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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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屋子里点起一盏烛火，摇摇曳曳，散出一团惨淡黄光。/p>
生机断绝，只凭借一口意气吊命的老人颤颤巍巍的坐到门槛上。自言自语道：“真是老了，竟然觉得有些冷。”/p>
楚泽小心的端着烛火走到门槛旁，望着一旁的老邋遢，一时不知如何开口。/p>
老人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拍了拍身旁的门槛，缓缓道：“那小子不会有事的。剑气入体，反倒贯通剑体，只是天生剑体太过锋锐，过刚易折。”/p>
语罢，老人忽然脸色一白，用手捂住自己嘴巴，重重咳嗽了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再度轻声道：“不过事在人为，有你在他身旁应该会好上不少。”/p>
楚泽把灯放在一旁青石之上，想要用手去抚老人脊背，帮他顺气。可手还没放到老人背上，就看到老人背上早已布满了细小创口，根本无从下手。/p>
倒是老邋遢摆了摆手，示意楚泽把手放下。/p>
“无所谓了。我李道之并非真正畏死之人，如今死得其所，没太多遗憾了。”/p>
老人望着天上月亮，微笑道：“都说我李道之乃是春秋第一算，可笑算不清自己路，赵国路，春秋路。后来由玄道转入儒道，算了最后一卦，好歹算是应验了。”/p>
老邋遢不再用手捂口鼻，因为鲜血已从他七窍开始流出。/p>
楚泽声音颤道：“前辈。”/p>
老人依旧微笑如常，轻声道：“还有些时间，还能多说两句。”/p>
“方才你那一剑，已得剑修精髓，但切记不要在五境之前踏上剑修之路。”/p>
“你那一池水，一株青莲真是极好，但这一次伤及根本，必须修养些时日才行。”/p>
“有些路，只是听过，从未走过，也没机会再走了。好在有你们年轻人在，我也乐得清闲一阵子。”/p>
……/p>
老邋遢絮絮叨叨，楚泽已是泪流满面。/p>
老邋遢的声音越微弱，几乎是喃喃道：“我一直不想和师兄争什么，什么钦天监，什么第一算，什么大荒楼。还是鬼谷后山的那一片野花最美，可惜看不到了。”/p>
老邋遢终于低下了自己高抬着的头颅，眼神浑浊，却望向了一旁的楚泽，大声道：“大楚楚泽，此处有一颗儒道种子，问你可敢接下？！”/p>
楚泽擦去脸上眼泪，同样高声道：“有何不敢！”/p>
“好！”/p>
老邋遢猛然抓住楚泽右手，早已全白的一头长四散飞扬。/p>
龙雀城头今夜三度雷响。/p>
一条白雷当空劈下，直入楚泽百会。/p>
一方孤单莲池，再生一朵白莲。/p>
朦胧间，楚泽只听到一个老人放声大笑道：“天上人间，谁敢再低看我春秋一眼！”/p>
一身麻袍寸寸灰，昔日故人去不回。/p>
……/p>
太阳照常从龙雀城头升起。/p>
等到阳光穿过稀疏柳枝再度照亮长街之时，早已不见任何昨夜留下的痕迹，一切都像从未生过那般。/p>
昨夜在长街之上接连的两场大战，接连死去的两人丝毫未曾影响大夏龙雀这样的庞然大物运转。/p>
当苏3醒来的时候，楚泽正坐在一旁翻书。/p>
迷迷糊糊之间，苏3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p>
一旁的楚泽头也没抬，回答道：“大荒楼。”/p>
苏3挠了挠脑袋，缓缓坐了起来。他记得自己在倒下之前杀了那该死的西门霜，至于之后生了什么事情全然不知，如今身在大荒楼，看来是性命无忧了。/p>
过了片刻，苏3像是清醒了一些，随口问道：“老头呢？”、/p>
楼内寂静无声，楚泽翻书之声骤停，似乎被人定住了一般。/p>
苏3感到奇怪，刚想开口说点别的什么，只听见楚泽沉声道：“死了。”/p>
“死了。”苏3喃喃自语，半晌都没反应过来。/p>
等到苏3彻底意识到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粗声问道：“死了？”/p>
楚泽合上那本破旧不堪，在扉页上写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古籍，轻叹道：“真的死了。”/p>
那个被苏3一直看作是世外高人的老邋遢，那个喜欢拿着酒葫芦豪饮的老邋遢，那个喜欢没事抠脚丫的老邋遢真的死了，连灰都不曾剩下。/p>
直到苏3牵着瘦马，一步一回头的走过大夏龙雀城的城门，他依旧不敢相信昨夜生的事情。/p>
楚泽望着在朝阳下显得生机勃勃的龙雀城，心底响起昨夜那个中年男人说过的一些话，心底没由来的泛起一阵寒意。他拍了拍苏3的肩膀，安慰道：“无论好坏，终究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个你留着。”/p>
语罢，苏3手中就多出了一个早已泛黄皲裂，泛着酒香的葫芦。/p>
楚泽翻身上马，轻笑道：“若是不甘心，来日等到实力够了，我们便将这操*蛋江湖扎一个通透。”/p>
苏3摇了摇头，郑重的将葫芦系在腰间，没好气道：“我还没难过到需要你这家伙用玩笑来开导。”/p>
楚泽脸色忽然变得郑重，压低了声音道：“你当真以为我在开玩笑？”/p>
苏3转头看向楚泽，现楚泽一脸坚定，当下一愣，然后便莫名笑了起来。/p>
“那就扎个通透，谁怕谁了！”/p>
两匹瘦马被赏了两巴掌，迈开原本如小媳妇般的碎步子，大步的在龙雀城外的官道上跑了起来。/p>
“老邋遢死前说把葫芦给你，想让你到时候报一个‘酒剑仙’的名号，好让这老头死后也沾光呢。”/p>
“真的假的，老邋遢还真识货呀！”/p>
“哈哈哈！这回真是我开玩笑，骗你的！”/p>
“楚泽你大爷！”/p>
老年意气，少年意气，这一刻尽化春秋意气，与那疾驰马蹄，重重踏在大地之上，以江湖人都未曾想到的方式，一头扎进了江湖之中。/p>
龙雀城原本为位于大夏东境，而后春秋九国灭亡，大夏如鲸吞一般吸收接壤各国的土地，逐渐由五州三道扩张到了九州五道，龙雀城也不再成为边境国都。/p>
自龙雀城东门出，一路往东百里，便能见到北地第一大江“湟水”，延湟水上游行个两天左右的光景，便是江北玄道第一山“终南”。/p>
若从终南山渡湟水，再向东三百里左右，有一个极为有名的废城——原先申国的国都，不鸣城。/p>
当年春秋大乱第一战，就将申国覆灭，深知自己犯了天怒人怨的申侯下令死守不鸣。/p>
结果不鸣城被围城六个月，城中二十万户皆死绝，等到各路人马入城之时，只看到一幅饿殍遍地、寸草不生的可怖景象。/p>
易子而食、生啖人肉都算不得稀奇了。皇宫破时，连申侯周围都是干干净净，连肉渣都不剩的人骨。老申侯端坐龙椅之上，摇头冷笑三声而死。原本近二百斤的武夫，死时不到百斤，骨瘦如柴。/p>
自此之后，不鸣城变成了人尽皆知的鬼城。终南山上的道士三度下山，备份一个比一个更高，最后都没能够镇住这座鬼城。最后只能够在城外设立一个大阵，防止恶鬼逃窜，便任这不鸣城这般去了。/p>
不鸣不鸣，自此再也不鸣，繁华不再，有冤难鸣。/p>
楚泽和苏3下了马背，望着面前涛涛湟水，心中自有感慨万千。/p>
一路乘马行了七日，路上住过荒山野地，住过破庙旧观，也住过简陋茅屋。苏3这才意识到那些从传奇话本小说里听来江湖，其实大都是删减过的江湖。等到自己真正行走江湖才现，江湖也有吃喝拉撒和柴米油盐。/p>
楚泽看着苏3失神的样子，不由打趣道：“怎样，苏少侠，看到大江有什么想法？”/p>
在路上楚泽给苏3起了一个“苏少侠”外号，苏3恼了几日，便也由楚泽去了。/p>
苏3没好气的白了楚泽一眼：“能有什么想法，难不成我能够一剑把这江水斩断不成。”/p>
楚泽站在江畔，滚滚湟水势若奔雷，就算只看着湟水流动，心中仿佛也能生出一股豪气。/p>
“去！”/p>
没等苏3再说话，楚泽伸出右手，瞬间朝着滔滔江水递出一剑指。/p>
苏3只看见一团水花溅起，湟水还是那个湟水，没被楚泽一指截断。而他看向一旁楚泽的时候，楚泽脸色也没有尴尬或者羞恼，只是微微摇头之后，便再度恢复了微笑。/p>
“你是不是骑马颠傻了？”/p>
苏3望着楚泽额头，就想要伸手去摸。/p>
楚泽抬手打掉苏3伸出的手掌道：“有志向总比浑浑噩噩要好，现在我不能一指断江，十年之后未必不能，十年若不成，那便二十年，一指不成，那便两指，总有功成之日。”/p>
苏3看着楚泽坚定的面庞，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知道楚泽这话是对他说得。/p>
虽然出了龙雀城，真的来到了江湖之上，可苏3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那个大夏龙雀城的家早已不再，至于当年的北魏苏氏距离苏3又太遥远。此刻的苏3要说是个江湖游侠，倒不如说更像个孤魂野鬼。/p>
楚泽见苏3不再说话，接着道：“怒气也好，侠气也可，意气也罢，人活在世上终究需要一口气。”/p>
一口气。/p>
苏3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自己死时依旧尽力想要保持站姿的父亲，想到了宁可保住春秋种子不惜身死的老邋遢，又想到自己身旁背负着如山重担的楚泽。/p>
“我要那一口剑气。我要那天下学剑人中再无西门霜，我要那天下不平之事皆可一剑斩之，我要那苏3剑成之日有脸去去北魏上坟。”/p>
少年语罢，一双眼通红，可他就这样仰着头，一滴眼泪也没落下。/p>
“我陪你！”/p>
可没等苏3想要一把抱住楚泽，借楚泽衣衫擦掉眼泪鼻涕。一旁的楚泽忽然重重一踏，一把跳入了奔腾湟水中。/p>
空中还回响着楚泽戏谑声音：“不过这次，你还是先在岸上好好看着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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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谓了。我李道之并非真正畏死之人，如今死得其所，没太多遗憾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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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泽声音颤道：“前辈。”/p>
老人依旧微笑如常，轻声道：“还有些时间，还能多说两句。”/p>
“方才你那一剑，已得剑修精髓，但切记不要在五境之前踏上剑修之路。”/p>
“你那一池水，一株青莲真是极好，但这一次伤及根本，必须修养些时日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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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邋遢的声音越微弱，几乎是喃喃道：“我一直不想和师兄争什么，什么钦天监，什么第一算，什么大荒楼。还是鬼谷后山的那一片野花最美，可惜看不到了。”/p>
老邋遢终于低下了自己高抬着的头颅，眼神浑浊，却望向了一旁的楚泽，大声道：“大楚楚泽，此处有一颗儒道种子，问你可敢接下？！”/p>
楚泽擦去脸上眼泪，同样高声道：“有何不敢！”/p>
“好！”/p>
老邋遢猛然抓住楚泽右手，早已全白的一头长四散飞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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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在长街之上接连的两场大战，接连死去的两人丝毫未曾影响大夏龙雀这样的庞然大物运转。/p>
当苏3醒来的时候，楚泽正坐在一旁翻书。/p>
迷迷糊糊之间，苏3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p>
一旁的楚泽头也没抬，回答道：“大荒楼。”/p>
苏3挠了挠脑袋，缓缓坐了起来。他记得自己在倒下之前杀了那该死的西门霜，至于之后生了什么事情全然不知，如今身在大荒楼，看来是性命无忧了。/p>
过了片刻，苏3像是清醒了一些，随口问道：“老头呢？”、/p>
楼内寂静无声，楚泽翻书之声骤停，似乎被人定住了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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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泽脸色忽然变得郑重，压低了声音道：“你当真以为我在开玩笑？”/p>
苏3转头看向楚泽，现楚泽一脸坚定，当下一愣，然后便莫名笑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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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瘦马被赏了两巴掌，迈开原本如小媳妇般的碎步子，大步的在龙雀城外的官道上跑了起来。/p>
“老邋遢死前说把葫芦给你，想让你到时候报一个‘酒剑仙’的名号，好让这老头死后也沾光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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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这回真是我开玩笑，骗你的！”/p>
“楚泽你大爷！”/p>
老年意气，少年意气，这一刻尽化春秋意气，与那疾驰马蹄，重重踏在大地之上，以江湖人都未曾想到的方式，一头扎进了江湖之中。/p>
龙雀城原本为位于大夏东境，而后春秋九国灭亡，大夏如鲸吞一般吸收接壤各国的土地，逐渐由五州三道扩张到了九州五道，龙雀城也不再成为边境国都。/p>
自龙雀城东门出，一路往东百里，便能见到北地第一大江“湟水”，延湟水上游行个两天左右的光景，便是江北玄道第一山“终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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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子而食、生啖人肉都算不得稀奇了。皇宫破时，连申侯周围都是干干净净，连肉渣都不剩的人骨。老申侯端坐龙椅之上，摇头冷笑三声而死。原本近二百斤的武夫，死时不到百斤，骨瘦如柴。/p>
自此之后，不鸣城变成了人尽皆知的鬼城。终南山上的道士三度下山，备份一个比一个更高，最后都没能够镇住这座鬼城。最后只能够在城外设立一个大阵，防止恶鬼逃窜，便任这不鸣城这般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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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泽和苏3下了马背，望着面前涛涛湟水，心中自有感慨万千。/p>
一路乘马行了七日，路上住过荒山野地，住过破庙旧观，也住过简陋茅屋。苏3这才意识到那些从传奇话本小说里听来江湖，其实大都是删减过的江湖。等到自己真正行走江湖才现，江湖也有吃喝拉撒和柴米油盐。/p>
楚泽看着苏3失神的样子，不由打趣道：“怎样，苏少侠，看到大江有什么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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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3没好气的白了楚泽一眼：“能有什么想法，难不成我能够一剑把这江水斩断不成。”/p>
楚泽站在江畔，滚滚湟水势若奔雷，就算只看着湟水流动，心中仿佛也能生出一股豪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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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苏3再说话，楚泽伸出右手，瞬间朝着滔滔江水递出一剑指。/p>
苏3只看见一团水花溅起，湟水还是那个湟水，没被楚泽一指截断。而他看向一旁楚泽的时候，楚泽脸色也没有尴尬或者羞恼，只是微微摇头之后，便再度恢复了微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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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3望着楚泽额头，就想要伸手去摸。/p>
楚泽抬手打掉苏3伸出的手掌道：“有志向总比浑浑噩噩要好，现在我不能一指断江，十年之后未必不能，十年若不成，那便二十年，一指不成，那便两指，总有功成之日。”/p>
苏3看着楚泽坚定的面庞，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知道楚泽这话是对他说得。/p>
虽然出了龙雀城，真的来到了江湖之上，可苏3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些什么。那个大夏龙雀城的家早已不再，至于当年的北魏苏氏距离苏3又太遥远。此刻的苏3要说是个江湖游侠，倒不如说更像个孤魂野鬼。/p>
楚泽见苏3不再说话，接着道：“怒气也好，侠气也可，意气也罢，人活在世上终究需要一口气。”/p>
一口气。/p>
苏3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自己死时依旧尽力想要保持站姿的父亲，想到了宁可保住春秋种子不惜身死的老邋遢，又想到自己身旁背负着如山重担的楚泽。/p>
“我要那一口剑气。我要那天下学剑人中再无西门霜，我要那天下不平之事皆可一剑斩之，我要那苏3剑成之日有脸去去北魏上坟。”/p>
少年语罢，一双眼通红，可他就这样仰着头，一滴眼泪也没落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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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等苏3想要一把抱住楚泽，借楚泽衣衫擦掉眼泪鼻涕。一旁的楚泽忽然重重一踏，一把跳入了奔腾湟水中。/p>
空中还回响着楚泽戏谑声音：“不过这次，你还是先在岸上好好看着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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