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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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紫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一脸惊奇,掩着眼往天上瞅了瞅,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儿升起来的呀。

    明苒无语,她不就是想去花园里走走,至于这样吗?

    因着天气好,花园里人也挺多,明苒倒是没想到自己出来逛逛还能撞见程氏她们几个。

    今天也不知道吹的什么风,连明二夫人徐氏都在场,一家子女眷除了老夫人都到齐了。

    程氏老远看见她就抬手招了招,“三姐儿,还不快来给你二婶婶问好。”

    “二婶婶。”明苒打量着眼前妇人,一身绀青色绣花垂胡袖絮衣,鹅蛋脸,细眉长眼,她本比程氏这个长嫂年幼,却要显得老态些,眼下发青,体虚面疲。

    徐氏温声温气,“许久没见着苒姐儿,好似又漂亮了。”言罢拉着旁边身穿蜜合色上襦的少女,“i儿,你们姐妹几个去外头走走吧,我同你大伯母有些私心话说。”

    明府里只四个姑娘,除了大房的明辞明苒明蔓这三个,二房就只有一个明i。

    闺阁小姐们散步慢摇摇的,讲究的个摇曳生姿,要的是优雅从容。

    这要是平时,明苒绝对比她们更从容,走一步歇三秒的那种,但今天情况特殊,四姐妹刚开始还走在一条线儿上,不过转眼她就窜到了前面。

    明蔓有些嫌弃她,掩着帕子隐晦地翻了个白眼,“三姐姐,你走慢点儿,后头又没人撵你。”

    明苒不理她,仍小快步往前头迈,没一会儿就把那三人甩在了后头。

    西紫跟了一路,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没事儿吧?”这是在哪儿受刺激了?

    明苒撑着树喘气,咬牙回道:“没事。”

    她绕着花园走了两圈,明辞三人才从亭子里走到假山边坐在湖边的砌好的石板上闲聊说话。

    明蔓问明i道:“四姐姐今天怎么想起过来玩儿的?”

    明i细声细气,“母亲近日身子不大好,明日祝老夫人寿宴恐是去不得的,趁今日送六郎回来,叫我一道过来明日随大伯母去。”

    祝老夫人寿宴没明蔓的份儿,她闻言酸溜溜道:“原是这样,我还以为四姐姐这次也不会去呢,不是总待在百礼巷绣花看书,不同我们这些姐妹一道玩儿的吗。”

    明i抓着膝上绉裙,有些尴尬,她的胆小敏感和程氏有得一拼,府里人私下都说她比明辞明苒更像是程氏的孩子。

    明辞对这个妹妹比起一母同胞的明苒还要来得亲些,握住她的手,冲她一笑,转而警告性地看了一眼明蔓。

    明蔓知道自家这个二姐以后是有大造化的,再不爽也闭嘴了,揪着帕子一掀嘴皮子,嘀咕道:“你们俩倒是亲近。”

    明苒在旁边歇息,旁观了这一场,正要继续走她的路,程氏身边的桃叶连奔带跑过来,同明辞附耳说了几句,只见明辞骤然变脸,猛地盯向身边的明i。

    明i心头惴惴,“二姐姐?”

    明辞心中震惊却不动声色,三两句话打发了黑着脸的明蔓,带着明苒和明i往方才程氏和徐氏说话的地方去。

    亭子里徐氏正捂着脸啜泣,程氏晚她一步还没来得及哭,红着一双眼捏着帕子不上不下的很是尴尬。

    明苒挑眉,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儿好笑。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大嫂成全我吧。”

    程氏干笑,“这样大的事我哪里能做得了主,弟妹,皇宫是什么地方,如何想进就进得了的。”

    她打太极,徐氏一抹脸冲明苒道:“苒姐儿,你也是要入宫去的,你来说句话吧。”

    明苒还不清楚她们俩到底在说什么,敛裙坐下,“二婶婶且先把话说明白吧。”

    徐氏似有些羞愧,瞪明i道:“都是这个孽障……要死要活非要入宫去,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

    明i低埋着头,看不清脸,耳尖发红得似要滴血一般。

    徐氏哽咽,“她闹着要入宫,说什么都不听,前两日更混账地拿绝食逼我呢,苒姐儿啊,二婶就你四妹妹这一个姑娘,你二叔又走得早,我只盼着她能过得好了。”

    明苒算是听明白了,“四妹妹想入宫去?为的什么?”

    徐氏哑着嗓子,“还能为的什么,自然是为着宫里的人。年前在相国寺远远见过一面,着魔了。”

    元熙帝?

    元熙帝风采甚都,倒也不难理解,只是……

    明辞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二婶婶,你分明知道当今身虚体弱,进宫意味着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了,怎么还顺着四妹妹的意思呢?”

    明苒闻言轻笑,她这二姐姐果真和明i关系好,看,想得多周到,嫡亲的妹妹进宫去没什么所谓的,关系好的堂妹想着要去,哪里放得下心呐。

    明辞听见笑声这才反应过来明苒还在,一时讷讷。

    徐氏回道:“我哪里不知道,可知道又如何,她非要入宫去,差点把自己折磨坏了,叫我如何舍得,我总不能真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吧。”

    说着眼泪下来,半天都不见断的。

    程氏揪着帕子脸有点儿黑,明苒估计她是猛然发现一向沉稳雅静的妯娌比自己还能哭,是个隐藏不露的高手,大概有点儿不甘心不好受。

    毕竟比哭她程氏还从来没输过。

    明苒压下唇角泛起的笑意,正经说话道:“二婶婶,要入宫你搁我们这儿说没用,你得上宫里说去,往陛下和太后娘娘那儿说去。”

    徐氏却道:“你二叔比不得你父亲,没有官阶,我也不是诰命,如何见得了太后娘娘?还得请大哥帮这个忙啊。”

    她话音刚落,明i也跪在地上,双膝触地咚地一声,听着都觉疼得厉害,她前额抵着手背,冲程氏大拜,“i儿想入宫去,请大伯母成全。”又向明辞明苒道:“请两位姐姐成全。”

    她直起身,面似红云,眼神真挚,那身子瘦瘦弱弱的,态度之坚决叫明辞叹了口气。

    明辞最终松了口,程氏见二女儿这样说也忙表态,道是一定叫明尚书想办法。

    明苒看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知晓不出意外的话,明i十有八|九会进宫去的。

    毕竟各家贵女对进宫这事避之不及,后宫嫔妃少的可怜,和先帝那时候比起来简直寒酸,明i真想进宫去其实不难,只要递了消息上去,长信宫李太后于情于理都会应下的。

    徐氏含着泪道谢,又带着明i去清风院和明老夫人通气儿,明苒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想回去躺一躺。

    七七适时冒出来,“玩家,你还有五万三千步哦。”

    明苒:“……”

    ……

    夕阳西下,天际一片绛色彩霞。

    从清风院出来,明i柔声问道:“母亲,真的能行吗?”

    徐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不会有问题的。”

    她扬着笑,甚是舒心,哪里有方才在明苒几人面前的哀苦模样,“我们ii真是个好孩子,你要记得母亲说过的话。”

    明i笑着,“女儿都记着的。”

    母女俩相携离去,背影分外和谐,树荫下明苒眯了眯眼,看这个样子明i进宫怕不是因为元熙帝吧。

    “小姐,你在看什么?”西紫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明苒往回走,“没看什么,走吧。”

    ……

    祝老夫人六十大寿,祝诩刚刚升任督察院左都御史,正是圣宠优渥,他还年轻人又有本事,前途不止于此,所有人都知道祝家幺儿以后约莫是要封侯拜相。

    为交两分好,来的人挺多,京都数得上名号的夫人小姐们都到了。

    程氏一早就和祝夫人商谈了解说婚约之事,祝夫人也不是个蠢的,明家打的什么主意她清楚得很,卖他们一个好,来日明辞得了好造化也有他们祝家一两分功劳不是。

    再说了,她幺儿前途无限,配明三姑娘那个草包美人是有点儿亏的,这口头婚约不要也罢。

    程氏和祝夫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顺畅,那个也顺意。

    外人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名堂,好几个在明苒跟前多是恭维。

    不过以前看她不顺眼的还是照样不顺眼就是了。

    有人笑说起那日在阆风别院的事,“明三小姐当时怪是吓人,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呢。”

    明苒抬眼一瞧,没见过不认识,她又垂下眼来,吃了一口鱼肉便再不动筷子。

    那人又道:“昨日去看孙小姐,躺在绣床上好不可怜,那模样我瞧着都有些揪心,明三小姐那番动作到底还是太过了,寒冬腊月里,湖水冷得颤骨头。”

    明苒喝了一口果酒,擦了擦嘴,问身边人道:“说话的是哪家小姐?”

    “是祝夫人娘家,江夏章家的,祝大人的亲表妹。”回声儿的人揶揄道:“我说明三,表哥表妹亲上加亲,人家可是来者不善啊。”

    明苒自动忽略了后头的话,撇眼过去,冲那头道:“没看出来章小姐是个这样心善柔软的,原是个菩萨心肠呢。”

    她嗤笑,“能和菩萨比慈悲的章小姐说的这样好听,当日怎么就忘了拦着我呢,你便是伸手拉一把也好,孙小姐也不会这样可怜地躺在床上了。”

    那章小姐微有梗塞,“谁晓得明三小姐你竟那样出手的。”

    明苒面上笑容愈大,甚是明媚,“是这样?难道不是章小姐看戏入了神,腾不出手来?”

    章小姐身子一僵,别说,她当时确实看入了神,还看得挺起劲儿。

    事实上确实没错,但却不能认的,她开口就要辩解,明苒起身,截住她的话,“我有些不舒服,出去走走了。”

    当事人走了,章小姐憋了一嘴话,堵得厉害。

    只能干巴巴地扭过头来和几个小姐说道:“明三小姐她分明是误会了……”

    那几位小姐也不接话,掩唇轻笑。

    章小姐脸上青白一阵,自觉气恼。

    祝府设宴不远处有一片竹林,翠色喜人,离席的明苒木着一张脸支退了西紫,在竹林狂奔。

    七七摇旗呐喊,“玩家加油,玩家加油,还有五千,最后五千!”

    明苒扯了扯嘴角,拔掉在头上晃来晃去的步摇,又加快了动作。

    垃圾游戏,毁我青春!

    她一心想着快点结束,动作时腰间荷包落在地上也未有察觉,里头的碎银子散落,连带着西紫塞在里头的符纸也露了出来。

    她走后半刻钟竹林又来了人,身着双层广绫暗纹袍,外罩雪色狐肷斗篷,他边走边与祝诩说着话,无意瞥见地上的东西。

    王公公忙弯腰捡起双手呈着递给他瞧。

    是相国寺法安大师绘的符纸,一共三张,一张不少。

    他扬眉,苍白的面上微有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