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秦始皇 > 第八章咸阳门仲父荐魏缭

第八章咸阳门仲父荐魏缭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春日的阳光柔和而又明媚,软软的东风就像少女的纤手,温顺地轻抚人的脸颊。成群的燕子,展示着矫健轻盈的身躯,在城门洞里盘旋飞舞,忽上忽下地掠过,全不避讳川流不息的行人。吕不韦离京的车队浩浩荡荡接近了咸阳东门,这车队足有两里路长,一眼望不到头。吕不韦坐在第一辆车上,他特意高卷起车帘,似乎要饱览一下国都的风光。他预感到再回咸阳的机会不多了,但是他还很自信,并不想把已去职失宠的他深藏在车帘内,他要向世人表明,吕不韦虽然去了洛阳,但他的影响在秦国是根深蒂固的。他的锦车到了内城门前,守卫的戍卒和裨将全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致礼。吕不韦感到一丝欣慰,下了车微笑着对他们致意。

    一骑快马如飞驰来,马上的人边追边呼喊:“文信侯,慢走。”

    吕不韦回首望去,认出来人是长使李斯,文雅地回应:“李大人,为何快马追赶,所为何事?”

    李斯近前跳下马背:“侯爷离京也不知会一声。刚刚得到消息,便急急赶来,为您送行啊。”

    “何必呢,”吕不韦倒是襟怀坦白,“我已是被大王贬出京城的人,为我送行是要受牵连的。”

    “侯爷是有恩于我的人,当初若没有侯爷收留,下官怎能在秦国立足,更不要说身居今日高位了。即便是罢职丢官,下官也要为侯爷送行。”李斯颇为兴奋地告知,“不光下官,还有侯爷的许多门生故旧,他们也都要来礼送。”

    “看来我吕不韦还远未臭不可闻。”吕不韦有些得意,“本侯还不急着走,还有一件事要办。”

    “侯爷何事,可以吩咐下官代劳。”

    “此事还用不着你。”吕不韦呼唤手下的家丁,“将书给我悬挂起来。”

    家丁不敢怠慢,将一部《吕氏春秋》挂在了城门洞的墙壁上。其中的重要章节,全系用大字抄录。旁边的红帛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如有人能增删一字,即重奖千金。

    此时,来为吕不韦送行的官员已达上百人。大家无不围观,但真就无人敢于增删一字。

    吕不韦得意地微笑着登上了他的锦车,坐在车辕上,对众人拱手致意:“列位,倘若有闲,欢迎到洛阳寒舍做客。”

    水尉郑国扳住车辕,难舍难分地说:“侯爷,不要窝在洛阳老守田园,还要常回咸阳看看。”

    “这只怕就由不得老夫了,你只要将水渠早日修成,便功德圆满了。”吕不韦忍住眼中泪,一狠心钻进了车篷里,“各位好自为之。”

    门洞外,有一个卖馍饼的小贩,人显得特别机灵,白白净净,脸上有几颗浅浅的麻子,人都叫他小麻子。他的心思似乎不在卖馍上,也不叫卖,而是瞪大眼睛注视着门洞里发生的一切。

    吕不韦的锦车启动了,他有几分悲情地与送行的百官挥手。这时一位风尘仆仆的壮汉,身背一个鼓鼓的大行囊,急匆匆迎上前对吕不韦躬身一拜,拦住了去路:“吕丞相请您留步,在下有话要说。”

    吕不韦只得命车夫停车:“阁下,我与你并不相识呀。”

    “在下魏国人,名缭,吕丞相轻财重义广揽人才,门下食客数千,为此在下特来投奔。”

    “哦,那我就叫你魏缭好了。”吕不韦苦笑一下,“你来得不巧,实不相瞒,我已被罢免相位,贬出京城,这就要到封地洛阳去了。不在位也就没有了权力,你的事老夫便无能为力了。”

    “这,”魏缭显出无限的遗憾,“我的命运为何如此多蹇,不远千里来到咸阳,还赶上吕相去职。”

    “不要伤感,”吕不韦安慰道,“秦国是个大国,用人之处甚多,只要你有一技之长,就不愁没有事做。我不在了,可以请他人向秦王举荐。”

    “万望相爷玉成。”魏缭再次一躬到地。

    吕不韦转脸对李斯说:“长史大人,这位魏缭一表人才,远道前来,说不定胸藏锦绣腹有珠玑,不要埋没了人才,烦你向大王引见一下,莫使他空跑一场,也许如大人一样,对秦国是个有用之人。”

    “侯爷,这位魏缭,下官早有耳闻,他是个兵法家,对姜尚、孙子兵法颇有研究。”李斯转问魏缭,“先生,我可说得是?”

    “大人过誉了,我不过是粗通而已。”魏缭谦逊地一躬。

    吕不韦对魏缭再仔细打量一番:“如此说是个大才了,那长史大人更要极力举荐才是。”

    “侯爷放心,当初若不是您举荐,我还不是布衣之身!”李斯一口答应下来,“您的吩咐,敢不唯命是听。”

    吕不韦的锦车再次启动,尽管是依依惜别,但车还是渐行渐远,最后,掩没在荡起的尘埃中。

    咸阳的街市称得上繁华喧嚣,街头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店铺鳞次栉比,货物琳琅满目。一个乡下人赶着小驴车,拉着两箱蜜蜂进城来,在拥挤的街道上艰难地行进。突然,人们惊叫起来并纷纷向街路两侧躲避。原来是秦王的御车,正快速行驶过来。乡下人手忙脚乱地将驴车往道边避让,可是路边人已站满,而且很多是卖菜的挑贩,他实在难以靠到路边。虎郎军的骑士奔驰过来,将驴车撞得侧翻在地。两个蜂箱摔下地来跌得七零八落,箱里的蜜蜂可就炸了窝,腾地一下子飞起,向在场的人们和马匹疯狂地实施报复,蜇得人们叫苦不跌。马匹给蜇得其苦无比,负痛暴跳。秦王御车的驭马也发疯似的乱奔乱撞起来,车夫根本无力控制所驾的御车,面对着突然发生的紧急情况,一时间人们全都惊呆了。嬴政在车上被颠得东倒西歪,额头下巴撞出了青包,或划出了血口子。若不将被蜇的惊马制服,说不定嬴政就有生命危险。

    魏缭跟着李斯刚好路经此处,见此情景,魏缭将行囊扔给李斯,毫不犹豫纵身一跃到了马路中间,与惊马疯车迎面相对。

    李斯大喊一声:“魏缭,危险!”

    魏缭全然不顾,挺身向前,伸出双手,抓住两匹马的嚼环,死死拉定不放,任凭四匹疯马如何嘶叫挣扎,魏缭如同脚下生根一样纹丝不动。

    嬴政站稳了,他探出身子,伸出大姆指称赞:“好身手,好力气!”

    魏缭依然薅住惊马:“大王过奖了,恕小人不能见礼。”

    “孤王不怪你。”嬴政对驭手发问,“你可以操控驾车了吧?险些要了孤王的性命。”

    驭手战战兢兢地回话:“小人该死,大王放心,已是没有问题。”

    魏缭松开手俯伏在地:“在下魏国人缭,叩拜大王。”

    “你既是魏人,来我秦国何事。”嬴政因为魏缭勇拦惊马救了他,话语格外客气和蔼。

    “在下获悉贵国广揽人才,特来投奔,一为大秦效力,二为自己寻求一个进身的机会。”

    “好,说得爽快,并不隐瞒想要博取进身之阶。”嬴政高兴地表态,“冲你这力气,可以在孤王身边做名侍卫。”

    “大王,在下不远千里前来,不是为了混碗饭吃,”魏缭说出一番令嬴政吃惊的话来,“在下要协助大王扫平六国,一统天下。”

    “怎么,你不只有力气,还有满身武艺,想要做大将军?”

    “大王,大将军只能争一战数战之胜负,也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在下则要为大王做安邦定国的大事。”

    “这,”嬴政有些茫然,“你的口气未免太大了,这不是要做我秦国的兵马统帅吗?”

    李斯觉得他该说话了:“大王,为臣有事奏闻。”

    “哦,”嬴政看看李斯,“讲。”

    “大王,臣对魏缭早有耳闻,他是魏国有名的兵法家,是不可多得的帅才,前来投奔,是我大秦的喜事。”

    “啊,是这样。”嬴政再认真地打量一番魏缭,“孤王倒是没有看出,既是难得的人才,我也不去射猎了,魏缭随孤王进宫,倒要听听你的兵法高见。”

    魏缭响亮地答应一声:“遵旨。”

    郑国的府邸在咸阳北城的一条胡同里,送走了吕不韦,他有些无精打采地乘马回府。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卖馍饼的太监小麻子在后盯梢。郑国府门对面是个粥铺,小麻子进了粥铺要了一碗粥,坐在了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身边。乞丐眼睛也不看他,而是悄声说道:“公公,有个中年商人进了郑府,看样子鬼鬼祟祟的。”

    “多长时间了?”

    “也就一刻钟。”

    “继续盯着,我去去就来。”小麻子放下粥碗就走了。

    郑国刚刚进了院子,管家就跟上来报告:“老爷,老家来人了。”

    “何时到的?”

    “不过一刻钟。”管家答,“老奴叫他在客厅等候。”

    “好,我这就去见他。”郑国急步进入客厅。

    赵高的总管房内,小麻子在详细述说他看到的一切:“郑国看来与吕不韦的关系非同一般。”

    “咱家心中有数了。”赵高又问,“你说有个外地模样的人,偷偷摸摸地进了郑国府。”

    “正是。”

    赵高想了想:“在彼处守株待兔,等那人出来,捉来见我。”

    “遵命。”小麻子领了指令,如飞返回郑府门前的粥铺。

    甘泉宫内的嬴政寝殿,已经点燃了一百盏麻油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魏缭将行囊中的物品逐一掏出给嬴政看:“大王,这都是古代的兵法书札,在下别无长物。”

    嬴政望着一捆捆竹简,一卷卷帛书,由衷地赞叹:“大梁到咸阳千里之遥,你不带干粮只带竹帛,看得出你对兵法的钟情程度。”

    “大王,这都是克敌制胜的法宝啊。没有吃的,可以沿途讨要,没有兵法,就没了我的命了。”

    嬴政与魏缭相谈甚欢,不像是君臣论策,倒像是兄弟间促膝谈心:“魏缭先生,你说说看,我如何才能扫平六国,一统河山?”

    “大王,在下斗胆直言。欲平灭六国,有四个字足矣。”

    “哦?哪四个字,请先生不吝赐教。”

    魏缭一字一顿地说:“远交近攻。”

    “啊,”嬴政似有所悟,“先生可细细讲来。”

    “而今秦国最为强大,单打独斗一对一,其他六国都非大秦对手。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联合起来,远交近攻的核心就是不让他们得以联合。这就要分三步走。一要不惜重金,收买六国中的权臣,使他们为我大秦所用;二是若收买不成,对各国的忠臣要使用离间计,使其君臣之间互相猜忌,形不成核心对我有利;三是往六国派出间谍……”

    嬴政寝殿的灯光,整整亮了一个夜晚。早晨,赵高蹑手蹑脚地进来,吹灭了油灯,打开了窗帏。他斜视一眼,发觉嬴政依然毫无倦意,还在兴致勃勃地与魏缭交谈,真是遇到了知心。他的心中不由得顿生妒恨,但他脸上丝毫也不表现出来,碎步走到嬴政近前:“大王,该进早膳了。”

    “好,孤王还真有些饿了。”嬴政兴犹未尽,招呼魏缭,“先生,来,同孤王共进早膳,也好边吃边聊。”

    赵高侍候嬴政用早饭,连带着也要为魏缭服务。他见嬴政与魏缭谈得依旧投机,心里更不是滋味。有意打断他们的交谈:“大王,早朝的时辰到了,百官都在恭候,该去上朝了。”

    嬴政为政勤勉,从来不误上朝,但他对魏缭兴趣不减:“先生,随孤王一同上朝吧。”

    “小人遵命。”魏缭当然要顺从。

    嬴政虽说是一夜未睡,由于和魏缭交谈甚欢,他的脸上毫无倦色,在宝殿上意气风发:“众爱卿,有何本章奏闻。”

    当值太监上前禀报:“大王,王夫人早早即来殿外等候,请求召见。”

    “啊。”嬴政感到意外,夫人向来是谨小慎微之人,何故要到宝殿上抛头露面,想来是有要事,“传。”

    杏娟款款行上殿来:“拜见大王。”

    “免,夫妻之间何须多礼。”嬴政急切地问,“夫人有话何不在后宫直言,也无须上殿启奏呀。”

    “大王,妾妃在后宫也曾提过不止一次,可大王都是一口回绝。故而只能上殿,郑重其事以本章上奏。”

    嬴政的脸子已是拉了下来:“不消说了,你还是为太后贬居之事。”

    “大王,”杏娟眼中含泪,“太后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在你返回秦国之前,她蒙受了多少苦难,整整九年含辛茹苦。好不容易盼到你继承王位,当了太后,你就狠心把她打入冷宫?”

    “这是她自作自受,嫪毐反叛她是难辞其咎的。”

    “难道不是太后给你通风报信的吗?关健时刻太后不还是倾向你这个亲生儿子吗?如果没有太后冒死报信,说不定你就死在了嫪毐刀下。”杏娟发问,“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太后的忠和亲?”

    “孤王不否认太后报信之功,将功折过,孤王才没有处她死刑。”嬴政脸色依然阴沉着,“贬居冷宫,就是最大的宽恕了。”

    “不,你应该恢复太后的一切名位和荣誉。”杏娟的话掷地有声。

    “孤王再不想见到她,她不配为人母,更不说为国母。”嬴政的话斩钉截铁。杏娟大有破釜沉舟之意:“大王若不收回成命,臣妾就不下宝殿。”

    “要孤王改弦易张,除非是日出西方。”

    他们夫妇在殿上僵持不下,中大夫力土出列跪倒:“大王,臣有本启奏。”

    “讲来。”

    “臣以为,王夫人之言句句在理,即便她不上奏,臣也要上本。大王贵为一国之尊,不当对生母如此。”

    “孤王主意已定,有再敢为太后说情者,定斩不赦。”嬴政脸色逾加难看,“力土大夫,退下吧。”

    “大王应纳忠言。”

    “力土,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文死谏,武死战,为臣尽忠,乃是本分。”力土毫无惧色,“臣这颗头早就交给大王了。”

    “如此说,你认为孤王是昏君了?”

    “不孝亲母,就是昏君。”

    “推出去,砍了!”嬴政怒不可遏。

    国王令下,谁敢不遵,武士将力土推下宝殿,力土竟然不求情,推开武士,自己昂首下殿。

    少时,武士将人头呈验。

    嬴政看过,挥手令武士退下。他板着面孔看着杏娟:“夫人,你可以下殿了,孤王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

    “臣妾也说过了,大王不收回成命,臣妾是不会下殿的。”

    又有一位大夫出了朝班:“大王。”

    “你先不要开口。”嬴政抢先拦住话头,“你要明白,我身为秦国国王,乃一国之主,说出的话是不可更改的。千万不要为太后说情,如果说情,那就难免步力土后尘。”

    “大王,臣就是要为太后说情。”

    “好了,不要再讲,你这是自取其死。”嬴政大喊一声,“推出去,斩。”

    少时,武士又将人头呈验。

    如是者三,进谏的大夫接四连五,不到半个时辰,嬴政已是连杀了二十七人。一时间,殿上的大臣都被震慑住了。魏缭看在眼里,似有不平之色,将欲出班谏言。他与李斯对视一眼,李斯急用目光制止。

    嬴政暗暗有几分得意,王者的权威发挥了效力,扫视群臣一眼:“没有国事需议,今日的早朝到此结束。”

    执事太监上前禀奏:“大王,齐国人茅焦求见。”

    嬴政转问李斯:“此茅焦何许人也?”

    “是位饱学之士,人才也。”

    嬴政还是爱才的:“宣。”

    茅焦上殿长揖一拜:“大王。”

    嬴政皱起了眉头:“见了孤王,为何不跪。”

    “在下悔不该千里迢迢前来投奔。”

    “此话何意?”

    “小人在齐国,闻听大王礼贤下士爱惜人才,适才在殿下方知,大王乃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大胆,尔竟敢诽谤孤王,难道就不怕丢命吗?”

    “大王已连杀二十七人,在下得悉上天有二十八宿,小人若能接踵而亡,恰好凑够二十八宿之数,岂不快哉!”

    “尔自齐国来,只见孤王杀人,然尔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贵国国王对犯有死罪之人,难道就不杀吗?”

    “当杀者自然要杀,但这些人未必当杀。”

    “他们藐视孤王,视王谕如儿戏,孤王再三申明,不得干预太后之事,他们仍一意孤行,以身试法,被杀乃咎有自取。”

    “大王,且不论他们当死与否,”茅焦掉转话头,“小人请教一事,立国何以为本。”

    “自然是以孝当先。”

    “大王言之有理。”茅焦反问,“孝为立国之本,大王为何弃生母于冷宫,致百官寒心,天下万民失望。”

    “太后是为生母,但其不守妇德,做出不齿之事,使孤王颜面扫地,难道还不该惩戒吗?”

    “大王,小人再请问一事,大王后宫有嫔妃宫娥多少?”

    “这,”嬴政顿了一下,“想来不下千人。”

    “男欢女爱,人之所欲,大王后宫嫔妃如云,尚且不嫌其多。何不念太后中年孀居,冷清寂寞难耐,与嫪毐通,虽为妇德所不容,但亦人之情yu所难免。欲惩其过,尽可责其道德操守,怎可泯灭亲情贬母于冷宫。岂非毁及人伦,有失王德,为天下人所不齿。又何以治国,何以服众?”

    “太后不只有失妇德,是她造成嫪毐之乱,险些毁孤王性命,夺去我大秦大江山。”嬴政态度已是趋软。

    “嫪毐谋叛,乃是他丧心病狂,与太后何干?而在关健时刻,太后还是宁要王儿不惜情夫,这一点足以洗刷她的过错。”茅焦此刻纳头而拜,“大王,在下乃齐国小民,您乃上国英明之主,今不避斧钺冒死进谏,为的是秦国强大,如何对待太后,大王三思。”

    “当时气愤难以平抑,操之亦急,现今思来,似有过分之处。”嬴政已是有所悔悟。

    茅焦再谏:“大王,贬黜生母,违逆人情,背离公理,二十七位大夫,意欲匡正大王过失而献身,愿他们的血不要白流。大王情系母爱,弘扬孝悌,使天下归心,万民拥戴,秦国更加富强,国人更加欢乐升平,岂不幸哉!”

    嬴政反问:“先生来自齐国,与太后无干,进谏自无一己之私,但孤王如不纳你之谏言呢?”

    茅焦仍是犯颜直谏:“大王非坐享富贵之辈,乃囊收天下之雄,有经天纬地之才,当配包容江海之量。集思广益,择善而从,而杀戮忠臣,断绝言路,必陷孤立,则将众叛亲离,重蹈夏桀、商纣之覆辙,将遭至国破家亡。”

    嬴政脸上现出愠怒之色:“你竟将孤王与前代暴君类比,真要凑够那二十八宿之数吗?”

    茅焦袒出臂膀,面无惧色:“小人早已申明,为了大王的名声,为了秦国的强大,情愿一死。”

    “你当真就不怕死?”嬴政面色冷峻,“人死不能复生,空有满腹文韬武略,岂不可惜!”

    “二十七人已死,在下一片丹心已陈,又何惜七尺身躯,唯一憾事,即太后之冤未平也。”

    “哈哈哈!”嬴政大笑起来,并走下龙位,阔步来到茅焦近前,伸出双手将他搀起,“先生真乃忠义之士。”

    茅焦诧异地问:“大王不怪小人言语尖刻?”

    “先生本齐人,为了秦国冒死进谏,言语在理,孤王知错即改,决定纳谏。”嬴政表明了态度。

    “大王英明。”茅焦再次跪倒顿首。

    杏娟一旁早已喜泪交流:“大王,真乃明君,但不知何时接太后还京?”

    “接太后事小,明日即可驱车大郑宫。”嬴政返回座位,“有幸得到茅焦先生这位大才,是我大秦的福分,是我嬴政的造化,孤王要给先生一个展示才能的用武之职。”

    “谢大王。”茅焦深深一揖。

    小麻子手拿一把红红的烙铁,走向韩国的细作,先在他的衣服上试了一下,衣服嗞啦冒出了一股青烟:“瞧见了吧?这要是烙在皮肉上,可就是皮破肉烂哪,别遭这个罪了,说吧。”

    细作从郑国府里出来,就落入了小麻子手中,他向后闪躲着:“大爷,我就是郑国的一个亲戚,从韩国来给他捎个话。”

    “编,只怕你编不圆。”小麻子冷笑几声,“什么亲戚,是姑表亲还是舅表亲?捎的什么话?等和郑国一对质,你就全露馅了。”

    “大爷,真的是亲戚呀,他是我的表兄。”

    小麻子发烦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那你就尝尝这烙铁的味道吧。”说罢狠狠地向他的胸脯触去。

    一缕黑烟冒起,一股腥臭的气味传来,细作啊的惨叫一声,胸部已是黑糊糊模糊一片。

    “怎么样,要不要在你的脸上再留个印记?”

    “不要啊,不要!”

    “那就痛快交代。”

    “大爷,郑国是韩王派来的内奸,游说秦王修建水渠乃是疲秦之计,使之暂时无力进攻韩国,以保韩国的生存。”

    “他和吕不韦可有勾结?”

    “郑国到秦后,曾给吕相送过五百金,求他玉成修渠之事,郑国只说要当水尉,并未明言疲秦之计。”

    “都是真话?”

    “句句实言,不敢谎骗。”

    “早这样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了,何苦还受这份罪!”小麻子晃晃烙铁,向赵高请功去了。

    下朝的路上,李斯见魏缭心事重重的样子,凑过去问道:“先生,你和大王交谈甚欢,颇受大王器重,理应兴高采烈才对,却为何无精打采?”

    “不说也罢。”

    “想这秦国,也只有我同你相识,这心中话不与我讲,你又去说与谁。”李斯劝他,“别闷在心里,说出来痛快,我也帮你拿拿主意。”

    “李大人,我悔不该来到秦国。”

    “这却为何?”

    “秦王不可与之相伴。”

    “何以见得?”

    “半日一夜的接触,使我已深谙其人。他高鼻长眼,鸟胸豺声,少有恩惠,心如狼虎。不如意时常谦卑,一旦得志易吃人。在下本一布衣,而秦王待我为上宾,这是极不正常的举动。今目睹他连杀二十七人,说不定何时不高兴,我也就难逃活命了。”

    “那先生的意思是……”

    “我要尽早离开咸阳。”

    “先生之言似是而非,恕我不能苟同。”李斯自有他的见解,“大王虽说脾气暴躁,但爱惜人才却是古今少见,即如对待先生,其破格相处系发自内心,先生何故多疑。”

    “也许是我多虑了。”

    “先生,万勿不辞而别。李某料定,旬日之内,大王必会重用尊驾,不妨再等一等。”

    魏缭倒有些犹豫不决了:“那就且看几日再作定夺。”

    洛阳的文信侯府,今日是格外的热闹。大红灯笼在府门高悬,斗大的寿字金光耀眼。门前的街巷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绝于途,大门内成群的乐手吹吹打打笙歌不停。吕不韦的几个儿子在府门前不住地迎迓接踵而至的宾客。且不说远自咸阳的达官显贵,就连关外六国也都有官居高位的贺寿使臣。

    小麻子的腿子依然扮作乞丐,在吕不韦府门前流连。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喜堂上,欢庆的乐曲响起,欢快的花枝舞跳起来。十二位豆蔻年华的少女,翩翩起舞。在众人喝彩声中,少女们齐声欢唱起来:蟠桃宴,祥云瑞彩。

    众仙家,鹤翔凤来。

    福禄寿,三星拱拜。

    祝玉皇,万喜康泰。

    大秦国,威服四海。

    文信侯,公侯万代。

    吕不韦兴高采烈地举起金杯:“各位使臣,各位大人,本人已不在相位,承蒙不弃,前来添寿,本侯不胜感激。”

    在座者百十人同举酒杯:“文信侯千秋万寿,福寿绵长!”

    “来呀。”吕不韦呼唤一声。

    早已等候的下人应声走上:“侯爷有何吩咐。”

    “将礼物呈上。”

    “遵命。”

    下人走下,少时二人抬着一个大漆盘返回喜堂,揭去苫盖的红绢,露出来满盘黄澄澄金灿灿的寿桃,俱是纯金打造,皆与真桃一般大小,众人无不惊讶。

    “感谢各位远道前来,并都备有寿礼。本侯无以为谢,以此金桃略表谢忱,万望各位笑纳。”吕不韦向全场一躬。

    众人尽皆称道不已:“侯爷真是大手笔,这些黄金换别人那是舍不得的,我们愧受了。”

    下人向在座者逐一发放后,吕不韦又吩咐:“今日本侯寿诞,自应普城同庆,将备好的一笸箩铜钱,全都扬到府门之外,让乞丐和贫民百姓小孩子们,高高兴兴抢去吧。”

    下人遂将满满一大笸箩铜钱抬到了府门前,就像扔土块一样,往大门外抛去。府门前的各色人等无不趋之若鹜,抢个昏天黑地一塌糊涂,彼此间甚至在对方手中强夺。有人争得头破血流,依然是互不相让。

    小麻子的那个腿子,他虽是乞丐打扮,但却不去人群中抢钱,而是站在一旁做壁上观,不时地发出几声冷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