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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佰】难辨身中真共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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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房门,林西陆发现桌上已经备好了几个小菜,墨绿的酱黄瓜段,流着红油的咸鸭蛋,还有一盘子金黄中带着棕色的炒鸡蛋。

    林知夏见林西陆回来了,雪白的脸上添了一份红晕,支吾着说道:“你先吃着,若是不和胃口,我再上街买些。”

    林西陆见他这幅模样活像一个害羞的小媳妇,简直是从心底里喜欢极了,情不自禁地从背后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在他的耳畔轻轻的说:“只要是你的,都合我的胃口。”

    林知夏的脸红迅速蔓延到耳根,一张小脸热的似乎都能腾出蒸汽来,说话的声音更小了:“别闹,我去看看粥好了没。”说完,一扭身,到厨房去了。

    林西陆面上带着笑意,看着林知夏的一袭青衣消失在转角,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炒鸡蛋,嗯……好苦……可是,好甜。

    “这是艳老板给你的东西?”林知夏望着桌上那锦盒内的一根剑穗,有些发愣。

    林西陆没有说话,拿起剑穗仔细端详着,金色双穗,一块杂斑深青色水苍玉悬在盘扣之中,细看之下,那水苍玉中间有道细细的裂纹,裂纹之中,泛着浅浅的赭红色。

    “这,是血迹么?”林知夏点了点那道裂纹。

    林西陆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这艳老板分明说自己知道怎么做,可这剑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这其中的含义,是原先的林道长一看便知的?那自己这个半道出家的“林道长”又该从何处得知其背后的含义呢?

    “这剑穗,我倒是瞧着有些眼熟。”林知夏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你且收着,慢慢想,我得再去见一次左相。四日之后,我要进宫,他要问斩,这日子,选的真是好啊。”这宫中真是步步为营,为了怕自己去劫囚,特意选了这一日招他进宫,林西陆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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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自在的很。”一股刺鼻霉味从阴暗的地牢里传了出来,陆望舒像浑然不在意似的,半躺在稻草堆里,看上去没有半点的不适应。

    “我现在是束手无策了,只能依仗你了。”陆望舒扯出个调侃的笑容。

    “这虚镜能不能破,就看四日之后了,我可是急的团团转,你倒是放心。”林西陆递进去一小壶酒。

    “好香!”陆望舒拔开盖子,桂花香瞬间在这小小的囚室中飘散开来,酒还是温的,猛灌一口,浑身都暖洋洋的,“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桂花酿?”

    “这里是知夏的执念,那此间的一切都是随着主人的意志来的,他那么怀念大掌柜的桂花酿,现在出现也不足为奇。”想到林知夏,林西陆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起来。

    陆望舒素来话少,观察力却是一流的,他看着林西陆的表情,心中立刻有数了,有个角落隐隐泛疼,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在意:“现在的关键就在这芙蓉城的钥匙上了。”

    “我此番前来,就是要与你商量这件事情的。”林西陆讲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讲了。

    “傻子,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陆望舒听完,立即想起了一个人。

    林西陆不明所以,皱眉望着他:“究竟是谁?你就直说吧。”

    “日日跟着林道长的那位蓝大人,你怎么给忘了。”陆望舒将壶中的桂花酿一饮而尽。

    林西陆一听,即刻会意,的确,无论是从旁人口中还是从蓝韫自己的讲述中,这蓝韫都算得上是林道长的心腹了,伺候饮食起居不说,还会帮着待客和管理道观中的事务,这剑穗背后的含义,若是原先的林道长知道,说不定蓝韫也是知道的。

    “望舒,你等着,我定不会让你掉脑袋的!”林西陆兴奋的眼睛里带着熠熠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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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道长?”蓝韫见林西陆一袭蓝衣,银发飘飘的站在她的门廊之前,宛如从九重天上下来的仙人,一时之间有些失神,与他对视了良久,才打了招呼。

    “离开了几天,就不认得我了?”林西陆浅浅一笑,收了伞。

    “怎么会,林道长里面请。”蓝韫习惯性的就要去接林西陆手中的伞,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林西陆身边的人了,这么做似乎是唐突了些,只能将手顿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收回。

    林西陆注意到了她的尴尬,将伞上的雨水轻轻地抖落,递至她手中:“有劳。”

    蓝韫愣了一下,心尖上一软,语气也更温柔了:“我还没谢谢林道长的昨晚的酒,那酒很好。”

    “怎么个好法?”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拘谨的女孩子,林西陆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

    “就……就是好喝。”蓝韫的衣服角都快捏烂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蓝韫自小跟在林西陆身边,学得功夫是为了保护林西陆,习得学问是为了能帮林西陆处理一些门客,但真的自己对着林西陆的时候,就格外的沉默,一肚子的诗书似乎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变得笨嘴拙舌起来。

    “喜欢就好,”林西陆见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的样子,这幅模样,他从旁的女子身上见过好几次了,不由的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丫头,是真的喜欢上林道长了,于是逗弄的心思立刻收了起来,生怕再引起什么误会,正色道,“今日我来,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蓝韫收起了小女儿家的娇羞,条件反射似的抱拳,垂手:“林道长请说。”

    “你跟了我这么些年,可曾对一枚剑穗有印象,金丝穗,水苍玉。”

    蓝韫听完,脚下似乎没站稳一般,轻晃一下,好在及时站住了:“林道长,怎么又会提起那剑穗?”

    “看来,你是知道的。”林西陆看她这反应,心里有了七八分把握。

    “是,五年前您吩咐过我,此事不可再提。”蓝韫的头垂得更低了。

    这林道长果真知道关于这剑穗的事情!难道他也认得艳老板和瑜青先生?甚至是宫里的那第三位伶人?还是说,这芙蓉城钥匙的下落,其实林道长一早就知道了?无数的疑问从林西陆脑海中划过。

    “蓝韫,现在我需要你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且不可追问我原因,你是否愿意?”林西陆无法像蓝韫言明自己的身份,只能抱着一丝希望,向蓝韫直接发问。

    蓝韫抬起头来,身体僵直的看了林西陆半天,眼中慢慢的有水汽腾起:“林道长已经不在了,对不对?”

    林西陆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这蓝韫难不成看透了他的身份?这怎么可能!可她这态度,明明就又是笃定了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林道长了。

    蓝韫见他久未开口,也不逼他,径自说道:“我早该知道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看上去一直不苟言笑的蓝韫哭了,她哭起来也是安静的,没有抽噎,没有哀鸣,有的只是一行又一行,看上去流不完的泪水。

    “蓝韫……”林西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哭的伤心至极的少女,的确,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林道长了,从另一个角度看,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才使得原来的林道长消亡的,自己身为这样一个“凶手”,又要站在什么立场去安慰她呢。

    “你不用说了,五年前,林道长就对我解释过了,只是我一直不肯相信罢了。”蓝韫抬手擦干泪水,故作坚强的样子反而更让人心疼。

    五年前,武侯叛变,芙蓉城内血光四溅,实属大凶之象,很少进行推演的林道长忍不住对这国家未来的局势进行了推演,却发现无论是观星还是测水,这国家的未来都是一片混沌。他起了疑心,翻遍了芙蓉城内的古籍和典故,有了个大胆的推测:这芙蓉城根本就是个虚镜,只是因为执念而生出的地方。所以城中的人从来不曾离开,而芙蓉城外的一切地方也只是在典籍中出现过,却从未有人真正的见过。

    既然整个国家都是假的,那国家中的人,又怎么真的起来呢?林道长随意从街上选了数人,其中有贩夫走卒,也有皇亲贵胄,但无论是谁,他的命运都无法被推演出来,哪怕用上了全部的修为,也只能看得一两日后的遭遇,再远就又是一片混沌了。

    既然不能测未来,林道长开始推演这芙蓉城的过去,却发现了更为惊人的事情,所有的历史,都是从先国主开始的,而且先国主留给这国家的历史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七八年的光景,再往前,这皇城是何时建成的,先国主之前的国主又是哪一位,这些历史的细枝末节,似乎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让人遍寻不着。就连导致发动叛乱的武侯,他的家人,他的军勋,他过往的战绩都是无迹可考的,仿佛此人从中年开始存在,而这存在的开始,他就已经是武侯了。

    这样的结果让林道长很是心惊,这国是假的,这民是假的,那自己……定然也是假的……可一个虚假的存在居然能察觉到这一切的虚假,这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