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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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虎从进来一句话都没说,他也被这场比赛,被这个八号深深的震撼。

    爸爸也有些兴奋,一边吃菜,一边夸道‘这个八号真厉害!’

    爷俩吃完饭,爸爸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带着二虎在街上逛了一会,到了一家卖文体用品的商店。

    二虎以为爸爸要给他买书。

    爸爸却走到放着篮球的地方,问老板‘老板,这个球多少钱?’

    ‘这个35.’

    爸爸双手搓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会问道‘那那一个呢?’

    ‘那个还要贵一点,得60块钱呢。’老板好像看出二虎爸爸的心思,笑着说道‘大哥是给这个孩子买球吗?’

    二虎爸爸点了点头。

    ‘他现在会打球吗?’

    ‘现在还不会打。’

    ‘那你没必要买多好的球,小孩子可能玩几天就没兴趣了,你不如给他买个塑料球,一样的拍,坏了就扔了也不可惜。’

    二虎爸爸问他‘那这个多少钱?’

    ‘这个便宜,五块钱。’

    爸爸舒了口气‘行,就买这个。反正他也不一定能玩多长时间。’

    回到家二虎立刻拿着篮球,自己到学校的篮球场上拍了起来。

    说是篮球场,其实只是操场边上有一个破旧的篮球架子,篮筐已经歪了,而且锈迹斑斑。场地也只是一片泥土地,什么三分线罚球线更是没有。地上时不时的还会冒出几个小石子。

    二虎也不懂得什么走步,二次之类的规矩。他只是照着印象中那个八号的样子拍着皮球跑,然后再把球往那个破篮筐上扔。

    不过一连扔了十几次,却只是碰巧扔进去一个球。

    就这样练了半个多小时,伟绩也跑过来跟着一起拍。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球,只是想跟着二虎一起玩。

    只要二虎干什么,伟绩通常都会跟着去,他们就是彼此最好的玩伴。

    这一场比赛在二虎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一连几天都沉浸在这种深深的震撼之中。

    不过从那个八号辉煌的表现中回过神来,二虎仍然是平凡的二虎,生活还是一样得继续,还是得哄弟弟,上学,做家务,下地干活。

    只有一点不同,二虎多了件事,就是每天下午都会抽空到篮球场拍一会球。不过只拍了三四天,那个价值五块钱的球就硌在一块小石头上,鼓起了一个大疙瘩。

    二虎很心疼,只能先把球场上的小石子捡干净再拍。因为整个学校一百多学生天天在操场上玩,每天都会冒出许多新的小石子,所以二虎每天必须多花几分钟的时间先将小石子捡干净,才能拍球。

    因为二虎明白,一旦这个球坏了,爸爸绝不会再给他买球。

    说不定还得骂他一顿。

    二虎已经拍了五天,今天正在认认真真拍球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而一般平时学校放学之后,就不会再来人了。

    仔细一看,是教四年级数学的李老师。

    李老师叫李春光,是江苏徐州人。他刚刚大学毕业来这个小山村支教锻炼。李老师平时不回家,就住在学校的两间小屋里。

    他虽然不教二虎,二虎却认识他。他当然也认识二虎。整个学校从一年级到五年级一共也只有一百多个学生,更没有一个不认识远近闻名的二虎。

    ‘李老师好。’

    李老师饶有兴致的走过来‘二虎,怎么突然开始打篮球了?’

    二虎腼腆的笑了笑‘我也是前几天看人家打才开始打的。’

    ‘你运球我看看。’

    二虎拿起篮球开始拍。

    李老师摇了摇头‘二虎,你这样拍不对,你拍一下之后就不能再两只手一起把它拿着了,这样叫二次,是犯规的。来,你看看我教你。’

    李老师示范了一会,又把球交给二虎。

    ‘不对,不对。你不能把手反过来捧着球,这叫翻腕,也是犯规的。还有,你拿着球跑不能超过两步。’

    在李老师悉心指导之下,二虎从零开始一点点学习。

    李老师长的高高大大,他上大学的时候可是学校系队的主力,也算是风云人物。不过自从去年来这支教之后,就没什么机会好好打场球了。他只能偶尔自己一个人在球场上打一会,然后在脑海里回忆一下以前打球的时候,一边男同学羡慕的目光,还有女同学的呐喊。

    今天他看到二虎一个人打篮球的时候,十分惊喜,便主动走过来教他。

    ‘二虎,你喜欢篮球吗?’‘嗯’

    ‘喜欢就好好的打,认认真真的打,不要半途而废。’‘嗯’

    ‘对了,你打球之前热身了吗?’‘什么是热身啊?’

    ‘好,你过来,我教你热身动作。记着二虎,以后不管做什么运动,都一定要先热身,千万记住。’‘嗯’

    ‘你现在还小,手上的力量不够,先不要练习投篮。不然一旦坏动作定型,以后很难改正。而你现在也没法打比赛练习传球,就先打好基础,好好练习基本功吧。篮球是个好东西,不只是能锻炼身体,还能培养你强韧的性格,让你受益一生。’‘嗯’

    然后李老师就开始从基础开始一点点认认真真的教二虎。这时的二虎虽然瘦小,身体的柔韧性和敏捷性却很好。而李老师虽然不是专业的教练,却比专业的教练教的更加认真。

    每天放学之后,二虎回家忙完,六点半左右准时回来跟着李春光老师学习打篮球,正好打一个小时左右天黑。

    二虎爸爸只是一时兴起给二虎买了这个篮球,他也并没有想让二虎打多长时间,而且他认为二虎最多拍几天就没有什么兴趣了。却没想到二虎一天比一天拍的更加认真。只练了几天,二虎就已经能熟练的单手拍球了。

    李老师欣喜的夸他‘二虎,你的手感和身体条件都不错,进步的真快,从明天开始我教你运球过人。’

    不过第二天李老师从六点半一直等到天黑二虎都没来,接下来一天也没来。李老师特意留意了一下,二虎这两天天天准时上学,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家里有什么事耽误了。

    李老师心里有些失落,二虎毕竟是个小孩子,新鲜劲一过去,就对篮球没什么兴趣了。他也不好意思去问二虎为什么不来打球了。

    一连几天,李老师心里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的失落感。给学生上课时也是强打精神。一旦有哪个孩子犯了错,他都会不耐烦的吼两句。

    不过今天李老师自己吃完晚饭,正准备备课时,却听见操场上传来熟悉的‘砰’‘砰’声。他心里居然有些激动,也有些不敢相信。出去一看,操场上果然是二虎的身影。

    二虎正好也看见了他‘李老师好。’

    李老师十分惊喜,快步走过去‘二虎,你又来打球了。’

    ‘嗯,前几天爸爸出去给人家做大席了,我回家得做饭,割猪草喂猪,还得看着弟弟,没法来。’

    李老师这才松了口气‘奥,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打了呢。’

    二虎看着李老师认认真真的说道‘李老师,我一定会下工夫,好好跟你学打篮球。’

    李春光也问他‘二虎,你真的喜欢篮球吗?’

    ‘嗯,我喜欢打球。’

    ‘好,二虎,喜欢一件事,就一定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明白吗?’

    ‘知道了,李老师,我会听你的话好好打的。’

    ‘好,今天老师教你运球过人。’

    师徒二人开始认真的练习,今天李老师先教二虎变向,左右两侧的变向。

    就这两个动作,李老师却让二虎反反复复的练习,每个动作五十遍,然后换另一个。

    ‘二虎,累了吗?’二虎点点头。

    ‘你觉得枯燥吗?’二虎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李老师停下来,二虎这才看见李老师虽然只是教他,却也已经是一身汗。师徒二人坐下来歇一会。

    ‘二虎,你知道为什么让你反复练这些枯燥的基本功吗?’‘不知道。’

    ‘你现在还小,还不一定能明白这个道理。但你一定要记住李老师今天的话,以后你不管是打篮球,还是学习,还是长大了以后做别的事,都一定要认认真真把每一件小事都做到最好,这样你才能成功,知道了吗?’

    ‘知道了李老师,我一定记住。’‘好,咱们把这两个动作每一个再练习二十遍,咱就回家。’‘好。’

    第二天还是练习这两个变向的动作。二虎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他也完全按照李老师的要求练习。

    只是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在他师徒二人的残酷折磨之下,那个价值五块钱的塑料球已经是惨不忍睹。而那个小疙瘩也已经差不多有鸡蛋那么大了。

    好在这个学校虽然小,却也有一个体育器材室。里面足球,篮球,乒乓球都有。

    平时李老师偶尔会拿出篮球来打打,看上去还好些;角落里的那个足球却是自己无精打采的在那趴着,身上一层灰尘,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人和它一起玩耍了。

    李老师拿出学校的篮球,这个球比二虎自己的球好用的多了。二虎也用的更加小心仔细,用完之后,李老师再把球拿回去锁上。

    让李老师欣慰的是,二虎对篮球的兴趣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了。

    先温习了一下前两天教的变向,李老师见二虎已经熟练了些,便对他说道‘你以后天天练习这两个变向的动作。这是篮球场上突破过人最实用的招式,一定要好好练习。今天开始我教你更难的动作,胯下运球。’

    说完给二虎做了个示范。

    二虎十分惊喜‘李老师,这个就叫胯下运球啊!’

    ‘怎么,你见过这个动作吗?’

    ‘嗯,我在电视上看见那个八号做这个胯下运球的动作。’

    ‘八号?奥,你说的是湖人队的八号科比吧。’

    ‘是的李老师。’二虎腼腆的笑着说‘我就是上次看见他的比赛之后才想学打篮球的。’

    李老师拉着二虎在操场边坐了一会,慢慢的问他‘你喜欢科比是吗?’‘嗯。’

    ‘你知道吗,科比在去年的季后赛上最后一连三次投篮不进,所以湖人输给了马刺。科比整整一个夏天没有做任何事,把别人休息度假的时间全部用来练球,每天拼命练习六个小时,所以才有了今年的成绩。只有你比别人更加认真,付出更多的努力,你才能取得比别人更好的成绩。老师不只是说打球,以后你长大了做任何事,都是一样,记住了吗?’

    ‘记住了,李老师。’

    ‘好,咱们起来正式练习胯下运球。这个动作就比较难练了。不过越是难练,在球场上的威力就越大。你得多花功夫,练熟它。’

    师徒二人开始练习,教的兢兢业业,学的也是认认真真。

    第二天二虎起的有点晚,浑身酸痛。他不敢告诉爸爸,因为一旦他因为打篮球累了不能打猪草,干活,恐怕爸爸就不会让他再打篮球了。所以他只有强忍着疲累去哄弟弟,帮忙做饭,干杂活。

    当然下午还得去学打篮球。

    可能是受科比的影响,二虎对这个胯下运球的动作特别

    着迷。不过今天李老师只是让他温习了几遍就要开始教他转身运球过人。

    二虎有些奇怪,明明昨天李老师还说让他扎扎实实的练习基本功,不要急于求成,怎么今天就开始教转身运球过人了。

    直到休息的时候,李老师才说‘二虎,老师大后天就要回家了。我把这些动作要领教你,你这个暑假自己好好练。我看你不只是头脑聪明,身体的灵活性和柔韧性也很好,悟性也很高,肯定能打的很好。’

    二虎这才想起来,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大后天就要放暑假了,李老师肯定会回徐州老家。

    作为一个学生,二虎却很少关心考试的事。因为他就算是睡着了,也能考前三名。

    他们班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学习成绩特别好的学生,也都是二虎的好朋友。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他们三人包揽了全乡小学三年级的前三名。

    孙校长当时笑的合不拢嘴,还给他们三人买了一大包糖作为奖励。

    今天二虎胳膊酸的有些不听使唤,也不像前两天显得那么敏捷。李老师有些着急,担心自己走之前不能把二虎的基本功教好,这一个暑假可就荒废了。

    不过基本功的练习丝毫不能投机取巧,只能实打实的苦练。

    二虎今天有点累,李老师也好像有心事。师徒二人情绪都不高。不过还是教了二虎转身过人的动作要领。

    而期末考试对二虎来说,比练习这个转身过人简单的多了。

    今天考完试,李老师把批改试卷的时间放到了晚上。他还是照常来教二虎打球。

    明天就放暑假了,可以带着弟弟玩整整一个暑假,可以无拘无束的钓鱼游泳,二虎却不是很高兴。

    他这个年纪还不太懂得什么感情,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他不想让李老师离开。

    而李老师看上去也有些不高兴。本来他最盼望的也是赶紧到放暑假的时间,他就能回徐州老家,可以好好休息两个月去登云龙山,钓鱼,还能和他的同学们聚会聊天,打几场正式的篮球比赛。

    不过十分期待的暑假终于到来,明天就能走了,他自己却有一点点不舍。

    两个人多练了一会,直到天黑的完全看不见,二虎才回家。

    第二天开始就不用上学了,二虎还是一大早就得起床。因为到了七点多太阳一升起来,早上浮起来的龙虾又全都沉到水底去了。

    兄弟俩一人花三毛钱买了网兜,用铁条一穿,再加一根竹棍,就自制成了逮龙虾的工具。

    一个早上收获颇丰,够两顿饭的了。

    他们家没有多少钱给他俩买鸡买肉吃,青菜也基本上都是自己家种的。天天只能吃龙虾大餐。

    偶尔几天不吃,是兄弟俩实在是吃腻了。

    到了下午六点半,二虎又拿着自己那个长着大疙瘩的球到操场上拍。

    场地本来就坑坑洼洼的,现在球鼓了之后,更是不走寻常路。

    而且看样子这个鸡蛋有很快长大成鹅蛋的趋势。这时二虎才想起一个问题:这个球最多再坚持几天,如果它壮烈牺牲了,这一个暑假怎么练球?

    学校的球已经上交,锁在了体育器材室。爸爸也不可能再花钱买一个球,别说再买一个,这个球坏了能不挨骂就是好的了。

    二虎虽然兴致不高,却还是认认真真的练习拍球。只是却没法练胯下运球了,这个球根本就不听使唤,二虎也并不太熟练。

    正在拍球,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二虎,用这个球。’

    二虎十分惊喜‘李老师,你怎么回来了?’

    李老师过来把球递给他‘我突然想起来,你的球没法打了,所以回来给你拿球。别人都放假了,我给你拿出来,开学时我再提前一天来还回去,就没有人知道了。’

    二虎心里有些感动。不过‘李老师,你真好’这句话却只是憋在心里,没好意思说出口。

    而且他也不知道,虽然李老师说的很轻松,但他为了拿这个球,先是在火车站排队退票,又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长队,好容易排到售票窗口,却已经没有了回徐州的车票。李老师只能又坐了两趟公交车,到了一个售票点,加了五块钱手续费,才弄到了这张宝贵的车票。

    李老师也脱了上衣‘二虎,今天老师再好好教你一天。’

    师徒二人今天又是练到天黑的完全看不见,才停下来。

    送二虎回家的路上,李老师还在给他讲这两个动作的细节。

    二虎家离学校不过有二三百米远,到了家门口,李老师停下来仔细叮嘱他‘二虎,明天李老师真的不会再来了,你自己好好练,别荒废了。你真正喜欢一件事,就一定要认真努力的去做,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李老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练的。’

    ‘好,老师放假回来会检查你的功课啊!’

    ‘嗯,李老师,我想你早点回来。’

    李老师亲切的摸着二虎的头‘好孩子。’

    正好这时二虎的爸爸看见,急忙出来打招呼‘李老师,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吃饭。’

    ‘不了,不了,我吃过饭了。今天练的有点晚,我就送二虎回来了。’

    ‘二虎这孩子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二虎挺好的,你们赶紧去吃饭吧,我走了。’

    ‘李老师你慢走。’二虎有些不舍得他‘你,早点回来。’

    ‘嗯,放心吧。’

    李老师买的是明天早上八点半的车票,他五点就得起床先赶到镇湖乡,坐第一班车到市里,才能赶上火车。

    二虎懵懵懂懂的也知道了一点伤感,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的一件事,才让二虎又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