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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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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着王管教的帮忙,邓一川跟李逹在会面室见面了。

    李逹盯着邓一川看了好长一会,笑了。

    邓一川问李逹笑什么?

    李逹说:“行,比我想象的要好许多。”

    “你想象我会怎么样?”

    “落魄,潦倒,过的没有人样。”

    “你希望我这样?”邓一川笑着问。

    “当然不希望,你可是我们的老大呢,你要混不出个人样,以后兄弟们怎么跟着你混?”

    “别叫我老大,不习惯。”邓一川最怕这个,可李逹上来就跟他提这个。

    “这个由不得你,既然兄弟们已经拜了,你就是名符其实的老大。”李逹很坚持。

    邓一川不想在这上面消耗时间,抓紧道明来意,说他想找一个叫赵间平的人,是个保安,这人前几天还上班,这几天突然消失了。

    李逹说:“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找他么?”

    邓一川稍一犹豫,说:“别问这么多行不,问多了对你也没好处。”

    李逹说不行,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如果邓一川不说出这人犯了哪一科,他就帮不了忙。

    “我也不是万能的,你讲清楚了,我才好给你引线头。”

    线头是他们内部的一种称呼,就是哪种事情找哪种人。

    邓一川还是大致讲了,不过他隐去了很多事,包括赵间平是电脑方面的奇才,以及强行进入单位电脑系统这样的事。他只讲,赵间平跟一个叫袁杰的司机有关,而袁杰手上有一封东西,对他很重要。

    李逹听了一会,道:“我明白了,赵间平越了位,犯了大忌,这家伙离死不远了。”

    “他不能死。”邓一川紧跟着强调。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但要他命的人肯定很多。”

    邓一川也承认,情况确实是这样。这些天他暗暗从一些特殊渠道打听过,黑道上忽然起了一股风,寻找赵间平的不只是他一个。

    李逹想了一会,道:“去找棒子吧,这事他能帮你。”

    李逹告诉邓一川棒子的联系方式,还有见面时注意点啥,邓一川一一记住。

    从看守所出来,邓一川紧着就给“棒子”打电话,报了李逹的名,只说自己是李逹一个新朋友,有件事想麻烦一下棒子哥。

    棒子在电话里说:“确定是黑旋风让你来找我的?”

    邓一川按李逹教他的,一步步说了。棒子好像有点不信,含混地说:“我忙,等我闲下来给你电话。”

    直到第二天下午,棒子才打来电话,说了见面地点。巧的是,棒子的住处离邓一川新租的房子不远,见面地点是立交桥东头一家小酒吧。

    邓一川赶到时,棒子已经在那里了。棒子二十五、六岁,看上去比邓一川年轻一些,一张淳朴的脸,黑黑的眼睛,里面泛着清澈。个子也不高,还略显单薄,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感觉。单从外表看,很难将他跟黑道联系起来。

    棒子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坐了一男一女,都很年轻。

    棒子认真地盯着邓一川,看了足足有五分钟,问:“你就是邓秘书?”

    邓一川说是。

    棒子笑笑:“秘书原来是这样啊,你是我这辈子交的第一个官场朋友,以前可没有官拿我当回事。”

    邓一川说:“我不是官,而且现在也不是秘书了,闲人一个。”

    “那可说不定,我听旋风哥说,你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先祝贺你啊。”棒子伸出手来。

    “祝贺我什么?”邓一川一边握住棒子伸过来的手一边问,他发现棒子手上有伤,一块很大的疤,握手里很不舒服。

    棒子也发现邓一川盯着他手上的伤疤,笑说:“去年被人砍的,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特没劲?”

    邓一川说不是。棒子说那就好。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两个朋友,野鸡,蘑菇。

    边上一男一女站起来,笑吟吟看着邓一川。邓一川冲他们说:“邓一川,李逹新交的朋友。”

    一听李逹两个字,两人脸上马上露出敬畏之色,叫野鸡的女孩眨了几下画着长睫毛的眼睛说:“老大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一川哥坐下说话。”

    邓一川坐下。人生第一次跟这些人打交道,邓一川浑身的不自在,好在对方是三个小年轻,也没按他们道上的规矩折腾他,多少让他释然。蘑菇问邓一川喝什么?邓一川说随便。蘑菇说:“你们官老爷可讲究呢,要不来杯冰酒吧,法国二十年?”

    邓一川说我喝不惯洋酒,要么来杯热茶,要么就来杯咖啡。说完又多了一句:“我请三位。”

    棒子笑说不必了,一点酒水钱还是掏得起的。让蘑菇帮邓一川叫了咖啡,自己则端起一杯猪血一样浓得不成样子的洋酒,潇洒地呷了一口。

    “你要找赵间平是不?”

    坐了一会,棒子问。

    邓一川点头。

    “跟他有过节?”

    邓一川说没。

    “没过节还要找人,头一次听说。”

    边上两位呵呵笑起来。

    邓一川斟酌词句道:“我一位亲人死了,他知道真想,请棒子哥务必帮我一把。”

    “别叫哥,要论辈分,你才是大哥,旋风叮嘱过的。”

    从口气判断,棒子已经见过李逹了。他们这些人,进出看守所很随便。按行话说,看守所是他们自家的。

    “要活的还是死的?”顿了片刻,棒子又问。

    邓一川微微一骇,陪着笑脸道:“当然要活的,死的对我没用。”

    “行,知道了。野鸡你把号码给邓哥,有消息你跟他联系。”

    叫野鸡的马上向邓一川报了号码,邓一川心里犯惑,好好的姑娘,干嘛叫这难听的名?脸上却一直堆着笑。很快,他跟野鸡姑娘互存了联系方式。野鸡姑娘兴奋地叫了一声:“哇,我名单上终于有当官的了。”

    棒子略带鄙视地扫了眼野鸡,道:“回去等消息吧,最近风头不好,没事不要轻易给我电话,你自己也小心,旋风哥交待过,让我们几个保护你,你出了事,哥几个不好跟旋风交待。”

    邓一川感觉,自己整个成了黑社会一员,但为了叶芝,他豁出去了。

    消息是过了三天才来的。

    已是傍晚时分,邓一川一个人百无聊赖在二号码头闲转,心里揣着一线幻想,想在这人头攒动的码头上忽然间看见他要找的人。电话猛地叫响,拿起一看,是那个叫野鸡的小姑娘。邓一川紧忙接起,就听野鸡说:“一川哥你在哪,马上到文化宫西门,姓赵的有消息了。”

    邓一川说了声好,伸手拦车。二十分钟后,邓一川看见了野鸡,站在文化宫广场一根石柱子前。跟那天不同的是,野鸡打扮的像个大学生,干净的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修身牛仔裤,一双阿迪运动鞋。背个黑色的小双肩包。黄昏里的她看上去有几分诗意。

    “在哪?”邓一川见面就问。

    野鸡一把拉过他的手:“马上跟我去,他在马家嘴。”

    马家嘴是吉州郊区一个老镇子,老早以前也是个码头,后来岷江改道,那里便成了陆港。到现在,已经是吉州非常重要的一个旱码头,交通枢纽。如果有谁选择躲藏或逃窜,这里当然是最好的。交通四通八达,往哪跑也容易。

    邓一川要伸手拦的,野鸡说不用,她有摩托。然后拉邓一川来到摩托车前。好家伙,人个头不大,长得也小巧玲珑,骑的摩托车却是巨无霸。就是深更半夜常在街头吼吼叫响很疯狂的那种。

    邓一川犹豫一会,他可不敢坐这种。野鸡见状,笑说:“不会丢你大秘书的面子吧?”

    邓一川说不是那意思,我还从没坐过这家伙呢。

    野鸡说:“那不正好,妹子带你兜兜风,保证过瘾。”说着打开工具箱,递给邓一川一个非常结实的头盔。

    邓一川戴好头盔,跨上摩托。野鸡喊了声:“坐好。”一踩油门,摩托车离箭一般,嗖的飞了出去。

    摩托车驶到了路面上,邓一川直觉坐上了过山车。野鸡看着文静,一旦开起车来,比男孩子还野。她猫着腰,身体几乎附着在车上,两手握着车把,不断地加油门。邓一川的魂快要惊了出来,他哪坐过这样的车啊,直觉自己成了香港枪战片中的一员。两边哗哗地闪过楼房,车子。摩托车幽灵一般,见缝就钻,见空隙就插。好几次,眼看着要跟别的车子撞上了,野鸡喊一声:“抱住我的腰,不然会把你甩出去。”然后就更猛地飞进了车流中。

    邓一川起先怎么也不敢抱野鸡的腰,他一个大男人,抱住人家小女孩腰干什么?可是摩托车越来越快,耳边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眼前刚开始还能看见车流,渐渐,一切就都模糊起来。

    “抱住腰,我要加速了!”野鸡又喊一声。天呀,她还要加速。

    野鸡果然又踩了下油门,邓一川差点从后面飞出去。本能地,他伸出双手,抱住了野鸡的腰。风太大,吹得他啥也不看不见,眼都不敢睁,迫不得已,他将脸贴在野鸡后背上。

    一股暖意涌来,先是脸上,接着是双手,迅速地,就向周身蔓延,挡都挡不住。

    他抱住的可是一个真实的女孩啊,那么年轻,那么率真,文静中透出十足的野性。

    狂风裹挟着一种古怪的味儿,扑向他鼻子。那是青春的味,是从野鸡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一脉儿接着一脉儿,那么强烈,那样霸道,让他不吸都由不得。他的双手发热,紧跟着是身体。

    他下意识地又往前扑了扑,借着摩托车颠簸劲,身子更紧地贴在了野鸡后背上。两只手也暗暗用力,几乎要将那小腰完全地箍住。

    摩托车继续穿梭在马路上,两边仍然是密集的车子。不时有骂声响过来,虽然听不清,邓一川也能猜到,一定是车里的司机在诅咒野鸡跟他。

    他活了近三十年,这样的体验真还是头一次。新鲜、刺激,恐惧,战栗。什么成分也有,什么成分也不全对。

    到后来,他竟像个小男孩,把身体完全交给野鸡,任凭她在马路上炫各种车技,冒各式的险,自己,却安安静静享受着那份温暖。

    哦,是温暖。

    想想,从去年被隔离审查,邓一川已经一年多没触碰过女人的身子了。他男性的荷尔蒙,在这一刻,突然集中,突然要像摩托车一样飞奔起来!

    正沉醉着,马家嘴到了。只听耳边传来非常刺耳的一声,摩托车在路上连续打了两个转,突地停下了。

    野鸡直起身子,边取头盔边回首问:“怎么样,过瘾吧?”

    邓一川像是才看清她的脸,被风吹乱的头发下,一张清秀干净的脸,此时已没了任何野性,瞬间又回到了那份安静中。五官很精致,搭配得也是那么恰到好处。单从外表看,她的确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可邓一川仍旧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跟棒子他们混在一起?

    邓一川还在发呆,野鸡已停好车,道:“走吧,傻看着我干嘛,去矿机厂家属院,你找的人藏在8号楼。”

    邓一川慌忙收起遐思,干咳一声,以掩盖自己的失态。步子跟着野鸡,往矿机厂去。

    矿机厂是吉州老早的一家企业,早就不存在了。但早年盖的楼还在,这些年一直嚷着要拆,好几家地产商都看中了这块地,但因矿机厂不属于地方,是地矿部的,这事便一直拖着。

    到了地方,四处破破烂烂,楼已破旧得不成样子,地面上到处是垃圾。两旁的小贩占满了本就拥挤的街道,长一声短一声的吆喝,更让这里显得腐朽而没有生机。

    野鸡挺熟练地穿梭在人流中,时不时回过头来,跟邓一川喊着小心。穿过那条拥挤的街道,走进家属区,呈现在眼前的几乎是荒凉。

    邓一川跟着陈原视察过不少棚户区,但落败程度能赶上这儿的,还少。

    “这破地儿,早该拆了,留下来专门藏污纳垢。”野鸡说。

    邓一川惊讶野鸡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地又朝她多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野鸡故意逗他。

    “你多大了?”邓一川突然问。

    “干嘛啊,你没老婆?”野鸡一边抬头找8号楼一边问。

    “有。”

    “有就规矩点,男人犯贱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邓一川心里一凉,这话像是在警告他。不过野鸡很快又说:“我听棒子哥说起过你,你老婆好像跑了。”

    这丫头,说话一点不忌讳。

    邓一川不知怎么回答,干笑两声,跟着她找8号楼。

    “在那边。”野鸡手一指,邓一川果然看到了楼上被灰尘遮蔽了的“8”字。

    进入楼洞的一刻,邓一川心里多少有些害怕。一想他们要找的人,还有关于赵间平的那些个传说,心里就毛毛的。野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边往上走边说:“你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吧,看你缩手缩脚的,不像个男人。”

    邓一川嗯了一声,又被野鸡最后一句伤着。心里想,什么样的男人才像男人?

    “没事,跟着我不会怕。”野鸡一副老江湖的样,这更让邓一川对她充满了好奇。

    好奇心还没来及扩散,楼上突然下来一伙人。野鸡想躲,来不及了。邓一川也硬着头皮迎上去。

    对方有五六个人,清一色的小伙。为首的是个胖子,一脸横肉,邓一川扫了一眼,感觉哪儿见过。对方看见邓一川和野鸡上来,停下脚步,恶狠狠地审视着。野鸡也不示弱,目光迎上去。就听其中一个说:“哪来的小妞,好靓的。”

    野鸡回了一句:“嘴巴干净点,小心姐揙你。”

    那小子不服气地往野鸡面前一站:“揙谁呢,再说一遍。”

    邓一川豁地往前一挤,横在了两人中间。为首的胖子仔细瞅一眼邓一川,可能也觉得哪见过。转身跟那小子说:“还敢惹事,回去不怕老大阉了你?”

    那小子不满地看了眼邓一川,鬼念文章一般道:“娘的,就晚了一步,不然,老子废了他。”

    “少吹牛会死啊,找不到人,还有脸在这吹。给我走快点,估计还没走远,眼睛都给我放亮点,看他能跑哪去。”

    为首的冲几个发话。邓一川心里一咯噔,不会这帮人也是去找赵间平吧?

    等到了六楼,邓一川傻眼了。野鸡说的这屋门大开着,屋子里翻得乱七八精典。一看就是刚才那伙人干的。地上堆满了啤酒瓶,饮料罐,一箱没喝完的牛奶也被踢到阳台上,一纸盒里正在往外淌牛奶。

    “人呢?”野鸡纳闷了,两个卧室看了一圈,出来看住邓一川。四只眼睛瞪在一起,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僵了一会,野鸡突然醒过神:“定是听到了风声,溜了。”

    说着一把拉起邓一川,就往楼下奔。奔一半又停下:“得,别忙活了,刚才那几个是肥猫的人,他们都扑了空,想必这小子逃了有些时辰了。”

    “肥猫是谁?”邓一川问。

    “熊天龙啊,你看他那样子,又肥又笨,一双眼睛熬出四个青眼圈,不像肥猫像什么?”

    一听是熊天龙的人,邓一川明白了,刚才那一伙,定是奔着赵间平来的。前几天听到的风声没错,四处都在找赵间平。

    下了楼邓一川忽地记起那胖子,不正是熊天龙的大跟班吗?邓一川曾经在百发地产遇到过他,当时是陪省里来的观摩团去的,那天胖子穿着西装,肉球一样在楼前滚来滚去,指挥车辆。还当那么多人面,搧过保安一耳光。

    赵间平引起的风波真不小啊,这么多人围着他转。

    出了矿机厂,往停车的地方去时,邓一川蓦地看见一个人,穿着警服,正紧张地穿过马路。

    是张力勤!

    邓一川想,赵间平会不会已经到了张力勤他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