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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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1*

    地点是荒郊公路的弯道延伸处,而她就醒在这儿,平躺于路的中央,一辆车经过,就足以将她单薄的躯体压得尸骨破碎,然而此时此刻,筋疲力尽的她躺在这布满岩石与泥垢的不知名处,静静地看着天,看着白云,看着与地平面上视线交集的柏油路,再也不想动弹。她格外地厌恶着这个软弱无能的自己,任何一次的反抗都力有不逮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必要睁开这双泪流不止的眼睛。

    时间就这样敲无声息地流逝,一秒一秒,每一秒的景象印在她的脑海和眼帘,嘴角开始微微泛白,苍白的肌肤下,脖颈的紫瘀和青经也变得格外的清晰。她感觉到自己的浑身不停颤抖,大片大片的血迹从白色的裙尾两端溢出,蔓过大腿,倒流在手臂, 她曾以为,她会这么死掉,死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指尖触碰到自己温热的鲜血时,她还以为自己会哭。只是没有,取而代之地冷冷一笑,让炙热的七月袭来阵阵刺骨寒风,背脊开始发凉,她的身子和她那淌满一地的鲜血融在一起的时候,像极了一朵盛开得火热的红色木槿花。

    木槿花,可是她从前最爱的花。

    只是,那一年,当夏子轩将那支红色木槿花赠与她时,是否也知道木槿花的花语呢?

    “戚月?”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那时候,他只有十五岁。

    唤着她的名字,只一声,她便醒了。说来也奇怪吧?这是她昏迷多日后,第一次醒来。

    当然,那时候,他不可能会爱上她,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女人。

    “你是叫戚月对吧?”语气并不温和,甚至还带着几分冲气。

    她不知道这个陌生男孩是谁,虽然态度并不友善,但不知为何,倒也不令人厌恶。

    她点了点头。

    点头,不过是急着想要认可戚月这个名字,就像是急着想要撇开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去。

    他问她:“你就是想要领养我的那个女人?”

    不及等她应答,他便用警告的口吻说:“我告诉过你们了,我有妈妈!下次再来惹我,就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了!”

    这么一天,出现这么一个少年,莫名奇妙地闯入了她的病房,说完以上的一切,便消失在她还有些模糊不清的视野里,留下了一个同样模糊不清的背影。

    然而,以她那时的状态,根本无暇去思考他是谁、为什么来找她?于是再次沉沉地睡过去,孰不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是梦是真。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后,病房门外走进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红色长裙,一看便知道是大富人家的小姐。

    “戚月,你醒啦?”女人急切地坐到戚月的病床边上,拉起了她的手。戚月努力地睁大双眼,想要辨认清楚到底是不是她。

    良久,才安下心来,应她道:“恩。”

    她叫范念慈,是戚月的发小。转眼四年未见了吧?却是今天,在此处,以这样尴尬的面目见她。

    范念慈慌乱而急切地说:“刚下飞机就接到医院的电话,都还没来得及帮你办住院手续,戚月,你回答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戚月笑着摇了摇头,转移话题说:“证书没拿下,对吧?”

    “你……就知道挖苦我!你知道的,还不是我爸!我不是学习的料。要是换做你能去国外深造的话……”说到这儿,范念慈突然停顿了好一会儿。

    “唉!总之夏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看看这两年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

    范念慈压不住内心的愤气,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到底有没良心啊……真该拿出去千刀万剐!戚月,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冲出去杀了他……”

    “念慈……”戚月打断了她的话,把脸别了过去,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良久,冰凉地回应道:“是我没那种命。”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依旧浮现着夏子坤的一频一笑。她真是恨透了这个不争气的自己。

    突然,戚月像是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来,想要掀开被褥。

    范念慈紧紧按着戚月那双冰凉的手,问她:“戚月,干什么?”

    戚月心中隐隐预料,最不愿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孩子呢?”戚月的声音微微颤憱。这么问的戚月,无非是不愿接受这样残忍的结果,她希望从范念慈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于是,近乎歇斯底里、耗尽她最后的一点力气:“念慈,我的孩子呢……你说啊!”

    然而,范念慈的眼神从躲闪,到犹豫。最后,生硬地摇头:“我……我以为你知道……”

    范念慈自然了解,自己轻如纸的回答,已是残忍至极。如果戚月现在才得知自己的状况,自己……便是第一个来看望她的人吧?

    护士小姐走了进来,看见病床上虚弱的戚月,睁开了眼,又惊又喜地:“醒啦?你都昏迷两天啦!”随后,很是谴责地瞟了一眼范念慈:“你就  是病人家属吗?怎么回事儿!好心人送来医院都好几天了!她一直处在昏迷状态,联系她手机里的号码,怎么一个人也不来?”

    一个人也不来?

    戚月倒吸一口凉气, 本是虚弱的身体, 心也凉了一大截。又是夏家人搞得鬼吧?夏子轩……是不是也包括你呢?

    范念慈看出了戚月神情的变化,不忍让戚月更伤心,便将护士小姐往病房门外推:“护士小姐,我们……出去说,出去说好吗?”扭头的时候,无意间看见戚月那张麻木而虚弱的脸,重重地叹了口气:“戚月,我很快就回来,你先休息一下吧。”

    *Part2*

    病房门口。范念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护士小姐,你也别着急,我现在回来了,我会负责照顾好她!医药费都不是问题……医生说是孩子没了,其它的呢?对她的身体没有别的影响吧?”

    同为女人,这个有些冰冷的小护士,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红了:“本身的身体也不太好吧?事实上,她这辈子也不可能有生育的能力了。”

    许久,范念慈听见自己用空洞且机械的声音问了句:“什么……”

    “好心人送来的时候,她全身都淌满了血,据说是躺在马路的中央啊,随时可能要了命的!那时候孩子就没了!虽然没有正当的手续和承担人,医院上下一致决定,要救活这个病人……”

    猛然间,想起戚月那双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范念慈早已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不顾形象地撕扯着自己的裙摆,大喊道:“人渣夏子轩!我要……我要替戚月杀了你!”

    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戚月那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

    范念慈愣在那儿,足足好几秒,戚月自然也是。待范念慈反应过来,匆忙跑上前去搀扶她。戚月转身、示意范念慈松手。范念慈犹豫了一会儿,松开了手,一步不离地紧跟在了戚月的身后,心中却早已五味陈杂……

    呵,当年,自己就是戚月的小跟班呢。学校当红的女孩,品学兼优,善良乐观,还有着貌美出众的外在……范念慈苦笑着,泪水却早已漫过眼角。呵,为什么……为什么命运非要如此弄人?

    戚月踉跄着,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她的身子已虚弱不堪、似是每多走一步,就有可能倒下不起一般。然而……她倔强地,一步一步地走回了病房,坐在了她的病床上,任凭手垂垂地放下,头就这样径直不知方向地搭在了靠枕的边上,豆大的泪珠就这么急切地向外涌出,不会是默默的哽咽,要知道,她已没有力气这样。

    此时是暖暖七月,木槿花开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