

    “带小姐先回去。”这一句是对沈卿妍身边的侍从吩咐的,声音轻,却不容置喙。

    侍从领命。

    沈卿妍瑟瑟咽下口口水,也不敢多留。她少有见过哥哥这幅模样,他们自幼一处长大,眼下,分明看出沈倾城是强压了怒意。

    沈卿妍哪里害怕旁人,却唯独怕这眼前怒意的沈倾城……

    沈倾城目光死死盯在盛明远身上,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是舍妹失礼,还望海涵。”

    “就此别过。”盛明远并不领情,牵了洛青婉转身。

    郭太和愣了愣,颜面上终须过得去,朝沈倾城回了一个拱手之礼,也追了上去。

    建平侯府的一干人侍卫也跟着离开。

    沈倾城目光一直锁在那双牵着的手上,眸色阴寒,隐在袖间的右手死死攥紧。

    “……是……洛小姐?”身旁的近侍彭阔心惊,可看先前那建平侯府侍卫维护的模样,分明应是……建平侯夫人才对?

    “我知道。”沈倾城已然失了耐性。

    彭阔心中骇然,便欲言又止。

    盛明远!

    沈倾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先前跟着小姐的丫鬟叫什么名字?”沈倾城问。

    余下的侍从中有人道起:“南栀。”

    “杖毙了。”沈倾城垂眸,“送小姐回京,让母亲在她身边放些舌根清净的人。”

    “是。”

    (第二更)

    西市离宁远侯府并不算远。

    回宁远侯府路上,郭太和这一路都在宽慰:“嫂夫人,先前的事千万别忘心里去,那沈卿妍在京中是出了名了刁蛮,并不是专程针对嫂夫人。听闻京中不少世家女都同她起过争执,不过是仗着姨母是太后,又有晋阳君护着罢了,素来都口无遮拦的。”

    郭太和担心她往心中去。

    洛青婉却笑了笑,似是并未在意一般,反而问道:“早前不是说要去两个时辰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阿青领了他们在硕城逛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便算上在汇林阁门口同沈卿妍遇见,总共也不过一个时辰的事。

    洛青婉并无恹恹之色,反而话锋一转,郭太和心中石头也才落下几分,嘿嘿笑道:“这局本身就无趣得很,不过逢场作戏罢了。倒是盛明远说要提前走,被人灌了整整三大壶才出来。我看方才,有人心中新仇旧怨的,我真担心他会直接上前给沈卿妍颜色看。”

    郭太和这翻话,信息量极大。

    洛青婉正欲开口,盛明远便应道:“放心,喝了解酒汤才出来的。”

    默契如心有灵犀,洛青婉莞尔。

    盛明远却低沉道:“你受委屈了。”

    若是旁的侯门府邸,沈卿妍如何敢如此挑衅一府的侯夫人?

    洛青婉手心微僵,方才缓缓应道:“不过口角之争罢了,本也无伤大雅,我亦未往心中去,也谈不上委屈。”凝眸看他,口中却话锋一转,“侯爷和郭公子同晋阳君熟络?”

    听她这般问,郭太和先在一旁激动了起来:“怎么不认识!这家伙不就是仗着姨母是太后,在京中一手遮天?如今沈家权势滔天,沈倾城自是香饽饽,多得是人巴结,鸡犬升天,连带沈卿妍都在京中嚣张跋扈惯了,哪里有半分世家女的样子?”

    郭太和不喜欢沈倾城兄妹。

    盛明远亦然。

    盛明远又道:“青婉,我和太和倒是无妨,他亦奈我何,你离他远些就是了。”语气里也分明听得出厌恶。洛青婉想起晌午时郭太和说有人来了硕城约酒,虽然不喜,可宁远侯和宁远侯世子不在,他做为主人家不好拂了对方颜面,洛青婉此时才猜想先前郭太和说的应当就是沈倾城。

    她是没想到会在硕城遇到沈倾城兄妹。

    沈卿妍素来对她敌意,口角之争也不是头一次,她处处忍让,是因为鹿北商路之事。

    初九执事,石叔叔也说近来鹿北商路的事上,晋阳君似是不好说话。

    她心中早已有数。

    她不想通他冲突,也对沈卿妍处处容忍。

    此番在硕城遇到,盛明远的事,沈倾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需得寻一处说清楚。

    洛青婉敛眸。

    心中揣了事情,都不觉脚下行了些许时候,竟到了宁远侯府口。

    “嫂夫人难得来,今日需得尝尝我煮的茶。”郭太和惯来热忱,“爷爷喜欢饮茶,我这煮茶的技术可是自爷爷那里承袭来的。”

    洛青婉嘴角牵了牵,歉意道:“方才有些乏,想先歇歇。”

    见她面有难色,郭太和迟疑:“嫂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话音刚落又觉得多余问了,十之八/九应是方才被沈卿妍气到才是。

    盛明远便伸手覆上她额间。

    还好,并未有发烧的迹象。她素来怕冷,先前又同沈卿妍争执,虽然嘴上说无碍,心中应是有事。但她从来内敛,也少有吐露心思。

    盛明远从宜:“我同太和许久不见,正好在一处先说会儿话,踏雪,你陪夫人回房休息。”

    郭太和也没有再坚持。

    洛青婉笑了笑,福了福身,由阿青领着离开。

    回到房中。

    洛青婉才吩咐踏雪道:“拿笔墨来。”

    “夫人不是说……”踏雪边是疑惑,却又边是去取随行的木箱中的笔墨纸砚来。

    洛青婉没有应声。

    踏雪俯身将纸张铺好,又拎了袖角在一侧磨墨。

    “夫人,好了。”踏雪转眸,却见洛青婉视线在某个方向一直定格,踏雪又轻唤了一声:“夫人?”

    洛青婉方才回神提笔。

    旁人自然不晓,踏雪心中却清楚,夫人的字迹极其娟秀雅致,几位总管事见过都觉诧异。说这样的功底并非朝夕可达,这样的字迹,放在京中世家贵族的女眷里恐怕都少见。

    踏雪没有上前,不知她写了什么,却见她落笔时,身姿优雅恣意,让人赏心悦目。

    少顷,洛青婉搁笔。

    伸手便将纸张叠起,又放于信笺之中,而后才交予她:“想办法交予晋阳君。”

    晋阳君?

    踏雪接过,错愕应声。

    不过,夫人同晋阳君,确实是熟识……

    ******

    宁远侯府偏厅,郭太和盛水煮茶。

    在燕韩,煮茶乃风雅之事,国中煮茶之风盛行。男子间煮茶可以论天下事,女子间煮茶可以话家常。富贵有富贵的饮法,平常也有平常的煮法,就是比普通的聊天多了几分闲情逸致。

    水沸,一沸洗茶。

    郭太和拂袖,行云流水。

    “沈倾城此番来硕城,并未提前知会爷爷与父亲,又带了沈卿妍一道,应当是为了掩人耳目。”郭太和此时才敛了早前的少年气息,一番心如明镜:“他为太后做事,本也不便探听,可这京中近来动静多了些,眼下又在角州地界,不能由得他埋下祸根。”

    盛明远亦是抬眸:“他来硕城何事?”

    郭太和笑了笑:“一则来寻爷爷与爹爹,二则……”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悄声道:“我听闻有人握了太后的把柄,沈倾城此次亲自赶来,是怕中途意外,能让沈倾城亲自来的,自是应当非同小可……”

    恰逢二沸,郭太和捏了竹夹搅水,沸水中现了漩涡,再用竹夹将沫饽撇出。

    添水煮至三沸,便得其中精华。

    第一波只等这两三杯,郭太和伸手递于盛明远面前。

    盛明远接过,送至唇边:“宁远侯和燕白叔叔是特意去平城的吧。”

    哪有所谓的信佛,高僧开坛讲法,不过是避开沈倾城罢了。又留了郭太和在硕城,既能进地主之谊招呼,又有消息传去平城,还能免了沈倾城直接杀去平城,一石三鸟,还不显刻意。

    郭太和端起茶杯,正好放在唇畔,闻得盛明远的话,便悠悠一笑:“瞒不过你。”

    两人相视一笑,纷纷饮了杯中。

    “如何?”郭太和问:“我煮茶的技艺可有提升?”

    盛明远恭维:“和稀泥的技艺尤其可观。”

    郭太和微顿,既而朗声大笑,又拂袖添水。

    半晌,出了第二波,再盛于他杯中。

    这第二波可得五六杯,却是不如第一波品味。

    郭太和这才想起问道:“嫂夫人早前可是同沈卿妍有过节?”沈卿妍今日这般张牙舞爪应当不是方才起的冲突,如此不饶人,怕是早前就结下的梁子。

    盛明远摇头:“我也不知,丫头早前未同我提起。”

    郭太和愣住:“丫头?”

    盛明远就笑:“嗯,丫头。”

    郭太和嘴角抽了抽,心想人家这是闺房情趣,可自盛明远口中说的那股子劲儿,直叫让人有些瘆得慌。

    郭太和“啧啧”叹道,茶杯送至嘴边轻抿了一口,别扭道:“这茶何时变得这么酸了,啊?”

    盛明远笑不应声。

    郭太和也跟着笑起来。

    *****

    入夜,祁门拱桥处。

    静河面上千灯不灭,一片繁华又安宁之色。这是硕城百姓惯用的祈愿之处,不似寺庙香火鼎沸,却是夜间可以聚在静河在硕城的一段,放许愿船和孔明灯。

    每到佳节,感怀亲人和祈福祈愿的人多会来此,下午阿青曾领她来过此处。

    今日不是佳节,她又在人烟稀少的上河口,些许冷清。

    洛青婉半蹲下,手中的许愿船缓缓推入静河中,许愿船上的蜡烛忽明忽暗,闪烁的微光却好似让人心中安宁。

    她起身,目送许愿船流入拱桥,又从拱桥下流过,一直到看不见的尽头。

    身后之人覆手凝眸看了许久。

    “青婉。”沈倾城方才开口。

    洛青婉转身,揭下灰色斗衣上的斗篷,垂眸唤了声:“晋阳君。”

    晋阳君……

    这疏远称呼好似钝器刺过心底,沈倾城眸色黯沉:“青婉,你不必如此,姨母订下的婚事我已经退了。”

    “听闻了。”洛青婉语调平淡,听不出来半分情绪。

    他妒火中烧。

    他上前,她避后,他伸手握住她臂间衣衫:“为什么是盛明远?”眸间的怒意好似顷刻便可将她吞噬殆尽,又似是恨不得将口中的“盛明远”三个字咬碎。

    “晋阳君自重。”洛青婉伸手推开。

    可他若是认真,她如何推得动?

    沈倾城怒目看她,既不做声,也不放手。

    半晌,才压下心中怒意,不甘道:“就为了同我置气?”

    洛青婉轻笑:“我若说不是,晋阳君可信?”

    “我不信!”他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男子的倨傲霸气。

    洛青婉伸手,缓缓将他手推开:“商人重利,我同晋阳君之间不过是桩交易关系,你为了让太后同意退了你同暨阳王府郡主的婚事,让我同你演一场戏,我也照做。时至如今你妹妹沈卿妍还恨我,以为是我一门心思攀附权贵,毁了你同暨阳王府郡主的婚事。生意上的往来一向如此,不过是互通有无,各取利益罢了。鹿北商路的事晋阳君守信,答应晋阳君的戏我也演了,沈卿妍会对我恶言相向也是情理中的事,我自然能承受的起,晋阳君也不必介怀。”

    撇得干干净净。

    不甘,压抑,似是都在一瞬间爆发,映得双目猩红:“洛青婉,你知道我喜欢你!”

    (第三更)

    洛青婉清冷道:“晋阳君,鹿北商路的交易我们可以继续,你无需担心。你手上的筹码足够,鹿北商路是我洛家今后的命脉,都悉数在你手中,谈好的交易不会变,所有的数额都会尽数送到沈家。”

    沈倾城变了脸色。

    洛青婉继续道:“我是听闻晋阳君近来在鹿北商路的事上,不如早前通融,此番晋阳君恰好在硕城,才约晋阳君在此碰面。可是洛家之人有不尽周全之处,晋阳君开口,我自会约束,只是鹿北商路之事于你我皆有益处,还望晋阳君三思。”

    “是,我是拿鹿北商路之事逼你就范。”沈倾城丝毫也不避讳:“青婉,我既然已经让姨母取消了赐婚,就没有回转余地。洛青婉!我要娶你,他盛明远算什么东西!”

    “他的确不是东西,他是我夫君。”洛青婉福了福身,“告辞。”

    洛青婉掀了斗笠带上。

    漆黑夜里,只剩静河面上星星点点光泽映出那道灰白色的斗篷身影。

    “盛明远,我便等着看你要不要的起?”沈倾城一挥袖,将身上的玉石配饰砸碎。

    夜空中,四下静谧。

    一袭黑影落在洛青婉身后。

    洛青婉脚步未定,他脚步也未停:“晋阳君没有追来,放心。沿此继续往前走两条街,便是西市,街巷出口在汇林阁附近,踏雪在出口附近等。”

    灯火渐明。

    前方也依稀见到踏雪身影。

    洛青婉取下斗篷,交由身旁的黑衣人,黑衣人也将手中的提花灯笼给她:“大小姐。”

    洛青婉脚步并未停下:“初夏,去寻下云净的消息。元宝的生辰就在腊月,他此时应当往朗州去了,却没见得踪迹,我担心出事。你自己也小心。”

    只是去了斗篷,接了提花灯笼,就全然换了一幅颜色。

    如同,从漆黑到明媚。

    “好。”身后的黑衣人恍若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洛青婉驻足,初夏却已离开。

    洛青婉敛眸。

    临近街巷出口,踏雪迎上来:“夫人。”

    “侯爷呢?”洛青婉问。

    踏雪轻声道:“在寻夫人,已经让人乱指了路,眼下,应当正往这边来了。”

    洛青婉点头:“今日你我一同放的许愿船。”

    “知晓了。”踏雪应声,接伸手过提花灯笼,一手扶着洛青婉,转角便绕出了巷子口。先前的夜色便似忽得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一般,眼前火树银花,豁然开阔。

    玲琅满目的灯饰,店铺林立如云,洛青婉瞥目,两人入了汇林阁中。

    ……

    “就要这些,麻烦帮忙包起来。”踏雪递上银子。

    小二接过,殷勤接待。

    掌事的掌柜却上前,朝洛青婉道:“夫人的这手字可否留于店中?今日夫人所要的笔,本店分文不取。”

    “哦?”洛青婉错愕。

    掌柜捋了捋胡须,笑道:“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字体了,早前老夫曾有幸在北舆见过董云书董老先生墨宝。董老先生乃当世书法之集大成者,可惜头几年过世,乃是当世莫大损失。董老一生所留的笔墨不多,却幅幅经典,我看夫人的字,竟有几许董老的功力,又自成一派……”

    洛青婉眼眸微顿,敛眸道:“掌柜谬赞,恐有不便。”

    爹爹同董老先生交好,她曾师从董老先生,董老先生也曾教过她一笔一画写字。

    这汇林阁掌柜目光如炬,她确实承了董老先生几分真迹。

    可越是如此,她便越不能留这手字作把柄。

    董老先生确实只亲手教授过一个徒弟,多年前,在北舆国中动荡之时已经死了。

    世人皆知。

    她不能留字迹在汇林阁,便是这些年,她刻意改过的簪花小体。

    她的身份,已经随着多年前的北舆政变,一同葬身火海了。

    如今,她只是燕韩首富的女儿,洛青婉。

    先前试笔,她是忽生了情愫,想起早前师父也曾有这么一只随身携带的笔,后来她学字,师父将那支笔赠给她,她用了多年,便是同手中这支如出一辙。她没有刻意修改字体,写出来的便是师父教授的笔迹,难免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

    这幅字,不能留在汇林阁。

    也不能留于旁的地方。

    掌柜眼中些许遗憾,却还是点头:“原也是老夫唐突,夫人见谅,先前所说依旧赠予夫人。高山流水,知音难求,还望夫人不要推辞。”

    洛青婉莞尔:“那便谢过掌柜了。”

    “夫人!”汇林阁门口,正好是盛明远,贾容和豆子的身影。

    盛明远见到她,眼中才似松了口气,又似将早前的不安一扫而尽。

    “侯爷。”洛青婉起身迎上。

    掌柜退去。

    踏雪也正好接了小二包好的锦盒走来,一脸笑意:“呀,侯爷。”

    踏雪似是意外。

    盛明远看了看她,又看向洛青婉:“怎么来了汇林阁,却不让贾容和豆子一道?”

    才出了白日沈卿妍的事,盛明远担心。可到西市,又寻不到她人影,问了几个路上,指了好几处相反方向,到了眼下才寻到她。

    洛青婉眸含歉意:“汇林阁的笔很出名,早前本是想来汇林阁买两只笔,结果出了先前的茬子。我怕直接提起,侯爷会跟来,侯爷与和郭公子许久不见,不想耽误你们叙旧。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让贾容和豆子跟来反而兴师动众,就和踏雪私下出来了,侯爷勿怪。”

    盛明远其实并无责备意思。

    只是听她言语中皆是歉意,心中微软。

    她本也无意,又不知沈倾城此人在京中锱铢必较的秉性。白日里她同沈卿妍起了争执,沈倾城最是护沈卿妍这个妹妹,便是白日里一幅舍妹冒犯的模样,难保背地里会做出什么事情,他是心知肚明,她却不解其中缘由,所以他一路提心吊胆,又一直未寻到她,心底好似缀了一块沉石,惶惶喘不过气。

    此番见她安稳,眸间似是有喜悦,见了他,又含了歉意,盛明远又心生护短,便操话锋一转,不问早前的事情,而是道:“贾容方才就来过汇林阁,没见到你和踏雪,还以为你们不在此处。”

    硕城她们到过的地方就这么大,问起贾容和豆子,贾容和豆子都道,夫人似是对这汇林阁多些兴趣,他们才到汇林阁寻人的,接过不见踪影。

    洛青婉笑了笑,脸上更是歉意:“先前迷了路,竟无意中走到祁门拱桥处,见不少人在静河放许愿船,就也入乡随俗放了两盏。而后问了路人,绕回了汇林阁来,路上耽误了些时候,让侯爷担心了。”

    一袭话说得合情合理,祁门拱桥的许愿船本也出名。又见踏雪一手还提着提花灯笼,应是从祁门拱桥过来的。

    盛明远便放下早前心思,伸手牵她:“对了,方才在汇林阁,掌柜是同你说起何事,见得如此开心?”

    不待洛青婉开口,踏雪便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这毛笔呀!侯爷你看!”

    踏雪打开手中的锦盒,递于他跟前。

    质地上乘,做工精致,这汇林阁的东西本就精贵,这一盒更是不见普通。

    踏雪果然笑道:“侯爷,这是汇林阁的掌柜赠与我们家夫人的!”

    汇林阁自有风骨,鲜有馈赠,盛明远亦有耳闻。

    踏雪却道:“汇林阁的掌柜慧眼识珠,说我们家夫人字写得好看,知己难求,便以这只毛笔相赠。能得汇林阁掌柜赠礼的能有几人,侯爷说是不是开心事?”

    贾容和豆子眼中皆是惊异。

    定国公府的顾大小姐算是国中的才女,书法也是一流,得了不少赞颂,他们都有耳闻过,却也不见这汇林阁的掌柜赠礼。夫人的字,竟然得了汇林阁掌柜的赞誉?

    贾容和豆子面面相觑。

    难不成,夫人的字竟是比顾小姐写得还要好?

    夫人出身洛家,平日的举动已然处处透着和旁的商家之女不同之处,连字迹也?

    盛明远正欲开口,洛青婉笑:“踏雪方才说的,侯爷可是信了?”

    踏雪愣住,方知先前应是说错了话。

    幸好盛明远和贾容,豆子三人也愣住,她才换了一脸恶作剧般的表情。

    洛青婉笑了笑,澄清道:“掌柜先前看我写字,说我写的字有些像他的一位故人,便才生了心思将这只笔赠于我。”

    换言之,并非是她的字写得好,而是她的字写的像汇林阁掌柜一位故去的朋友,汇林阁掌柜才心生了感念,赠了她这只毛笔。

    就和踏雪先前说的,全然不同的意思。

    原来如此。

    贾容和豆子心中了然,又纷纷看向踏雪:“险些又被踏雪忽悠了过去,忽悠我俩就算了,连侯爷也一同忽悠了。”

    踏雪冲他二人吐了吐舌头,理直气壮问道:“昨日送你们的扇子,谁是‘玉树’,谁是‘临风’?”

    贾容和豆子微怔,既而都回过神来。

    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又看了看踏雪,相互握拳干咳了两声,就相继转身,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想糊弄过去。

    踏雪哪里是省油的灯?

    “‘玉树’‘临风’,等等。”特意双手拢在脸前,生怕这西市大街上的旁人听不见似的。

    果真,这四下的目光因着“玉树临风”四个招摇大字纷纷投来。

    贾容和豆子纷纷举手遮遮掩掩,可越是遮掩,好奇的目光越多。

    贾容和豆子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丫头!

    不远之后,盛明远和洛青婉笑不可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