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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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尽杯干,萧辟朝众人亮了亮杯底,以示诚意。

    “好!”萧樗大声赞道。

    萧琛与萧虞亦道:“爽快!”

    坐在上首的萧澄走了那么远的路,原本是疲惫极了,此时也不由精神一振,被他这股豪气感染,亦喝了声采。

    “来,”萧澄道,“朕与诸位侄儿共饮此杯。”

    “至尊。”萧虞突然开口。

    萧澄一顿,疑惑地望过去:“怎么了?”

    萧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上适时出现了两抹红晕:“阿虞跟着听了一下午的政务,早已是腹中空空。咱们……能不能先吃饭呐?”

    萧澄纵容地看了她一眼:“好,先吃饭。郑麟,叫他们上菜吧。”

    “是,至尊。”郑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萧虞一眼,抬手吩咐小圆子去传席。

    此时各人的桌面上除了一早温上的御酒,便只有几碟子凉糕,造型极其精美,全是摆着好看的。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饿了,萧虞伸手捏了一块儿雕成玉兰花形状的半透明的山药糕便塞进了嘴里。

    别说,味道清清甜甜的,还挺不错。就是宫里的糕点做的精致,这一块儿山药糕也就一小口的份量,根本不解瘾。

    萧虞又依次将玫瑰状的桃花糕、牡丹装的藤萝饼、蟠桃状的山楂糕、金桔状的栗子酥都尝了一遍,发现还是山药糕最好吃,便专攻这个。

    一个,两个,三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旁被安排给她的侍膳女官已是惊呆了。

    ——在宫里当差也有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至尊赐宴时还敢清盘的!

    偏这位燕王世子举手投足间干脆利落又不失雅贵,吃东西明明极快却又让人赏心悦目。

    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吃完了喜欢的山药糕,萧虞伸手从侍膳女官托着的红漆盘里揭了块儿湿透的松江布,一边慢条斯理地擦嘴擦手,一边笑意盈盈地斜睨那女官。

    “这位姑姑,孤知晓自己生得貌美无匹。但姑姑这样专注,也略显夸张了吧?”

    得,这下可以确定了,她一见面就调戏徐大人绝对不是偶发性行为。

    那女官一惊,脸颊羞得通红,垂首道:“下官无状,还请世子恕罪。”

    “不罪,不罪。”萧虞将用过的松江布缓缓放回托盘中,声音柔和如春水,“姑姑生得这样美貌,我见犹怜,又岂忍心怪罪?”

    那女官无措至极,不知该如何应对。

    “噗!”的一声笑自上首传来,替这女官解了围。

    萧虞不必看,也知晓是谁。眼见她女官双手已有些微微颤抖,她也不好再逗人家,索性就转移了目标:“阿樗哥哥不必对此,比起这位姑姑来,其实阿虞更乐意与你说话。”

    她脸上还保持着那副遇见了赏心乐事的模样,笑意盈盈,眸如秋水。萧樗却是浑身一颤,直觉一阵恶寒,搓了搓手臂道:“你别这样看着孤,还有,好好说话!”

    萧虞干脆就不说话,一手支颚,就那样笑吟吟地一直盯着他瞧,一看就没想什么好事。

    眼见其余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没有一人出言替自己解围,萧樗气结之余,眸光一转,也露出了笑意。

    这个时候,传席的宫娥与宦官们已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将各种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轻轻摆放在五人的席面上。

    第一轮上了五道菜,皆是清炒的素菜,从后殿炒好再到端上来,热度已经散去了些许,此时入口刚刚好。

    上首的萧澄挥退侍膳女官,自己夹了一块儿笋干用了,便招呼几人:“开宴吧,你们几个正在长身体,不必顾及朕。”

    几人谢过之后,便都自己拿了牙箸,一一将五样菜尝过了。

    这御膳比起平日里所用,的确别有特色。只是,似萧虞这种北方来的,觉得它味道太轻;萧辟那种南方来的,又觉得它味道太重,都不怎么合口味就是了。

    方才萧虞喊饿,这会儿正儿八经用膳了,她倒规矩的很,一样吃一口,只夹了两轮便放下了雕刻精美的牙箸。

    而后,自有随侍之人将这五道菜撤下,换了另一轮上来。

    用过几轮之后,众人腹中有了底,郑麟这才松口让侍膳女官斟酒。

    “来,这一杯朕与侄儿们共饮。”萧澄再次举杯。萧虞几人亦举杯相和,五人皆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萧澄脸上立时便泛起一抹潮红,只觉喉咙有些发痒,强忍片刻,还是呛咳出声:“咳,咳,这酒倒是一如既往的烈。”

    其实,他杯中所盛,本是蜜酒,滋味最是甘甜爽口,哪里跟烈沾得上边儿?他敢说这话,无非是仗着不敢有人拆穿他罢了。

    不想,下首的萧樗立时便嚷嚷出声:“陛下不厚道,臣都已经到了京城了,竟还给臣喝兰郡自酿的土酒!”

    萧澄微微一怔:蜜酒不是江南供上的吗?

    正疑惑间,又听萧虞笑道:“至尊这是体恤我等呢,解我等思乡之苦,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辟接口:“有段时间没尝到这蓬莱郡特产的黄酒了,倒当真是颇为怀念。”

    萧琛亦感怀道:“这吴郡的红玉酒虽是以稻米所酿,其清冽却不输于北地佳酿。至尊赐下这一坛,必是五十年的陈酿。”

    她说着,干脆就招呼不远处站着的宦官将置于脚边的酒坛子搬起来,偏头看了看坛子底下的铭文,是酿于元和三十一年。算一算,距离此时恰好五十年。

    萧琛得意一笑:“果然是五十年陈酿!”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萧樗颇为不服,伸手一指萧虞,“阿虞都不用入口,只闻一闻便断得出来。”

    萧虞一呆:“我什么时候……”

    “咱们读书的时候啊!”萧樗满脸的认真,“你忘了?”

    萧虞哑然。

    ——这话,她还真说过。

    不过,别人不知道,他萧樗还不知道吗?她那纯粹是作了弊,事先都闻过了,后来激人与她打赌的。

    那一回,是他们两个少有的狼狈为奸,只为了骗人家带来的孤本。

    这会儿,萧澄也明白了,恐怕每个人面前放的酒都不一样。而他这几个侄儿,十有八九都已知晓他身体有恙的事。

    作为一个长辈,他自然是欣慰于几人的手段与人脉。可作为一个帝王,他又忍不住愤怒:朕还没死呢,这帮朝臣就迫不及待地另择明主了!

    但这些,他都不会在几个王世子面前发出来,只顺着萧樗的话头笑问萧虞:“阿虞竟有这等本事?朕倒是要好好见识一下!”

    “不错,”萧琛也颇为不服,“我是自小好酒,才练就了这手品酒的本事。还有人能比我更厉害?”

    萧辟更是直接:“至尊,不如再搬些酒来,让阿虞堂妹演示一番?”

    眼见至尊意动,萧虞嘴里犯苦,狠狠剜了一眼始作俑者萧樗,心头纠结不已:

    ——到底是这会说出真相,让萧樗陪她一起被嘲笑,还是死撑着不说,等会儿万一露馅了自己被嘲笑?

    唔,这还用选吗?当然要让阿樗哥哥自损八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