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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同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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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齐有两都,一是文都即墨,乃是稷下学宫的所在之地,其二便是国都碣石城。

    碣石原本并非这个名字,但就在大齐第三代帝王荣登大宝后不就,便修建了一条从东海之滨的日照城直通国都的运河水道。

    而在运河水道修建完成之后,齐帝亲自写就了一副《观沧海》墨宝,由工匠雕刻立碑于运河旁,并且将国都更名为碣石城。

    这样一条水道整整修建了五年,长达百里,也被称为“百里河”。

    而从风波湖到大齐国都,绝不止有十几二十条百里河的距离。

    如果使一些平常修行者的手段,横渡千里河山,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若是登楼境的修士,快的怕是一天便能够走完这千里,很可惜,楚泽他们选择了最慢的方法,用脚走完这千里河山。

    楚泽倒不是第一次这么走了。

    从点苍山开始,道岐山平妖司为止,少年花了三个月,用双脚,搭牛车,坐江舟,一个人走完了近两千里的路程。

    之后离开岐山,少年也依旧一人独行。

    说没有怨言绝无可能,但越是走得长久,走过的路越多,楚泽越是能够体会到儒家奉为经典的那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深刻含义。

    能够徒步行千里的人并不是没有,相传很多游僧传法,便是一生都走在路上。

    但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楚泽回首过往,想起自己走过的那些路,心底还是会不由得泛起一抹骄傲。

    年少时经历过无忧无虑的富贵荣华生活,再度醒来时早已物是人非,山河破碎,无论是身份或生活都一落千丈。

    有时候楚泽也会想,如果换成别人,遇到这些事,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会有一个怎样的人生。

    少年也曾想过,如果自己不是大楚的唯一的皇子,不是大楚皇室仅剩的血脉,说不定会因此彻地丧失斗志,终日浑浑噩噩,或者直接遁入空门,不问世事,就此碌碌无为,终老一生。

    在最开始的那段旅程当中,楚泽的脑海中经常会闪过这样的念头。

    可每每生出这样消极的念头时,楚泽的脑海当中又会浮现出两个无比想念与熟悉的影子。正因为有这两个身影在,少年才能够一路爹爹撞撞的走到今天。

    当然,除此之外,在一开始那段北上的路程当中,还有另一个身影,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那一段路程当中,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楚泽才能够彻底摆脱心中那股自怨自艾的情绪,坚定自己走下去的信心。

    走在队伍最前头,把手中的珍贵法剑当成开山刀用来劈枝斩叶的魏无咎回过头,恰好看见陷入沉思的楚泽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不知道为何,少年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名为不爽的情绪,一把将手中的大罗日耀剑插入地上,阴阳怪气道:“我说,这位楚大爷,你是想起春风楼的哪位相好了?您这嘴角可都快翘到耳朵根后面了。”

    楚泽被魏无咎一喊,瞬间回过神来,看见面前的少年脸上写满了“不爽”二字,不由得摸着头干笑道:“胡说,什么‘春风楼’,我可从来也没进过那种地方。”

    一旁牵着楚泽大手的赵慧连连摇晃少年的手臂,好奇道:“楚泽哥哥,你们说的春风楼是什么地方?”

    楚泽低头看向小姑娘,后者正瞪大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少年连忙给面前的魏无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小姑娘给敷衍过去。

    魏无咎无奈的咧了咧嘴,会意道:“春风楼,那个春风楼呢,就是个喝酒吃饭的地方。”

    小姑娘看了看魏无咎,又看了看楚泽,似乎不太相信这个说法,随即再度开口问道:“那什么又是春风楼里的相好?当初我在村子里偶尔会听到那些大婶聊天的时候提到这两个字,说谁是谁的相好。楚泽哥哥,你有没有相好?你的相好是谁?”

    魏无咎没想到小姑娘的问题根本没完,问过一个又抛出来三个。

    这一次看到楚泽求助的眼神,魏无咎索性来了个视而不见,两手一摊,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牵着小姑娘的少年郎顿时头大如斗。

    支支吾吾半天之后,少年结巴着解释道:“所谓的‘相好’呀,就是要好的人。你别听魏无咎瞎说,我都没去过春风楼,哪来的春风楼的相好。行了行了,天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接着赶路,别在这块耽误时间了。”

    好在赵慧算是善解人意,看到楚泽额头上的那些汗珠,也不再追根究底,眯起眼睛笑道:“我猜楚泽哥哥你肯定有相好。不过没关系,无论你的相好是谁,现在都是我跟你走在一起。”

    看到楚泽吃瘪表情的魏无咎在听到小姑娘这句话后,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大半,这一次少年真觉得自己搀和进来就是多余的。

    ……

    当在白马村渡口与赵柳阳分别之后,两个少年和一位少女一同上了渡口旁系着的那条老渔船。

    两个少年划着船桨,向着北边而去。

    再度坐上船的楚泽很快就认出了这条船是当初载着自己来到白马村的那条小船,现在仔细想一想,当初那位艄公应当不是还留在村子当中的魂魄,说不定是看门人种师道所假扮的。

    临走之前,楚泽匆匆看了一遍祝文山留下的那封信。

    信里有提到,其实大阵有两位看门人,一位是叫做种师道的一名武夫,另一位便是住在雨花巷深处的宋汲。

    楚泽对于种师道和白马村有联系,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当初陆先生也略微提到过这件事。

    不过一想到村子里的两个看门人都是酒肆掌柜,少年不由得哑然失笑,这里面说不定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思。

    然后书信里就写到了有关于展颜的一些事情,当然并不算详细,多半是因为不让少年知道的太多,少沾染一些麻烦的缘故。

    总之楚泽明白了,展颜最近所活的这三世,都和风波亭有这密不可分的关联。

    先是成为风波亭数十年来最有天赋的女子,喜欢上自己二师兄佘涂的时候,又被自己的掌教大师兄喜欢上。

    其中因果纠葛太多,祝文山也没敢告诉楚泽。

    第二世的时候,这位曾经是风波亭太上长老的女子转生为白马村里的一个小姑娘,并且成为了祝文山的师侄,也是最后一批风波亭的弟子。

    后来大齐攻入风波亭的时候,展颜恢复了昔年的种种记忆,挺身而出,与七位长老一起成为了千秋大阵的活人阵眼。

    经过近十年的沉睡,展颜将七位长老的剩余的魂魄精气凝聚为一,才有了今日之展颜。

    要说展颜身世命运的坎坷凄惨,楚泽只觉得十个自己也未必能够赶得上。

    所以最后展颜成功跨过传说当中最为虚无缥缈的那一层楼,楚泽四号没有感到嫉妒,反倒由衷觉得高兴。

    被所谓的“命运”掌控了百年的女子,终于在今朝有了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能力。

    命运不应该是掌握未来的那只大手,真正的命运,应当由自己掌握,由自己选择并且书写。

    信中剩下的一些东西,又讲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

    最后,祝文山在信里说道:

    “这一别,不知何年再能相见,不过你们不必害怕,只要勇敢的向前走下去,我相信总会有再见的那一天。落笔,祝文山。”

    ……

    坐着船与楚泽一同渡过风波湖的魏无咎并没有选择离去。

    虽然重新捡起了自己身为流沙刺客时的那些记忆,但是彻地释放了天性的少年并不愿意再回到那个黑暗的组织当中。

    当初自称公子咎的少年看起来手段狠辣残忍,视人命如草芥。都因为独自身处在一个人吃人的环境当中,不得已做出种种性格改变。说到底,摘取刺客这一层黑暗面纱的魏无咎,看起来就是一名十四五岁的腼腆少年。

    当然,少年自己也无比清楚,就算自己想要再回到流沙当中也多半不太现实。

    早些在荒丘的时候,魏无咎从未想到过任务有可能失败。

    在杀死那名逃出荒丘的刺客时,少年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要么就是成功拿着谢谢的人头回到流沙复命,为自己的刺客履历上再添光彩一笔。

    要么失败,下场与之前那位被他亲手杀死的刺客无异,被另一个组织当中的刺客,作为失败者杀死。

    只不过,那名要杀魏无咎的刺客,没曾想到少年真正的实力,反倒死在了少年手中,还为少年提供了一张进入白马村的“门票”。

    所以,三人当中,只有魏无咎是真正不曾有过目标,真正像是游山玩水,散心的旅人一样,踏上了北上的旅途。

    明明知道带着魏无咎可能会惹上某些麻烦,楚泽却并未有任何意见与怨言。

    当然,魏无咎也并非没有付出代价。

    而代价就是,背着巨大剑匣,手持当初余星河拿着的那柄大罗日耀剑的少年,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头,成为了开路人。

    少年骂骂咧咧的用手中利剑披荆斩棘,带着身后两人穿过一个山坳。

    原本跟在魏无咎身后四五步的楚泽突然听见身前的少年不再说话,当下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前面。

    穿过面前那些杂乱的枝叶,楚泽看到了一条依山而建笔直大路,大路在前方分叉两条,一条往西北而去,一条则笔直向北。

    着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两条路分叉的路口的大树底下,正靠着一个三人熟悉的身影,头上遮着一顶破草帽,像是在打瞌睡。

    一行三人犹豫着走到了那人的身前。

    楚泽把小姑娘交给魏无咎,靠近大树底下,接近到那人身前五步之后,少年轻声喊道:“蔺图前辈?”

    靠着树干打盹的中年汉子赶苍蝇似得摆了摆手,然后摘下盖在脸上的帽子,眯着眼前看向面前的少年。

    懒懒散散的中年汉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小声嘀咕道:“你们怎么这么慢,我在这已经睡了整整两个时辰,你们才走到这里。”

    楚泽疑惑道:“前辈这是在等我们?”

    蔺图猛地翻身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用力眨着眼,声音懒洋洋道:“不为了等你们,我会在这块睡觉?别废话了,赶紧上路。”

    没想到楚泽接连后退了几步,丝毫不敢大意道:“前辈先前已经离去,为何如今却又去而复返,难不成真的有闲心专门带着我们几人去大齐不成?”

    中年汉子重新戴上草帽,嘴里叼着一片叶子,疑惑道:“祝文山那家伙没在信里很你们说?”

    少年少女俱是摇头。

    蔺图猛地吐出口中的树叶,想要指着天骂娘,想了半天却又收回已经指向天空的手指,叹气道:“都是那位展颜姑奶奶去而复返,找上了我,非要我带着你们去大齐,还不准我动用缩地成寸之类的法术。虽然我原本是想要去大齐找当年的老家伙们算账,可带着你们几个小的算怎么回事。”

    楚泽睁大眼睛,意外道:“这是展颜姑娘交待的?”

    蔺图撇了撇嘴,一边掏着耳朵,一边没好气道:“这不废话。你要实在不信,那我也无话可说。”

    少年皱起眉头,像是在犹豫。

    中年汉子掏完耳朵,忽然从胸口摸出一个东西,抛给楚泽。

    少年接过蔺图抛来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个用银色丝线做成的如意结。

    绳结的材料,似乎是那根轻尘拂的银线,

    楚泽还以为那柄浮尘早已消失,想来却是那个时候被展颜提前收了起来。

    蔺图看着楚泽,微笑道:“这回总该相信了吧。”

    楚泽点点头,沉声道:“多谢前辈。”

    蔺图伸手指了指楚泽握在手心当中的如意结,轻声道:“要谢你还是谢那位姑奶奶吧,要不是她,我说什么也不会带上你们这些小家伙。”

    站在楚泽身后的魏无咎想象着蔺图在展颜面前吃瘪的样子,不由“哈哈”的笑出声来。

    蔺图猛地一步走到少年背后,一脚踢在魏无咎的屁股蛋上,恶狠狠道:“笑个屁!赶紧出发!”

    于是,北行路上,四人而行。

    大齐蔺图,少年魏无咎,小姑娘赵慧,大楚遗民楚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