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侯门纪事 > 第一百三十九章,攀比

第一百三十九章,攀比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掌珠没想到她早有准备,而韩世拓也像早有准备。她不由得重新审视他,如果他真的不是个草包,那掌珠就另当别论,重新地看待于他。

    可不管怎么看,重新嘻嘻的韩世拓都还是那浪荡模样。掌珠忽然道:“过来!”韩世拓就笑:“叫我?”同掌珠亲近,是他巴不得的事情。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这桩亲事。

    就是他的父母,也以为是儿子的手段骗来的。却不知道这亲事是受人“开导”而来,而开导过后,当事人至少韩世拓是欢喜不尽。

    他一面对着掌珠行去,一面在短短的几步中把旧事浮上心头。

    他浪荡成习惯,有过几件毁人清誉的事,导致在二十岁以前求亲不易。不容易得妻,而韩世拓又早尝到花花公子的甜头,索性不作成亲之想。

    床头没有母老虎催回家,那天底下能上手的女人不都是他的?

    至于孩子,妾也可以生,婢也可以生。在这一点儿上,韩世拓混帐的借鉴姑祖母南安侯府的例子。

    钟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哪一个是正妻生的?不一样的升官成人,有子有孙。

    他时常在外,家里的姬妾想有孩子也是难的。

    他的母亲和祖母虽很想抱孙子,可光她们想,又不能成真。

    妻子,孩子,在韩世拓心中就一天一天的淡下去。直到那一天,那个凶神妹夫手持尖刀跑来,他的刀,他的打,把韩世拓心中那一层迷障揭去。

    袁训跑去揍他的那件事,不管说给谁听,都会认为这亲事是逼迫来的。唯有世子爷本人,在袁训和邵氏走后,让人救醒那姐妹花,继续在她们家养伤,想上一天,得出一个结论。

    他应该成亲了!

    而掌珠妹妹,是一件很好的亲事。

    他是真的很开心。

    其实在他进洞房以前,他受到父亲交待:“可对新人说说官职的事,”世子爷就说了。假如不是为应付父亲,韩世拓早就扑上去和掌珠同房;他的母亲也说:“可对新人说说这家里的事,”侯夫人的确是有新媳妇一进门,就把弟妹们管家的权利剥夺的事。

    侯夫人不是太精细的人,但让二太太于氏压制这许多年的一口气,她咽得早已难过。

    韩世拓还没有说这一条,但他也赞同母亲的话。自从婶娘们都插手家务,他花钱就多好几双眼睛,亏得他聪明才把钱弄出来。但如果是自己媳妇在管,那不是更好?

    夫妻同心,弄钱容易。

    从他到掌珠面前,不过就几步,他就想了这么多……。眼见到走到掌珠榻前,韩世拓想父亲说的话已说过,母亲的话呢,明天慢慢的说。现在,掌珠妹妹,我们去洞房。

    他涎着脸,伸手去扯掌珠衣裳:“好妹妹……”

    一个好字才出口,冷不防的红影子一闪,烛光晃动中,掌珠用力的跳起,把蜡烛带得不住的摇动,那雪白柔荑早亮出来,给了韩世拓一个巴掌。

    她用足了劲,就把韩世拓打得踉跄后退,手捂面颊呆住,想掌珠是发的什么疯。

    世子爷心中迅速闪过,为逼迫成亲,还是为自己以前浪荡……。反正女人计较起来,芝麻绿豆也算黄豆西瓜巨石大山。

    听掌珠怒骂:“你不想娶我又何必假装喜欢!你这亲事是刀抵住后背出来的,你这没心没肺的人,你以前打的是什么主意!”

    掌珠到底要把这件事计较过才行。

    原来还是这件事?

    韩世拓一听就笑了,目光闪烁着新郎才有的光芒,坏坏的足以让女人们发疯的嬉皮笑容出来,他放下捂脸的手,对掌珠笑了又笑,直到掌珠不耐烦:“打得挺喜欢?”

    “不喜欢,不过,你还有另一种法子收拾我,”

    掌珠愕然:“什么?”

    冷不防的,对方也给了她一个冷不防,韩世拓扑上来,“噗,”一口吹熄几旁蜡烛,房中还是明亮的,还有大红烛高燃。

    世子爷做吹蜡烛的姿势,不过是习惯成自然。吹过后,见房中还亮,他失笑,知道今天是洞房,可还是把大红烛给忘记。他把掌珠圈在手臂中,低低地笑道:“让我慢慢的告诉你……”

    抱着她往床上去……

    ……。

    蓝釉细花小瓷碗,从安老太太手上递出来。侍立床前的宝珠忙接住,交给梅英后,又从梅英手中接过漱口水,送给祖母。

    这一系列的动作,宝珠做得很是熟练,让安老太太很是满意。

    她就要打趣孙女儿:“你家婆婆不用你这般服侍,难道你时常如此侍候丈夫?”宝珠涨红了脸,因为长辈的调侃,就回以羞涩的一笑。

    而老太太也后悔上来,怎么能和孙女儿开她和丈夫的玩笑。她笑顾自己:“老了老了,”就此吩咐宝珠:“去睡吧,你忙了一天,亲家太太让你留下来虽是帮忙的,也不可过于劳累了。”

    宝珠含笑答应,为坐在床上的祖母拉拉被角,道一声去了,往对面她的旧闺房走去。才出门帘子,犹听到老太太告诉梅英:“四姑爷指不定几时回,让老王头睡警醒些,不要回来敲门他却不应。”

    廊下,是飞雪虽住,却是黑重深夜。

    宝珠微微有了娇嗔,今天去吃大姐喜酒,是正大光明的去吃。想来姐丈必不会早放他回来,那么今夜若是吃得多了,可还回不回来?

    见前方是自己旧闺房的门帘子处,而红花正打帘子时,后面有人唤:“宝珠,”回身看,却是三姐玉珠走来,身后跟着丫头青花,抱着玉珠的枕头。

    “天这般晚了,四妹夫还回来吗?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在家里睡,我来陪你。”玉珠轻快的过来,发上晚妆髻随着步子微动,有钗环声。

    归宁有姐姐来陪,宝珠油然心情放松,就扮个鬼脸儿,取笑道:“若是他回来了,可怎么好?”玉珠拧她的面颊:“让他睡外面,真是的,我难得陪你一晚,以后能陪你的时候又有多少,论起来,大姐姐走的前一晚,我本是想陪她的,可又怕吵到她入睡,如今能来陪你,你却不感激?”

    宝珠躲过她的手指,和她同进房中。见红花去打水给自己,而青花去放枕头,就也笑了,告诉红花:“姑爷未必回来,就回来,在榻上铺好吧,今夜我要和三姐同眠,不要他了。”

    “对,不要他了。”玉珠见这般,以为得趣,笑着又跟上一句。

    红花却殷勤当差,答应下来还不算,回道:“那榻上得多加被子才行,今天死冷的。”抽身子就先去取被子。

    宝珠对着玉珠笑,玉珠却对着红花背影歪歪头:“四妹妹,妹夫寻常要赏红花多少银子,红花竟把你丢下来,先去侍候那还没回来的人。”

    红花偏偏听道,又伸个头过来,认真异常:“并没有多赏银子,不过这是红花的本分。”宝珠和玉珠方大乐了,送去枕头的青花揭了红花的底,青花笑盈盈:“红花随四姑奶奶出嫁,涨了月钱了。”

    玉珠笑得不能自持,就用帕子握住嘴不抬头。

    红花紫涨面庞,在姑娘们看不到的地方,对着青花捏捏小拳头。忠心的红花到了你青花嘴里,成了什么人?

    是爱财的小鬼吗?

    宝珠却一本正经了,对青花道:“青花你不用担心,等三姐出嫁你跟去,也是一样的会涨银子的。”

    “为什么?”青花很喜欢,但是因为信心不足,又追问上一句。

    宝珠还没有回答,红花在外面插口:“那时你多了差使呗。”

    宝珠和红花说话都没有别的意思,但玉珠主仆一起红了脸。青花怔了怔:“四姑奶奶打趣我,你红花也……”追出去就寻红花要打,红花一溜烟儿的就跑。

    两个丫头在房中穿过跑去,玉珠也是一样的更红脸。对宝珠道:“看看,你们主仆竟然合着伙儿欺负我们。”

    宝珠奇怪道:“红花并没有说错才是,她的确是多出来差使,表凶才加倍的赏她钱。”宝珠恍然大悟,红花说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她每夜光侍候那热水就跟着睡得极晚,而袁训走得早时,红花也要跟着起早。

    宝珠午休时,就让红花也去打盹儿,怕她精神跟不上。

    再来宝珠铺子上生意,红花得用很多,从表凶也好,宝珠也好,自然给红花涨钱。

    侍候热水这话不好说出来,宝珠就对玉珠解释:“我们家人手少,红花中用呢,她并没有说别的意思。三姐姐,”

    宝珠悄声地问:“你倒有那样的意思?早想着把青花给他?”

    你的人,可还八字儿没一撇呢。

    玉珠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也没那么着想……宝珠,你快洗了来,我们睡下再说话儿。”宝珠就去洗了回来,和玉珠并头而卧,姐妹低声攀谈起来。

    “成亲好吗?”玉珠如今也问这话。

    宝珠嫣然:“好啊。”

    她面上的笑,如荷花在静谧荷田中绽放,带给人沉静的安宁。玉珠就又问:“怎么样的好?”宝珠想想,就道:“自在呢。”

    玉珠就叹气了:“也只有你,才是自在的吧。大姐姐今天出嫁,此时想必是于归之乐,”宝珠咦了一声,眨着眼睛对着她笑。

    玉珠重新红脸:“我也不知道什么是于归,”宝珠扑哧一声:“那你知道是乐就行了。”玉珠翻身又要拧她嘴,都急了:“闺房中说话,你偏偏东扯西拉的。”又搔宝珠的痒。

    宝珠还没有笑上几声,外面有梅英说话声。梅英也带着笑:“三姑娘,老太太说四姑奶奶要歇着了,明天虽不是新人回门,也有亲戚上门,诸事指着四姑奶奶操办,后天回门大事,更不能简慢才行,有话儿明天说吧。”

    玉珠和宝珠一起答应,听到梅英走开。玉珠做了个怕怕的神色,小声道:“你看,这就是你说的不自在吧。”

    “不,”宝珠温婉的道:“这是守在家的规矩。”

    “那出了门子,要比这还要糟可怎么行?”玉珠怅然。宝珠见她不喜悦,也就跟着正经起来,伏在枕上同她咬耳朵:“那武状元,哦,”她自己笑:“那未来武状元,”

    让祖母左一个武状元是你的,右一个我等着为你摆酒接风,弄得宝珠也说错话。

    宝珠才笑,玉珠接上话:“母亲说大姐姐都走了,他来还能是为着什么?白天的,我遇到他两次,他见到我,倒客客气气的避开,没有乱看,也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有心在我们家寻亲事。可我,却不中意他呢。”

    “他可不行,”宝珠热心的分析:“三姐姐你要嫁的,应该是个斯文爱念书的人才行。以后呢,房中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儿。若是他,”宝珠颦眉头:“他在窗下抡棍棒,你在窗内去念书,呀呀呀,想想就怎生的般配?”

    玉珠幽怨地道:“我只恨长大,若还是小时候,看花写字的多好。见你过得好,母亲让我看你呀看你的。如今大姐姐也出嫁了,我对母亲说,让我再看看她,我才出嫁呢。”

    随着这话,宝珠的心思,就随着在自己婆婆和丈夫身上转了一转。她中肯的微笑:“我遇到的呀,全是好人。”

    “那是你好才是。”玉珠也相当的中肯。

    宝珠带笑摇摇头,轻声再对姐姐道:“不是的,”她坚定的笑道:“是我遇上的全是好人。姐姐你看,”宝珠扳起手指头:“祖母是好的,”

    玉珠如今也点点头。

    姐妹们小时候不受祖母待见,只有邵氏张氏是大人,能记在心中。她们大了以后,遇到的待遇彼此一般,对祖母没有母亲一般的怨恨。而能住到京里,就不爱出门的玉珠来看,京中繁华过于小城,就是夏天戴的花儿也是多出来的,是觉得好的。

    而祖母对于长姐和小妹的亲事所持态度,玉珠也是赞成的。

    如对小妹宝珠定的一门绝好之亲,但长姐出嫁,老太太虽不满意,却也早备下同等的银两。掌珠不要,那是她不要的。

    长姐和小妹全有祖母给嫁妆,玉珠想想她也是一定有的,自然要说祖母还不错。

    听宝珠再道:“二婶娘是个好的,”

    论起长辈,玉珠没有它话,也点头。

    “三婶娘为姐姐年青守得住,也是好的。”

    玉珠想想母亲为自己忙来忙去,为亲事觉都快睡不好,就笑:“知道今夜我同你睡为什么吗?”宝珠笑嘻嘻:“你不陪我睡啊,要让三婶娘的话灌一耳朵吧?”

    玉珠吐吐舌头:“只灌一耳朵吗?让我告诉你,今天大姐出门子,母亲是睡不着的。”姐妹同时的轻笑,宝珠又道:“大姐是好的,”

    “大姐是凶的,”玉珠又中肯了,然后双手合十:“盼着她能凶得过那侯府才好。”

    “三姐小时候吃的用的,常带上我,也是好的。”

    玉珠难为情状:“你出嫁我只给了件手绣的东西,那时才可恨我平时不做活,竟然不能多为你做些什么。”

    “肯为我绣,也是难得的了。”宝珠莞尔一笑,再叹道:“奶妈为我不曾离开,其实她的娘家人早些年就想接她走,说她不容易,要为她再找老实可靠的人,又说奶妈没孩子,不必守着。奶妈放不下我,就一再拒绝。”

    “咦?”宝珠忽然想到,她还有三间铺子是私瞒下的,怎的不让奶妈家人过来,他们也得团聚才是。

    玉珠却佩服了,她注视宝珠成亲后愈发润泽的面庞,由衷地道:“宝珠你才是个好的,在你心里呀,就没有不好的人。”

    “那是我遇到的全好人呀?”宝珠笑盈盈。

    玉珠就逗她:“那明珠呢?今天我没有同她说话,就遇到也不想说。其实有一句话我想问她,余伯南如今中了,她可后不后悔?”

    宝珠亦叹:“明珠也是个好的。”

    “嗯?……。不会吧,”玉珠慢吞吞地道。想方明珠做了多少坏事,什么毁人好看衣裳,和人争风之类的就没少做。

    宝珠也同时想到玉珠所说的那些坏事,叹气道:“她是无人教导,若是生在为人正直的家里,她也不会这样。”

    玉珠咀嚼一下,道:“却是这话有道理。”

    北风呼地刮起来,窗户大响了几声。

    玉珠朦胧欲睡去,宝珠却还在想心事。想这么大的风雪声,若是表凶在家,半点儿不觉得。此时肩头外是姐姐肩头,同样的羸弱,就担心风雪起来。

    她往外面看了看,表凶今天,竟然真的不回来了么?

    对着三姐说大话不要他了,可真的深夜了,宝珠娇滴滴地想,他还是回来的好呢。

    ……

    “你说什么!”梁山小王爷眼如铜铃,睁得圆滚滚的,似随时会落下来。

    他对面,油灯下面,坐的是袁训和冷捕头。

    袁训和冷捕头的旁边,是一个普通的木榻,冬天冷,上面铺着简单的垫子,既没有喜庆颜色,也无花无朵。

    他们现在坐的地方,是文章侯府门外最近的客栈里。

    梁山小王爷额头冒冷汗,不敢相信自己才听到的话。

    袁训满面通红,捧着热茶在饮,就对冷捕头使眼色,你再说一遍。冷捕头就笑笑,慢条斯理的再道:“小王爷,我的意思。明后两天你们的赛马,不如放到京外三十里铺的集镇上去比,而过年前呢,有两处地方你们可以去,”

    又把两处地方全指出来。

    梁山小王爷彻底明白过来,他瞪住面前两个人。

    怎么好好的大家拼酒,这姓冷的不老也不少,也跟过来。坐在自己身边就不走。小王爷烦他,要知道这姓冷的是刁着坏。

    他有几个帮闲,打过架后,小王爷包庇,躲在他母亲梁山王妃的私房产业中。那院子偏僻的,别人寻不到,梁山王也不知道。偏这冷的,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像是老鼠洞他也数得清似的,他带几个人前去,把人抓了。

    这是冷捕头的强项,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和地方。

    梁山小王爷带着三百银子礼物,三百现银去贺袁训成亲,为的就是这几个人。

    这全是他素来相中的,以后打算带去军中的人。他才着急。

    好嘛,人才弄出来没几天。小王爷还想声势再大一些——他和帮闲们混也不是白混的。梁山王武将世家,小王爷虽莽撞些,却不是笨蛋——他本想再招些人来,明后年他就去找父亲。而听听,这姓冷的混帐说什么,你们按我指定的地方去闹!

    这他娘的,你倒能指挥小爷我?

    可小王爷随即清楚,这是太子殿下的授意。对面这姓袁的坏蛋,姓冷的混蛋,才在席上无法说话时,把自己又拉到这里来单独说。

    梁山小王爷的粗眉头,拧得快成一团浓墨汁。

    他是不怕太子殿下的。

    他太清楚自己的好,这是他打小儿就知道的。

    他的父亲,从生下来后就没怎么见过。梁山王常年在外,回来过一次,是小王爷三岁。三岁的孩子不太记事情,就记得父亲带着他玩小枪小棒,告诉他:“不会打架的,不是我儿子!”

    而单独给小王爷留下的幕僚们,也无不传达给小王爷的是,你功高,主也要侍候你。

    倒不是震主。

    小王爷不怕太子党,还敢一回接一回的揍他们。就是他清楚,不在太子殿下面前显点儿功夫,太子又认得你是谁。

    能和太子党们京中抗衡,小王爷也是得意的。而梁山王留在京中的幕僚们,自然也会为他出谋划策,做到几分他完全有底。

    而今,太子殿下这就想收伏他了。

    梁山小王爷心中一闪而过,有一个幕僚说过的一句话,不能早早伏低。

    小王爷把眼就更瞪得如牛眼睛,一个字也不再说。

    这是家学渊源。

    大多的贵戚子弟们,不管看上去多粗鲁,关键时候也能沉得住气。

    他在等姓袁的坏蛋,和姓冷的混蛋再多说些出来。

    而对面两个人,比他还能沉住气。

    冷捕头也抱了一碗茶,喃喃自语:“多少年没有这么喝过,这头晕的,什么钟点了,我该回家了,”

    梁山小王爷把耳朵快撸直了,听来听去后面的全是废话。

    而袁训呢,慢腾腾喝,慢腾腾喝……

    窗外飞雪扑动,窗也响,门也响,听上去外面风雪肆虐得无处不动。

    时间,在这肆虐中,一分一分的过去。

    “唉,文章侯府的酒,不好喝,喝得我头疼,”

    姓袁的呢,还慢腾腾喝,慢腾腾喝……。

    梁山小王爷于是也头疼起来,你们就这么交待我,似吩咐我似的,我让你们一说就听从,爷爷我成了什么人?

    你家的奴才?

    不行不行。小王爷转转眼珠子,他转眼珠子动脑子的时候可真不多。这一动,袁训和冷捕头立即发觉,两个人不动声色,还是一个慢腾腾喝茶,另一个还在喃喃:“这酒……”

    小王爷恨得牙根儿磨了几下,很想跳起来把对面这两个一顿暴打。

    你们就不能多几句客气谦恭的话出来?

    比如让点儿步,给点儿好处什么的……

    而对面那两个人,还是稳如泰山状。

    娘的,你们沉得住气,小爷我坐不住了。小爷我要赶紧的回去找幕僚,让他们来对付你们,给你们个回话出来。

    在北风又一次撼动房门,这是客栈不比家里坚固,那门狂动几下,小王爷随着也跳起来。怪叫一声:“天都要亮了,我娘还等我回家。”

    打开门就跑了。

    走就走吧,这家伙还不关门。那门大敞着,风雪一个劲儿的往里灌,瞬间就灌进不少雪在地上,雪遇暖而化,一堆水在地板上漫延开来。

    袁训和冷捕头相对而笑,袁训是知道冷捕头这混蛋,关于冷捕头是个混蛋,在这一点上,袁训和梁山小王爷持相同看法。

    这混蛋除在太子殿下面前,是很少主动开口说话。袁训就先评价几句:“他回去头一个告诉谁?”

    “嗯……”冷捕头沉吟状。

    袁训不屑,往后一倒:“行了行了,我要睡了,你要回家,赶紧的回吧,出去记得关门。这门不关,冻人吗?”

    不说就不听了。

    梁山王留下的幕僚,不过就那几个。

    冷捕头就笑:“你才成亲,就撇下老婆?”袁训反唇相击:“你成亲几十年了,你倒还惦记老婆?”

    他手搭腹上,打算就此入睡。

    但宝珠的娇嗔,不由自主的浮上心头。

    这么晚回去,先要把老王头弄醒。可怜他一把年纪,让他睡吧。再来有了酒,见到宝珠必不放过。在家里也就罢了,宝珠今天在旧家里,老太太就在对面,虽说她是听不到夫妻动静,可老太太房中上夜的人,却不见得听不到。

    那不是会羞到宝珠?

    羞到宝珠……。好看之极。但,改天吧。

    袁训真的要睡了,他听到冷捕头出去关门声,就打个哈欠,喷出的酒气自己都皱眉头。还是这里睡的好,红花儿……你也不用一直照看水了。

    这么晚还不见我,总是心中会有数。

    ……。

    这一夜不睡的人,还有一家。

    方明珠抱膝独坐床上,对着地面怔看。

    方姨妈没坐,在房里走来走去。她太激动睡不着,坐着不动,这房里又冷。

    “你表姐也成亲了,你还不成亲?平时天天来看你的吴家大爷就不错,家底子错,又肯出钱,”

    方明珠木然不语。

    “再不然,郑公子也很好,人家是京中的官宦世家,家里兄弟叔伯都做官,”

    方明珠面如死灰般寂静。

    “难不成你相中今天遇到的武状元,”安老太太一口一个:“我的儿,这武状元明摆着就是你的,”方姨妈也能听到。

    方姨妈神秘地凑近女儿:“我为你也打听过了,他家是城里有铺子,有几间还不清楚,但看他送的东西,倒有上百两银子,这出手大方的,啧啧,就是个王爷也不过如此吧,”

    梁山小王爷若在这里,必定反驳。

    他肯送袁训三百两银子的礼物,是他自己赎身花了五千两,为几个帮闲赎身才肯送几百两。

    就是王爷,也不会平白无故把银子送人。

    “武状元他住城外面呢,我说去他家铺子买东西,问他住哪里,他就告诉了我,要不然,”方姨妈碰碰女儿:“我为你去寻他?”

    方明珠终于怒了,她很想发泄似地大叫,可租的这房子又不隔音,间壁就有人家住,不敢高声。

    她想自己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怒也不能怒,就更伤心。对母亲恨声道:“人家要当武状元的人,能相中我?”

    “他不是正经亲戚,比我们还要远,带那么多东西去,不是有事求人,就是求人。玉珠不是还没出嫁吗!”

    “什么郑公子,他要我当小!”

    “什么吴家大爷,他只想要我身子!”

    因不能大怒,这压抑下的嗓音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出来,好似铁钉钉在地上般狠厉。

    方姨妈也就恼了,拉把椅子坐到床前。才坐下来就打个哆嗦,先骂:“这天死冷的!”又问女儿:“你倒冲我狠!我全是为着你,为着你才舍下老脸还往安家去!”

    方明珠一扭脖子:“哼,你可以不去!”

    “我不去,你可怎么办!”

    方明珠感伤起来,抽抽泣泣地哭:“我还能怎么办!是你叫我往京里来的,如今公子他中了,”余夫人没找到袁夫人的碴子,又让儿子看着不能去寻方氏母女的事情,就无处不显摆她儿子的高中。

    要说今天安家谁的声音最高。

    一个是阮家小二:“我这一甲十九名,”自然有人认为他中得高,听他夸耀。

    再来就是余夫人,声浪略低:“我儿子呀,早让他到京里苦读就是对的,冯二奶奶,你家四少我也让人看过,论名次不比伯南低,可伯南是在京里中的,京里中的呢……”

    冯家的人幸好涵养高,不然可以躲着余夫人走。

    最后一个就数安老太太了:“武状元呀武状元,”武状元不离口,似乎不把掌珠气到哭她不罢休。

    方姨妈能打武状元的主意,老太太今天贡献的分贝不可埋没。

    方姨妈处处为了女儿,就是她自己都没管好,怎么能弄好女儿。她满心的为女儿,此时却听到女儿说余伯南中了,方姨妈大怒:“别提他!”

    话音才落,隔壁有人怒声:“小点声儿,你们不睡别人要睡!”

    古代房子大多是木板壁,有些街道的房子,有缝都能看到别人家里去。方姨妈才起怒声,这就弄醒邻居。

    她缩缩头噤声,方明珠看着母亲又可怜她,长长的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而隔壁的人还在放过,有个妇人劝:“睡吧,人家早不说了。”那男人道:“成天抹脂涂粉的,站门口想男人!她们自然不睡,白天好装懒模样儿勾人!”

    方姨妈怒极,却又不能怎样。

    方明珠忿极,却又忧愁起来。

    宝珠在思量自己遇到的全是好人的这一个夜里,方明珠也须思考一下。她以前在安家的时候,几曾受过这种气,又不能出?

    就是表姐掌珠给自己气受,方明珠也敢把她衣裳划花了。不管赢不赢,好歹还能出气。

    而今,却是一口气也不敢出,全噎在心里。

    方明珠缓缓出声,低低对母亲道:“你不用白忙活!我要嫁人,不给人当妾!”方姨妈忙问:“你要嫁什么人?怎么我天天陪着你,我不知道。”

    “门外卖水的禇大汉,”方明珠低声道。

    “啥!”方姨妈吼出来。

    “砰!”隔壁有人砸出东西,木板壁摇晃几下。方姨妈又吓得不敢再说。方明珠见到母亲此时模样,更痛泪流出。

    她且哭且道:“我们还在祖母家里,从没有经过这个!有时候我想,若是不去闹,不被撵出来,也就不会是今天这样。表姐出嫁,宝珠也出嫁,就玉珠那个书呆,还能比我会说殷勤话吗?”

    她一个劲儿的低声,但泣声却止不住。隔壁也许听出愁苦,也就不再出声。

    “全是为了我,为了我才到今天这地步,可我,也不能由你说的再去作妾,或卖我的身子!”

    方姨妈也苦恼:“为什么不能?我告诉你呀,女人身子不值钱。像我给了你父亲,又怎么样?你看那两头为大的人家,又不是妾,又没有主母管,两边都为大,你在外面一样是大的,郑公子许给了我,”

    “不!”方明珠痛苦。

    说起来,人受教训有人快,有人慢。以方明珠性子,她倒不是一下子悔改到这么快。主要的,还是掌珠她的亲表姐,风风光光的嫁给小侯爷。

    小侯爷又生得俊美过人。

    韩花花的外表,是没得挑剔。

    而掌珠的嫁妆,有着宝珠和张氏玉珠帮忙,也无可挑剔。

    掌珠的人,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呢,美人儿一个。

    方明珠也是美人儿一个,方明珠无有整齐嫁妆,方明珠就找不到小侯爷。可表姐是正妻,方明珠不能让她笑话了,她必须正经的嫁人。

    她又同掌珠攀比上了,但有时候的竞争,也一样是带来正面效应。

    方明珠认真告诉母亲:“禇大虽卖水,但他愿意明媒来娶我,我要嫁给他,他不嫌弃我没嫁妆,他说给我办嫁衣。表姐的婆家他也送过水,他认得那管家。今天办喜事,那家里要用城外的泉水泡茶待客,他去送了,就便儿看表姐嫁衣,他说给我办件差不多的。”

    过去有地方打出水井是苦水,不能吃,就买。又有富贵的人家讲究新鲜活水泡茶,卖水,也是一个职业。

    方姨妈险些没晕过去!

    她口口声声为女儿,其实是为自己养老着想。而那褚大,生得五大三粗的,凭一把子力气走街挣吃的,一天能存下多少铜板儿来?

    是按铜板儿来算,可不是银子钱。

    她双耳嗡嗡,女儿接下来的话一个字也没听到,就差眼冒金星。

    方明珠见母亲不回答,就往下说:“论起来,我就比表姐强了!表姐嫁的人家,看着好,以后房中有妾,她又脾气差,谁还要理她!我呢,禇大只有我一个人,再没有别人。”

    她到余家后,余伯南同时纳妾小巧儿,同是妾,和方明珠是两个待遇,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方明珠一直引以为恨。

    方表姑娘正经话没有几句,就开始鄙夷掌珠:“小侯爷生得那么的好,把全场的人都比下去了。侯府又岂能没有妾,没妾别人不笑话吗?咦,宝珠女婿还没有妾,也就快有了,宝珠就不聪明,不早早给他物色,以后不好看了,也是无人搭理的。”

    她顺便儿的,把宝珠也鄙视进去。

    宝珠的快乐,就是她看人都好。

    明珠的不快乐,不仅是她幼无家教,还有就是她看谁都不如自己。迟早有不如的一天。

    “哼,等表姐受到抛弃,我就去笑话她,扳回这一阵来。”

    方明珠适才痛苦的泪痕还没有干,就又有了笑容。方表姑娘的没心没肺,一如既往的进行中。

    ……

    宝珠第二天起来,见袁训果然一夜不归,心中难免怪他。袁训上午回来换衣裳,扯住宝珠说小别胜新婚,让宝珠娇嗔推了一把,夫妻闹了一会儿,并无芥蒂。

    掌珠三朝回门,办得极是热闹。韩世拓是会说好听话的人,而老太太又不算太冷脸子,回门宴就算圆满。

    新人回门,晚饭前要回。掌珠怕坐久了,祖母又要恨上来,午饭后就同韩世拓告辞。宝珠送到门外,再回来袁训说当差,袁夫人要回去,宝珠晚走留下来看着东西收好,安老太太也知趣,催促宝珠早回:“你家里晚饭岂不要办,走吧。”

    宝珠有别的事情要办,也就出来。带着红花坐上车,顺伯赶车,往铺子里来。

    从宝珠成亲后,她还没有往铺子里来过。今天是孔老实早说选伙计的日子,宝珠回过袁训和袁夫人,她要亲自来看看人。

    卫氏今天没来,红花随着宝珠。车到铺子门外,红花先惊奇了:“奶奶你看,我们铺子里还有人进去呢,”

    有一个妇人才刚出来,手中提着东西。

    宝珠忍俊不禁,笑顾红花:“你难道想,没人才叫好?”红花搔头:“我随奶奶好几年,没想到奶奶会做生意,见到有人进出,我这心呀,就喜欢呢。”

    顺伯停下车,主仆下车。因没知会孔老实来的钟点,而铺子上伙计又很少见到主人,此时应门的伙计更是脸生,就不认得本主到来。

    伙计走上来指引:“奶奶要买什么,我们铺子里新到的高丽绸缎,琉球土产……”宝珠愣住,红花也愣住。

    高丽绸缎,琉球土产?

    这得多少本金才能办得来在铺子里存着待沽。

    宝珠和红花加快步子进到铺子中,这一看,她们都惊讶起来!

    听孔老实说的诸般东西都有,还以为他说吉利话。而亲眼看到的,却真的是东西不少。不敢说诸般东西都有,但贵重东西不少。

    一面墙的柜台后,摆的真的是没见过的东西,上面红纸写着“琉球美酒”,而另一边柜台后,是闪闪精致的绸缎,有几匹上面也摆着红纸,写着“高丽绸缎”,余下的东西,也都是上好丝绸,各色送人的上好礼物。

    红花咬了一下自己手指不算,又把手送给宝珠:“奶奶要咬一下吗?咬一下就也醒了。”红花喜欢得糊涂了,没想到宝珠咬她手指,自己怎么会醒过来。

    她又不会痛。

    而宝珠则竭力定神,努力回想孔老实来回的话。

    他办的东西,都有单子交上来,是没有外疆的东西过来。而孔老实是不会骗自己的,宝珠相信他。

    那这东西,是这几天里才办的?是以还没有得到回话。

    宝珠盘算着,这些东西不管是从哪个商队里进来的,都本金不少。她自己铺子里的本金不过就那么多,那这多用掉的钱……是从哪里出来的?

    她的心思,瞬间转到表凶身上。

    只能是他!

    也只能是一直不肯报私房的他,出的这笔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