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孤王寡女 > 坑深063章 暗夜生香

坑深063章 暗夜生香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八月桂花香满夜,夹着风从并未闭合的木窗吹入客堂,带一丝香,带一丝凉,也带入了彭欣几乎不带感情的叙述。

    “*蛊是我家祖师父饲喂的……”

    墨九饮着梨觞,默默地听。

    她的身边,萧乾的侧脸被灯火映得清凉迷离,几根鬓角的发丝,在夜风中轻轻飞舞着,美好而干净,蛊惑着她的神经,让她好几次没有听清彭欣的话。

    “我师父说,祖师爷当年原是苗疆有名的巫蛊师,他性好游历,常年四处走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在江南结识了同样出外游历的一位墨家【指大墨家】友人,那人与师祖极为投缘,二人结伴游遍江南,又依依不舍,共游漠北,历时一年之久。临分手时,那位墨家友人方才告诉师祖,她是下任的墨家钜子,而且是女儿之身。师姐由敬生恋,对那位墨家钜子生出了爱慕之心。

    可情之一事,便是这般不凑巧。祖师爷爱而成痴,那位墨家钜子心中却另有所爱。此后数年,祖师爷多方求娶,皆被钜子拒绝……最后一次,师祖从苗疆辗转千里,前往神农山时探望,恰逢钜子成婚,师祖求而不得,生出怨恨,回到苗疆用自己精血饲喂出一双*蛊,并让蛊繁殖生养,在苗疆试验多人,在蛊历经三代繁衍后,从中挑出一对品性至纯之蛊……

    师祖这般所为,是为得到墨家钜子,可他炼制*蛊却耗尽了一生心血。这一对*蛊即成,他也垂垂老矣。等他再携蛊入神农山时,这才得知那位墨家钜子已于年前过世——并留下遗言,墨家后辈子弟,终身不得沾染苗疆巫蛊。

    师祖痛之又痛,再回苗疆,一怒之下毁去了所有养成的*蛊,独留下那一对心血之物,舍不得毁弃。临终之前,将它们封禁于暗室金蜂之身,令后生晚辈不得动之。”

    说到这里,彭欣望着灯火下的两人,唏嘘了一声,“世间因情而生之孽,最是难解……”

    墨九无法再念及当年的墨家老钜子与苗疆俊气的巫蛊师游历江南时,在那一场杏花烟雨中滋生的爱恨情仇。她除了感叹执念是一生的心魔之外,还是比较关心*蛊的事。

    看一眼波澜不惊的萧六郎,她抿了抿嘴巴,感受着梨觞甘醇的清香味儿,笑问彭欣,“圣女,那我与六郎身上的蛊虫,便是你祖师爷当年封存,尔后又被尚雅的师父偷走那一对,可是?”

    尚雅点头道:“是的。”

    思量一下,墨九眉头皱起,不由疑惑:“我记得尚雅当时设计萧六郎坠入密室,是为与他……咳,从而解去她身上的媚蛊。可圣女先前说,云蛊属阳,雨蛊属阴,两只蛊虫只寻极阴极阳的宿主之体,栖息生长。那么,萧六郎是四柱纯阳,云蛊入体可以理解,那尚雅非极阴之体,她又何来把握,雨蛊会附于她身?”

    彭欣想了想,“尚雅对*蛊的认知,未必会多于我……我也是在*蛊被盗之后,方从师父的嘴里听得一些。就我想来,尚雅应是知晓*蛊需阴阳之体为宿主的。但是,当*蛊从金蜂破体而出之后,必须附体方可存活,云蛊找到宿主,那雨蛊若不寻尚雅,就只得死亡。若当时暗室内只有她一个女子,女体为阴,雨蛊为求生存,应当会择她而栖。”

    墨九“哦”一声,点点头。

    这样说来也有道理,那蛊与人一样,第一选择是至阴至阳之体,可若是它没得选择了,为了活命,也会退而求其次。

    默了一瞬,她又把话题拉了回去,“那么请问圣女,你说可以一试的解蛊之法,究竟是怎样?”

    彭欣冷冰冰的脸上,有一些黯淡,“据师父说,*蛊这个名字,原本就是那位墨家钜子取的。”

    “啊,这又是什么渊源?”墨九问。

    “当年她与我祖爷师游历江南时,墨家钜子虽未道出女儿之身,却告诉祖师爷,是为情所困,这才出来四处游玩的。祖师爷当时曾玩笑说可以助她,取一双蛊附于她与喜欢的爱侣之身,此生二人便可同生同死,生死不离了。”

    “然后呢?”墨九又问。

    “尔后二人把酒言欢间,便戏言此蛊为*蛊。得之,可得情得心,终身不为情发愁。这时,那位墨家钜子又问我祖师爷,若蛊附身之后,又想除之,当如何?”

    终于听她说到问题的关键了。

    墨九睁大眼睛,连梨觞都放下了,就想听下文,可彭欣却是一叹,“我与师父猜测,祖师爷当年肯定告之了墨家钜子*蛊的解法。若不然,他老人家也不会在养出了第一代*蛊之后,还一耗数十年进行繁殖选优,想来便是担心墨家钜子有法解之。”

    墨九满怀的希望,被冷水浇了。

    默默饮一口梨觞,她头痛的揉额头,“那说了这么多,全是废话。说来说去,不还是不晓得解法?”

    “不。”彭欣摇了摇头,“可以确定的是,祖师爷在制炼*蛊那数十年里,虽然未与那位墨家钜子见面,但二人有互通书信。我师父曾在祖师爷生前炼蛊的密室里发现了几封信。由信上得知,墨家钜子亦知祖师爷为了当年江南的戏言,在制炼*蛊。且她还在信中笑而提到:君当年之解法,可还有用?”

    墨九捏着眉头,都快哭了,“可这解法到底是什么?你不知,你师父不知,只你家祖师爷与墨家老钜子得知……那又有什么用?”

    彭欣默了默,望向墨九时的目光有些深,“墨家钜子信中还说,为免子孙受*蛊祸害,已将祖师爷当年告之的解法写入千字引……”

    看墨九眉梢一动,彭欣的神色又严肃了几分,“墨家那位矩子,是个任性的主儿,她将墨家祖上数辈研制出来的武器制作图谱毁去,独留了一份千字引封存于神农山祭天台之事,天下皆知。我师父以为,她未免祸及子孙,也许真的会把解蛊之法,也一并藏于其中。”

    一言即出,客堂上久久无声。

    桂花若有似无的清香,掠过鼻端。

    墨九沉默着,脑子里徘徊着“千字引”与“神龙山”,理不出头绪。

    难道真的必须要找齐八卦墓,得到八个玉雕,打开神农山的祭天台,方有机会?

    考虑一瞬,墨九看定彭欣,“除此,别无他法?”

    彭欣一叹,“目前唯一的法子。”

    墨九轻笑一声,目光微眯,“你们这么多代人,就没有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没有一个可以解得你们家祖师爷的炼制的蛊毒?”

    彭欣被她一噎,脸似乎更黑了几分,声音亦是冷硬,“制蛊之人,方有解蛊之法。便是有人青出于蓝,也只能制得更为厉害的蛊毒,未必可以解去先人的蛊毒。”

    希望一点一点冷却,墨九托住腮帮,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萧乾,没精打采地道:“六郎也表个态啊。你这不声不响的,到底是几个意思?”

    萧乾面色清和,撩向她的眼光也沉静如水,“圣女之言极是。为今之计,只等千字引现世了。”

    呵一声笑,墨九瞪住他,“谁晓得千字引何时得见?等那个时候,我头发都白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若我们蛊毒发作,可怎么办?”

    这是问题的实质。

    想到这个,墨九便有些头大。

    可萧乾面上却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只冷艳的眼尾轻轻一挑,看住墨九,慢条斯理地托起广袖,执了酒壶为她斟满一杯梨觞,清清淡淡地道:“那说不得只好委屈嫂嫂了。”

    墨九头皮一麻,惊叹,“啥意思?”

    萧乾偏头目光深深地望她一眼,慢慢起身向彭欣点点头,便道:“本座先歇下了。明日中秋,府中有宴,嫂嫂吃喝好了,早些回吧。”

    说罢他不待墨九反应过来,径直唤了薛昉拎灯笼过来,自个儿消失在客堂之上。

    墨九琢磨着他那句话,没个头绪。

    末了,盯住他斟满的梨觞,发狠地灌入嘴里。清冽的酒液入喉,她突然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脸颊一红,火辣辣的发烫。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被他那句话撩的,她总觉得身上哪儿都有一把火在烧,就连彭欣冷冷的眸子,都像燃着两簇熊熊的火苗。

    闭上眼睛,她狠狠甩了甩头,看彭欣又在抚胖猫的背,也伸手过去摸了一把,斜着眼睛问她:“圣女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彭欣先是一愣。

    看墨九神色严肃,她唇弯起,忍不住一笑,“为何有此一问?”

    墨九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深了,“我就在想,你们这些巫蛊师真是可怕,若哪个男人也被你喜欢上,偏生不喜欢你,那他不就惨了?”

    一句玩笑,她说得随性,可彭欣脸上的血色,却一点点退了下去。墨九喝了点小酒,头微晕,脸发烧,靠在椅子上,静静盯着她,“我……说错话了?”

    “没有。”彭欣轻轻一笑,“你说得很对。”

    墨九与她对视一会,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心里的纠结顿时一松。不知为何,这个圣女看上去冷冷清清的,言词不多,却让她很有说话的*。那些在旁人面前不好说的话,她也可以毫无顾虑的在圣女面前发泄。

    “那不是对,简直是对极了。你们这些蛊师,害人还害己,就说你那祖师爷吧,可不把我害苦了?你说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天生的寡妇不说,未经我同意,莫名其妙就已经嫁两回了,这第三回吧,夫婿的人影子都没有见到,看那样子,说不定等不了多久又得做寡妇了……可就这般,还让我中一个*蛊。对方还是我小叔子,这天杀的……可不一切都是你祖师爷引起的?”

    她哼哼着,又将一杯梨觞灌入喉间。

    光影里,彭欣起身拨了拨灯芯。

    然后,她又抱着胖猫坐在墨九身侧,似很有兴趣听她发牢骚。可她自己,却一言不发。

    墨九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怪异,半阖着眼望她,不经意望入一双幽暗冰凉的眸子,又不免好奇。

    “你做了圣女,是不是终身不能嫁人,不能与男子有情爱的举动?”这些事儿,她是在电视里看来的,也不知真假。

    可接触到她的目光,彭欣却别开了脸。僵持间,灯芯“噼啪”一声爆响,她突地道:“我曾有个孩儿。”

    墨九不曾想她会这样回答,愣了愣。

    “孩子?”

    惊问出口,她又打了个饱嗝,适时地隐藏了自己的失态,敛住情绪道:“既有孩子,为何说是曾经?”

    彭欣望着火光,脸上有一种痛苦的黯然,可语气却很平静:“没有了。”

    墨九猜测道:“被他爹带走了?”

    彭欣扬一下眉梢,回过头来望她。一抹隐隐的哀伤藏在她的眉宇间,却只讪讪一笑,未有回答,就换了话题。

    “时辰不早了,大少夫人早些回去歇了吧。有蛊在身,得多将养身子好些。”

    墨九搓着额头,嗤一声,“我将养得越好,蛊虫是不是就长得越快?”

    “未必。”

    彭欣站起身子,墨九半趴在桌上,那抬头仰望时轻轻询问的样子,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偏那眉眼间的风情,却又未因年纪而减去分毫。彭欣是个女子,可女子也会欣赏美丽的同类,甚至也会为女子的容貌而倾倒。

    她盯着墨九,轻轻抚着胖猫的背,目光烁烁间,突然若有所思地笑:“据我所知,这*蛊长成极慢……至少,不会有你们这么快。”

    这句话说完,她就唤了声东进来,领她下去休息了。墨九静静坐在原地,晃动着手上的梨觞,思考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正如萧六郎的临走之言一样,她似懂非懂,说不懂好像又懂。昏乎乎地揉了揉额头,她有些讨厌这些人,就喜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装什么高深莫测?烦躁!”

    她不高兴地站起身,身子一晃。

    “大少夫人小心。”薛昉赶紧扶住她。

    “放开!”墨九龇牙,又指向桌上没有喝完的半坛梨觞,“给我……打包。等灵儿拿了鸭脖子来,正好下酒。”

    ——

    墨灵儿是在次日清早来南山院的。

    这天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萧府挂满了大红的灯笼,南山院里也领了几个来,墨九的卧房门口就挂了两个。

    大红灯笼的映衬下,穿了件水色丫环装的墨灵儿就显得不太真实。尤其墨九宿醉醒来,看灵儿一个人两个影子,不由揉着额头生奇。

    “你给我带鸭脖子,怎么带到梦里了?”

    灵儿抿嘴一笑,从玫儿手里接过墨九的衣裳,捧到床边,学着府里的丫头样子,福了福身,脆声道:“奴婢给大少夫人请安。大少夫人,该起床穿衣了。”

    “噫,真的是你。”墨九清醒过来,撑坐而起,“怎的这会才来?老夫人同意你来我屋了?”

    灵儿眨眨眼,不屑地哼一声,“萧使君都同意了,那老虔婆有什么不同意的?又不用她花钱养我,真是讨厌得很,灵儿是来伺候你的,又不是伺候她的,入了萧府,她还不许灵儿见你,让一个尖嘴猴腮的姑姑教我规矩,教了整整两天,气死我了!”

    墨九哭笑不得,手指点着灵儿的额头,学着蓝姑姑的样子斥道:“小丫头嘴倔,没大没小,什么老虔婆,老虔婆的……”

    灵儿委屈:“就是老虔婆嘛,害我把鸭脖子都放馊了……”

    一听鸭脖子馊了,墨九脸就黑了。话锋一转,她就严肃了脸,“这老虔婆叫得这样好,让我怎么奖励灵儿才好?”

    “姑娘就晓得吃。”玫儿先笑起来,灵儿也跟着笑。于是,屋里几个姑娘便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墨灵儿来了,玫儿有了差不多同龄的伙伴儿,自是欢天喜地,只有蓝姑姑看三个丫头笑,也跟着先把眼泪都笑出来了,然后擦干眼泪,开始叹息。

    一个墨九就够她折腾了。

    再加一个看上去就不省心的墨灵儿,听说这丫头还会几下武把式,往后屋里不更得鸡飞狗跳,没个省心的日子?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蓝姑姑是双手合十,求神拜佛着出去的。三个丫头在屋子里互相对视片刻,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墨九十五,墨灵儿十四,玫儿十三,三个小姑娘呆在一处,自有姑娘家的话题与乐子。墨九冒充了一回小姑娘,与灵儿与玫儿在一处,也觉得年轻了不少。

    至少卖个萌不会挨打……

    中秋午膳是在大院里摆放的,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聚在一处,甚是热闹。

    尤其是女眷们,每每这样的家宴,都是盛装出席,头戴钗环身披纱,争奇斗艳,就墨九这个大少夫人,领了两个小丫头……自个儿穿得也像一个丫头。

    而且,她不像女眷们各有各的闺仪,聊天说话,婉转温柔,她入了宴席任务就一个——吃!

    温静姝的伤已是大好,苍白着脸色也笑容满面的出席在家宴上,她姗姗来迟,身后跟着新入府的妹妹温静娴。

    众人见她来了,除了问及她的身子,似笑非笑的目光都在她妹子的身上打转,目光闪烁着,偶尔又瞥一眼不远处的萧二郎,意味颇为深长。

    温静姝有些讪讪,与众女眷客套几句,坐在墨九的身侧,微笑招呼:“嫂嫂可还好?”

    先头温家找门来找墨九的事,不晓得温静姝知不知情。不过,墨九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也若无其事地点头。

    “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温静姝一愣,微笑道:“静姝在病中时,听说嫂嫂被老夫人禁足南山院,还为嫂嫂担心来着,可这些日子不见,静姝观之,嫂嫂的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似乎还胖了不少,如此,静姝也就放心了。想来嫂嫂并曾受过什么委屈。”

    胖了?墨九放下筷子,摸了摸脸,又回头看向玫儿与灵儿,见两个丫头瘪着嘴的无辜样子,她又转头问温静姝,紧张地皱眉,“真的胖了?”

    温静姝没想到她这么在意,轻笑一声,看向她桌前摆着的骨头,“嫂嫂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怕胖。多吃些,也是好的。”

    墨九松口气,“有道理。”

    她又高兴地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吃着,“静姝若像我这么能吃,也不至于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好好一个人,生生成了病秧子,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这货说话向来很认真,也不带情绪,听不出来到底是褒还是损。而且,她原本给萧府中人的印象就是一个脑子有问题还不会说话的半疯癫。更何况,她连老夫人那里,都能端上一盘“蚂蚁上树”,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众人除了笑,并不在意。

    只温静姝略显尴尬,低头皱眉,拿手绢拭了拭脸。

    温静娴见状,小心翼翼地给温静姝递上重新拿开水烫过的筷子,低眉顺目道:“长姊,筷子。”

    墨九咬着个鸡骨头,抬头看一眼那小姑娘。瘦骨伶仃的样子,与温静姝有三分像,脸色比她多些红润,头发却有些焦黄,看着可怜巴巴的,似是营养不良。

    墨九讷闷的揉了下额头,突地大着声音道:“噫,这位是静姝家的妹妹吧?你说你也是,妹妹入府来照顾你,不是做客的嘛?哪有客人站着,主人坐着的道理?”

    这温静娴与温静姝同一个父亲,却非同出一母。温静娴的亲生母亲只是温静姝母亲的侍女,因他父亲一夜风流,这才生下了这个不受待见的女儿。在温家,就没有人拿温静娴当闺女看待过。若不然,也不会因为温静姝不能生育,温家就巴巴把她送入府来,摆明了让萧二郎那祸害糟蹋,用以巩固温氏的地位了。

    所以,这两日温静娴一直都是小丫头般伺候着温静姝,府里人都知道她家怎么回事,见怪不怪,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以为然。大不了背地议论几句,看这温静娴何时上了萧二郎的床,能不能抬个姨娘,过点好日子。

    可墨九是个不晓事的。

    而且,她说话从来不给人脸。

    这么一大嗓门,满院子的人都尴尬了。

    老夫人咳嗽声声,几位夫人忙着安抚。

    墨九却像一个不自觉的外来生物,她左右看了看众人,放下筷子,不高兴了,“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温家二妹拿凳子,快碗筷,怎么待客的?”

    说罢偏头,“玫儿!”

    “是,大少夫人。”玫儿听话得很。尤其这姑娘晓得墨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跟她久了,无意中也染上了一些恶习,喜欢一本正经的捉弄人,然后看那些没良心的坏人难堪。

    玫儿将旁边一张小杌子端来,放在温静姝与墨九之间,笑眯眯去扶温静娴的肩膀,“二小姐,这里来坐。”

    温静娴肩膀一抖,紧张得双颊通红,滴血似的,一片片染上红霞。可她却不敢坐,又不敢不坐,那踌躇可怜的样子,看得墨九真的心疼了。

    听说温静娴也十五岁了,与她一般大。可比起她前身那个肆意妄为的墨家小疯子墨九儿来说,温静娴更为可怜。

    以前的墨九儿虽然疯,可有娘亲疼爱,蓝姑姑和沈来福两口子也把她当祖宗,养得白白嫩嫩,娇小姐似的,才有了她这样的美丽。可这温静娴同样的年纪,却比她瘦小了一圈,一看便是家里不待见的闺女。

    “二妹莫要客气。”墨九亲自拉她坐在身边,笑盈盈地望向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还有三夫人以及萧家的一众男丁,大声道:“你晓得的,我们萧家最讲究家规门风,你一非府里丫头,二非府上姬妾,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客人做婢女该做的事?坐下吃,无须客气。”

    她女主人似的,架子十足。

    可莫看她疯,却句句在点子上。

    家风规矩,是萧家的根本。

    一句话,就把府里从上到下噎得死死的。

    老夫人目光闪烁一下,也慈祥地望着温静娴笑了,“大郎媳妇说得对。温家二妹来萧家是客,不必拘礼,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只与你家姐说,当在自家一样待着。”

    看来老夫人也有意把这温家小闺女给萧二郎做妾了。墨九心里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听见没有,老夫人都发话了,二妹就莫要怯生了。”

    说到此,她瞟了温静姝一眼,又道:“也免得你姐姐为难,再替你操心。”

    温静娴看着墨九。

    不晓得为什么,这个她来萧府第一天就知道是家里都讨厌的妇人,一个众人眼中的疯子,却给了她一种安全感……还有一种从她出生到现在,从未有人给过的尊重。是她让所有人,都必须把她当人看。

    她感激地瞥一眼墨九,“静娴谢过大少夫人。”

    墨九笑着摆手:“不谢不谢,我也只是替你姐姐为你说上几句,若非静姝提醒,我也没想到嘛。毕竟……关我屁事啊!”

    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落入众人的耳朵里,温静姝性格温和善良,维护妹妹在情理之中,比墨九更有动机,也更符合逻辑。几乎不需要多想,众人都信了,以为是温静姝让墨九为温静娴出头的。

    私下脸色不一,笑容却都一样。

    温静姝眼风扫一下众女眷,淡淡笑道,“静姝多谢大嫂。”

    墨九也报以一笑,单纯得像个小姑娘,“谢什么谢?只要你们温家人往后不再认为是我捅伤了你……那就行了。小事一桩,静姝莫要放在心上嘛。”

    两个人相视一笑。

    温静姝笑容平和,墨九表情更是愉悦。在众人眼里,这对妯娌算是很和睦了。不像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那几位,妯娌间斗了一辈子,也没分出个胜负。平常见了,不是冷言冷语,就是尖酸刻薄。

    席间男子在另一边,喝酒论时政,女眷在这一边,各有各的圈子,各有各的话题。

    老夫人冷眼旁观,把这些事都看得分明,笑着问二夫人袁氏:“各院都收拾好了?”

    二夫人袁氏笑道:“老夫人放心,都收拾好了,只等您发话,便可以动身了。”

    老夫人点头道:“昨日老身与运长商议,日子已经定下,就在这月十八。”

    瞥向她二人,董氏笑着接过话来,“八月十八,好日子,乔迁之喜。昨夜我也与运长说起,这次去了临安,得先去六郎的枢密使府邸瞅瞅,听说那所宅子是官家亲赐的,比咱这个萧府还大了数倍……唉,我家六郎啊,是个有本事的。”

    妇人显摆孩子,本是常理。可这董氏的情商与袁氏低了不止一段。她头话音一落,那头袁氏就低低笑了起来。

    “是的呀,大嫂若早晓得六郎这般本事,当年也不会把他们母子拒之门外,任由那小妇人抱着个孩子饥寒交迫的乞食为生了罢?”

    谁都知道六郎不待见这个主母。

    可董氏不自觉,还拿六郎来显摆,被袁氏呛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不由反驳道:“弟妹说的什么话?当年之事,岂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做得主的?”

    袁氏抢白,“那大嫂的意思,是老夫人的过错喽?”

    说罢她意态闲闲地瞄一眼老夫人,看老夫人脸都青了,又咳嗽一声,“吃菜,吃菜!都要迁去临安了,过去的老皇历,就不提也罢。”

    几个夫人的争斗墨九不感兴趣。

    她默默低头吃着,脑子里却是袁氏话里的场面……原来六郎小时候那般可怜。

    这个时代的弱女子,若无娘家与夫家依靠,生存属实堪忧。六郎他娘当年也不知是怎样把他拉扯大的,他又受了多少苦处,才能爬到今朝枢密使的地位。

    几乎下意识的,她又回想起那一日在江边,看六郎站在树下,轻剥树皮,优雅地细嚼慢咽,却无半分情绪的脸……

    这个细节,像一个电影的慢镜头,总是一帧一帧,无数次在她脑子里回放,以至她有些想不明白。幼时受尽折腾,年少功便成名就的萧六郎,为什么要再回萧家?虽然古人以血脉为亲,尊之重之,可过去的伤与痛,真的可以忘记吗?

    怪不得他那样的性情。

    墨九一叹,“可怜见的。”

    温静娴坐在她身侧,听得此言,瘦小的身子一僵,头埋得更低了,双膝并得死紧,一口菜都不敢夹。

    墨九瞥着她又是摇头,将一块排骨落在她碗里,“二妹多吃些。这世间,不会有比吃更为愉悦的事了。有得吃,就放开肚子。”

    温静娴抬头,望着她。

    墨九发现,她眸底竟浮着眼泪。

    ——

    八月十八那日,秋高气爽。

    果然如皇历所言,这是一个搬迁的吉日,天不见亮,阳光便洒在了萧府的廊前。

    墨九由灵儿扶着,领着背了一个贴身细软的蓝姑姑与玫儿,慢悠悠出了萧府的大门。

    萧府门前,是一条长街。

    这时的长街上,一排一排的马车静静等着,家丁仆役们,正在往马车上搬运行李,近旁有不少民众在围观,指指点点。

    萧府人多,东西也杂。这一箱一箱,一袋一袋,天不见亮就开始忙活,这位吉时都到了,还没有搬完。

    府门口的台阶上,站了不少萧家老少女眷,都在小声说着话,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欢愉的笑容。

    墨九轻咳一声,拉了灵儿挤入一个角落里,举目眺望片刻,低头小声问她:“灵儿,大师兄他们可还在楚州?”

    灵儿摇头,“灵儿入府那日,左执事与长老就回神农山去了。左执事还说,受姐姐的托付,要去做一个什么东西……等回头做好了,会去临安寻姐姐。”

    墨九点头微笑。

    在赵集渡那几日,她除了与墨妄商量寻找八卦墓的计划之外,还画了洛阳铲与防毒面具等图形交给墨妄,希望他能做出差不多的东西来,方便将来寻找八卦墓之用。

    这个墨妄,她是放心的。

    相信不久的临安,他会带来好消息。

    墨灵儿又扯她衣袖,冲她眨眨眼,“姐姐,灵儿觉得好开心,可以跟着未来的钜子。”

    她脸上的荣誉感与兴奋感,让墨九笑了笑,又盯着她的眼道:“可姐姐不如师兄帅气,灵儿不觉得亏么?”

    墨灵儿脸一红,“呸!姐姐又胡说八道,灵儿对左执事……对左执事亦父亦兄,哪敢有什么妄想?”

    “好吧!信你。”墨九觉得时下的小姑娘,胆儿真小。换她那个时代,姑娘们什么样的男神都敢觊觎的,这连想都不敢想,也太悲催了罢。

    “驭——”

    一道长吁,薛昉驾了一两宽敞的黑漆马车过来,停在了车队的前方。那马车从外观上看,就比旁边的奢华不少,登时引起了女眷们的注意。

    薛昉跳下马,大步朝台阶过来。

    萧府女眷都知道薛昉是萧乾的近卫,不由满含期许,想知道薛侍统有什么交代。尤其薛昉长得眉清目秀,身形修长,府里的小丫头看见他,小心脏总会怦怦乱跳。

    一时间,台阶上议论停止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薛昉身上。

    没想到,他径直走过人郡,到了墨九的面前,抱拳行礼道:“大少夫人,萧使君交代,请您乘坐这辆马车。”

    顿了顿,他看众女眷面带异色,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萧使君还交代,大爷的马车等下就会过来。你跟在大爷的车后,也好有个照应。”

    这么一提,墨九方才想起萧大郎来。

    都要搬家去临安了,她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夫婿,说来也真是诡异了。那么今日,他是真的会出现,还是萧乾只是借了这个由头,让她坐这一辆并驾的舒适马车?

    思考一瞬,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唇角已抿出一丝柔和的笑容来,“好。替我谢过六郎。”

    薛昉垂目摊手,“大少夫人……请!”

    ------题外话------

    错字等下修改哈。么么哒我的小妞儿们。

    你们看文愉快。

    最近天冷,成都都下雪了,大家注意保暖,仔细身体。要过年了,望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