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我本闲凉 > 15.第015章 薛廷之

15.第015章 薛廷之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陆锦惜此话话音一落,屋里竟安静了一瞬。

    从年纪不大的薛明璃,到平日机灵的白鹭,甚至是先才还忐忑不已的焦嬷嬷,此刻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夫人,竟然说要亲自去看看?

    可是过去的十一年里,别说是去看看了,她根本连问都懒得问一句啊!

    焦嬷嬷想起陆氏昔年对大公子的态度来,又想到了如今琅姐儿的不听话,生怕陆锦惜为此发上一阵火,天知道要出什么事!

    今儿个,二奶奶可是连三奶奶都整治了啊!

    想到这里,焦嬷嬷头上的冷汗,立时簌簌而下。

    她惶然不已:“这、这……夫人,您不是从来不去的吗?要不还是老奴立刻带人去,把琅姐儿带回来……”

    “琅姐儿连屋都不回了,我这个当娘的,还能在这里坐着等不成?”

    陆锦惜却没把焦嬷嬷的话当一回事。

    她只一招手,示意还愣着的白鹭跟自己走,随即便拉长了口气,凉凉道:“大将军在的时候,他不愿我去。如今都过了这许多年,还有什么不能去的?”

    那一瞬间,焦嬷嬷彻底僵硬住了。

    她望着陆锦惜,只觉得夫人的眼底,带着一点雪亮的冷光,甚至还有一点隐约的嘲讽。

    就好像是,积压了这许多年的一些东西,全出来了。

    屋内一时安静极了。

    陆锦惜好像没瞧见焦嬷嬷那脸色异样,只对薛明璃温温地笑着:“外头天冷风大,璃姐儿就在屋里好好等着,叫焦嬷嬷陪着你。娘呢,这就去看看琅姐儿,不会出事的,你放心。”

    她笑着的时候,眉眼都好似化作了一湾春水。

    薛明璃本是想要为琅姐儿求情,又经常听琅姐儿提起那庶出的哥哥,觉得不坏,有些怜悯他。

    可被陆锦惜这样一看,立刻又想,娘亲这样善良,怎么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

    所以,微微发怔一下,薛明璃便点了点头,娴静地立着,乖巧道:“那等娘亲把妹妹找回来,我一定好好说她。”

    “好。”

    陆锦惜帮她理了理额头上那细碎的刘海,答应了,这才搭了旁边白鹭的手,道一声“我们去看看”,出了门去。

    焦嬷嬷与薛明璃送她们到屋门口,便站住了。

    外头还是黄昏,不过风又急了些许,陆锦惜脚底下踩着那微黄的天光,走出了抱厦,下了台阶,很快便消失在了花木掩映的小径拐角。

    地上铺的都是规整的青石板,因才开春,园子里的花木都没发出来,显得格外萧条。

    尤其是她们走的这一条路,越是往前,便越是偏僻。

    陆锦惜走在上头,绕过了几排房屋,随意低头一看,便能瞧见道上缝隙里生着的青苔,不知道多久没有人走过了。

    唯一有的,是偶尔能看见的沾着泥水的脚印。

    她一看就笑了起来,伸手一指,对白鹭道:“你瞧,这道都没人走,这脚印小小的,怕是琅姐儿呢。来来回回,倒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私底下,不知朝那边跑了多少遭。

    白鹭一路都扶着陆锦惜,因知道她从没去过,所以走在前面一点,也好引着路。

    闻言她瞧陆锦惜一眼,嘟着嘴咕哝:“府里也就琅姐儿熟一些了。这道偏僻,地方更偏僻,还要走上一会儿呢。您也是,何必自己去寻,吩咐个人,把大公子并琅姐儿一起叫到跟前儿来,想教训就教训,想责罚就责罚,怎用得着这样麻烦?”

    “看一看,又不打紧。”

    陆锦惜看了她这一脸小气的样儿,有些无奈地摇头。

    “更何况……我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这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感叹的味道,又有那么几分意味深长。

    白鹭一下想起了之前陆锦惜在屋里对焦嬷嬷说的那一句,便想了起来:她只伺候在陆锦惜身边三年,可也听过那个传闻……

    心底,一下有些忐忑,又有些心疼。

    白鹭低低道:“过去的事儿,您也别想了,反正都过去了……”

    “我省得。”

    陆锦惜不过是给自己去看看薛廷之找理由罢了。

    一看白鹭的表情,她就知道对方想到哪里去了。

    事实上,那个传闻她也是听过的——

    原身陆氏,十一年来,几乎都没往那庶子的院子里踏过一步。

    表面上看,薛廷之是薛况带回来的胡姬所生的“孽种”,还是在陆氏进门之前带回府里的,忒不给面子。

    是以,成为了府中的禁忌。

    陆氏身为原配与嫡母,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可能喜欢这么个孩子。

    不往院子里踏上一步好像说明了她的态度。

    可实际上,府里也有另一个传言。

    说是陆氏当初嫁进来之后,薛况便对她说,薛廷之的事情由他来处理,不会要陆氏操心。

    什么叫做“不会要陆氏操心”?

    也不过是好听一点的说法罢了,字面下的意思,不就是“孩子我管,你不用插手”么?

    陆氏当年才刚及笄,性情虽懦弱,可着实冰雪聪明,又如何猜不出这一句话藏着的意思?

    薛况这是偏袒着那庶子呢。

    从那以后,陆氏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至少在薛况在世的时候,真的从没过问过薛廷之任何一句。

    直到薛况去后,她才每月按着份例往下拨东西。

    但也仅此而已了。

    多问上一句的情况,一点没有,更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与薛廷之接触。

    这传言是真是假,陆锦惜当然也不知道。

    可空穴来风,必定事出有因。若薛况没说过这话,他的言行举止也没表现出偏袒庶子的意思,这些传言又是怎么生出来的?

    陆锦惜心里头总觉着有些微妙的讽刺。

    她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只是搭着白鹭的手,转过了好几条道,才经过府后一个比较大的花园,眼前便出现了一座院落。

    暗灰的石板铺在院前,显得极为整洁。一大片的空地上,放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石锁,还有木偶人,地面上还立着一些梅花桩,靠墙的位置则是几个立得整整齐齐的箭靶。

    一应物什,看上去都有些发旧。

    可视野,却在此处,变得极为开阔。

    陆锦惜一下站住了脚。

    在这一片空地的东面,是一墙低低的瓦檐,很素的青色,很有些年头模样。黑漆的大门没关上,半开着,斑驳地掉了漆。

    一个身穿深灰色圆领袍的小厮,此刻正拿着一块饼,坐在门槛上,专心致志地啃着。

    面容清秀,约莫十四五的年纪,看上去还有些孩子气。

    该是伺候在薛廷之身边的书童。

    陆锦惜向他背后望去。

    隔着半开的大门,隐约能看见里头院落的一角,一口上了年月的水井,边缘长着蕨草和青苔,几个石墩,甚至还有个马厩。

    正面五间屋子并列着,看上去格外简单。

    这里,与将军府别处大气中透着精致的风格,完全不同,显出了一种简洁的粗糙和粗犷。

    陆锦惜就这么打量着,便慢慢皱了眉头。

    她也不说话,慢慢踱步,向门口走去。

    白鹭压低了声音道:“就是这里了,听说原是将军府还没扩建时候的旧址。那时候,老太爷都还没发家呢,所以简陋一些。外面是演武场,旁边这小院子本是备着累了休息用的,不过……”

    不过如今将军府已没几个男丁了,更不用说能上战场的。

    老太爷早带着老太太归隐田园,对府里的事情甩手不管,这个演武场当然也就荒废了。

    这些话,白鹭都没说出来。

    但陆锦惜想得到。

    只是这演武场这样大,还这样干净,该是有人时常打扫才对。

    她脚步无声,此刻已经到了门口。

    吃饼的那书童刚啃到第五口,也听见了白鹭那细碎的低语声,不过听不大真切,一时心中纳闷:奇怪,大公子这院子前,从来都是狗都找不到一只,怎么有人说话?

    他下意识地一抬眸,便看见那暗灰的石板上,出现了一对儿精致的鞋尖。

    月白色的衣角垂了下来盖着,一朵一朵遍地金,用细密的针脚勾了,清雅又简单,富贵却也不俗艳,煞是好看。

    书童一下有些发愣。

    “大公子可在里头?”

    头顶上传来一道温软的嗓音。

    书童顿时手一抖,一下回过了神来,抬头看去。

    这一看,立刻惊得瞪圆了眼睛,手里剩下的半块饼立刻掉在了地上,摔成好几瓣儿!

    “二、二二奶奶……咳、咳咳!”

    他还没来得及把喉咙里的东西给咽下,又要说话,起身更急,一下就呛住了,憋得面红脖子粗。

    简直见鬼了!

    今天太阳打东边落下的不成?

    他竟然看见了二奶奶!

    书童瞪圆的一双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但又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咳嗽。

    他有心想要冲进院子里通禀,但陆锦惜的目光,又半点也不挪地定在他身上,叫他连腿都迈不开。

    陆锦惜当然看出了这书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也看出了他眼睛底下藏着的那一分担心。

    心下一时无感。

    她也不等他回答了,只直接从他身边经过,无声地迈入了院子,立刻便有嬉闹的声音传来。

    “大风你别动!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洗尾巴?”

    “天啊,我这么好心好意的!”

    “又甩尾巴了,呜,一身都是水……”

    “太不听话了,气死我了!”

    “我也是大将军的女儿,你怎么不听我的?”

    ……

    一连串委屈的抱怨声,听着格外娇俏,带着十分的灵动。

    陆锦惜顿时循声望去。

    外面的院落很大,里头的也不小。

    地面上都是规整的青石板,缝隙里的杂草被剃得干干净净,东南角马厩里空荡荡地,但前面不远处的水井旁,却站着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

    全身黝黑,似在发亮,唯有四个马蹄乃是雪白。

    虽只安静地站在那里,马头却是向上昂起,自有一股凌云的傲气,马身上有许多陈旧的伤痕,看着有些狰狞,却偏偏给人一种峥嵘的气魄。

    完好的右眼卓有神光,可左眼却蒙了一层雪白的阴翳,显得浑浊。

    此刻,有两把小凳子摆在这一匹马身边。

    一个凳子上没坐人。

    另一个凳子则靠着马腿,一个身穿蟹壳青长袍的少年,就坐在上头,脚边放着一只大大的木盆,里面盛满了刚打出来的井水。

    他手中持着一柄大毛刷子,正在给马刷腿。

    听见那一连串的抱怨,少年不由笑了一声,只道:“大风的脾气不好,你别随便碰它,尤其是马尾巴。”

    刚要伸手去摆弄那马尾巴上一把鬃毛的薛明琅,顿时僵住了。

    她穿着赤红滚雪狐毛边的袄子,脚下蹬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靴,白皙的小圆脸早成了小花脸,身上更是一片脏污。

    都是刷马的时候溅的。

    “那人家不碰就是了。”

    她可怜巴巴地一瘪嘴,蹲到了一旁,看着少年,见他动作熟练,心里嫉妒的小火花蹭蹭往外冒,只是又不敢说出口,生怕下次就被撵出去。

    于是,只好问点不相干的。

    “大风脾气这么坏,你以前说,它是塞外的一匹野马,那我爹以前怎么收服它的呀?一定很难吧?”

    “刷——”

    少年举着刷子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陆锦惜站在门口前面一点,一直看着。

    少年的身形,瘦削但挺拔。

    伸出去的手指,即便是拿着半点不雅致的大毛刷,也给人一种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感觉,但皮肤有些苍白。

    微微仰着头,昏暗的天色,在他一双眼眸底下,投下一片难明的神光,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陆锦惜看到了他慢慢降下的薄唇弧度,也看见了那明朗的下颌轮廓,以及,因为仰头,变得格外清晰和突出的……

    喉结。

    即便他坐着,也能看出他身量很高。

    这架子,看着不像十六岁,倒很似十八十九的弱冠少年了。

    他抚摸着马身上那些或浅或深的旧伤伤痕,声音慢慢地,似乎染上一点边塞寒冷的霜月,吹刮的风雪……

    “对着配不上的人,它们才烈。是真将军,何曾需要费力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