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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心理战术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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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在撒谎、糊弄人么?

    看起来却又不像。

    陈星的表情告诉他,刚才的赌约没有玩笑或弄虚作假的成分。

    谭老惊疑不定,犹豫着该不该配合赌这一把。

    “带来的东西,可不要浪费了。”抬手,陈星指了指对方带进审讯室来的一叠资料。

    谭老的手,下意识地摸向面前的资料册。

    刚才嫌犯低着头,不看不听,缄默不语,他才临时改变主意,不用准备好的资料册,转而想要出其不意,下钩子,套话诱供。

    可嫌犯竟然说:不会催眠术。

    “按照老先生心中的预定方案,继续吧。”

    已经看穿这位元老级审讯专家的内心意图,陈星不会给对方选择的余地,今次的审讯节奏,只会掌握在他的手里,而且接下来,还会有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审问人的,即将被审问!

    “预定……方案?”嫌犯是怎么猜到的?

    稍稍犹豫一下,谭老果然没得选,只要嫌犯肯开口,主动配合一下也无妨。

    对方要求他拿出手头准备好的材料,眼下就没必要掖着藏着了。

    打开资料册,谭老从事先准备好的打印材料里,抽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到桌面,缓缓推过去。

    陈星眼前,出现的是冯嘉成的照片,紧接着,谭老又抽出一张照片,缓缓推过去。

    冯嘉成之后,是冯伯,再来是冯志远的照片,这三张照片中间,摊出一份遗嘱打印件。

    将照片与遗嘱,摊在桌面,摆在嫌犯眼前,谭老仔细观察嫌犯神色间的变化,徐徐开口问道:“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他们,心里的第一感受是什么?”

    “要我说实话吗?”陈星反问。

    谭老笑了:“不管真话假话,问题是你肯说吗?”

    “讲真的,可以!”没想到嫌犯这一回竟爽快地点头答应了,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陈星居然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老先生进来时跟我说,这房间里只有你和我,那么,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个字,就只能是你一个人听!”

    如果做不到,那么一切免谈!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谭老又犹豫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没得选?!

    陈星来警局,不是第一次了,接受警方审讯,更不是第一次了,也没听说有人能撬开他的嘴巴,问出点什么。

    想要他主动开口,不容易。

    谭老心里很清楚:专案组成立之后,一个月时间的限时破案,已过去了大半,没有时间再跟嫌犯耗下去。

    既然陈星肯主动开口了,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

    必须速战速决!

    不再犹豫,谭老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摸了摸,避过警报装置,摸到另外一个按钮开关,两端是“ON”“OFF”,悄悄摁下“OFF”,监听、摄像镜头,信号切断,关闭。

    .

    监控室里,屏幕一暗,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所有人一惊,莫名有种局面将要失控的预感。

    曹博明转身冲了出去,梁剑紧跟着冲出,原本站在监控室里的专案组邵局等人,也纷纷离开,都奔着审讯室那边去。

    来到审讯室外,所有人停下脚步,就隔着那层透明的“玻璃罩”,站在外面,看向里面。

    紧张而又忐忑的,看着特殊审讯室里对坐的两个人,听不到里面的对话声音,感觉糟糕透了,但是他们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站在外面干瞪眼。

    “把门打开!”曹博明面色阴郁,意图打断谭老的审讯。

    “别呀!”梁剑挡在他面前,分明是刻意阻拦,却装作走廊太窄没地儿让路,“又不是三缺一,哪犯得着咱们来凑局?里面这不正谈着嘛,现在进去就前功尽弃了!”

    “少在我面前胡扯!”曹博明膀臂用力,就想推开碍眼又碍事的家伙,不料,这“502胶水”粘合力惊人,死缠着不放,摆着无赖痞子脸,这种时候居然来了不正经的逗比样,把人气得脸都黑了:“让开!”

    忽然,邵局表情严肃地呵喝:“里面情况不太对!都别吵了!”

    推搡的两个人立刻停手,目光转向审讯室。

    特殊审讯室,透明的防弹玻璃,室内明晃晃的灯光,并未阻碍人的视线,站在外面也能看清里面的情况,但是看着看着,所有人都发觉:有点不对劲!

    现在一直在说话的人,是陈星。

    谭老却没有再开口,只在听,而且越听越震惊的样子,脸色都变了。

    这个情形太古怪,好似两个人的身份完全颠倒了,陈星成了审讯专家,而谭老成了嫌犯,让人看着说不出的别扭。

    气氛变得很诡异。

    谭老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如果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谭老的身躯在微微颤抖,表情从震惊到不敢置信,再到惊惧,甚至有一丝崩溃!

    崩溃?!

    审讯室外,所有人都惊呆了,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采取心理战术攻心为上的谭老,胸有成竹地迈入审讯室,转眼之间,怎会落得反被人攻心、心理防线几近崩溃的下场?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星到底说了些什么?

    震惊中,还没缓过神来的众人,呆呆站在那里,满脸不解的神色,他们哪里会想得到,陈星起初只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就让局面逆转!

    就在谭老切断监听、监控信号,外人再也听不到审讯室内两个人的对话时,陈星终于开口,看着摊在桌面的照片与遗嘱,说:“看到老先生准备的照片、材料、证据,我的第一感受就是,您已经先入为主,将我贴上‘犯人’标签,无论我怎么辩解,都摘不掉你心里的这个标签。”

    谭老一愣:怪了,在与人沟通上,这人明明存在心理障碍,可现在他一开口,口才相当不错呀!难道……

    “不用猜了。”陈星笑了笑,“你说我会伪装,伪装成另一个人,那就说明我擅长模仿,有学习借鉴能力!”短短数年功夫,就能精通掌握数国语言,别人做不到的,他可以做到!

    如果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语言天才、外交官或者新闻发言人,那么,他可以利用“异脑”的能力,偷走对方脑子里所有的记忆,包括储存的学识养分,完美地伪装成那个语言天才、外交官或者新闻发言人。

    如果是成功的企业家、商界精英……

    如果是演技高超的影帝、世界顶尖的钢琴艺术家……

    不要说他不会弹钢琴,也不要说初学指法\会很生疏,只要窃取对方脑子里的东西,包括弹奏钢琴时的手感,包括以往练习弹钢琴时积累的经验技巧,那种只有顶尖艺术家才具备的独特感悟,都能瞬间融汇在他的脑海里。

    谭老没有说错的一句话,就是他可以变成另一个人,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雅各布与39,所形成的双重人格?不,只要他想,他还可以变成第三个人,第四个、第五个……甚至拥有多重人格,每个人格都完全独立!

    因为他能窃取别人的记忆,伪装成别人,言谈举止、性格喜好,无一不精!

    记忆“移植”后,他就能成为那个人!

    “老先生,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谭平这个人?”陈星眼神忽然一变,变得无比痛楚,甚至有泪光浮现,含泪看着谭老,悲痛而又绝望,带着哭声说:“我没有罪!我是被冤枉的!”

    听到“谭平”这个名字时,谭老的脑子里“嗡”一下,炸了。

    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想回忆的人!

    谭平是他的亲侄子,却被他亲手害死!

    那段不堪的回忆里,他的侄子谭平被警方怀疑杀人,作为嫌犯关押在拘留所,当时的他还在担任审讯专家,谭平要是由他来亲自审问,免不了授人以柄。

    外界质疑他会徇私枉法,包庇亲侄子。

    当时,他急于表明立场,口口声声说要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却在坚定决心,维护自身名誉时,将亲侄子认定为罪犯!

    那一次审讯,无论谭平如何辩解,如何喊冤,他心如磐石,不为所动,在亲侄子一家人的哭喊指责声中,他毅然决然将侄子逼入绝境,最后被判死刑,立即执行!

    直到几年之后,因另一起案件,真相才得以水落石出!

    那起案件,涉案罪犯被捕后自知身负无数条人命,难逃一死,于是主动交代,陈年旧案也交代出来,细节清晰,案发当时的描述没有半点疏漏,交代的一清二楚,要不是杀人真凶完全做不到这一点!

    翻案之后,才让谭平这个替死鬼的冤情,大白于天下!

    彼时彼刻,已是德高望重的谭老,遭受到良心的谴责,尽管在事后追究相关责任人时,仅仅一次参与审讯的他,被忽略在外,但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几乎到崩溃的边缘,无颜面对亲侄子一家人,一度想要自杀谢罪。

    能熬过来,活下来,是因为他经受住了挫折与打击,还比以往更加投入在犯罪心理学,认为只有不断地精进,才能避免以后的误判,既然选择做下去,就要做到最好,让真正的罪犯原形毕露,才能弥补以往的过错。

    但是他还没能完全的扛过去,只不过是在心里埋藏了那段记忆,毕竟,自己曾经背负的,是一条无辜的性命!太过于沉重了。

    此时此刻,当他再次看到那种熟悉的眼神,那种被愤怒、不甘、屈辱、怨恨、痛苦、委屈……等种种复杂情绪混杂交织的眼神时,谭老恍惚又看到了冤死的亲侄子、谭平!

    “你、你……”谭老的脸色由震惊,变得不敢置信:陈星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没有罪!我是被冤枉的!”这一刻,陈星成了谭平。

    “你、你……怎么知道谭平的?你、你调查我?!”这一刻,谭老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明知眼前这个嫌犯不是当年的谭平,但就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愧疚、自责,甚至是无比沉重的负罪感。

    陈星知道的,自然不仅仅是这些,接下来,他又说了一些关乎谭老的隐私,甚至提到谭老年少时的一个暗中癖好,这件事除了谭老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谭老的心防彻底瓦解了,情绪几近崩溃,不敢置信地问:“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有些事,外人完全不知情啊!难道……

    “Anti.Defence.Mechanisms?!”谭老脱口而出的,也是催眠术的一种,需要配合药物,就能给人催眠,进而偷取人的记忆。

    但是,这种催眠术,分明是要让人进入无意识状态,而他,意识依旧清醒,也没有服用药物。

    “我能够知道你藏在心底的那些事,就如同冯志远,他被我看穿一切,他向警方坦白自首,交代的那些,都是他藏在心里不敢说的,就像现在的你。”

    这一刻,谭老相信了:陈星不用催眠术,也能控制他的心神!因为在这个人的面前,他完全没有秘密可言!

    这一回,反倒是他的内心被彻底剖析,赤裸裸的,变得毫无隐私,恍若透明。

    “冯总的病因,已经明确了。”陈星乘胜追击,击溃心理专家的最后一丝心理防线,“抗癌疫苗出了很大的问题,感染的病人基因突变,他们很危险,最危险的是他们落在暗门组织手里,你在这里跟我多耗一分钟,就是在为真正的凶手争取多一分钟的时间,继续杀人,继续犯罪!”

    心理专家、谈判专员的口才如何了得?陈星这一刻完全体会到了,再没有沟通障碍,窃取谭老的心理战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也使出了杀手锏:“谭平的冤案,你还想在我身上重新经历一次吗?”

    那种惨痛的教训,不堪回首的经历,一次就够!心理负担的极限就在那里,倘若再来一次,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承受了!

    瞬间,面如死灰。

    谭老浑身发颤,心理防线已然崩溃。

    名誉、面子,都不重要了……

    承认主观判断失误又有何妨?

    案情的真相,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

    短短几分钟的交谈,也不知陈星又跟他说了些什么,不等站在外面的那些人反应过来,谭老已站了起来。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谭老打了个手势,要求开门。

    从解锁滑开的玻璃门里踱步而出,立刻有几名警员迎上前,向他提问题:

    一只蛤蟆几条腿?

    金字塔的尖是圆的还是方的?

    脖子最长的是长颈鹿还是大象?

    油漆工的徒弟叫啥?

    为什么先看到闪电再听到雷声?

    一只鸡一只鹅放冰箱,冻死了鸡,鹅为啥没被冻死?

    ……

    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问题,让谭老深切体会到什么叫挖坑自埋,后悔药没得吃,只有耐着性子逐一回答,每道题都必须答对,这还不够,人家还重复再问一遍。

    耐着性子答完所有问题之后,不知是哪个家伙冷不丁又来一个奇葩问题:“壹加壹等于几?”

    谭老怒了,怒摔题板,没了以往的风趣幽默、从容睿智,一通暴走:“我X!老子不是傻缺!”

    一声吼,险些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就连脏话粗话都蹦出口了,这还是正常状态下的谭老先生吗?

    收到别人异样的眼光,登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现不大正常,极易引人怀疑!谭老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情绪,清了清嗓子说:“咳,那个……大家不用担心,我的意识非常清醒,没有被催眠。”

    众人半信半疑。

    局面僵持了一会儿。

    诡异的静默中,曹博明按捺不住了,张嘴就问:“嫌犯都说了什么?”

    谭老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傻了眼:“放他出去吧!他说可以帮警方引出幕后真凶,只要放他出去!”

    抓回警局的头号嫌疑犯,凭你一句话,就放他出去?

    曹博明:“……”你特么在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