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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结束与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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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玥哭笑不得:“卓哥……”你怕不是对平庸无为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每次想起这段话我就会很害怕!”卓灏提高了声音,“我太害怕了,所以不敢说结束。我带你早恋带你进大学让你过早进入社会,你就是我的责任。你光辉荣耀的未来都被我毁了,我怎么能任你分手两不相干?我怎么敢一个人追求理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和你一起回到这座小城,普通地工作普通地生活普通地结婚生子柴米油盐。就像是还债,我只能抓紧你,陪着你平庸。你越跑我越怕,怕你恨我搅乱了你的人生。怕,真的是我搅乱了你的人生。”

    感受到他言语中清晰的恐惧和痛苦,童玥垂下了头:“卓哥,我不知道,对不起。”

    不知道恋爱怎么谈,不知道分手的正确方式,不知道一起读大学会给你压力,不知道强硬分手给你这么多恐惧,不知道你会把这么多责任背在身上……很多不知道。

    “玥玥,不是你的错。”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之后,卓灏冷静了许多。

    当年的他们都没有背负责任的能力,还背不起另一个人的未来,一个五厘米深的小坑都能让他们摔得头破血流。

    第一次谈恋爱,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好奇兴奋且战战兢兢,在这种未知里,丁点大的压力会被无限放大,很容易钻牛角尖。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点不敢说出口的压力只会越积越重。

    现在全都说出来就解脱了。

    仔细想想,因为他是两个女孩之间的矛盾点,安叔叔变得不喜欢他,他还总是没有自知之明地在安叔叔眼前晃悠,所以安叔叔才会数落他种种不好吧。只是没想到,这段玩笑似的数落被本人听去了。

    卓灏自嘲:“自作多情到把什么都背在身上,回过头来看看真的是逊毙了。”

    “没有,你责任感从小就强,这是你的优点,是我太不懂得体谅你。”童玥自我检讨道。

    另外,安叔叔真的是自信过头了,还把卓哥带沟里了。她是个天生的懒人,性格早就定下来了,从来没想过做伟人,哪来的科学家?

    童玥直视卓灏的双眼郑重声明:“卓哥,你从来没有影响到我,我的一切决定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高考、留学、回国以及散漫的生活方式,都是我自愿且希望的。”

    “唉,这话听了真是高兴不起来,我都没在女朋友计划中的样子。”

    “所以我及时结束错误啊。”童玥调皮地眨了眨眼,没有告诉他,曾经他在的,甚至幻想过两人十年后百年后。

    顿了一下,卓灏低声问:“我们,这算是彻底结束了?”

    “嗯,彻底结束了。”童玥平静地回。

    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卸去了重担,卓灏无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笑着说:“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最开始的问题了。不是。”

    有些莫名其妙的回答,但童玥听懂了。“那就好。”

    解束了这场失败的初恋,一路缄默送卓灏到楼下,童玥驱车掉头。

    卓灏突然唤了一声:“玥玥。”

    “嗯?”童玥疑惑地摇下车窗。

    “我爱你。”他说,又哑着声线问,“你喜欢过我吗?”

    霎时间酸涩了眼眶,她睁大了眼睛回:“喜欢,现在也喜欢。”

    晕黄的路灯落在童玥眼底,她黑白分明的双眸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坦然而直接,让他不敢直视。

    卓灏抬起手背遮在眼前,气息略显不稳:“忽然觉得我,也没有那么失败。都说初恋是用来怀恋的,我会珍藏怀恋,只希望,那段时光在你的记忆中也一样是美好的。”

    “会的。卓哥,再见。”童玥转过头,摇上车窗,用力踩下油门。

    车子急射而出,将他远远地抛在身后。从倒车镜中依稀可以看到,他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站立,昏暗的灯光下形影落寞,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反正,她自己哭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吧嗒吧嗒落个没完。

    自从确定关系,他就每天一个早安一个晚安从不落下,他会推算出她每月的生理期提醒她忌食忌口,他会偷偷兼职买一份即使他认为并不实用的小礼物,他会毫无怨言地陪她逛街等她换装为她拎包一整天,他会在节假日安排好所有行程带她去旅行……

    他们曾在陌生的街头手牵手压马路,曾漫步在操场辩论空间维度,曾笨拙地扮蠢只为对方一个笑容,曾互相依偎在公园长椅上闲数落枫,曾将硬币抛入深井许下一世一生……

    视线越来越模糊,童玥把车停在路边,静悄悄地等眼睛恢复清明。

    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怎么可能不美好?明明好喜欢,明明很美好,却始终停在了喜欢,始终没有转化为男女之情的喜欢。

    如果爱他就好了,哪怕不是深爱,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敢理直气壮不顾一切地拴着他一辈子。

    最可气的是,怎么就恰好是安然先爱上了呢?

    如果换个人,哪怕那个人爱他爱到以命相博,她也会自私地留住他的。

    偏偏那个人是安然,偏偏她自己没能爱上。

    好气,好不甘心……

    电梯停在26层,自动开门。

    童玥低着头一步跨出,差点撞到人。她连忙往旁边跳了一下,同时道歉:“对不起。”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熟悉的训话腔调,童玥抬头:“是你啊。”

    盯着她泛红的眼角和湿漉漉的眼睛,下意识地扫视她的衣着,整整齐齐没有不妥,手提包还在,鞋底干干净净。

    看来没有遇到坏人,那是哭什么?

    顾洺泽眉头拧成了川字:“哭了?”

    “嗯。”童玥应了一声。

    很美妞风格的回答,有点出乎意料又不是很意外。

    自身性格原因,顾洺泽真正接触过的女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他妈那个钢铁女汉,暗地里不知道,反正明面上他是没见她掉过泪;他大嫂则属于哪怕正哭的稀里哗啦也能矢口否认的类型。

    所以,美妞这种清纯不做作的回答让他觉得很新鲜。

    “为什么哭了?”顾洺泽手痒地戳她眼角。

    童玥挥开他的爪子瞪了他一眼:“你手怎么这么贱?”

    被骂了,顾洺泽也不在意,仗着身手敏捷坏心眼地继续戳她,嘴里絮絮叨叨地问:“为什么哭?为什么哭?为什么哭?”

    躲来躲去还是躲不开他的贱爪,童玥突然就爆发了:“你能不能别烦我!”

    顾洺泽果然不逗她了,又大又厚的手掌按在童玥脑袋上安抚似的揉了揉,弯下腰对上她的视线,关心地问:“美妞为什么不高兴了?被谁气哭的?告诉爷,爷帮你去揍他,戳断他脊柱让他给你鞠躬道歉。”

    他语气温和又护短,像在哄哭唧唧回家告状的孩子。

    “噗嗤!”童玥转怒为笑,咬唇白了他一眼,“你好烦。”

    她一句似嗔似喜的抱怨,瞬间就酥麻了顾爷钢筋铁骨般的意志——这种媚而不自知的勾引太要命了!

    顾洺泽抓紧最后一丝理智,用力把童玥的脑袋摁低了揉搓,语气与往常一样成熟中带着点痞坏地说:“又埋汰爷,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不是?”

    反正躲不开,童玥有点破罐子破摔了,由着他欺负,嘴里却念着:“你就是好烦。”

    埋着头的她没有看到,被她归类为“好家长”的男人眼中正流转着凶戾的暗光。

    “别闹了。”童玥推了推他的手臂,“我要回家了,你不是打算下楼吗?”

    “行吧,回去吧。可别再哭了,哭肿了眼明天我会笑话你的。”

    童玥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即将转弯的时候又停下了。回过头看到顾洺泽在等电梯,她小声地说:“谢谢。”

    打开门回家,关门的时候却看见他正往这边走,她依然没有停顿地关上了门。

    几秒钟后,听到他在门外说:“你都道谢了,我不当一回树洞说不过去。我在这坐一会儿,时间不定,不说只听。你呢,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隔着门你声音小了我或许就听不到了,那也没事,你就当我听到了,反正明天我会全都忘掉。”

    顾洺泽曲起一条腿席地而坐,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指间把玩着一颗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小玩意儿,后脑勺抵靠在门上微仰着脸目光宁和,看上去闲散而慵懒。

    ……

    长久静默。

    也许只过了一分钟两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甚至更久,房门内外都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大概是失恋了。”终于,她平静又有些不确定的声音沿着金属门传出。

    失恋吗?闺密和前男友?“大概”是什么鬼?

    “没恋过,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失恋,或许只能算分手了。是我提出的分手,可我还是挺难过的。我知道,他们心里都觉得是他配不上我。”

    那小子确实配不上你,他暗自点头。

    “事实上是我配不上他。”

    他听到她这样说,微妙地有些不服气。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而他却是一个满分的男朋友。我即使不懂爱,也能感觉到他的好,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很安宁很满足。一切都很好,可我不爱他,无法问心无愧地享受他的好。”

    顾洺泽挑眉,不懂爱却知道你不爱?怎么觉得你爱的要死呢?他酸酸地想。

    “别的事我也许会糊涂,但爱不爱我还是能清楚地分辨出来的。最直接的判断方法就是亲吻。”

    心底一动,抛接小玩意儿的手抓了个空,小东西落在他深色的休闲裤上,在灯光下闪耀着漂亮的铜红色。

    原来,这是一枚磨得发亮的子弹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