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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以命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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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一月,耍二月,忙忙碌碌三四月,当然这是对农家而言,沈丹遐这种内宅妇人,那是一如既往的清闲;阳春三月,气候温暖,正是出游踏青的好时候。

    孙桢娘是个年轻的寡妇,沈丹遐破例让她掌管中馈,那是徐家的家务事,外人不能置喙;可到去外面游玩,却不合适,于是孙桢娘把徐甜和康康交给沈丹遐,让她带着出门。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头上何所有?翠微盍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虽然这个时空没有杜甫,没有大唐,没有长安,但是三月三,锦都水边,也一样丽人云集。带着孩子们,沈丹遐没有去城外,去了境湖。看着随风轻摇的柳枝,想起去年她生日那天徐朗带她来泛舟湖上的事,幽幽地叹了口气,徐朗去剿匪已有九个月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尤其这半个多月,心神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出事了?

    沿着湖边的小径走了没多久后,小王氏的奶娘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身穿半旧红褂子的老妇人,老妇人头发花白,鬓角别一朵小红花,耳朵上坠着相思豆做成的耳坠子,胳膊上挎个罩着红布的篮子。

    看老妇人这身妆扮,就知她是在上巳节给虔心求子的女人送“福音”的送子婆婆。相传,高辛之世,玄鸟遗卵,简狄吞之而生契,后代帝王立高辛为媒神,称高,掌管婚姻生育。由这传说衍生出这“送子送赤子儿”的风俗。扮成送子婆婆的妇人必须儿女双全,穿着红裳,耳戴着相思豆,石榴枝条编织的篮子里放着红线缠绕的泥娃娃和红壳鸡蛋。

    去年,小王氏就吃过一个,只是这一年,却没有怀孕,所以啊,寓意是好的,但怀孕那还是两口子的事。不过小王氏信这个,在老妇人的吉利话中,挑了一组赤子儿。

    泥娃娃揣荷包里,鸡蛋吃掉。小王氏的奶娘取了个红封递给那老妇人,道:“借你吉言,盼高大神赐福赐子。”

    小王氏连生两女,可着急生个儿子了。秦氏虽收养了一个庶子,但一直没有把那个庶子记在自己名下,她还是想生个亲生儿子,也挑了一组赤子儿,给了红封。

    突然,前方一阵骚动,就见一些缓步慢行的姑娘们,疾步跑过了她们,把前面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沈丹遐问道:“怎么了这是?”

    “锦都四大公子来了。”秦氏笑道。

    四大公子?

    徐朗在滇地剿匪,李川志不在仕途,是徐霞客一样的人物,现不知云游在何处?谢书衡早已病死在流放之地,也就赵诚之还留在锦都。他还真是有闲情逸致,跑这人多的地方来凑热闹。

    等沈丹遐走过去,发现被人围住的不是赵诚之这个妖孽,而是四个十五六岁,身穿昭文馆学子们穿的淡青色衣裳,外面罩着缕织祥云的白色纱衣。

    沈丹遐这才回过神来,这四大公子早已换人了,一代新人换旧人,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年;赵诚之、徐朗四人已是前四大公子了,不过就容貌而言,新四大公子是远不及,赵诚之和徐朗的;至于才学,没有比试过,孰高孰低,不能定论。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后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事,屡见不鲜。

    徐甜几个女孩,年纪还小,还没有那种少女情怀,四大公子的吸引力,不及路摊上那些小吃,沈丹遐更是放纵徐甜和晴儿,只要她们想吃,就付钱给她们买,难得出门,何必让她们盛兴而来,败兴而归呢?

    走到一个卖糖水的摊子,徐甜和晴儿看着沈丹遐,“三婶(娘)。”

    “一人一碗,我也要碗,走了这么远,我也口渴了,大嫂二嫂,你们要不要?”沈丹遐笑问道。

    秦氏和小王氏一个摇头,一个摆手,都表示不要;徐蜜、徐愉和徐悦三人想喝,可是只能眼巴巴看着。这时前面又起了骚动,沈丹遐讶然问道:“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来了四大才女不成?”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比起容来,这才还是要更被人推崇些,所以京中只有四大才女,没有四大美人。

    回答沈丹遐问题的一群人的呼喊声,“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带着这么多孩子,沈丹遐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远离水边,这个不仅是陶氏从小到大对她的交待,前世的妈妈也同样耳提面命;不过她还是想知道是谁落水,“莫失,你过去看看。”

    莫失领命而去。

    沈丹遐拍拍手,笑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几个孩子玩得还算尽兴,听话地点点头,徐家一行人离开镜湖返回家中;半个时辰后,莫失看完热闹回来,带回来了,玲优县主推祥清侯世子夫人下水,反被祥清侯世子夫人拖下去,溺死的消息。

    “祥清侯夫人呢?”沈丹遐问道。

    “昏迷不醒,生命垂危。”莫失答道。

    “这么严重?”沈丹遐蹙眉,难道她猜错了?

    沈丹遐不知陆昭是存了死志,准备一命换一命,弄死玲优县主这个害她流产,再无生育可能的罪魁祸首;才会觉得自己猜错,其实她没有猜错,不是玲优县主推陆昭下水,而是陆昭推玲优县主下水,只是她故意呼喊,造成了假相,并且在水中死死地拖住她,把她活活溺死。

    一夜之后,陆昭还是不治身亡,祥清侯府挂起了白幡;痛失爱女的英国公夫人,恨不能拿着鞭子,去鞭玲优县主的尸。死了玲优县主这个对赵诚之狂恋的变态女人,下一任的世子夫人会好过得多吧。

    两场丧事,玲优县主那边,无人去拜祭,冷冷清清,就连仪宾家中的近亲旁支都拒绝过来,像玲优县主这种狠毒的女人,死后该下十八层地狱;祥清侯府这边,到是人来人往的,为陆昭感到可怜和可惜。好好的一段良缘,就这么被玲优县主给破坏了。

    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死者为大,沈丹遐换了素服,带着胖胖去祥清侯府祭拜了陆昭,徐朗不在家,胖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二十二日,随徐朗一起去剿匪的杜安,早早地传来消息,说徐朗今日傍晚时分就能进门了。听到这消息,沈丹遐喜上眉梢,这人总算回来了。

    在等徐朗回家的时间里,沈丹遐没什么心思做其他事,孩子们的午后小故事,也被取消了,她就坐在房里等徐朗回来;数月不见,相思成灾。

    日暮时分,沈丹遐正要带着晴儿和三个小的去前迎接,壮壮一脸苍白地跑了进来,“娘,爹受伤了,伤得不轻,是被人抬着回来的,您赶紧让人收拾床铺。”

    沈丹遐闻言,脑袋发懵,四肢冰凉,“你爹伤在哪里?”

    “后背。”壮壮道。

    正面对敌,怎么会后背受伤?

    这个问题,沈丹遐没空多想,命奶娘把几个孩子带下去,她急急转身进屋,命丫鬟们把床都铺垫好了,又命厨娘去熬了鸡汤等滋补之物,一时又想着等下他人是抬着进来的,门帘子必然碍事儿,“把门帘子给挂起来。”

    一阵忙乱过后,徐朗被人抬进了屋里,抬轿的人拦着,沈丹遐看不清徐朗的情况,在一旁边干着急;好不容易,等把人安置在床上,人散开了,沈丹遐这才看清。

    徐朗伤在后背,他是趴着的,侧着脸,脸色蜡黄,应该受伤失了不少血,人也比先前削瘦,下巴上还参差不齐的冒出许多胡子来。沈丹遐不敢去碰触他,双手无处安放地握着拳头悬空,“三爷,朗哥哥。”

    “太太,太医在外面,要给三爷把脉。”茗香进来禀报道。

    “让他进来。”沈丹遐看徐朗这半死不活的样,那里还管什么避讳不避讳的,她要当面看太医给徐朗诊治。

    茗香把太医请了进来。

    太医是燕王派来的,替换了一直为徐朗诊治伤势的军医;太医把了脉,道:“徐将军,没什么大碍,只需小心护理,切不可让他的伤口崩开就行了。”

    沈丹遐详细了询问了一下,如何护理,是否需要忌嘴等事,太医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留下药方,由胖胖送了出去。胖胖将太医安置在外院,转回来安慰母亲,“娘,爹不会有事的,养几日就好了。”

    “娘,爹吃了药就能好了。”壮壮在旁边帮腔道。

    沈丹遐点点着,“你们带弟妹去前面吃饭,别让他们过来打扰你爹。”

    胖胖和壮壮听话的出去带弟弟妹妹了。

    沈丹遐回眸看着床上的男人,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目光柔和,隐有泪光。这时,徐朗似乎要醒来了,眉眼微动,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呓语,看他那样子,似乎很难受。

    “三爷,你哪里不舒服?”沈丹遐轻声问道。

    徐朗努力地睁开了双眼,伤势过重,一向幽亮的双眼,黯淡无神,等看清面前是沈丹遐,恢复了一丝神采;他想对她笑,可是唇角上扬,笑到一半,就僵住了,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你别动,太医说了,你过几天就会好的,你回来了,我守着你,我那儿也不去,我就守着你。”沈丹遐心里还是慌乱的,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今天是几日?”徐朗声若蚊蚁地问道。

    “三月二十二日。”沈丹遐答道。

    “还好,总算在你生辰之前赶回来了。”徐朗唇角微微弯了弯。

    沈丹遐含着的眼泪,落了下来,“你这个傻瓜。”

    “别哭,别哭。”徐朗再次陷昏睡当中。

    头几日,徐朗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他醒了,沈丹遐就一勺一勺细心地给他喂药,喂吃食,经过悉心照料下,徐朗的伤情日渐好转。沈丹遐诸事不管,只埋首照料徐朗。

    徐朗虽赶沈丹遐生辰之前回来了,却不能像去年那样,陪她出门;沈丹遐并不在意,人能回来就好。在徐朗养伤期间,陶氏过来探望过女婿,只是她过来时,徐朗又昏睡过去了。得知徐朗伤得是后背,陶氏拉着沈丹遐道:“朗哥儿的伤有蹊跷。”

    “我已问过了,是被奸细所伤。”沈丹遐趁徐朗喝药睡过去后,把常缄找来问过话了。

    “是南缅派来的奸细?”陶氏猜测问道。

    “不知道,那奸细一刀将三爷砍下马后,以为得手,就自刎了,现在燕王正在查,不知道能不能查出点什么来。”沈丹遐并不抱希望,能那么干脆利落地自杀,必是死士。

    陶氏沉默了片刻,问道:“有没有派人去庄子上将事情告诉徐奎?”

    “有,不过道长说有太医给三爷诊治,他很放心,就不回来了。”沈丹遐原本是不打算通知徐奎,是于嬷嬷说,徐奎毕竟是徐朗的生父,儿子出事了,不告诉他不合适,要她把礼数做全了。沈丹遐听了她的劝,可惜徐奎对徐朗这个儿子,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无情无义、不慈不孝的混账东西。”陶氏咬牙骂了一句,叮嘱沈丹遐好生照顾徐朗,就回去了。

    又养了几日,徐朗能够下床,站起来在屋里四处走动了,但是他的背有些弯,不似从前那样挺拔。沈丹遐见了,忧心不已,徐朗安慰她道:“伤口还没完全长好,我不敢使劲,等伤口好了,就能挺直了。”

    等到四月底,太医确认后,徐朗拆掉了身上所有的布条,露出背上那条骇人的刀伤疤痕。护甲防得是敌人,前面坚固,背后薄弱,奸细藏匿在自己人中间,这才能伤得了他。

    沈丹遐的手指,轻轻地从那道伤疤上慢慢地抚,揪心地问道:“还痛吗?”

    “不痛。”徐朗转过身,见她眼含泪水,凑上去,在她眼角落下一吻,伸手将她抱入怀中,“不喜欢看见伤口?”

    “废话,谁会喜欢看到伤口?”沈丹遐把头抵在他胸口上,看着他半死不活地被抬回来,她真得被吓着了。

    徐朗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髻上,柔声道:“老婆,我不会拿背对着你的,你看不到它的。”

    “不许说歪理,看不到,不表示它不在。”沈丹遐噘着嘴道。

    “晚上你帮我涂药膏,让它淡下去,好不好?”徐朗哄她道。

    “好。”沈丹遐翘了翘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