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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大侦探奥古斯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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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8章 大侦探奥古斯特(上)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胜子凝视着对方,“我想,这是非常非常幸运的情况,无论是技法再度突破,还是情绪酝酿的更好,都是天大的好事么。不是么?”

    她微笑的说道:“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为了预料之外好运气会降临在自己身上,而感到苦恼和患得患失呢?这是非常令人开心的事情。”

    顾为经站立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你的状态真的够好,那么最大的损失也不过就是换一幅画,换一个新的构思,新的主题,仅此而已。”

    酒井胜子拍拍手,“你完全可以画一幅和之前不同的作品,再度投稿给组委会埃组委会允许一位画家可以提交1到3幅作品是有原因的。”

    顾为经有点出神。

    胜子小姐总能在他开始变得彷徨的时候,给他最贴心的建议和引导。

    是的。

    没有什么复杂的弯弯绕绕。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了几乎无聊的程度。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只是再画一幅新的画作。

    从一幅让他满意的作品,变成一幅让他满意的作品,再加上另外一幅超出预期的满意的作品。

    从一张变成了两张。

    好上加好。

    这真的称不上任何的损失,而是幸运。

    顾为经并非是自己想不到这么简单的答案,而是……他或多或少是有些担心的。

    他纠结自己的创作能力。

    这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是大藏家陈生林,陈老板给他的创作建议,调整的画面构图。

    就仿佛研究生遇到了一位行业大咖,给他定下来了论文的方向和大致的调子。

    这种安安心心在院子里画着画,就有幸运兔子撞到怀中来的机会,没准只有一次。

    他在担心。

    万一这幅画已经被自己交上去了,那么,等他的技法再度突破,情绪正好的时刻,就找不到这么好的设计底子了。

    新作品的思路架构,会不如这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来的好?

    会不会不如它这样契合此次双年展的艺术主题?

    所以。

    他才反反复复的抓着这一张画,画了二十遍还不放手。

    “不能这样,我不可能抓着这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画一辈子,胜子说的没错——”顾为经在心底里对自己说,“——我得给自己画下一条界限出来。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

    “嘿,我的男孩,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心态放轻松。明日的雾色明日的雪,都很美,但不代表现在的阳光和玉兰就不漂亮了,它们同样在你的一生中,也只会这么照耀、盛开在你身边这一次。坚定不移的关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拥抱此刻的生活,才能发现此刻的静美。”

    胜子走到自己的画架面前,一边准备着颜料和画笔,一边对顾为经挥挥手。

    “明天的事情,就留给明天的自己,当成生活崭新的开始好了。无论是好,是坏,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你觉得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画了一幅非常棒的画,却无法拿去参加画展?这是新加坡组委会的损失,不是么?如果你的作品真的足够好,那么通常应该是画展来求你,而不是反过来。”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历史能够再给巴黎官方秋季沙龙一次机会,评委们会趴在塞纳河边,痛哭流涕的请被他们驱逐的莫奈回去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伱没有在这次双年展上获奖,能怎么样。不,就算你一辈子都没有成功,又怎么样?我不是你有机会成功,才喜欢上你的。我是因为你是你自己,才喜欢上你的。”

    “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酒井胜子朝顾为经眨眨眼睛:“成功不是人生的唯一选择,我可以养你埃”

    顾为经有所明悟。

    他看着胜子笑眯眯的眼睛,感觉心头有什么一直崩紧的东西,慢慢的松掉了。

    他明明就站在阳光下没动。

    似乎。

    此刻,有光线从头到脚的重新将他照亮了一遍,像是一个小孩子从屋檐下,大胆的走进了阳光里。

    光线暖洋洋的,就像胜子俏皮的笑容。

    它是如此的有感染力,让顾为经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

    人的心情一好,一开朗。

    像是二次发现了这个世界。

    很多以前没有发现的美好,都重新环绕在他的四周。

    比如说阳光。

    很多以前有些看“不惯”的事情,都变得可亲可爱了起来。

    比如说立志把自己从狸花猫吃成荷兰猪,完成伟大的跨种族魔法变形术的阿旺。

    “可爱1

    阿旺懒洋洋的躺在长椅子上,把自己摆放成“木”字形,尾巴摇啊摇的,在那里悠闲的晒着太阳。

    安逸。

    猫猫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不是阿旺成功逃离了茉莉小朋友的魔爪。

    而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茉莉大魔王被阿莱大叔拎去写作业去了,阿旺就此解放。

    它现在对能让恐怖小女孩言听既从的看门人大叔的佩服之情,简直高山仰止。

    再努力一点点,这家伙可能就有咱阿旺大王,二分之一,嗯,三分之一帅了。

    喵。

    顾为经见酒井小姐在那里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身前的画板中,就没有再跑过去打扰她。

    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正好看到了同样无事的阿旺。

    大概是受到了酒井胜子细腻温婉的内心的影响。

    顾为经看什么都舒服,难得动了想给阿旺加加餐,主动抱抱自家的“胖子”的想法。

    他拿来一根猫条,撕开塑料包装纸,张开双手。

    “小猪,来,抱一会儿。”

    阿旺斜眼看了小顾子一眼,满脸的不屑。

    它是只骄傲的猫猫。

    当然。

    猫条咱还是要吃的。

    阿旺很敏捷的从顾为经的手上叼走了猫条,灵活的避开了他的手臂。

    梅花小脚踏踏踏的跑着,扬长而去。

    跑到一半,还侧身扭头瞅了他一眼,极为人性化的昂了昂下巴。

    宠物读心术只能看出猫狗一种模糊的情感,肯定没到能懂“兽语”这种玄幻的层次。

    但顾为经此刻,还是分明从阿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嘲讽的情绪。      刚刚叫的那么惨烈,都没人跑来护驾,现在想来陪猫猫玩,抱本猫猫?

    呵。

    猫猫不陪你玩!

    阿旺一边叼着猫条,一边留给小顾子一個扭动的屁股,一路小跑,就跑到酒井小姐的脚下,到那里打滚卖萌去了。

    酒井胜子蹲下身,摸了摸阿旺的后颈毛。

    阿旺喵喵叫了两声,在女孩的脚边,乖乖的趴着不动了。

    顾为经看到这反差的一幕,好像受到了十分强烈的侮辱。

    忍不住也昂了昂下巴。

    “你不让抱,你以后也别找我抱,也不看是谁天天喂你,就老老实实的自己走路吧。吃,还吃,一天天的吃的跟猪一样……”

    顾为经转过身。

    扬长而去。

    他觉得阿旺一点都不可爱。

    这是什么白眼狼猫啊,吴老头把它饿着,就是对的。

    他刚刚竟然会觉得它萌萌的很讨喜。

    错觉。

    刚刚他那一定是错觉。

    ——

    “咔——”

    锋利的刀刃划过封箱上的塑料胶带。

    瓷制刀柄上的半裸仙女和海妖,在蓝色的水波中彼此纠缠。

    汪汪。

    黑白斑点的史宾格猎犬乖巧的趴在打过蜡的深色胡桃木地板上,好奇的看着女主人的动作。

    这是一间收藏屋。

    就是那种在电影里能看到的,在墙上挂一个鹿头或者风干的羚羊头骨的那种。

    旧时欧洲富裕人家曾经流行过这种陈设风格。

    尤其是从大行海时代到十九世界初,西班牙、葡萄牙,法国、不列顛等等欧陆国家所谓的不断“发现世界”的年代里。

    这种在家里罗列各种陈设,标本,艺术品,来彰显居所主人对“博物学”的喜爱和探索世界的兴趣的风尚,更是达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高峰。

    稍微没那么有钱的一般绅士们,喜欢在起居室里搞陈列柜或者叫珍奇柜。

    就是那种用像木、龙眼木做的和鞋柜一样的大柜子,有的用玻璃封起来,有的不封。

    每一层拉开,就会看到,其间有的放着奇怪的小鸟标本,有的放有泡在药水里的畸形指骨,还有什么象牙的牙雕,东方流传来的鼻烟壶,或者文物贩子仿制的造假美人鱼标本……

    顺便一提。

    洛夫克拉夫特和其他作者所写的早期克苏鲁小说里,侦探、保险理赔员,或者继承遗产的幸运儿,在大宅门的灰尘朴朴的地下室里乱翻,然后无疑中手贱,打开一个奇怪的柜子,然后中了诅咒挂掉。

    基本上,打开的就都是这种“珍奇柜”。

    话又说回来。

    珍奇柜这种东西,通常是那种有点闲钱,又没那么有闲钱的贵族老爷的医生、律师,学者这些小有钱人完的。

    真正的贵族老爷,通常不缺钱。

    至少房子足够大。

    人家都是直接玩陈列屋,在家里修小博物馆的。

    比如说温莎城堡,就有专门的瓷器展览室,埃及藏品室,钟表展览室,杂项展览室……等等一大堆的珍宝陈列室。

    又比如说伊莲娜庄园。

    安娜现在身处的,就是一件主要用来存放珍贵的狩猎战利品,和动植物标本的陈列室。

    从被推到脚落处靠窗的金属展示柜子上层,所摆放着的凤冠鸠、渡渡鸟和旅鸽的标本来看。

    要不然曾经有几任伯爵阁下是生物标本的爱好者,要不然伊莲娜小姐的某几位祖先,很可能对珍惜生物的灭绝,需要负担无法被推卸的重要责任。

    安娜对这个房间并不陌生。

    小时候她的生活,并非人们所想象的那种文文静静的艺术少女的生活。

    杂志社里把她称为娇嫩的“水晶公主”或者“碗豆公主”的碎嘴同事,肯定不了解安娜真正的样子。

    既使还是小女孩的年代,伊莲娜小姐也绝非是那种,厚厚的床垫下,摆放上一粒豌豆,就会睡不着觉的娇气女孩。

    准确的说。

    她有成为豌豆公主的资源,但并没有过能成为娇气千金的选择。

    伊莲娜小姐的监护人,也就是她的姨妈并不喜欢用性别局限教育的方式。

    她非常喜欢,严格意义上,她非常强硬的要求,安娜参与一些通俗意义上是属于“男性继承人”们,才会接触参与的日常活动。

    打猎,骑马(一种特殊的侧骑马鞍),划船,甚至包括了击剑。

    安娜的业余活动,和蔻蔻的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文艺补习班,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论资源和金钱的所能够投入的数量。

    伊莲娜女伯爵和蔻蔻这种“城乡结合部小千金”也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

    专业的场地,奥林匹克级别的教师资源,严格的时间训练。

    安娜熟悉猎枪的种类,不会比她所熟悉的画笔种类要少。

    说说不好听的,她射击的水平,应该是要比安娜画画的水平要高,而且还要高不少的。

    没有谁的人生是尽善尽美的。

    有些时候,你必须要承认,你所真正喜欢的东西和你所真正擅长的东西,可能根本就不在一个方向上。

    血脉遗传啥的,更都是扯淡。

    仔细想想。

    没准也不能这么说。

    伊莲娜家族虽然热爱艺术,但她的祖先们,讲道理,也肯定不是靠着画画和写艺术评论被皇帝封的爵,拥有的那么多田产和庄园。

    没准三皇战争时代,鼓手敲打着小鼓,军官踩着进行曲鼓点,高喊着“哈布斯堡家族万岁”,带着有双头鹰雕花的头盔,向着法兰西老禁卫军发起冲锋的血脉,仍有几丝余韵在伊莲娜家族最后的女儿身体中残存。

    至少。

    论画画,能让姨妈看一眼,就让她死了当画家的心,安娜真的是那种非常、非常、非常没天赋的人。

    眼睛会了,手不会。

    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说的就是伊莲娜小姐画画时的状态。

    她画画就跟她充当狗头军师指挥侦探猫谈恋爱一样,在理论上羽扇纶巾,挥斥方遒,讲起来头头是道,威风凛凛的帅的不行。

    一拿起画笔,就——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该怎么画?我刚刚画的是啥,我接下来要画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