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妄心 > 第一五七章 云梦 (七)

第一五七章 云梦 (七)

作者:被ko格斗家元元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除了倾塌的云梦第一重城,摩云高台的四面与四方六重城楼各升起青、黑、白、赤四色二十八道宝焰。夺命书生攀上摩云高台的半腰,袖中取出四面对应的四色小旗,小旗掷入四面虚空。他盘起在空中默默念咒,四面旗帜随着他的真言运转。

    ——那必然是控制二十八具傀儡的法器。[bsp;   我们的腾蛇位置介乎东城的二三重城间。前方陡然横亘起六道浓淡明暗各异的接天青气;我回首向腾蛇后望,方才通过的第二重城上也漾起了覆盖一面城的青光

    ——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矗立了一位脸面如锅、下颚似铲的丈二凶横男子。男子手上是一件类似捣药杵的兵刃——兵刃的两头如棒槌大,中间细如蜂腰,他的一拳轻巧握在捣药杵,好像捏一根灯芯草;第三重城墙上矗立的是一位蟹面虾须男,男子的双臂肌肤都是鱼龙般的鳞甲,他的十指像龙爪,身后还摇晃着一条鲸鲵那样的巨尾。张开血盆大口,密密麻麻生着数百锯齿牙——这人不是我们人类,分明是妖孽。

    他们的瞳色都是虚无——除此以外,与生人无异。

    我们的腾蛇像被夹在两座山峰间,进退失据。

    “蟹面男的称呼是尾宿星君,昔年是云梦泽的猪婆孽龙,御水道术极深湛;锅脸男是箕宿星君,曾是龟蛇山掌门,手持降魔杵。杵有一万四千斤,打人如陨星坠地。”

    翩翩呼吸间报出这两个敌手的来历神通,不愧精熟宗门典故。

    “云梦二十八将的修为战力如何?各有什么手段?”

    我问起青衣少女龙虎宗的文献记录。

    “二十八将是当年楚王用法门、名利、灵脉等等好处纠集的天下大神通者:有威震天下的诸侯、有传承深厚的道门掌门,也有横行四方的大妖怪。其中八人生前是中层元婴,另二十人是下层元婴——实话说,这等实力已经相当今日我们龙虎一半的元婴者阵容了;不幸中的万幸,刚才林真人毁去了第一重城的阵眼,他们不能布出四象斗枢大阵了——宗门当年三打云梦城,二次破不了大阵而去;周祖师初次闯阵还受过他们伤害。”

    翩翩如此一说,我的心烦躁稍去。

    林真人与武神周佳已经和第二重城西、南两面的据守元婴傀儡争斗起来。

    ——武神的对手不见踪迹,他闭着眼睛和那个看不见的元婴傀儡交手。三枚有翅金珠绕着武神穿梭,每枚金珠中间又生着一枚在珠上游弋的邪瞳。每当周佳的一指千千万万点向邪瞳,邪瞳便泡影般散开,瞬息在另一个位置出现,同时银发男子的金身就多了一道触目伤痕;

    和林道鸣交手的则是一个四肢随意扭绕弯曲,长短伸缩由心的元婴傀儡。林道鸣取钟大俊的一柄紫色霞光飞剑,飞斩这头妖孽的手足各处。妖孽的手足随着紫霞剑光的斩击,像被挤压的面条一般不断变薄变扁,乃至拉成蚊须大小的一条线,但始终没有被剑断裂的迹象——仿佛它的筋肉能在纤细之至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足够坚韧。元婴傀儡另一只手的五指拉长倒卷到林道鸣的身后,又即刻坚凝成亮晃眼的矛刺他金身。不过妖手之矛一触及林道鸣的无漏金身,即刻像触着雷火一样焚烧。一时之间,两人斗个不分胜败。

    剑宗的两人和道胎孔雀静候在第二重城的南门前,没有向前相助。孔雀上的钟大俊和秦霄被罩在黄泉碧落两剑插出的三十步圈内,虚无之雷的侵蚀在黄泉碧落的圈子外停止。

    云梦城其他二十六个元婴傀儡也据守在各自的把守之所,纹丝不动——包括北面没有敌手应付的七位元婴傀儡,也包括在东面第二、第三重城上的蟹面元婴和锅脸元婴。

    我们的腾蛇不前进,第三重城的蟹面没有活动的迹象;我们的腾蛇不后退,第二重城的锅脸也没有活动的迹象。

    ——剑宗的门人不上前援助林道鸣,我能理解:林真人自恃身份,绝不会让自己的弟子和自己一道围殴一个下层元婴。

    但是,云梦之人为什么不让二十八个元婴一起围殴我们呢?——雷城内无法发挥碧落黄泉的威力,元婴者也不能全力施为。那么,真人和下层元婴的距离已经缩得很小。依靠数量优势把我们一锅轰杀才是上策,这些死人傀儡可不需要颜面。

    ——难道这些元婴傀儡没有完善,不能擅自离开限定的范围?

    我的心神镇定下来,取出时计看了下时辰,又盘算起应变的方案

    ——已经过了九月二十一日黄昏,离招魂仪式完成还有二日多。如果元婴傀儡依旧站桩似的各守据点,我们十个金丹围殴,来得及各个击破吗?

    他们已经是死人了。他们已经是死人了。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我默默念祷。

    老子活的下层元婴都曾经阴过,难道还怕死的元婴吗?

    我瞟了一眼鼠仙仓公。

    我想起来扫云团的夹袋里还有一位临阵倒戈的元婴者。

    他也是能派用场的。

    “诸君,姬真人托付我的职责只有倒戈带路,不包括与云梦之人和他的手下交手——我不爱战斗,不擅战斗,我爱莫能助。”

    长出双下巴肉的福相童子清亮地吱吱叫着,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么说,就是道胎金丹也能杀死你咯?”龙少微笑着捏起人形童子依旧保留的鼠尾,“既然你没用了,那我就杀掉你吧。”

    他五指一揪鼠尾,鼠仙仓公痛楚地尖叫。

    我用银蛇剑架住龙少另手转瞬落下的画戟,喝斥龙少放开鼠妖的尾巴,埋怨龙少胡闹。

    不过,我心里隐隐附和龙少的想法——姬真人分化邪魔的手段虽然高明,但是好歹也委派他们出点心血;他拉拢瘴林的两个邪魔也是这般:我们在云梦城拼死拼活,五毒教主和赤身教主是不是还在波月庄悠闲喝茶,坐享功劳?

    “无所谓。我修的鼠道滋生不息。我的命,返虚者也未必能杀尽。何况你们?”

    鼠仙仓公负痛微笑,面上犹然滴着烛油般的汗来。

    “先杀东面第二重城的箕宿星君,去掉后顾之忧!”

    我号令众人,驾驭腾蛇转向锅脸男子。腾蛇之口一张,向他吞出一枚巨岩滚石大小的煞雷之星——这枚煞雷之星规模和我初战灭杀半万鬼兵的雷霆威力相当,是旬日内腾蛇重新温养结成,恐怕也是雷城内能安全动用的最大威能。

    我势在必杀。

    这种地方,元婴者不过仗着元气恢复快。哼,有几条命,就杀他几条。

    “波!”

    锅面男的万四千斤的降魔杵横折一挥,挟起一道破堤山洪般的霹雳罡风,和煞雷之星撞在一起。

    波涛汹涌!

    星星粉碎!

    煞雷之星一下打灭。箕宿星君的降魔杵岿然不动。

    南宫不可胜计天机丝层层叠叠地罩向锅脸,下盖者如天罗、下覆者似地网。箕宿随意挥杵,像用鸡毛掸子扫掉屋梁檐角的蜘蛛网那样,有多少天机丝就应手荡去。箕宿每一下挥杵,自然带起一道山洪般的势不可挡的霸道罡风。他连挥十下,就犁开十道十丈巨沟。寻常金丹像这样施展五次(如果拿得动杵),非要力竭而死;但男子施为好似吹灰掸尘,就算这样连着挥舞一个月他也绝不会疲劳。

    ——在这座雷城里,元婴者的战力约束在道胎金丹的水准。我们可与元婴者一战;但我们的元气消耗有穷尽,他们的元气近乎无穷。

    要瞬杀元婴傀儡。

    数个呼吸间,我几度怀疑南宫的金身是否也被充盈六合的霸道罡气磨成粉末。直到他数度在罡风波涛里出现,我才重新坚定对他遁法的信心。

    他就像一只怎么都打不到的蚊虫,和一个拿着拍子的巨汉死缠软磨。南宫自然耗不死巨汉,巨汉也暂时打不到南宫。

    南宫这样做,为的是让巨汉产生破绽,方便我们进入巨汉的周身——降魔杵充盈一里六合的罡气漏出了呼吸计的漩涡空洞。

    我把手头银蛇剑交付于红衣少女。腾蛇上柳子越的影内生出三道影手,各环在我、她和龙少三人的腰间。

    “哗剌剌!”

    影手像黑索那样抖了三下,把我们三人挥入一里长的降魔杵的漩涡空洞内。呼吸之间,降魔杵在我们身后扫过,锐利的罡风把柳子越的三条影手悉数割掉。但我们揉进了箕宿之身。

    他没有丝毫的诧异。或者说,傀儡没有诧异的情绪。

    “倏。”

    罡风一宁。

    龙少像蟒蛇那样缠在箕宿的身上,双腿锁住巨汉的不同关节,右手也锁住巨汉持降魔杵的手——他用一种绞杀柔术固住了巨汉。龙少的白衣裂开,他的九枚龙纹刺青悉数闪耀妖异光华,这呼吸内竟动用了十龙之力。

    ——龙少的左侧小半边身子却是空空荡荡,肩臂都无踪迹。我心头一沉——他必然是刚才被降魔杵的余波所及,无漏金身被磨去小半。

    “啊哈哈哈啊,我是第一次吃元婴的肉呐。不知道无上天尸的肉比起活物的肉滋味如何?”公孙纹龙却没有丝毫悲伤。他碧目幽幽,张开樱唇,一口把箕宿脖颈上肉咬下一小块来。

    我心中阴翳,一时疑惑他到底是人还是禽兽。

    “铛”一声。

    翩翩的名利圈飞至,把那枚降魔杵一下套走。她双手撑地,跪在腾蛇上汗下如雨。

    “师叔。不要愣,出手啦!”

    红衣少女双剑合璧,反复刺入箕宿的丹田之内。流火金雷一次次把他的小腹轰击成窟窿,血肉又一次次填充回来。反复三次,那人屹立不倒。琳公主脸色渐白。

    我的华光布施莲灯塞入箕宿之腹,疯狂地生长起来。

    南宫的天机丝一条条落下,把箕宿的鼻子、耳朵、嘴巴、眉目悉数切割下来。

    “已经杀他四次,还有三次。大家努力。”

    南宫嘶喊。他全身手脚抽搐,血肉模糊,一整块背和左大腿的人皮都被剥了下来——该是躲避箕宿降魔杵时的擦伤。

    “杀不动了。”地藏狮子叫苦。他爪子在锅脸身上划过,就像划过水流,刹那间箕宿的见骨肉痕重又合上。

    “砰。”

    龙少被巨汉弹开十丈,追撕下一条腿来。巨汉的手抓向第二个人:琳公主。她半阖着眼睛呆然不动,已经极困。

    我倏地向他吐出金丹!

    箕宿的手指突然截向我的金丹。我猛然间看到他虚无色的瞳孔逐渐现出清明来!

    ——难道,这些元婴傀儡的神智也在恢复!

    我的心抽了一下。

    丹已吐出,呼吸间不能收回。

    金丹如碎,我的境界就会被打退到筑基乃至更下,十数年功夫付出流水。

    只好拼死一试。

    “虚无之雷!”

    我捏着总纲要诀的手挪移周身的极微之雷,像养蜂人对蜜蜂下命令那样,向它们下了指令。

    我的金丹一摇。一里内无处不在、微尘一样的雷震动起来。

    金丹和箕宿手指之间,弥漫的微尘之雷在最小的刹那间聚合成一层薄薄的纱,隔开了两者。

    我把自己的金丹收回丹田。

    纱在刹那间加厚,巨汉周身弥漫的极微之雷把他像茧子那样包裹起来。

    十个呼吸逝去。

    茧子内响起了两声“哔叽”、“哔叽”的声音。

    “轰!”

    茧子忽然破开,一只沾着点肉的骨手探了出来

    “呸!”

    我的银蛇剑一下斩飞那截伸出骨手。极微之雷组成的茧子重又把他包裹起来。

    又十个呼吸逝去。

    风吹过,茧子消散无形。

    茧内空无一物。

    众人望着我的眼神极不自然。

    “战利品呢?”

    驾驭着腾蛇的柳子越飞上我们站立的城楼,手上捡着被我砍飞的那段坚如精金的白骨手,问询元婴者的五行灵珠下落。

    “没了。被虚无之雷分解成最小的尘埃,散化了。”

    我说。

    “怪不得师叔前世那么穷,原来杀人像洗那样。”红衣少女回过神来,勉强挤了个笑容,“哈哈哈,空气很好。”

    ——空气自然很好。弥漫一里的虚无之雷都被我引动,和箕宿金身撞击成齑粉。

    云梦之人的法界,同样是我的法界。我的修为不足以制作虚无之雷,但足够引动驾驭它们,就像引动自己的分身。云梦之人为我提供了取之不竭、到处都是的武器。我的到来,是他的失算。

    “轰!”“轰!”

    西门和南门响起两声巨响。

    武神周佳扯掉了一个元婴傀儡的首级,那个元婴者的双目和眉心似乎都是眼球所在,但空洞无物。银发男子一下把手心三枚有翅金珠眼球捏爆;林道鸣的对手则变成了一团焦炭般的肉-团。

    他们的目光都望着我,想来应敌时都在关注我们这边的战况,对我杀死元婴的手段好奇。

    ——我们十个金丹围杀元婴傀儡的进度,居然比两个上层元婴还要快上几分。

    我心头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得。

    “轰隆隆隆。”

    剩余的二十五道元婴气息突然动了起来。离开原位,纷纷向我们三面移动。东面第三重城上的尾宿星君率先向元气大耗的我们移来

    ——现在,云梦之人能自由移动傀儡了?

    我想起箕宿星君临终前恢复清明的眼神,心头沉重。

    “云梦二十八将用同样的招魂仪式唤起,无漏金身也有类似的心影,随着时辰推移自然神智越来越强。”

    悠然自得的鼠仙仓公足下忽然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隧洞。地洞入口有寻常门户大小,就像张开的大眼睛。

    “还有两天,先进来躲避敌人锋芒。”

    腾蛇载着我们十个金丹(再加上小熊逢蒙)钻入隧洞内。尾宿星君流星般的冰魄坠下,隧洞的入口像眼睛般阖上。

    “这是您的什么神通?我们要去哪里躲避?您怎么在云梦法界内安置自己的安全居室,那不是在虎口里作窝吗?”

    黑魆魆的隧道内,我恭敬问锦鼠(它又恢复了手掌大小的鼠形)。忽然之间,我对它刮目相看。

    “这是我元神法相变显的坛城——‘无底幽隧,金粟之仓’。我修鼠道,自然能在任何地方作窝。”

    鼠仙仓公说。

    然后,红衣少女欢快地叫起来,“好香、好亮!”

    我们的眼前豁然开朗——我们来到了一座巨大的谷仓,到处满溢着金色饱满的稻米。数百盏飘香的碗口红蜡映得四处通明。还有无数悦耳的转轮声音吱吱传来。成千上万和鼠仙仓公相似,但又有差异的硕鼠或者忙碌,或者游戏。

    “说过了,我修的鼠道滋生不息。我的命杀之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