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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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自睿宗李旦登基后就开始斗争不休，时至今日互有胜负，因着太上皇退位也不肯放权，每五天一次还要在太极殿上朝，姑侄二人竞相争取太上皇的支持，李旦态度暧昧始终在妹妹和儿子间寻求平衡，甚至时常偏帮妹妹太平公主。
如今拿到阴阳轮做证据，昨夜遇刺李隆基自己就是证人，无论太平公主怎样狡辩，有多大功劳于社稷，图谋弑君这等抄家灭门的重罪也足以让她吃不完兜着走。
吩咐姜皎拿好朱漆木盒，只带着他和内侍高力士，李隆基步行前往太上皇在太极宫的住处甘露殿。
为避免引人注意，几人专拣僻静处，连盏灯笼也不带，李隆基一心要在今夜扳倒太平公主，几乎是跑着到达甘露殿，愕然发现里面喧闹不休，宫娥太监进进出出，他在远处站了片刻，发现尚药局的宫女接连捧着各色药罐急匆匆进入甘露殿。
李隆基脑子嗡嗡作响。
一时猜不透甘露殿里闹什么玄虚，若是太上皇生病受伤，早该有人到两仪殿报信，若是太上皇的妃嫔有事未免也折腾得太过，无论如何，看这人仰马翻的阵势，状告太平公主的时机实在不对。
李隆基相当沉得住气，他转头让姜皎拿着盛放阴阳轮的漆盒留在原地，只带高力士装作问安缓步踏进殿内，佯作吃惊拦住一名小太监，“这是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噗通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陛下……您、您、您进去瞧瞧吧，可了不得了！”
高力士正要呵斥那小太监，李隆基已三步并两步直闯寝殿，他隐隐听到女子哀哭之声，不由得心脏狂跳，既希望揽权的太上皇出事又害怕父皇有失，半忧半喜间冲进内室。
里面正乱作一团。
姑姑太平公主发髻散乱，扶着太上皇李旦的手臂撕心裂肺的痛哭，李旦坐在翻倒的矮桌旁边唉声叹气，时不时举袖擦拭眼角。
起初李隆基还当是太平公主为着昨夜刺杀他抢先来请罪，再往里走几步，惊得魂飞魄散。
他表弟燕国公薛崇简浑身浴血俯卧在胡床之上，面白如纸，不知是死是活。
满屋子宫娥太监见李隆基到来齐齐跪倒恭迎圣驾，李旦猛站起身，满脸怒容冲到李隆基面前喝道，“逆子，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李隆基不明所以双膝落地，“父皇息怒。”
李旦气得发抖，指着李隆基大骂，“你身为一国之君不想着为天下百姓做表率，竟然去勾栏院那等下作的地方！还跟人家争风打架，皇家的体面都给你败光了！”
“皇兄！”太平公主牡丹花般艳丽的面庞泪痕交错，她哀哀泣道，“都是崇简这孩子不好，教唆着皇帝去那种地方，就是给活活打死也是应该的，只是他命苦，在娘胎里就没了父亲，我这做母亲的也没管教好，我的儿啊……”
太平公主扑到薛崇简床边哭得肝肠寸断。
李旦长叹一声，滴下泪来，“崇简他一个闲散王爷，就是贪玩了些，流连烟花之地又有什么大错？哪值得你打这顿鞭子教训，打在他身疼在你心，何苦呢。”
目光转向跪着的李隆基，李旦恨恨道，“倒是我的好儿子，身为皇帝这般荒唐！三郎，下月初你就出去巡视边境，好好体察大唐子民的疾苦吧。”
李隆基抬头呆呆望着父亲，他昨夜几乎死在千金阁，李旦不问他的安危反要将他赶出长安。
刹那李隆基如坠深渊，心底一片冰凉。
规规矩矩告退，李隆基出了甘露殿只是快步疾走，一口气奔到四海池，手扶汉白玉栏杆恨不得大嚷大叫宣泄胸间怒意。
他万万没想到太平公主会狠心将崇简鞭打濒死，以此来换取太上皇的怜悯信赖，刺杀皇帝也被说成争风吃醋草草带过，反将他出入千金阁这等烟花场所之事极力渲染，即使现在李隆基拿出阴阳轮做证据，太上皇正对他大发脾气，哪里会去责罚太平公主。
姑姑心机之深，谋略之强，让人从脊椎里发寒。
李隆基深知自己羽翼未丰，他又是李旦庶出的王子，大哥宁王李成器身为嫡长子更有资格继承皇位，此时离开长安城太平公主必会想方设法废掉他这个皇帝，扶持性情和顺容易控制的李成器登基。
到时别说领袖天下，他李三郎只能沦落到客死异乡的结果。
夜风沁凉，幽深湖面蒸腾起轻薄的雾气，映衬得重重宫殿朦胧飘逸，仿若仙境。
李隆基遥望远方目现杀机。
皇权是条不归路，非生，既死，以骨为砖，以血为浆，只有一个人能够稳坐龙椅千秋万载。
与此同时。
东市最大的古董店万宝堂早早挂出歇业的牌子，宇文融连夜整理库房，吩咐老掌柜将那些价格过于昂贵不易卖出的古董通通换成金银珠宝，稍有折损也在所不惜。
老掌柜在宇文融母亲芳菲夫人手下办事多年，精明强干，见宇文融如此作为就明白上七八分，建议他索性给店里伙计们一笔丰厚的赏钱全部遣散，得到许可便离开自去办事。
库房里闪进一人，宇文融刚要动手发现是师父崇一。
崇一劈头就问，“阿融！听伙计说你被官差抓了，真是可恨，师父去揍他们一顿给你出气！”
宇文融心中一暖，笑道，“何须劳烦师父，徒弟自有办法整治他们，只是现在没空理睬那帮人罢了，及烈呢，怎么没回家？”
“还在李姑娘住处养着，今早外面一乱那女娃娃背起及烈就跑，我也只好去追他们。”崇一颇为内疚，“唉，早知道她为医治及烈而来，师父就留下帮你把那班恶官差赶走，幸好你没事，我也能安心去宁王府呆几天。”
宇文融奇道，“好端端的师父为什么去那里，您不是最讨厌皇族的吗？”
崇一双臂环胸颇为无奈，“李姑娘恳求我去给宁王看诊，还自愿尽心照看及烈，我实在不好拒绝。”
宇文融想起千金阁皇帝和燕国公的对话，随口问道，“宁王似乎是有些中暑，李姑娘是药王弟子，怎么连这点小病都看不好？”
“中暑？”
崇一大摇其头，“我看倒像是中毒。”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自睿宗李旦登基后就开始斗争不休，时至今日互有胜负，因着太上皇退位也不肯放权，每五天一次还要在太极殿上朝，姑侄二人竞相争取太上皇的支持，李旦态度暧昧始终在妹妹和儿子间寻求平衡，甚至时常偏帮妹妹太平公主。
如今拿到阴阳轮做证据，昨夜遇刺李隆基自己就是证人，无论太平公主怎样狡辩，有多大功劳于社稷，图谋弑君这等抄家灭门的重罪也足以让她吃不完兜着走。
吩咐姜皎拿好朱漆木盒，只带着他和内侍高力士，李隆基步行前往太上皇在太极宫的住处甘露殿。
为避免引人注意，几人专拣僻静处，连盏灯笼也不带，李隆基一心要在今夜扳倒太平公主，几乎是跑着到达甘露殿，愕然发现里面喧闹不休，宫娥太监进进出出，他在远处站了片刻，发现尚药局的宫女接连捧着各色药罐急匆匆进入甘露殿。
李隆基脑子嗡嗡作响。
一时猜不透甘露殿里闹什么玄虚，若是太上皇生病受伤，早该有人到两仪殿报信，若是太上皇的妃嫔有事未免也折腾得太过，无论如何，看这人仰马翻的阵势，状告太平公主的时机实在不对。
李隆基相当沉得住气，他转头让姜皎拿着盛放阴阳轮的漆盒留在原地，只带高力士装作问安缓步踏进殿内，佯作吃惊拦住一名小太监，“这是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噗通跪在地上连连叩头，“陛下……您、您、您进去瞧瞧吧，可了不得了！”
高力士正要呵斥那小太监，李隆基已三步并两步直闯寝殿，他隐隐听到女子哀哭之声，不由得心脏狂跳，既希望揽权的太上皇出事又害怕父皇有失，半忧半喜间冲进内室。
里面正乱作一团。
姑姑太平公主发髻散乱，扶着太上皇李旦的手臂撕心裂肺的痛哭，李旦坐在翻倒的矮桌旁边唉声叹气，时不时举袖擦拭眼角。
起初李隆基还当是太平公主为着昨夜刺杀他抢先来请罪，再往里走几步，惊得魂飞魄散。
他表弟燕国公薛崇简浑身浴血俯卧在胡床之上，面白如纸，不知是死是活。
满屋子宫娥太监见李隆基到来齐齐跪倒恭迎圣驾，李旦猛站起身，满脸怒容冲到李隆基面前喝道，“逆子，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李隆基不明所以双膝落地，“父皇息怒。”
李旦气得发抖，指着李隆基大骂，“你身为一国之君不想着为天下百姓做表率，竟然去勾栏院那等下作的地方！还跟人家争风打架，皇家的体面都给你败光了！”
“皇兄！”太平公主牡丹花般艳丽的面庞泪痕交错，她哀哀泣道，“都是崇简这孩子不好，教唆着皇帝去那种地方，就是给活活打死也是应该的，只是他命苦，在娘胎里就没了父亲，我这做母亲的也没管教好，我的儿啊……”
太平公主扑到薛崇简床边哭得肝肠寸断。
李旦长叹一声，滴下泪来，“崇简他一个闲散王爷，就是贪玩了些，流连烟花之地又有什么大错？哪值得你打这顿鞭子教训，打在他身疼在你心，何苦呢。”
目光转向跪着的李隆基，李旦恨恨道，“倒是我的好儿子，身为皇帝这般荒唐！三郎，下月初你就出去巡视边境，好好体察大唐子民的疾苦吧。”
李隆基抬头呆呆望着父亲，他昨夜几乎死在千金阁，李旦不问他的安危反要将他赶出长安。
刹那李隆基如坠深渊，心底一片冰凉。
规规矩矩告退，李隆基出了甘露殿只是快步疾走，一口气奔到四海池，手扶汉白玉栏杆恨不得大嚷大叫宣泄胸间怒意。
他万万没想到太平公主会狠心将崇简鞭打濒死，以此来换取太上皇的怜悯信赖，刺杀皇帝也被说成争风吃醋草草带过，反将他出入千金阁这等烟花场所之事极力渲染，即使现在李隆基拿出阴阳轮做证据，太上皇正对他大发脾气，哪里会去责罚太平公主。
姑姑心机之深，谋略之强，让人从脊椎里发寒。
李隆基深知自己羽翼未丰，他又是李旦庶出的王子，大哥宁王李成器身为嫡长子更有资格继承皇位，此时离开长安城太平公主必会想方设法废掉他这个皇帝，扶持性情和顺容易控制的李成器登基。
到时别说领袖天下，他李三郎只能沦落到客死异乡的结果。
夜风沁凉，幽深湖面蒸腾起轻薄的雾气，映衬得重重宫殿朦胧飘逸，仿若仙境。
李隆基遥望远方目现杀机。
皇权是条不归路，非生，既死，以骨为砖，以血为浆，只有一个人能够稳坐龙椅千秋万载。
与此同时。
东市最大的古董店万宝堂早早挂出歇业的牌子，宇文融连夜整理库房，吩咐老掌柜将那些价格过于昂贵不易卖出的古董通通换成金银珠宝，稍有折损也在所不惜。
老掌柜在宇文融母亲芳菲夫人手下办事多年，精明强干，见宇文融如此作为就明白上七八分，建议他索性给店里伙计们一笔丰厚的赏钱全部遣散，得到许可便离开自去办事。
库房里闪进一人，宇文融刚要动手发现是师父崇一。
崇一劈头就问，“阿融！听伙计说你被官差抓了，真是可恨，师父去揍他们一顿给你出气！”
宇文融心中一暖，笑道，“何须劳烦师父，徒弟自有办法整治他们，只是现在没空理睬那帮人罢了，及烈呢，怎么没回家？”
“还在李姑娘住处养着，今早外面一乱那女娃娃背起及烈就跑，我也只好去追他们。”崇一颇为内疚，“唉，早知道她为医治及烈而来，师父就留下帮你把那班恶官差赶走，幸好你没事，我也能安心去宁王府呆几天。”
宇文融奇道，“好端端的师父为什么去那里，您不是最讨厌皇族的吗？”
崇一双臂环胸颇为无奈，“李姑娘恳求我去给宁王看诊，还自愿尽心照看及烈，我实在不好拒绝。”
宇文融想起千金阁皇帝和燕国公的对话，随口问道，“宁王似乎是有些中暑，李姑娘是药王弟子，怎么连这点小病都看不好？”
“中暑？”
崇一大摇其头，“我看倒像是中毒。”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