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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重逢

作者:醉卧品惊雷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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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奇特的声响打乱了张谦的思绪。

    初听时如闻惊雷,殷殷隆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再听间又似凶兽下山,所向披靡,势若摧枯,一动无有不动,一静无有不静,威震四方,摄魂于无形;谁知走近了一听,这串奇怪的声音,又变成了另一幅样子。

    那感觉就像是一个老烟鬼在使劲咳嗽,上气不接下气,没完没了,期间还夹杂了些许假喘,以及不堪病痛折磨的呻吟……

    除了乌鸦的那辆老爷车,还有谁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四平八稳地将车停好,四平八稳地推开车门,四平八稳地来到乌鸦跟前,来人拿出一方打满补丁的手帕,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

    『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这般着急……』

    『迟些再说,先帮我把这小子搬到车上去。』乌鸦朝身后努了努嘴。

    『张,张先生?您这是……』

    大头怔了怔,任由额头上的虚汗流了下来。

    张谦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世界真小,我们又见面了。』

    『真是邪了门儿,是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认识你小子!』乌鸦不耐烦地道,『都给我滚到车上去,情况紧急,没时间留给你们叙旧!』

    引擎嘶吼,风声呼啸,半死不活的「烟鬼」摇身一变,瞬间成了一台纵横睥睨的钢铁猛兽。

    副驾驶座位上,大头正死死抱着安全带,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可不可以稍微慢一点,我,我实在担心你会……』

    『情况比较特殊,可能要委屈你一下了,』乌鸦从皮箱里拿出一瓶速效救心丸,递了过去,『抱歉兄弟,我们已经落后了太多。』

    大头坚定地点点头,再也不去打扰乌鸦。

    躺在后面的张谦安静得出奇,既没有询问这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开口打听其他事,甚至连呼吸声都已微不可闻。

    『没死就吱个声,我可不想驮着一具死尸到处跑!』乌鸦瞧了眼后视镜,忍不住朝大头道,『陪这小子聊聊天,千万不能让他睡过去!』

    『你们是好朋友?』张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

    『应该算是吧,』大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和他做朋友,绝对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什么虎狼发言,噫……肉麻死了!』乌鸦听得直打冷颤,忙向后面解释道,『你小子别多想啊,我俩就是最普通,最寻常的酒肉朋友!』

    『酒肉朋友?我看不像……』闭目含笑,张谦悠然接口。

    闻言,大头立即做了解释。

    『此「酒肉」非彼酒肉,乃是我们共同约定的一个称谓。他是烹饪的行家,我亦喜好庖厨之乐,席间烫一壶酽酒,以厨艺会友,相互切磋技艺……这便是货真价实的「酒肉之交」了。』

    『上回说的东坡肘子……』聊着聊着,乌鸦的馋虫被勾上来了。

    『再给我五天,还有一味香料没有找到。』大头歉然道。

    『甭说五天,就是十五天我也等得起!瞧着吧,我这边的手把羊肉绝对不输你!』谈笑间,乌鸦的余光悄然落在了张谦身上,『话说回来,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见张谦没有出言阻止,大头这才道出了自己与他的关系。

    『张先生是我的客户。』

    『什么!你是说他,他是不夜的会员?』一个冷不防,乌鸦险些没把车开到沟里,『开什么玩笑,这小子可是个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不但穷,而且倒霉。』张谦替对方补充道。

    『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等等,这说不通啊!你既已是不夜的一员,对方又怎敢公然对你下手?难不成……是他们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这会儿反悔了?』乌鸦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大头。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能在不夜里站稳脚跟的人物,岂会是庸庸碌碌之辈?

    张谦的私人管家收起了手帕,也收起了多余的笑容和表情。

    『张先生打算怎么查?』厉目藏冷锋,他的眼神平静而淡漠,犹如一潭即将结冰的湖水,再也看不到丝毫人性。

    张谦的右眼撑开了一道缝隙。

    『有什么建议?』

    『手段可明可暗,过程可繁可简,全凭张先生定夺。』

    『分别说说……』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通知不夜,相信不出三天,整件事就能水落石出。这样做的优点在于节省时间,不用兜圈子,也不会让张先生至于险境,缺点则是无法直接参与到调查中,还可能会打草惊蛇。』

    『继续说下去。』张谦深深凝望着对方,嘴角泛起一丝憔悴的笑意。

    『暗中查察虽然费时,但是胜在有心算无心……我有预感,今夜之事只是个开头,对方既然欲对张先生不利,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车过留痕,人过留迹,只要用心细查,总能逮到狐狸的尾巴。

    沉吟片刻,张谦缓缓坐起了身子。

    『假如不夜确实想要对付我,你会怎么做?』

    『但愿能置身事外,两不相帮……请张先生见谅,不夜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我发誓效忠的唯一对象。』

    『既是如此,调查的工作就归你了,』张谦重新闭起了眼睛,『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特别是有原则的聪明人。』

    山雨欲来,铅云压城,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就快来了。

    老爷车驶上山路。

    因风雨剥落的灰色石壁矗立在道路两旁,石缝里长着几颗倔强昂扬的,正自饱经风雨洗礼的野草。

    陡峭的山路十步三转,天工巧夺的峰峦有如一条盘踞在大地之上的沉睡巨龙,无需横眉瞪目,威势便已自成。

    此地的苍穹,仅有一线;此地的狂风,却是无限!

    高亢的嘶吼声中,钢铁猛兽冲出石壁的包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切入弯道,在声势骇人的深山夜风里,完成一记干净利落的甩尾。

    沿着刀削斧砍般的绝壁向下看,你会发现自己距离万丈深渊,居然仅有一线之隔,而这不足半根手指的间距,便是生与死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