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泰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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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阿泰的觉醒
黑暗中,高斯愕然站立,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心中暗暗咒骂着,急步向仓库中央走去,那里有透窗而入的月光,他需要光源,那是他力量的来源。
然而才走出几步,他就发现月光笼罩的光幕正中多了一个黑气缭绕的身影,那是阿达的恶魔分身,虽然站姿未免不够笔直挺拔,但气势却是强悍无比。
“你认为,我们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吗?”阿达牙关紧咬,要不是刚才射灯突然熄灭,现在自己早已经断成两截了,这家伙下手太狠毒,死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看到恶魔分身的手臂扬起,高斯下意识地退开一步,正想往旁边跑去,呜呜声响起,李曼冬的古朴飞梭在黑暗中现出,尖端反射着耀眼的白光,冷冷地锁住了高斯。
屋顶上响起呱呱的叫声,那是乌鸦的叫声,鸦族的人应该快要到了吧,很快,就该是他们清理战场的时候了。
高斯缓缓向后退却,即使要重新施展困住美秀老板娘的“影子囚笼”,把对方两人挡住,也得先接触到光源才行,但现在,显然对方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了。高斯后背冷汗冒出,刚才太大意了,可不要因为这一时的大意,把自己害死在这里才好!
阿达恶魔分身的右臂高高举起,高斯这家伙脚步轻浮,行动迟缓,没了影子鬼怪,他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一记气刃,应该足够就打发他有余了。
恶魔分身的手臂落下,凌厉的气刃破空呼啸飞出,高斯惶恐地在地上连滚带爬躲避,勉强躲过一刀,向身后木门冲去,还没冲出几步,第二道气刃又已经袭到,高斯转身,气刃正正打在他胸口,居然发出了“当”的一身清脆鸣响,身子才向后斜斜飞出。
怎么回事?
阿达无心思考,双臂再挥,两道交叉气劲划出,李曼冬心里觉得不对,正要开口阻止,但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手腕旋动,指挥着飞梭从后刺上。
高斯脚步踉跄,身子斜过,把一块凳子大小的乌黑铁板用力向前抛出,正正迎上阿达的交叉气刃,又是当一声巨响,铁块受力,炮弹一般向后弹出,掠过伏在地上的高斯头顶,啪地狠狠打在摇摇欲坠的木门上。
木门轰然倒下,清冷的月光透入,虽然只是淡淡的青光,但对高斯而言,已经足够了。淡淡的影子显露,倒卷而起,护住了他的后背,李曼冬的飞梭打上,影子凹陷,高斯被打得凌空飞起,直往破烂的木门外抛飞出去,空中已经是一口鲜血喷出,在清冷的月光下洒出漫天血雨。
原来,阿达的恶魔分身发出第二击之前,高斯在地上滚爬的时候,已经顺手摸起了一块铁板,那是先前他向美秀老板娘示威时劈断叉车的零件。阿达恶魔分身的气刃虽然威力不小,但凌厉有余,锋利程度和穿透力却是比不上高斯的影子鬼怪,因此高斯把铁板垫在胸前,虽然被第二道气刃打了个正着,铁板内陷,受了内伤,但总还能勉强站起,等阿达第三道交叉气劲到来的时候,他已经提前看准角度,斜斜抛出铁板,借阿达的力量,用反弹的铁板把身后的木门打破。
高斯这行险一搏算是成功,但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阿达恶魔分身的结实一击已经让他肋骨断裂,后背这一下飞梭,虽然有影子鬼怪护卫,但影子鬼怪因为光芒太淡,防护力量不足,时间又仓促,影子只能匆忙贴在后背上,被打得凹陷下去的时候,后背不免收到重击,连续受伤之下,鲜血终于冲口而出。
但,这不要紧了吧!门外,是满天的月光,有了光,就有影子,就还有机会,鹿死谁手,还未成定数!
再战,再战!
阿达收起分身,现在灵力不足,每一分秒异能启动的时间都必须珍惜。李曼冬手腕翠绿玉镯摇晃,飞梭回转,贴上玉镯,银牙紧咬,缓步向木门处走去,她可没有阿达这么仁慈,像高斯这种狠毒家伙,必须斩草除根,才能断绝后患。
阿泰背着他的大背包,一溜烟从黑暗角落里跑了出来,一把架起脚步踉跄的阿达,又转身招呼李曼冬:“不用看了啦,那家伙都吐血了,应该是死了啦!要是不死,我们可麻烦了,赶紧走了啦,这个,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嘛……”
阿泰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去扶李曼冬,然而才走到一半,就听到轰一声巨响,头顶唏哩哗啦落下漫天碎屑灰尘,巨大的呼啸声中,轰隆隆的梁木开始坠落翻滚,灰蒙蒙的光线当头洒落。阿达三人骇然抬头,灰尘刺眼,朦胧中看到,巨大的屋顶居然正在半空翻滚,整片地翻滚!
干,这也太扯了吧!把屋顶掀起来,是擎天柱来了吗?
碎石断瓦如雨砸下,阿达三人相互扶持,狼狈从仓库断墙缺口处跑了出来,身后又是一阵劲风掠过,那饱受蹂躏的大仓库围墙倏然断裂,居然就这么全部倒塌了下来。
美秀老板娘跑过来扶住了李曼冬,四人逼到高高的围墙边,扭头看着不可思议仓库残骸。
“这是怎么回事?”阿达喘着粗气。
美秀老板娘嘴唇苍白,手指指向远处的另一座特别高大的仓库屋顶,众人抬头,心里都是一震。
高大的仓库应该是这个仓库群的主要建筑,足有五六层楼高,顶端是一个圆形弧顶,而那弧顶上正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高斯!
月亮斜斜照在高斯的背后,把他恐怖的影子拖得冗长无比,足足有三四十米,这已经是高斯现在修炼的影子鬼怪极限长度。
高斯的影子鬼怪力量诡异,但异能刚刚觉醒的时候,只是略微拥有实质性的力量,可以卷起地上的空瓶子,并且和普通人的影子一样,只能跟随着他本身的形态动作幻化出相应的形状。
随着高斯的不断修炼,尤其在一场奇妙的际遇后,高斯的灵力大幅进步,影子鬼怪的力量也是随着水涨船高,不但可以轻易随着高斯不同姿势的驱动,幻化出越来越多的形状,而且更进化出了特有的光影分割线,锋利程度直比传说中的宝刀,真正的削玉断金。
影子鬼怪是一个潜能无限的异能,但毕竟需要长时间的磨练修行才能逐步强大,最大的局限性在于,延伸的距离,有一定的限制,修炼的程度不够,影子拖得太长的话,就失去了原有的威力。
在理论上而言,经过漫长时间的修炼之后,影子鬼怪的有效延伸距离将会越来越长,到了最后,也许只要站在巴黎埃菲尔铁塔上,说不定就能借着夕阳把半个巴黎翻个底朝天!
理论虽然是这样,但现在的影子鬼怪,当然还远没有这么厉害,这借着月光延伸出的三十多米长度,已经是极限。这个限度的影子鬼怪,可谓厉害非常,幻化成的大弯刀轻轻松松就掀翻了一座仓库,力量惊人。
高斯呼呼地喘着粗气,灵力逼到极点,带给身体的负荷是巨大的,况且本来还有伤在身,更是难以承受。但刚才死里逃生的屈辱让高斯怒不可抑,他要用最凌厉的手段,获得一场最淋漓尽致的胜利,来挽回自己的自尊!
强忍着肋骨断裂的痛苦,高斯高高举起了双手,巨大的鬼怪影子怪兽般耸立而起,双手仍旧是左斧右刀,但大小与在仓库里的时候自然不可以同日而语,斧大如岩石,刀长如大树,就算是恐龙,挨上一下恐怕都得瘸条腿。
“这下好玩了!”阿泰擦着汗,快速扭头四顾,寻找着退路,结果有点让人失望,门口远在另外一角,跑到那边之前,恐怕早该让影子鬼怪剁成肉碎了。至于后背这面高墙,不说阿达和李曼冬都是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而自己和美秀老板娘就算现在是毫发无损,却也是无论如何爬不过去的。
怎么办,怎么办?
高斯一声狂啸,影子鬼怪长刀如电,遮天蔽月地劈了下来,素来不轻易言败的李曼冬,心里竟然也有了绝望的感觉。
阿达勉力启动分身,正要迎上前去,身边一道人影闪出,直往前跑去,迎上了气势汹汹的影子长刀。
影子长刀嘎然而止,停在了那人的头顶上,却是清秀文弱的美秀老板娘!
“我和你去参加那个比赛,你让他们走!”美秀老板娘目光中尽是坚定倔强,对着屋顶上的高斯高声清脆喊道。
高斯桀桀怪笑着,右手手指幻化,影子长刀一抖,变成一匹粗大绢布模样,一抽一卷,把美秀老板娘包裹起来,呼地凌空甩起,往高斯站立的屋顶上倒卷而回。
这一招,正是当日高斯从豆浆铺后院把美秀老板娘劫持的那招,有了影子鬼怪的帮助,高斯只需要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在那巷子里找一个制高点,就足够用来完成这无声无息的简单劫持。
“为了你老公,你就必须要加入,这本来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高斯看着身边的美秀老板娘冷笑,“至于他们,今天晚上必须死在这里!”
“干咧,人没救成,我们自己都要等人来救了!但俗语有云,所谓欲求人救,不如自救。——跑啦,还看!”阿泰满口胡说八道,趁高斯略为分心的时刻,扯着阿达和李曼冬踉跄向前跑出。
阿达正想要说话,李曼冬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阿泰说得对,留住自己的命,才能回来救人!”
阿达黯然点头,三人加快脚步向前冲出,然而才冲出一段,高斯桀桀的笑声已经再度响起:“尽情逃跑吧,老鼠们,跑得够快,就可以死慢一点!”
随着高斯的怪笑,影子鬼怪重新展开了攻击,左一斧,右一刀,墙壁被削断,仓库被掀翻,地面被砍得千疮百孔,碎屑尘土泼洒,气劲纵横,偏偏就是没有直接劈中奔跑中的阿达三人,只搞得他们灰头土脸心惊胆跳,狼狈不堪,阿泰大呼小叫:“干咧,这混蛋真把我们当老鼠玩呢,夭寿了!”
阿泰一边叫喊着,一边拉着阿达两人躲进了一道光秃秃的断墙后,高斯得意的狂笑声响彻夜空,在影子鬼怪的攻击面前,那堵断墙跟纸板实在不会有什么区别,这三条吓破了胆子的丧家之犬,居然慌不择路地把它当成安全屏障,真是疯了!
好了,玩够了,一切该结束了!高斯的肋骨阵阵作痛,杀死这三只老鼠后,还得找地方疗伤,真麻烦。
高斯的双手再度高高举起,正要交叉劈下,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美秀老板娘突然扑了过来,一手紧紧抱住了高斯的臂膀,一手尽力扳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指挥影子鬼怪做出攻击。
“阿泰,快带他们走!”美秀老板娘高声叫喊着,然而他的力气毕竟是太小了,纠缠几下,被高斯挣脱,影子鬼怪单手后缩,只伸出一个指头,就轻轻就按住了她。
高斯喘着气,正想回头对付阿达三人,就听到了轰一声沉闷的引擎轰鸣声,堆满瓦砾的断墙后,射出一道雪白的灯光,一辆白色路虎四驱车猛地从瓦砾中冲出,车轮急转,刮起一地泥沙,呼啸转弯,疾奔向围墙缺口。
高斯一声冷哼,指挥着影子鬼怪倏然扑上,对着四驱车一通狂砍。但四驱车的驾驶员显然技术高超非常,前进路线曲折多变,不时飘忽甩尾转向,直如同树林里最狡猾的狐狸,在断墙残壁间肆意游走,影子鬼怪虽然也是速度惊人,但本身并没有意识,作为控制者的高斯,反射神经毕竟不见得比普通人更强,指挥着影子鬼怪追击,一时竟是连四驱车的边都碰不到。
但高斯很快就发现了关键所在——无论四驱车怎么奔逃,最后的目标点,只能是墙壁的一个缺口和围墙的大门,只要留神看好这两点,四驱车根本无路可逃!
高斯策略一定,影子鬼怪动作放缓,只看准车子接近围墙缺口和大门的时候,大斧头和长刀才出手贴地扫出,逼迫车子拐弯躲避,并有意识地压缩限制车子活动的空间。一段时间过去,高斯的战术渐渐取得了效果,四驱车被逼迫到仓库区一侧,虽然还在极尽飘忽躲避之能事,但形势已经是越来越不妙。
握着方向盘的李曼冬额头见汗,阿泰扯着安全带大呼小叫。阿达在后座被抛得昏头转向,好不容易抱住了车门把手,正想喘口气,又被一个急速甩尾抛上了车厢顶,心里郁闷得要死,直想骂人,却又不知道该骂谁。
正在危急的时候,鬼怪影子却停止了有章法的进攻,倏然一阵乱舞,远处传来了高斯的呜哇鬼叫,似乎受到了很大惊吓的样子。
“怎么了?”李曼冬一边控制着车子冲出困境,一边问道。
夜晚视力特别出众的阿泰定眼看去,惊讶道:“干,那不会是小黑吧?”
“小黑?”阿达和李曼冬齐齐扭头看去,清冷月光下,一只轻巧敏捷的黑影正围着高斯左右扑打,弹起、转折、飞跃,几次从高斯头顶跃过,还落在高斯脑袋上,一阵乱抓,然后才敏捷跳开,气得高斯哇哇乱叫,正像是一只小猫咪的样子。
阿泰没有看错,那正是很骄傲然后又很够义气的小黑猫。
原来,刚才高斯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正要指挥影子鬼怪刀斧合击,把四驱车砍断,半空中却突然落下一条黑影,毛茸茸地趴在了脸上,几只锋利的爪子一阵乱抓,把高斯抓了个满脸开花,正是心急护主的英勇小黑杀到了。
高斯措不及防,又惊又痛,下意识双手往脸一通乱抓,影子鬼怪影随身动,也跟着乱舞起来。小黑狡黠灵活,高斯又哪里能轻易抓得到它,一时弄了个手忙脚乱。
小黑把高斯的脸抓成了红黄相隔的围棋盘后,轻巧避开高斯双手,后脚在高斯肩膀上一借力,前爪一抱,牢牢附在了高斯的后脖子上,给高斯耳朵狠狠一口以外,还顺带在他后脑撒了半泡猫尿,才轻轻松松跳开。
高斯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一只小黑猫,差点没被气死,一时也忘了控制影子鬼怪回转,气狠狠地就想去抓住小黑泄愤。勇敢的小黑也不害怕,绕着圈子跟高斯游斗起来,仗着动作灵活,高斯不但抓它不到,还连连被它在脸上添了几道抓痕,弄得狼狈不堪。
没有了影子鬼怪的阻拦,李曼冬控制着四驱车,转眼间已经到达围墙缺口边,扭头看了眼屋顶的小黑和美秀老板娘,犹豫之间就踩下了刹车。
阿达看出了李曼冬的心意,一拍她肩膀,坚定说道:“带他们一起走!”
李曼冬用力点头,油门一轰,四驱车呼啸转弯,向大仓库冲去。
“喂,你们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啊!”阿泰抓着扶手大声嚷嚷。
“小黑和美秀老板娘刚才救过我们的命,怎么能把他们留下?”阿达一边叫喊,一边启动分身异能,恶魔分身元气略为回复,动作仍旧敏捷,一弯腰从车顶天窗穿出,双脚一分,在摇晃的车顶上稳稳站住。
高斯追了小黑一阵,胸前受伤的肋骨更是疼痛,终于喘着气停下,这一停步,脑袋倒是恢复了清醒,暗骂自己笨蛋,正事还没有办完,居然在这里跟一只猫打架。
耳中引擎轰鸣声不断,越来越响亮,但刚才被这猫咪弄得头晕脑涨,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车子所在的方向,略一思考,随手变化姿势,影子鬼怪倏然变小缩回,角度一摆,大斧长刀指向小黑,反正还有时间,不妨先花上几秒把这可恶的小东西解决掉好了。
小黑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一双大眼睛中充满戒备神色,紧紧盯着高斯,美秀老板娘紧张地叫喊起来:“小黑,快回来。”
又勇敢又听话的小黑连忙跃起,两下腾跃,跳进了美秀老板娘的怀里,还不忘扭转头冲高斯喵了一声,呲牙咧嘴的,示威一般。
小黑猫躲到了美秀怀里,一时之间高斯倒是有了顾忌,不敢指挥影子鬼怪上前乱砍了,当下气狠狠冲前,一边操纵影子鬼怪去裹住美秀老板娘,一边要过去亲手干掉那只可恶的猫咪。
美秀老板娘被影子鬼怪抓住拖倒,小黑猫眷恋主人,美秀再三催促,也是不肯离开,高斯操纵着影子鬼怪分出一只手,幻化成刀,刷地就往小黑当头斩落,夜长梦多,今天晚上够麻烦的了,必须速战速决。
影子鬼怪的长刀才刚刚划出,高斯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凛冽气劲,不及多想,连忙操纵影子鬼怪放开美秀,转身迎上,“扑”一身响,影子鬼怪身上已经被两道气刃劈了个正着,胸口凹下,纵使厉害,一时也是无法动作。
大仓库旁边的车道中,四驱车上方,刚刚发出两道气刃的恶魔分身轻巧落回车顶,阿泰大声呼喊起来:“老板娘,——老板娘!”
美秀老板娘听到呼喊,正要犹豫该不该离开,但一扭头看到小黑眷恋的眼神,心里怜惜,挣扎着站起,抱起小黑,往汽车响声一端跑去。
自己可以为了大斗的安全留下,可小黑不能留下,高斯一定不会放过它的,必须把它带走!美秀老板娘下了决心,一定要回去见大斗,要是会死,就跟他死在一起好了!
影子鬼怪承受了两道气刃,显然有些不以为然,瞬间回复原状。高斯怒不可抑,这三个家伙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居然还敢把车开回来救人!正要操纵影子鬼怪再次缠住美秀老板娘,仓库屋顶下方十数米的虚空中,阿达的恶魔分身又现出了半截身子,双臂一挥,又是两道气刃袭来。无奈之下,高斯只得再度操纵着先前已经缩小的影子鬼怪回身抵挡。
“老板娘,快!”阿泰把头伸出窗外,大声叫喊着,李曼冬牢牢按住喇叭,用喇叭声音提示着四驱车靠近的方向,右手玉镯一阵摇晃,飞梭窜出,贴着头顶一阵狂舞,把后驱车的车顶整个割断,哐啷啷向后抛飞出去。
美秀老板娘跑到屋顶边缘,看着近二十米高的地面一阵头晕目眩,没了车顶的后驱车呼啸冲至,李曼冬仰头大叫:“跳下来,阿达会接住你!”
阿达的恶魔分身从空中落下,哒一声轻响落在车前盖上,仰头看了美秀老板娘一眼,嗖地再度跃起。
身后影子鬼怪的黑影已经接近,美秀老板娘知道再犹豫只会害了大家,当下牙一咬心一横,眼睛一闭,呼地就从屋顶纵身跳下。
月光映照下,阿达的恶魔分身把美秀老板娘的身影看得清晰明白,准确判断出她下落的角度,双臂一展,把娇弱的老板娘打横抱住,身子半旋,往车子后座落下。
这一次空中救援可谓完美,但阿达忘记了自己的恶魔分身力量早已经是强弩之末,空身上阵的时候还算灵活,加上个美秀老板娘,身子又在半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体内流转的灵气一滞,恶魔分身再控制不住,呼地就从十多米高空急速掉落。
瞬息之间,恶魔分身抱着美秀老板娘就要狠狠撞入后座,阿泰呼地把怀里的大背包塞进了后座,一拉开关居然呼地膨胀起来,这家伙的背包,居然藏有防撞气囊。
天使分身和背包大气囊在后座挤成了一团,空中的恶魔分身和美秀老板娘狠狠砸下,弹起,再落下,弹起。阿达及时醒悟,倏然收起分身,回归到了天使分身所在位置,气囊承受的冲击力变小,不再把美秀老板娘高高弹起。
李曼冬心里着急,不等阿泰把气囊刺破,就一脚油门轰下,刷地打弯转头,又把惊魂未定的美秀老板娘给甩下了车。
阿达由于天使分身刚才在后座也承受了一部分撞击,正胸口郁闷,动弹不得。只好由阿泰连滚带爬下车,去救援美秀老板娘。
阿泰才抱起老板娘,高斯已经在屋顶上露出了头,李曼冬放出飞梭,把那屋顶一角割得石屑纷飞,砖瓦脱落,暂时把高斯逼退两步,让阿泰把美秀老板娘抛进了后座。
愤怒的高斯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但要重新把影子鬼怪拉长变大,需要一段时间做准备,高斯不愿意再等待,操纵着影子鬼怪一手攀住屋顶檐角,腿部幻化成黑布,缠住自己双脚,呼地如同高空蹦极一样从屋顶跳了下来。
阿泰呜哇鬼叫跳进前座,看到高斯在影子鬼怪拉扯缓冲下轻巧落地,随手乱摸到身边一个结实方块,甩手就往高斯砸去。
“砰”的一声,潇洒落地的高斯气势昂然抬头,鼻子被砸了个正中,鼻血狂喷,向后就倒!
正在倒车的李曼冬,惊魂未定的美秀老板娘,正在勉强坐直的阿达,包括一击得手的阿泰在内,都是齐齐愣住。
这样的一击,居然也可以得手!
如果刚才那一击是阿达的恶魔分身气刃,或者李曼冬的飞梭攻击,以高斯高阶异能者对气劲的感应力,都应该可以及时格挡开来。因为异能攻击有特殊的气场,跟武侠小说里所谓的“杀气”差不多,都能引起高手的反应。
但阿泰这一下暗算,可就没什么“杀气”可言了,虽然有呼呼的破空声,但正完成空中自由落体运动的高斯,耳边本就风声不断,心里又正怒火中烧,一时疏忽大意,就中了暗算……
“哦耶!”阿泰兴奋大喊,李曼冬反应过来,车子再度甩尾,向后飞窜而去。
“干了,那是我的手机耶,好贵的啦!——没了没了!”阿泰的叫嚷毫无惋惜之意,反而兴奋非常。
高斯彻底被气疯了,连滚带爬站起,一声怒喝,灵力狂涌,影子鬼怪身形借着月光暴涨,分出几条绳索一样的黑色阴影缠住高斯,斧头长刀化成长手巨爪,撑墙拽梁,甩动身子,像暴怒的巨兽,一路横冲直撞,从后面狂追而来。
“坐稳了!”身后的影子鬼怪越追越近,已经来不及转向冲向围墙大门,李曼冬把心一横,大喊声中,方向盘一扭,车子倏然加速向着一面倾斜的断墙冲去。
呼啸声中,影子鬼怪随手抛出的一条断裂横梁砸得断墙片片碎裂,车子却早已经冲到断墙尽头,借着断墙的倾斜角度呼地飞起。
飞跃,飞跃!仿佛鱼跃龙门,白虎跳涧,充满一往无前的气势!
飞跃,飞跃!跃过虚空,跃过高耸的厚厚围墙,落往墙外的广阔天地。
如银的月光仿佛大海的清冷水波,车子就像弹跳在水面上的白色海豚,充满力量的雄健美感,飞跃,飞跃!
“哇——啊!”阿达阿泰的尖叫响彻夜空,像被捏到了脖子的老公鸡,声嘶力竭,震动四野,惊起宿鸟无数。
而屡遭惊险的美秀老板娘,根本就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轰隆!”车子猛然落在围墙外,强大的冲击力震得车内四人弹簧一样弹起,落回,车子轰鸣不断,倏然继续前冲,向着山路奔去。惊疑不定站在美秀老板娘肩头的小黑被高高抛起,落往车后。
阿达恶魔分身放出,单手与天使分身相握,身子飘向车后,脚尖轻轻一勾小黑,把它轻巧勾回怀里,分身合体,小黑被阿达捧在了手中。
“喵喵!”可爱的小黑猫把小脑袋在阿达掌上蹭来蹭去,表达着它的感激之情。
“好了,没事了!”阿达安慰着小黑猫,他身上伤口无数,虽然由于有天使力量护持,不至于失血过多,但总已经是筋疲力尽,但现在车子冲出了围墙,奔上了山路,虽然狭窄多弯,但凭借李曼冬高超的驾驶技术,速度也是快得惊人,高斯应该再也追不上了!
大家心里正要松一口气,李曼冬看了眼后视镜,淡淡说道:“先别大意,还没完呢!”
话音未落,一团碎石轰地落在车侧,碎屑纷飞声势惊人,阿达三人骇然回头,只见冷月朗照下,一团巨大的黑影,正像传说中的大猩猩金刚一样,或攀着高大巨树飞荡,或沿着高岗边缘狂奔,一边急速接近,一边随手卷起身边的断枝石块,疯狂投掷过来,四驱车前后,仿佛遭到炮火齐轰,烟尘滚滚,沙石漫天,好不惊心动魄!
那黑影,自然只能是巨大的影子鬼怪,而暴怒的高斯,正被几根绳索一样的阴影延伸物吊在半直立奔跑的影子鬼怪身后,高速移动下,身子都平平飞了起来,仿佛人形风筝一样。
影子鬼怪越跑越快,除了用来攀行的一对爪子接触之处外,围绕着身体四肢的锋利光影分割线彪悍发力,摧枯拉朽般切割着身旁所有阻挡它前进的物体:高耸的大树,坚硬的大石,一切灌木花草,都在影子鬼怪身旁漫天抛飞。
这怪物身高臂长,单手一拉前方一颗大树的树冠,再依靠树干弯曲的弹力向前腾跃,每次腾跃,足足能有五六十米距离,左右手交替攀援,走的又是直线距离,那速度居然比阿达等人的车子还要快上不少。
山道曲折,车行速度受限,影子鬼怪越追越近,挤压了满腔怒火的高斯放声高叫,声音嘶哑尖厉,仿佛夜半索命的厉鬼!
“干,******还一定要赶尽杀绝就对了!”阿达又惊又怒,分身异能启动,恶魔分身和天使分身齐齐站在后座,恶魔分身气刃纵横,把鬼怪影子随手抛来的杂物劈飞,而耐打的天使分身,则直接硬挺挺地站着,客串了一次人形大盾牌,保护着车内众人。
然而,无论李曼冬再怎么努力,影子鬼怪还是越追越进,终于,在一个拐弯处,前路被鬼怪影子抛来的巨大树枝轰然阻断,车子刹车不及,车轮在大树枝上一磕,打滑跳起。李曼冬再控制不住方向,车子一头冲进路旁的斜坡下,在茂密的丛林中飞速滑行一段,一头撞在一颗大树上,安全气囊弹出,把车里几人或弹或甩,通通抛出车外,远远摔出一旁。
好在已经是秋季,丛林里铺了一层厚厚柔软落叶,四人运气也不错,没有撞上什么树干石头,因此虽然摔得头晕脑涨,倒还算没什么大碍。
一直保持着异能启动状态的阿达,恶魔分身灵活敏捷,天使分身耐打耐甩,因此受伤也是最轻,很快站起。借着天使分身的微弱白芒,把其余三人聚集起来。
阿达收起分身,四人手拉着手,由夜里视力最好的阿泰带领,一路往密林深处逃去。
高斯看着车子冲进密林,一声冷哼,影子鬼怪缩小一半体积,从高高的斜坡上轻巧跃下,飘过山道,攀上了高高的树顶。
影子鬼怪单手高举,把高斯托起,让他可以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灵力通过光源的转换,提供影子鬼怪必须的能量。
嗯,还能维持这种程度的影子鬼怪能力多久呢?半个小时还是四十分钟,不要紧吧,时间足够了,仅靠双脚,在这丛林里他们跑不出多远的,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们,让他们通通变成碎裂的肉块!
至于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善于打探消息的女人,是再也不用跟她客气了,要是还是这么不听话,就一起杀死好了,大不了再去找一个合适的异能者加入就是。
高斯心里盘算着,影子鬼怪下下半截化成蟒蛇尾巴的形状,从一颗树冠滑行到另一颗树冠上,在树林中游走,借着林间的斑驳月光,找寻着阿达四人的踪迹。
居高临下观察的优势还是巨大的,离天亮的时间已经不长,到时候太阳一出,四处光明,要逃走就更加难上加难!因此,不得不继续前进的阿达四人,尽管已经是刻意掩藏踪迹慢慢移动,但在越过树林中间的一条清亮小溪的时候,终于还是被眼尖的高斯发现了。
影子鬼怪猛虎一般凌空跃起,身体舒展开来,在月光映照下形状仿佛远古的恐怖食肉翼龙,诡异狰狞,骑在影子鬼怪背上的高斯满脸凶残神色,眼中尽是嗜血的渴望,衬着他骷髅一般的身材面貌,比传说中的地狱勾魂使者还要阴冷可怕。
阿达四人惊叫躲避着影子鬼怪的突袭,映着月光的溪水在影子鬼怪凌厉的攻击下四散迸射,仿佛碎裂纷飞的白玉,哗啦啦溅了漫天,点点滴滴,晶莹透彻。
诗意的一幕,掩藏着凌厉的杀意,说不出的突兀诡异。
阿达四人拼命奔逃着,勉强跑过小溪,钻进对岸的疏林,但他们太慢了,影子鬼怪的速度太快了,阿达四人还没来得及躲进树林深处的黑暗中,影子鬼怪已经随后赶到,影子长刀顺着林间月光的光影劈落,往四人拦腰砍来。
阿达的恶魔分身和李曼冬的飞梭同时出手,勉强把影子长刀打歪少许,长刀砍进土里,冲击力把四人身子齐齐抛起,向后飞去,四人落在地上滚做一团,跌入了一个浅浅的大坑中。
再补一刀,就大功告成了!高斯操纵着盘在树顶的影子鬼怪,蟒蛇般游过两棵大树树冠,寻找着合适的月光光影,然而游到大坑上方,高斯却惊奇地发现,大坑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
他们明明就掉进了坑里,没有可能那么快就爬出来,就算爬出来跑掉了,自己也应该可以看到才对,但是,现在周围都没有任何响动,而且,林间的月光虽然有些黯淡,但高斯自信居高临下还是可以观察得很清楚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斯犹豫一阵,终于忍不住操纵着影子鬼怪荡下树来,站在大坑旁边的一处光斑上。
这光斑虽然不大,但已经足够用来照出影子,缩成普通人大小的影子鬼怪人立而起,紧紧护住背后的高斯,高斯则扭头四顾,细细观察起来。
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大坑里空空如也!
阿达他们到哪里去了?
阿达他们就在这里,就在高斯的眼皮底下!
四人滚进坑里的时候,挤成了一团,阿达的分身收起后,阿泰就成了压在最上头的人,现在的他,正瞪着眼睛,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三米的高斯,一脸的茫然。
月光斜斜从树枝间洒落,斑斑驳驳把半边大坑洒满,阿达四人所在的地方虽然月光照不到,但总还有些朦胧的光影,高斯就站在旁边,这么近的距离,他怎么会一副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
看不到?难道,他真的看不到我们吗?
阿达四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一面觉得不可思议,一面又觉得侥幸非常,难道高斯是个近视眼加大夜盲吗?不可能啊,刚才他看得不知道有多清楚!
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阿泰若有所思,试探着轻轻举起手掌,对着三米外的高斯缓缓摇摆,高斯毫无反应,他真的看不到,真的看不到!
这古怪的事情,似乎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了!
什么理由?
夜的理由,黑夜的王者,夜的骄子,夜之一族!
阿泰的夜族异能,终于在这危险的一刻觉醒了!
只能是这样!
那,阿泰的异能是什么?让人看不到?是隐形吗?不对,如果是隐形的话,那身后的阿达几人,高斯总应该看得到啊!
那,又是什么呢?
第三章阿泰的觉醒
黑暗中,高斯愕然站立,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心中暗暗咒骂着,急步向仓库中央走去,那里有透窗而入的月光,他需要光源,那是他力量的来源。
然而才走出几步,他就发现月光笼罩的光幕正中多了一个黑气缭绕的身影,那是阿达的恶魔分身,虽然站姿未免不够笔直挺拔,但气势却是强悍无比。
“你认为,我们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吗?”阿达牙关紧咬,要不是刚才射灯突然熄灭,现在自己早已经断成两截了,这家伙下手太狠毒,死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看到恶魔分身的手臂扬起,高斯下意识地退开一步,正想往旁边跑去,呜呜声响起,李曼冬的古朴飞梭在黑暗中现出,尖端反射着耀眼的白光,冷冷地锁住了高斯。
屋顶上响起呱呱的叫声,那是乌鸦的叫声,鸦族的人应该快要到了吧,很快,就该是他们清理战场的时候了。
高斯缓缓向后退却,即使要重新施展困住美秀老板娘的“影子囚笼”,把对方两人挡住,也得先接触到光源才行,但现在,显然对方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了。高斯后背冷汗冒出,刚才太大意了,可不要因为这一时的大意,把自己害死在这里才好!
阿达恶魔分身的右臂高高举起,高斯这家伙脚步轻浮,行动迟缓,没了影子鬼怪,他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一记气刃,应该足够就打发他有余了。
恶魔分身的手臂落下,凌厉的气刃破空呼啸飞出,高斯惶恐地在地上连滚带爬躲避,勉强躲过一刀,向身后木门冲去,还没冲出几步,第二道气刃又已经袭到,高斯转身,气刃正正打在他胸口,居然发出了“当”的一身清脆鸣响,身子才向后斜斜飞出。
怎么回事?
阿达无心思考,双臂再挥,两道交叉气劲划出,李曼冬心里觉得不对,正要开口阻止,但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手腕旋动,指挥着飞梭从后刺上。
高斯脚步踉跄,身子斜过,把一块凳子大小的乌黑铁板用力向前抛出,正正迎上阿达的交叉气刃,又是当一声巨响,铁块受力,炮弹一般向后弹出,掠过伏在地上的高斯头顶,啪地狠狠打在摇摇欲坠的木门上。
木门轰然倒下,清冷的月光透入,虽然只是淡淡的青光,但对高斯而言,已经足够了。淡淡的影子显露,倒卷而起,护住了他的后背,李曼冬的飞梭打上,影子凹陷,高斯被打得凌空飞起,直往破烂的木门外抛飞出去,空中已经是一口鲜血喷出,在清冷的月光下洒出漫天血雨。
原来,阿达的恶魔分身发出第二击之前,高斯在地上滚爬的时候,已经顺手摸起了一块铁板,那是先前他向美秀老板娘示威时劈断叉车的零件。阿达恶魔分身的气刃虽然威力不小,但凌厉有余,锋利程度和穿透力却是比不上高斯的影子鬼怪,因此高斯把铁板垫在胸前,虽然被第二道气刃打了个正着,铁板内陷,受了内伤,但总还能勉强站起,等阿达第三道交叉气劲到来的时候,他已经提前看准角度,斜斜抛出铁板,借阿达的力量,用反弹的铁板把身后的木门打破。
高斯这行险一搏算是成功,但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阿达恶魔分身的结实一击已经让他肋骨断裂,后背这一下飞梭,虽然有影子鬼怪护卫,但影子鬼怪因为光芒太淡,防护力量不足,时间又仓促,影子只能匆忙贴在后背上,被打得凹陷下去的时候,后背不免收到重击,连续受伤之下,鲜血终于冲口而出。
但,这不要紧了吧!门外,是满天的月光,有了光,就有影子,就还有机会,鹿死谁手,还未成定数!
再战,再战!
阿达收起分身,现在灵力不足,每一分秒异能启动的时间都必须珍惜。李曼冬手腕翠绿玉镯摇晃,飞梭回转,贴上玉镯,银牙紧咬,缓步向木门处走去,她可没有阿达这么仁慈,像高斯这种狠毒家伙,必须斩草除根,才能断绝后患。
阿泰背着他的大背包,一溜烟从黑暗角落里跑了出来,一把架起脚步踉跄的阿达,又转身招呼李曼冬:“不用看了啦,那家伙都吐血了,应该是死了啦!要是不死,我们可麻烦了,赶紧走了啦,这个,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嘛……”
阿泰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去扶李曼冬,然而才走到一半,就听到轰一声巨响,头顶唏哩哗啦落下漫天碎屑灰尘,巨大的呼啸声中,轰隆隆的梁木开始坠落翻滚,灰蒙蒙的光线当头洒落。阿达三人骇然抬头,灰尘刺眼,朦胧中看到,巨大的屋顶居然正在半空翻滚,整片地翻滚!
干,这也太扯了吧!把屋顶掀起来,是擎天柱来了吗?
碎石断瓦如雨砸下,阿达三人相互扶持,狼狈从仓库断墙缺口处跑了出来,身后又是一阵劲风掠过,那饱受蹂躏的大仓库围墙倏然断裂,居然就这么全部倒塌了下来。
美秀老板娘跑过来扶住了李曼冬,四人逼到高高的围墙边,扭头看着不可思议仓库残骸。
“这是怎么回事?”阿达喘着粗气。
美秀老板娘嘴唇苍白,手指指向远处的另一座特别高大的仓库屋顶,众人抬头,心里都是一震。
高大的仓库应该是这个仓库群的主要建筑,足有五六层楼高,顶端是一个圆形弧顶,而那弧顶上正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高斯!
月亮斜斜照在高斯的背后,把他恐怖的影子拖得冗长无比,足足有三四十米,这已经是高斯现在修炼的影子鬼怪极限长度。
高斯的影子鬼怪力量诡异,但异能刚刚觉醒的时候,只是略微拥有实质性的力量,可以卷起地上的空瓶子,并且和普通人的影子一样,只能跟随着他本身的形态动作幻化出相应的形状。
随着高斯的不断修炼,尤其在一场奇妙的际遇后,高斯的灵力大幅进步,影子鬼怪的力量也是随着水涨船高,不但可以轻易随着高斯不同姿势的驱动,幻化出越来越多的形状,而且更进化出了特有的光影分割线,锋利程度直比传说中的宝刀,真正的削玉断金。
影子鬼怪是一个潜能无限的异能,但毕竟需要长时间的磨练修行才能逐步强大,最大的局限性在于,延伸的距离,有一定的限制,修炼的程度不够,影子拖得太长的话,就失去了原有的威力。
在理论上而言,经过漫长时间的修炼之后,影子鬼怪的有效延伸距离将会越来越长,到了最后,也许只要站在巴黎埃菲尔铁塔上,说不定就能借着夕阳把半个巴黎翻个底朝天!
理论虽然是这样,但现在的影子鬼怪,当然还远没有这么厉害,这借着月光延伸出的三十多米长度,已经是极限。这个限度的影子鬼怪,可谓厉害非常,幻化成的大弯刀轻轻松松就掀翻了一座仓库,力量惊人。
高斯呼呼地喘着粗气,灵力逼到极点,带给身体的负荷是巨大的,况且本来还有伤在身,更是难以承受。但刚才死里逃生的屈辱让高斯怒不可抑,他要用最凌厉的手段,获得一场最淋漓尽致的胜利,来挽回自己的自尊!
强忍着肋骨断裂的痛苦,高斯高高举起了双手,巨大的鬼怪影子怪兽般耸立而起,双手仍旧是左斧右刀,但大小与在仓库里的时候自然不可以同日而语,斧大如岩石,刀长如大树,就算是恐龙,挨上一下恐怕都得瘸条腿。
“这下好玩了!”阿泰擦着汗,快速扭头四顾,寻找着退路,结果有点让人失望,门口远在另外一角,跑到那边之前,恐怕早该让影子鬼怪剁成肉碎了。至于后背这面高墙,不说阿达和李曼冬都是身上有伤行动不便,而自己和美秀老板娘就算现在是毫发无损,却也是无论如何爬不过去的。
怎么办,怎么办?
高斯一声狂啸,影子鬼怪长刀如电,遮天蔽月地劈了下来,素来不轻易言败的李曼冬,心里竟然也有了绝望的感觉。
阿达勉力启动分身,正要迎上前去,身边一道人影闪出,直往前跑去,迎上了气势汹汹的影子长刀。
影子长刀嘎然而止,停在了那人的头顶上,却是清秀文弱的美秀老板娘!
“我和你去参加那个比赛,你让他们走!”美秀老板娘目光中尽是坚定倔强,对着屋顶上的高斯高声清脆喊道。
高斯桀桀怪笑着,右手手指幻化,影子长刀一抖,变成一匹粗大绢布模样,一抽一卷,把美秀老板娘包裹起来,呼地凌空甩起,往高斯站立的屋顶上倒卷而回。
这一招,正是当日高斯从豆浆铺后院把美秀老板娘劫持的那招,有了影子鬼怪的帮助,高斯只需要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在那巷子里找一个制高点,就足够用来完成这无声无息的简单劫持。
“为了你老公,你就必须要加入,这本来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高斯看着身边的美秀老板娘冷笑,“至于他们,今天晚上必须死在这里!”
“干咧,人没救成,我们自己都要等人来救了!但俗语有云,所谓欲求人救,不如自救。——跑啦,还看!”阿泰满口胡说八道,趁高斯略为分心的时刻,扯着阿达和李曼冬踉跄向前跑出。
阿达正想要说话,李曼冬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阿泰说得对,留住自己的命,才能回来救人!”
阿达黯然点头,三人加快脚步向前冲出,然而才冲出一段,高斯桀桀的笑声已经再度响起:“尽情逃跑吧,老鼠们,跑得够快,就可以死慢一点!”
随着高斯的怪笑,影子鬼怪重新展开了攻击,左一斧,右一刀,墙壁被削断,仓库被掀翻,地面被砍得千疮百孔,碎屑尘土泼洒,气劲纵横,偏偏就是没有直接劈中奔跑中的阿达三人,只搞得他们灰头土脸心惊胆跳,狼狈不堪,阿泰大呼小叫:“干咧,这混蛋真把我们当老鼠玩呢,夭寿了!”
阿泰一边叫喊着,一边拉着阿达两人躲进了一道光秃秃的断墙后,高斯得意的狂笑声响彻夜空,在影子鬼怪的攻击面前,那堵断墙跟纸板实在不会有什么区别,这三条吓破了胆子的丧家之犬,居然慌不择路地把它当成安全屏障,真是疯了!
好了,玩够了,一切该结束了!高斯的肋骨阵阵作痛,杀死这三只老鼠后,还得找地方疗伤,真麻烦。
高斯的双手再度高高举起,正要交叉劈下,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美秀老板娘突然扑了过来,一手紧紧抱住了高斯的臂膀,一手尽力扳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指挥影子鬼怪做出攻击。
“阿泰,快带他们走!”美秀老板娘高声叫喊着,然而他的力气毕竟是太小了,纠缠几下,被高斯挣脱,影子鬼怪单手后缩,只伸出一个指头,就轻轻就按住了她。
高斯喘着气,正想回头对付阿达三人,就听到了轰一声沉闷的引擎轰鸣声,堆满瓦砾的断墙后,射出一道雪白的灯光,一辆白色路虎四驱车猛地从瓦砾中冲出,车轮急转,刮起一地泥沙,呼啸转弯,疾奔向围墙缺口。
高斯一声冷哼,指挥着影子鬼怪倏然扑上,对着四驱车一通狂砍。但四驱车的驾驶员显然技术高超非常,前进路线曲折多变,不时飘忽甩尾转向,直如同树林里最狡猾的狐狸,在断墙残壁间肆意游走,影子鬼怪虽然也是速度惊人,但本身并没有意识,作为控制者的高斯,反射神经毕竟不见得比普通人更强,指挥着影子鬼怪追击,一时竟是连四驱车的边都碰不到。
但高斯很快就发现了关键所在——无论四驱车怎么奔逃,最后的目标点,只能是墙壁的一个缺口和围墙的大门,只要留神看好这两点,四驱车根本无路可逃!
高斯策略一定,影子鬼怪动作放缓,只看准车子接近围墙缺口和大门的时候,大斧头和长刀才出手贴地扫出,逼迫车子拐弯躲避,并有意识地压缩限制车子活动的空间。一段时间过去,高斯的战术渐渐取得了效果,四驱车被逼迫到仓库区一侧,虽然还在极尽飘忽躲避之能事,但形势已经是越来越不妙。
握着方向盘的李曼冬额头见汗,阿泰扯着安全带大呼小叫。阿达在后座被抛得昏头转向,好不容易抱住了车门把手,正想喘口气,又被一个急速甩尾抛上了车厢顶,心里郁闷得要死,直想骂人,却又不知道该骂谁。
正在危急的时候,鬼怪影子却停止了有章法的进攻,倏然一阵乱舞,远处传来了高斯的呜哇鬼叫,似乎受到了很大惊吓的样子。
“怎么了?”李曼冬一边控制着车子冲出困境,一边问道。
夜晚视力特别出众的阿泰定眼看去,惊讶道:“干,那不会是小黑吧?”
“小黑?”阿达和李曼冬齐齐扭头看去,清冷月光下,一只轻巧敏捷的黑影正围着高斯左右扑打,弹起、转折、飞跃,几次从高斯头顶跃过,还落在高斯脑袋上,一阵乱抓,然后才敏捷跳开,气得高斯哇哇乱叫,正像是一只小猫咪的样子。
阿泰没有看错,那正是很骄傲然后又很够义气的小黑猫。
原来,刚才高斯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正要指挥影子鬼怪刀斧合击,把四驱车砍断,半空中却突然落下一条黑影,毛茸茸地趴在了脸上,几只锋利的爪子一阵乱抓,把高斯抓了个满脸开花,正是心急护主的英勇小黑杀到了。
高斯措不及防,又惊又痛,下意识双手往脸一通乱抓,影子鬼怪影随身动,也跟着乱舞起来。小黑狡黠灵活,高斯又哪里能轻易抓得到它,一时弄了个手忙脚乱。
小黑把高斯的脸抓成了红黄相隔的围棋盘后,轻巧避开高斯双手,后脚在高斯肩膀上一借力,前爪一抱,牢牢附在了高斯的后脖子上,给高斯耳朵狠狠一口以外,还顺带在他后脑撒了半泡猫尿,才轻轻松松跳开。
高斯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一只小黑猫,差点没被气死,一时也忘了控制影子鬼怪回转,气狠狠地就想去抓住小黑泄愤。勇敢的小黑也不害怕,绕着圈子跟高斯游斗起来,仗着动作灵活,高斯不但抓它不到,还连连被它在脸上添了几道抓痕,弄得狼狈不堪。
没有了影子鬼怪的阻拦,李曼冬控制着四驱车,转眼间已经到达围墙缺口边,扭头看了眼屋顶的小黑和美秀老板娘,犹豫之间就踩下了刹车。
阿达看出了李曼冬的心意,一拍她肩膀,坚定说道:“带他们一起走!”
李曼冬用力点头,油门一轰,四驱车呼啸转弯,向大仓库冲去。
“喂,你们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啊!”阿泰抓着扶手大声嚷嚷。
“小黑和美秀老板娘刚才救过我们的命,怎么能把他们留下?”阿达一边叫喊,一边启动分身异能,恶魔分身元气略为回复,动作仍旧敏捷,一弯腰从车顶天窗穿出,双脚一分,在摇晃的车顶上稳稳站住。
高斯追了小黑一阵,胸前受伤的肋骨更是疼痛,终于喘着气停下,这一停步,脑袋倒是恢复了清醒,暗骂自己笨蛋,正事还没有办完,居然在这里跟一只猫打架。
耳中引擎轰鸣声不断,越来越响亮,但刚才被这猫咪弄得头晕脑涨,一时之间居然找不到车子所在的方向,略一思考,随手变化姿势,影子鬼怪倏然变小缩回,角度一摆,大斧长刀指向小黑,反正还有时间,不妨先花上几秒把这可恶的小东西解决掉好了。
小黑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一双大眼睛中充满戒备神色,紧紧盯着高斯,美秀老板娘紧张地叫喊起来:“小黑,快回来。”
又勇敢又听话的小黑连忙跃起,两下腾跃,跳进了美秀老板娘的怀里,还不忘扭转头冲高斯喵了一声,呲牙咧嘴的,示威一般。
小黑猫躲到了美秀怀里,一时之间高斯倒是有了顾忌,不敢指挥影子鬼怪上前乱砍了,当下气狠狠冲前,一边操纵影子鬼怪去裹住美秀老板娘,一边要过去亲手干掉那只可恶的猫咪。
美秀老板娘被影子鬼怪抓住拖倒,小黑猫眷恋主人,美秀再三催促,也是不肯离开,高斯操纵着影子鬼怪分出一只手,幻化成刀,刷地就往小黑当头斩落,夜长梦多,今天晚上够麻烦的了,必须速战速决。
影子鬼怪的长刀才刚刚划出,高斯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凛冽气劲,不及多想,连忙操纵影子鬼怪放开美秀,转身迎上,“扑”一身响,影子鬼怪身上已经被两道气刃劈了个正着,胸口凹下,纵使厉害,一时也是无法动作。
大仓库旁边的车道中,四驱车上方,刚刚发出两道气刃的恶魔分身轻巧落回车顶,阿泰大声呼喊起来:“老板娘,——老板娘!”
美秀老板娘听到呼喊,正要犹豫该不该离开,但一扭头看到小黑眷恋的眼神,心里怜惜,挣扎着站起,抱起小黑,往汽车响声一端跑去。
自己可以为了大斗的安全留下,可小黑不能留下,高斯一定不会放过它的,必须把它带走!美秀老板娘下了决心,一定要回去见大斗,要是会死,就跟他死在一起好了!
影子鬼怪承受了两道气刃,显然有些不以为然,瞬间回复原状。高斯怒不可抑,这三个家伙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居然还敢把车开回来救人!正要操纵影子鬼怪再次缠住美秀老板娘,仓库屋顶下方十数米的虚空中,阿达的恶魔分身又现出了半截身子,双臂一挥,又是两道气刃袭来。无奈之下,高斯只得再度操纵着先前已经缩小的影子鬼怪回身抵挡。
“老板娘,快!”阿泰把头伸出窗外,大声叫喊着,李曼冬牢牢按住喇叭,用喇叭声音提示着四驱车靠近的方向,右手玉镯一阵摇晃,飞梭窜出,贴着头顶一阵狂舞,把后驱车的车顶整个割断,哐啷啷向后抛飞出去。
美秀老板娘跑到屋顶边缘,看着近二十米高的地面一阵头晕目眩,没了车顶的后驱车呼啸冲至,李曼冬仰头大叫:“跳下来,阿达会接住你!”
阿达的恶魔分身从空中落下,哒一声轻响落在车前盖上,仰头看了美秀老板娘一眼,嗖地再度跃起。
身后影子鬼怪的黑影已经接近,美秀老板娘知道再犹豫只会害了大家,当下牙一咬心一横,眼睛一闭,呼地就从屋顶纵身跳下。
月光映照下,阿达的恶魔分身把美秀老板娘的身影看得清晰明白,准确判断出她下落的角度,双臂一展,把娇弱的老板娘打横抱住,身子半旋,往车子后座落下。
这一次空中救援可谓完美,但阿达忘记了自己的恶魔分身力量早已经是强弩之末,空身上阵的时候还算灵活,加上个美秀老板娘,身子又在半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体内流转的灵气一滞,恶魔分身再控制不住,呼地就从十多米高空急速掉落。
瞬息之间,恶魔分身抱着美秀老板娘就要狠狠撞入后座,阿泰呼地把怀里的大背包塞进了后座,一拉开关居然呼地膨胀起来,这家伙的背包,居然藏有防撞气囊。
天使分身和背包大气囊在后座挤成了一团,空中的恶魔分身和美秀老板娘狠狠砸下,弹起,再落下,弹起。阿达及时醒悟,倏然收起分身,回归到了天使分身所在位置,气囊承受的冲击力变小,不再把美秀老板娘高高弹起。
李曼冬心里着急,不等阿泰把气囊刺破,就一脚油门轰下,刷地打弯转头,又把惊魂未定的美秀老板娘给甩下了车。
阿达由于天使分身刚才在后座也承受了一部分撞击,正胸口郁闷,动弹不得。只好由阿泰连滚带爬下车,去救援美秀老板娘。
阿泰才抱起老板娘,高斯已经在屋顶上露出了头,李曼冬放出飞梭,把那屋顶一角割得石屑纷飞,砖瓦脱落,暂时把高斯逼退两步,让阿泰把美秀老板娘抛进了后座。
愤怒的高斯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但要重新把影子鬼怪拉长变大,需要一段时间做准备,高斯不愿意再等待,操纵着影子鬼怪一手攀住屋顶檐角,腿部幻化成黑布,缠住自己双脚,呼地如同高空蹦极一样从屋顶跳了下来。
阿泰呜哇鬼叫跳进前座,看到高斯在影子鬼怪拉扯缓冲下轻巧落地,随手乱摸到身边一个结实方块,甩手就往高斯砸去。
“砰”的一声,潇洒落地的高斯气势昂然抬头,鼻子被砸了个正中,鼻血狂喷,向后就倒!
正在倒车的李曼冬,惊魂未定的美秀老板娘,正在勉强坐直的阿达,包括一击得手的阿泰在内,都是齐齐愣住。
这样的一击,居然也可以得手!
如果刚才那一击是阿达的恶魔分身气刃,或者李曼冬的飞梭攻击,以高斯高阶异能者对气劲的感应力,都应该可以及时格挡开来。因为异能攻击有特殊的气场,跟武侠小说里所谓的“杀气”差不多,都能引起高手的反应。
但阿泰这一下暗算,可就没什么“杀气”可言了,虽然有呼呼的破空声,但正完成空中自由落体运动的高斯,耳边本就风声不断,心里又正怒火中烧,一时疏忽大意,就中了暗算……
“哦耶!”阿泰兴奋大喊,李曼冬反应过来,车子再度甩尾,向后飞窜而去。
“干了,那是我的手机耶,好贵的啦!——没了没了!”阿泰的叫嚷毫无惋惜之意,反而兴奋非常。
高斯彻底被气疯了,连滚带爬站起,一声怒喝,灵力狂涌,影子鬼怪身形借着月光暴涨,分出几条绳索一样的黑色阴影缠住高斯,斧头长刀化成长手巨爪,撑墙拽梁,甩动身子,像暴怒的巨兽,一路横冲直撞,从后面狂追而来。
“坐稳了!”身后的影子鬼怪越追越近,已经来不及转向冲向围墙大门,李曼冬把心一横,大喊声中,方向盘一扭,车子倏然加速向着一面倾斜的断墙冲去。
呼啸声中,影子鬼怪随手抛出的一条断裂横梁砸得断墙片片碎裂,车子却早已经冲到断墙尽头,借着断墙的倾斜角度呼地飞起。
飞跃,飞跃!仿佛鱼跃龙门,白虎跳涧,充满一往无前的气势!
飞跃,飞跃!跃过虚空,跃过高耸的厚厚围墙,落往墙外的广阔天地。
如银的月光仿佛大海的清冷水波,车子就像弹跳在水面上的白色海豚,充满力量的雄健美感,飞跃,飞跃!
“哇——啊!”阿达阿泰的尖叫响彻夜空,像被捏到了脖子的老公鸡,声嘶力竭,震动四野,惊起宿鸟无数。
而屡遭惊险的美秀老板娘,根本就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轰隆!”车子猛然落在围墙外,强大的冲击力震得车内四人弹簧一样弹起,落回,车子轰鸣不断,倏然继续前冲,向着山路奔去。惊疑不定站在美秀老板娘肩头的小黑被高高抛起,落往车后。
阿达恶魔分身放出,单手与天使分身相握,身子飘向车后,脚尖轻轻一勾小黑,把它轻巧勾回怀里,分身合体,小黑被阿达捧在了手中。
“喵喵!”可爱的小黑猫把小脑袋在阿达掌上蹭来蹭去,表达着它的感激之情。
“好了,没事了!”阿达安慰着小黑猫,他身上伤口无数,虽然由于有天使力量护持,不至于失血过多,但总已经是筋疲力尽,但现在车子冲出了围墙,奔上了山路,虽然狭窄多弯,但凭借李曼冬高超的驾驶技术,速度也是快得惊人,高斯应该再也追不上了!
大家心里正要松一口气,李曼冬看了眼后视镜,淡淡说道:“先别大意,还没完呢!”
话音未落,一团碎石轰地落在车侧,碎屑纷飞声势惊人,阿达三人骇然回头,只见冷月朗照下,一团巨大的黑影,正像传说中的大猩猩金刚一样,或攀着高大巨树飞荡,或沿着高岗边缘狂奔,一边急速接近,一边随手卷起身边的断枝石块,疯狂投掷过来,四驱车前后,仿佛遭到炮火齐轰,烟尘滚滚,沙石漫天,好不惊心动魄!
那黑影,自然只能是巨大的影子鬼怪,而暴怒的高斯,正被几根绳索一样的阴影延伸物吊在半直立奔跑的影子鬼怪身后,高速移动下,身子都平平飞了起来,仿佛人形风筝一样。
影子鬼怪越跑越快,除了用来攀行的一对爪子接触之处外,围绕着身体四肢的锋利光影分割线彪悍发力,摧枯拉朽般切割着身旁所有阻挡它前进的物体:高耸的大树,坚硬的大石,一切灌木花草,都在影子鬼怪身旁漫天抛飞。
这怪物身高臂长,单手一拉前方一颗大树的树冠,再依靠树干弯曲的弹力向前腾跃,每次腾跃,足足能有五六十米距离,左右手交替攀援,走的又是直线距离,那速度居然比阿达等人的车子还要快上不少。
山道曲折,车行速度受限,影子鬼怪越追越近,挤压了满腔怒火的高斯放声高叫,声音嘶哑尖厉,仿佛夜半索命的厉鬼!
“干,******还一定要赶尽杀绝就对了!”阿达又惊又怒,分身异能启动,恶魔分身和天使分身齐齐站在后座,恶魔分身气刃纵横,把鬼怪影子随手抛来的杂物劈飞,而耐打的天使分身,则直接硬挺挺地站着,客串了一次人形大盾牌,保护着车内众人。
然而,无论李曼冬再怎么努力,影子鬼怪还是越追越进,终于,在一个拐弯处,前路被鬼怪影子抛来的巨大树枝轰然阻断,车子刹车不及,车轮在大树枝上一磕,打滑跳起。李曼冬再控制不住方向,车子一头冲进路旁的斜坡下,在茂密的丛林中飞速滑行一段,一头撞在一颗大树上,安全气囊弹出,把车里几人或弹或甩,通通抛出车外,远远摔出一旁。
好在已经是秋季,丛林里铺了一层厚厚柔软落叶,四人运气也不错,没有撞上什么树干石头,因此虽然摔得头晕脑涨,倒还算没什么大碍。
一直保持着异能启动状态的阿达,恶魔分身灵活敏捷,天使分身耐打耐甩,因此受伤也是最轻,很快站起。借着天使分身的微弱白芒,把其余三人聚集起来。
阿达收起分身,四人手拉着手,由夜里视力最好的阿泰带领,一路往密林深处逃去。
高斯看着车子冲进密林,一声冷哼,影子鬼怪缩小一半体积,从高高的斜坡上轻巧跃下,飘过山道,攀上了高高的树顶。
影子鬼怪单手高举,把高斯托起,让他可以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灵力通过光源的转换,提供影子鬼怪必须的能量。
嗯,还能维持这种程度的影子鬼怪能力多久呢?半个小时还是四十分钟,不要紧吧,时间足够了,仅靠双脚,在这丛林里他们跑不出多远的,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们,让他们通通变成碎裂的肉块!
至于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善于打探消息的女人,是再也不用跟她客气了,要是还是这么不听话,就一起杀死好了,大不了再去找一个合适的异能者加入就是。
高斯心里盘算着,影子鬼怪下下半截化成蟒蛇尾巴的形状,从一颗树冠滑行到另一颗树冠上,在树林中游走,借着林间的斑驳月光,找寻着阿达四人的踪迹。
居高临下观察的优势还是巨大的,离天亮的时间已经不长,到时候太阳一出,四处光明,要逃走就更加难上加难!因此,不得不继续前进的阿达四人,尽管已经是刻意掩藏踪迹慢慢移动,但在越过树林中间的一条清亮小溪的时候,终于还是被眼尖的高斯发现了。
影子鬼怪猛虎一般凌空跃起,身体舒展开来,在月光映照下形状仿佛远古的恐怖食肉翼龙,诡异狰狞,骑在影子鬼怪背上的高斯满脸凶残神色,眼中尽是嗜血的渴望,衬着他骷髅一般的身材面貌,比传说中的地狱勾魂使者还要阴冷可怕。
阿达四人惊叫躲避着影子鬼怪的突袭,映着月光的溪水在影子鬼怪凌厉的攻击下四散迸射,仿佛碎裂纷飞的白玉,哗啦啦溅了漫天,点点滴滴,晶莹透彻。
诗意的一幕,掩藏着凌厉的杀意,说不出的突兀诡异。
阿达四人拼命奔逃着,勉强跑过小溪,钻进对岸的疏林,但他们太慢了,影子鬼怪的速度太快了,阿达四人还没来得及躲进树林深处的黑暗中,影子鬼怪已经随后赶到,影子长刀顺着林间月光的光影劈落,往四人拦腰砍来。
阿达的恶魔分身和李曼冬的飞梭同时出手,勉强把影子长刀打歪少许,长刀砍进土里,冲击力把四人身子齐齐抛起,向后飞去,四人落在地上滚做一团,跌入了一个浅浅的大坑中。
再补一刀,就大功告成了!高斯操纵着盘在树顶的影子鬼怪,蟒蛇般游过两棵大树树冠,寻找着合适的月光光影,然而游到大坑上方,高斯却惊奇地发现,大坑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
他们明明就掉进了坑里,没有可能那么快就爬出来,就算爬出来跑掉了,自己也应该可以看到才对,但是,现在周围都没有任何响动,而且,林间的月光虽然有些黯淡,但高斯自信居高临下还是可以观察得很清楚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斯犹豫一阵,终于忍不住操纵着影子鬼怪荡下树来,站在大坑旁边的一处光斑上。
这光斑虽然不大,但已经足够用来照出影子,缩成普通人大小的影子鬼怪人立而起,紧紧护住背后的高斯,高斯则扭头四顾,细细观察起来。
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大坑里空空如也!
阿达他们到哪里去了?
阿达他们就在这里,就在高斯的眼皮底下!
四人滚进坑里的时候,挤成了一团,阿达的分身收起后,阿泰就成了压在最上头的人,现在的他,正瞪着眼睛,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三米的高斯,一脸的茫然。
月光斜斜从树枝间洒落,斑斑驳驳把半边大坑洒满,阿达四人所在的地方虽然月光照不到,但总还有些朦胧的光影,高斯就站在旁边,这么近的距离,他怎么会一副什么都看不到的样子?
看不到?难道,他真的看不到我们吗?
阿达四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一面觉得不可思议,一面又觉得侥幸非常,难道高斯是个近视眼加大夜盲吗?不可能啊,刚才他看得不知道有多清楚!
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阿泰若有所思,试探着轻轻举起手掌,对着三米外的高斯缓缓摇摆,高斯毫无反应,他真的看不到,真的看不到!
这古怪的事情,似乎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了!
什么理由?
夜的理由,黑夜的王者,夜的骄子,夜之一族!
阿泰的夜族异能,终于在这危险的一刻觉醒了!
只能是这样!
那,阿泰的异能是什么?让人看不到?是隐形吗?不对,如果是隐形的话,那身后的阿达几人,高斯总应该看得到啊!
那,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