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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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了这样一个礼物, 老头子极其开心,脸上终于第一次带上了笑。

    他也不跟萧恕客气,直接拿起酒壶, 就开始咕噜咕噜灌起来, 那豪爽渴求的样子, 就好像沙漠中干渴的旅人好不容易遇见了水泊……

    云京呆愣地看着他喝酒如喝水,态度也比之前的冷硬来了一个大转弯,脑子里自然地想起了一个词,叫投其所好。

    忍不住用翅膀戳戳仙君,云京疑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啊?礼物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萧恕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她的翅膀,让她缩回去乖乖坐好,然后又转头去看喝酒的长老, 好像在等着什么。

    没过多久, 一整壶酒就被喝了个干净。

    老头子一副完全尽兴的模样, 爽快地用袖子将嘴角一抹,顺手把空酒壶丢开,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全露出来了:“嘿嘿, 真是好酒啊!”

    萧恕微笑:“长老喜欢就好。”

    “嗝……既然你小子给了我这么好的礼物, 那我就费神多跟你讲几句话好了。”

    喝过酒,沾了醉意,炼丹长老就好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一样, 比之前何止和蔼了千百倍。

    他脸颊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腾起微醺的红晕,眼神逐渐迷离,舌头稍有些含糊, 但丝毫不阻碍说话的热情。

    从大丹炉的古老来历,到四周摆放的各种材料,林林种种,全都一一给萧恕介绍到,至于炼丹各个步骤中的注意事项和小技巧,也完全没有任何藏私。

    话语之多,仿佛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坐在这里说上一天一夜。

    一筐筐的知识猛料砸下来,直接将云京砸蒙了,长老前后态度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是令她目瞪口呆。

    大爷您这酒量未免也太差了,若是出门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灌倒吗?碰上坏人刑讯,都不用给您上手段,来点酒,您是不就什么都招了?

    总觉得这位炼丹长老是因为年纪太大,被仙君用酒算计到了,云京有些不忍心,探寻地再次看向仙君:咱们这样做,是不是对这位大爷不太好啊。

    有点欺负老年人的嫌疑呢。

    萧恕的面色却始终很坦然,听得也认真,等长老说完长长的一段话之后,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送酒又专注的模样,极大的讨好了炼丹长老,长老完全舍弃了之前冷硬带刺的态度,像个俏皮的邻家老头,还跟萧恕吐槽起琉璃天来。

    他朝云京指了指,压低声音小声朝萧恕笑问:“你小子,是不是也跟我一样 ,讨厌那些故作清高的仙鹤,所以才养了这么个丑东西在身边?我真是烦死那些鸟了,一天天的鬼叫,就想把它们都塞进丹炉里了事。”

    正竖起耳朵预备听点八卦的云京一下黑脸:???

    您讨厌仙鹤没关系,但干嘛突然人身攻击我?有被冒犯到!

    想用狠狠的瞪眼朝这醉酒老头表达抗议,可人家一心询问仙君,根本没注意坐在蒲团上,矮成一坨的她……

    云京瘪嘴,莫名委屈。

    萧恕昂头正色道:“阿京不丑,很可爱的,而且琉璃天的弟子们现在也都很喜欢她。”

    听见仙君为自己撑腰,气愤的云京很快朝他那边挤了挤,天底下还是仙君对她最好了。

    老头子一脸醉醺醺“我懂你的”表情:“啧,我也养了个小宝贝,自然知道你的想法,在咱们这些人心里,谁都没有自家宝贝好,它再差劲,那都是天下第一!”

    云京一听,瞬间开心了。

    大爷您这张嘴啊,终于说了一句我爱听的话!

    她故意挪动自己胖胖身躯,用微小的力道,朝仙君撞了两下,满怀期望地朝他暗示,嘿,仙君,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天下第一呀?是的吧,肯定是的吧!

    明显感知到了云京这些小动作里的意思,萧恕的面容上突然闪过一丝丝的不自在,脸颊也泛着微微的红,他用口型叮嘱她乖乖坐好、不要总是乱动之后,假装恢复了平静的面色,抬起头目视前方,很久后才低低“嗯”出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附和对面老头子的话呢,还是在悄悄回答云京刚才的疑问。

    不管答案是什么,云京心里都很激动,按照仙君的要求,重新做一只乖乖端坐的鸟。

    同样身为养了宠物的人,老头跟萧恕聊天越发来了精神,现场变得宛如宠物主人交流大会……

    “哎呀,你这只鸟啊,虽然没有仙鹤好看,但我发现它跟我的小宝贝好像,看得越来越顺眼了。”老头捋着胡须,边说边点头,像是对云京渐渐有了认同。

    云京一听,自然以为炼丹长老必定也是养了一只长相稀奇的鸟类,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多少也算是一种表扬吧,她不禁挺胸抬头,精神焕发,想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更好一些。

    萧恕的表现,却是低头扶额,还叹着气:“阿京跟您的小宝贝,一点都不像。”

    为啥?云京迷糊了。

    长老吹胡子瞪眼睛,并不赞同萧恕的观点,一伸手,指向云京那窝在蒲团上、肥嘟嘟被挤得凸出来的肚子,道:“它的肚子圆滚滚,我大丹炉的肚子也是圆滚滚,这还不像吗?”

    丹炉?她?大肚子?

    被气得一口气没倒上来,云京差点憋死当场。

    老头的手指还指着她,云京瞧得气不打一处来,想也没想,就努力伸长了脖子,张开大嘴巴冲他咬过去。

    要是闹出个以下犯上她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这大爷说话太气人!

    没想到,老头看起来醉酒,反应却依旧灵敏,动作比云京这清醒的人还要迅速,手腕轻轻一抬,便轻松躲过了她的大嘴攻击,让她扑空。

    一击不成,有不至于真冲上去咬人,云京只好采取眼神攻击,用愤怒的瞪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呵呵,”老头子反倒看笑了,对萧恕道,“你看看,就连发脾气的样子都很像,我的小宝贝最近也经常不高兴,不给我出好丹药了,怎么哄都哄不好,头疼啊!”

    还真是爱丹如痴,对大丹炉这么一个古老的庞然大物喊小宝贝,云京彻底无语,抗议不过又咬不到他,只好将脑袋扭到另一边去。

    这气死人的怪老头!

    知道云京又被气到有小脾气了,萧恕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赶紧告辞:“长老今日所讲,我已全部记下,日后若有疑问会再来讨教。”

    老头难得跟人聊得开心,见他要走,也不拦着,只捋着胡须道:“下回若再来,就不必带酒了,带这只肥鸟,它与我的大丹炉有缘。”

    萧恕:“……”

    云京气呼呼站起身,赶紧咬住仙君的袖子,要求快点离开。

    谁要跟你的大丹炉有缘啊!

    出了炼丹峰,云京气得翅膀乱扑,飞行都没法走直线。

    被她四处乱撞又折返回来的模样看笑了,萧恕招招手:“阿京过来,与我一同御剑吧,说话也能听得清楚一些。”

    鸟也能站飞剑上?云京一呆,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种待遇。

    不过心里已经很气了,费劲扇翅膀还总是飞歪就更气了,云京想那就去蹭一下仙君的飞剑吧。

    在仙君的帮忙下,她两只小爪爪谨慎地抓住那柄飞剑,意外的没有被锋利的剑刃划伤,她便彻底放心了,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后,还嘚瑟嘻嘻地展开翅膀,体验被人带飞的感觉。

    让她站在自己身前,没有直接触碰,萧恕只是虚伸着手,在旁边护着,以免她玩得太忘形,自己晃下去。

    “炼丹长老的脾气就是这样的古怪,他早知道我们要进丹室做什么,所以才会同意弟子引路,不然我们今天根本见不到他,所以不管他喝酒之前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当真。”

    云京愕然扭过头瞧他,这样说来,便不算仙君带酒进去算计他咯。

    纯粹是老头子自己想酒喝,居然还在那演。

    敲一下她的大脑袋,让她将头扭正直视前方,免得掉下去,萧恕低头看着云京头顶上的那几根始终竖立不倒、在风中飘扬的羽毛,不由得暗自发笑。

    陡生玩心,趁云京不注意,他伸出另外一只手,轻微地在那羽毛上拨动一番,只觉得十分有趣,嘴角翘起的幅度就没下去过。

    不过,他口中说话的声音却始终淡定,让人毫不起疑:“这位长老喜爱那大丹炉是出于真心,觉得阿京与丹炉相似,倒不是故意嘲笑,你也不必为此太过生气。”

    事情一过,又有仙君的安抚,云京很快就没那些小情绪了。

    她只是不服气老头子说她肚子圆滚滚像丹炉,这也能像,这不侮辱鸟吗?

    低头瞧一眼自己的肚子,想找到驳斥的证据,结果……哦豁,被大嘴巴挡住了,看不见呢。

    云京只能脑袋稍微歪一下,把嘴巴挪一边去,这才终于成功斜眼看见了。

    就是……效果不太好。

    使劲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肚子稍微缩回去了一点,云京终于满意了一点点。

    可见还是不像的对不对?是那大爷自己眼神不好乱说话,嗯。

    “阿京刚才可听清楚长老所说的弦外之音了?”萧恕继续道,“他这次外门大比,不准备招入新弟子了,所以不管炼出什么,外门的丹修都不可能晋级。”

    还摇头晃脑纠结自己的肚子的阿京,瞬间呆滞。

    炼丹长老有说过这句话?她又听漏了吗?

    一瞧她呆愣半天没动的样子,萧恕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又笑着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还是如此不专心。不过这样也好,阿京就不用每日都太过辛苦去学习了,等三年之后再参加大比也是一样的,时间很充裕,准备的时间长,到时候表现也会更好。”

    仙君的话,在云京脑子里转悠一圈,突然点醒了她。

    原来仙君对她冲击内门,抱着如此大的期待,还特意亲自带她过来探听消息。可她明明就是个小辣鸡,对自己能不能靠运气闯进内门都没有多少信心。

    眼眸中带着感动,云京回头瞄向仙君,想谢谢他为自己的操心。

    孰料大头还没完全扭转过去,眼角的余光就看见仙君慌张的一只手,从自己脑袋顶上突然撤离,他脸颊上的表情,也充满了不自然,就好像做小偷被人发现了一样。

    云京:“……”

    这是在做啥?

    脑中一阵电闪,云京很快想到了答案,惊得立即展开翅膀,要够上自己的脑袋顶。

    哇,仙君你居然趁我不注意,悄悄摸我头上的呆毛!

    这下子被我发现了吧!

    大约也觉得自己此刻的行径,与往日相差太大,实在有损一直以来在阿京心中的形象,萧恕微红着脸,低着头连声咳嗽,才略微减少了一点被现场抓包的尴尬。

    “咳,阿京不要多想,是我看阿京过于可爱,才忍不住,并未做过其他过分的事……”

    啧啧啧,云京一副发现仙君大秘密的得意表情,想张嘴大笑出声。

    没想到人前严肃的仙君,背后还有这样的小小趣味呢。

    特别俏皮地朝仙君眨了一只眼睛,云京大度地表示,放心吧仙君,我们关系这样好,我不会告诉别人哒!

    御剑落地之后,云京感知了一下自己的灵气刻度小人,有些绝望地意识到,在明天之前,她可能变不回人形了……

    既然如此,就得给李小影留个纸条,找个借口让她别担心自己整夜不归。

    云京准备将帮她写纸条这个任务,交给仙君。

    萧恕手上此时正握着一卷书在看,突然感觉身边原本一直窝着没动的云京,突然跑去书架上开始翻找什么。

    “阿京怎么了?”萧恕走过去帮她,“要拿这个?”

    一连帮了好几次,最终才知道她要纸笔。

    重新坐下,萧恕将纸铺好,却是摆在云京自己面前,以为她想写些什么给自己知道。

    云京无语片刻,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好抬高一条腿,对仙君展露自己的三开叉爪爪。

    仙君您看,我这爪爪能写字?您是不是有些为难我?

    叼住笔往仙君手上塞,云京表示,当然是您来帮我写呀。

    她走开一些,又是用翅膀模拟睡觉,又是假装到处寻找的模样,上蹿下跳想让仙君明白自己的意图。

    但可能是演技太差,效果都不太好。

    最后她只能妥协,郁闷地用爪爪沾了墨,在纸上硬生生画出一个十分虚无缥缈的“假”字。

    如此意识流的难看字体,见多识广的仙君,居然也能一眼看明白:“原来阿京是想要我帮写一张字条。”

    云京惊喜点头!仙君果然厉害,早知道这样都能用字沟通,她何必按照以前的习惯,累死累活地瞎比划。

    果然读书让人进步啊。

    弄清楚她的意思,萧恕提笔便写,很快便以云京的口吻,编了一个小借口向李小影解释今晚不归的原因:我请假下山去啦。

    睁着眼睛,云京仔细打量这字条,总觉得哪里不对,之后才猛然惊醒。

    仙君的字比她不知道漂亮多少,这若是递给李小影,她八成是不信的。

    云京只能拼命摇头,表示仙君您水平太高了,得努力学习一下我的小学生字体,不然怎么糊弄人啊。

    她蹦跶着两只脚撒娇,萧恕便无奈地笑着,将那纸条上的内容一遍遍用更拙劣的笔法写出来,最后才算令她满意了。

    行了,她那几个狗爬的字,差不多就是这样。

    不能让仙君派人去往女寝送信,这样肯定会惹来不好的闲话,云京决定,自己飞过去,空降投递!

    她悄咪咪飞到住处的上空,盘旋了一会才悄然降落。

    现在的女弟子们,多半都在外面学习或者劳作,没几个还留在这区域,正好方便她行事。

    犹如做小偷一样左顾右盼,云京一路顺畅地摸到了自己所住的房间门口,满以为里面会没人,一头将门撞开,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惊呼:“谁?”

    刹那间,云京呆愣的小眼便跟孙妙琴惊慌的大眼对上了,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尴尬到云京头顶的羽毛都差点炸起来。

    完了,怎么有人啊!居然还是孙妙琴在!

    这个家伙不会认为自己是来偷东西的吧?不能说话没法辩解,这可如何是好?岂不是要连累得仙君也名誉受损吗?

    脸上表现得再镇定,云京心里却已经急得刨爪爪了。

    她在脑子里飞快地想办法,可惜这种情况不管怎么表现,最终都显得很荒唐,根本没有恰当的解释……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脸色莫名发白的孙妙琴,突然踉跄着走了过来。

    只觉得她状态有些不对,云京有些怕怕地退后了几步,不知道她这是要干嘛。

    “是仙君让你过来的吗?”孙妙琴哑着嗓子说话,还面色惊恐地朝云京身后看了一眼,好像在怕什么东西。

    云京被她弄得有些不明所以,现在该紧张的,明明是无理由私闯弟子住处的自己吧……孙妙琴在紧张什么?

    不过,这却是一个绝佳的突破机会,云京觉得可以利用一下,便故作高深表情,尽量让自己的小眼睛显得有神一些,给孙妙琴施加更大的压力,让她自己现出原形。

    孙妙琴知道阿京不会说话,更知道阿京其实就代表着萧仙君的意思。

    所以她刚才一见阿京这大头鸟突然莫名其妙闯了进来,还一脸理直气壮,心里就本能虚了,越发惶恐,以为是萧仙君要惩治自己了。

    为啥?

    为她之前当众跟云京在膳堂吵架,仙君可能已经听说;为她今天在广场盛气凌人训斥李小影又被仙君发现。

    所以心慌慌的云京从头到尾还没啥表示,远在别处的萧恕更是毫无察觉,本来占理的孙妙琴就先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阿京……我一直都挺喜欢你。”

    脑子已经乱掉的孙妙琴,这个时候不得已开始打感情牌了,喉咙紧张得吞了一遍又一遍,“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跟仙君说说情?我、我马上就从这屋子搬走,再不敢找其他弟子的麻烦,更不敢跟云京和李小影不过去了,之前都是我莽撞不懂事,以后都不会了!”

    一直摸不着头脑的云京,直到听见了这句话,才算终于明白孙妙琴究竟在怕什么。

    嚯,天底下还有这种巧合的好事!这可不是我威逼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哦。

    底气一下子重回到云京身上,她马上开心地扑扇翅膀,利用仙君的名号装得很像那么回事,行啊行啊,你快搬,搬走了我以后得多清净啊。

    见阿京笑了,孙妙琴紧张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就好像感觉自己已经得到了仙君的赦免似的,赶紧加速收拾自己的东西。

    掀开床铺,看着床板上那乱糟糟一团污迹,孙妙琴本能露出厌恶之色,但想到阿京还在后面,她只能在脸上挂出假笑:“呵呵,这……这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上去的,与别人无关。”

    云京内心冷哼,本来就是你弄的呀,我不过是帮你扩大了一点而已。

    没敢在这屋子里耽误太久,孙妙琴很快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得一干二净,临走前还又对阿京说了些好听话。

    倒不是她真的会怕一只傻鸟,只是觉得,阿京出现了,那仙君此时必定也在旁边观看着,她若再不恭敬一点,表现好些,只怕下场更惨淡。

    亲眼见她搬走,云京心里都乐开花了,开心地转圈圈,找个李小影本人才会注意到的小角落,将一直折好并藏在嘴巴里的纸条放下,然后安心飞走。

    竟无心办成另一件事,今天一天,简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