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 13 章

    只要她喜欢,那就说明这小吃买对了。

    女孩子其实很容易满足,一盏小小的甜食就能让她心花怒放。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向序就愈发埋怨江珩糊涂,该是多冷酷的心肠,才能一心只装着妾室,不管亲生女儿的死活。

    取过两把银匙来,给云畔和她的女使一人递了一把,“尝尝怎么样。”

    于是两个女孩子促膝坐着,挨着蜜池的边缘轻轻挖下一朵花,含进嘴里,立刻两眼放光。云畔说:“真好吃,还有茉莉的清香。”

    檎丹点头不迭,除了长长的“嗯”,找不出别的形容了。

    向序看她们吃得欢畅,便也欣然笑着,转头吩咐那个酒博士:“再替我另备一盏,放在冰鉴里,送到舒国公府上。”

    酒博士朗声说是,夹着食盒回去预备了。

    向序登上车,和声问:“巳巳,你喜欢吃蜜煎吗?朱宅园子的蜜金橘、蜜林檎都是上京有名的,可以点两份试试,要是喜欢,让人装了盒子带回去。”

    女孩子毕竟胃口小,也不贪心,云畔手里捧着青瓷盏,心满意足地摇了摇头,“这两天我在府上,各色的果子吃了好些,今天又尝了这蜜浮酥柰花,要是换作阿娘还在时,可不准我吃这么多甜食,说回头吃多了要闹牙疼的。”

    向序听了便作罢了,只是说:“这里离朱宅园子确实有段路,那就等下回吧,我路过的时候替你带回来,不需多吃,不过尝尝市店的手艺。”

    云畔“嗳”了声,说谢谢大哥哥,这一谢引发了向序的拘谨。他慢慢红了脸,手指在膝上无措地摩挲着,衣料上的竹叶暗纹在指尖绽出清晰的经纬,这车厢里的气流忽然变得不大顺畅,他偏过身子把脸靠近窗口,看见外面熙攘的行人,胸口迫切的急跳才逐渐平息下来。

    云畔不查,她还在惦记她的广寒香。走了一程,看见一家妆点精美的街铺,风干的茉莉花和桂花等堆积在篾箩里,迎风走来,温热的空气里夹带了暾暾的香气。

    她叫了声合序哥哥,“那家铺子有干花卖。”

    向序因她那一声“合序哥哥”,又愣了一回神。待反应过来,忙让小厮停车,自己撩袍蹦了下去。原想伸手接应的,见檎丹搀扶着她走下脚凳,抬起的手只得重新收回袖笼里,讪讪负在了身后。

    女孩子逛那些花粉铺子,和吃上甜食一样高兴,这小小的店面不光卖干花,还有用各色香料制成的香囊。檎丹取了一个往云畔身上比划,那香囊底下坠着细穗,她笑嘻嘻转动一下腰身,穗子便跟着翩翩舞动起来。

    卖香囊的店家殷勤地接待,“小娘子真有眼光,这是今年最时新的样式,从张贵妃灯笼锦上裁下来的料子……”

    向序在店堂另一端,偶尔能听见她们一递一声地交谈。回头看一眼,云畔含着笑,眼睛里有光。他松了口气,好在侯府的变故没有让她自卑自苦,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该背负那些沉重的枷锁。

    心下正感慨,不防边上冒出个小二来,龇着牙说:“公子要买雀头黛?这是最好的画眉墨,叫绿蛾,是拿上好的麻油烧出烟墨,再以脑麝浸油做成的。用时拿香露调开,往眉上一描……嘿,真正微蹙微颦,色如远山。公子买一锭,回家让尊夫人一试便知。”

    向序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排画眉墨前,小二舌灿莲花地兜售,闹得他十分尴尬,一个连亲都没定下的人,哪里来的夫人能够画眉试墨。

    他摆了摆手,说不必了,恰好她们那里也采买得差不多了。云畔提起绡纱做成的袋子,里头装了半袋干木樨,细小的花瓣层层叠叠充斥其间,隔着一层薄雾,也收敛不住色香俱佳的风骨。

    “大哥哥,我要的东西都买全了。”云畔招呼了一声,“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向序应了声,身后的小二仍在不遗余力地叫卖:“小娘子,上好的‘绿蛾’,要不要来一锭?”

    云畔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眉睫乌浓,自会梳妆起就没有描过眉。前阵子时兴的八字眉、远山眉,她也曾经兴起试了试,可是那种眉形到了她脸上,便显出一种似哭似笑的滑稽味道来,后来就作罢了。毕竟刻意的描摹,远没有自己本身的眉看着熨帖。身边的女使也打趣,说娘子长眉弯弯生得好,省了多少铅粉和螺黛钱。

    重新登车,返回舒国公府,路上向序和她说起幽州的风土人情,和上京将要实行的变革,“明年起官家改为单日坐朝,京官们不能再返回幽州的府邸了,好些官员在上京都有处所,你们府上在上京有祖产吗?”

    云畔说没有,“江家祖籍沧州,祖上一辈子没来过上京,我爹爹也是入了仕,娶了我阿娘,才在幽州建府的。”忖了忖又开始惆怅,“倘或他们举家搬到上京,到时候鼻子挨着眼睛,只怕少不得粘缠。”

    云畔虽是表妹,但对于向序来说就如同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便肃容道:“你不用怕,父亲和母亲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他们是瞧姨母没了,你一个人缺了靠山,他们才有恃无恐。可他们忘了,你还有母家,还有阿娘和我。往后你就在公爵府上,量你父亲不敢来作梗,若是他不依不饶,咱们索性替你讨回公道来,问他个以妾为妻的罪过。”

    向序一向是好脾气的人,上京和幽州贵公子的陋习,他一样都没沾染。说话带着三分温存,进退得体从不疾言厉色,唯独说起永安侯府的荒唐行径,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云畔脸上依旧带着笑,那笑容仿佛是她的一层壳,让她在逆境里也不显得那么落魄。

    可是笑容也有难以为继的时候,她听了向序的话,唇角慢慢抿出一个微捺的弧度,半晌才道:“国公府在上京,我们常居幽州,这些年我和姨母往来不多,和大哥哥也是头一回见,府上能收留我已经是姨丈姨母的慈爱,要是为此多出许多烦心事来,我怎么有脸面对姨丈和姨母。”

    这种心情向序自然可以理解,巳巳不是迟钝的人,忽而经历了变故,难免会步步留心,唯恐再给别人添麻烦。

    只是这些忧思实属多虑,向序道:“你是姨母的骨肉,和咱们更是至亲无尽,就算是外人,遇见这种不公道,尚且要说句话,自己家里人反倒袖手旁观,哪里对得起故去的姨母。你放心,公爵府家风严谨,我父亲也敬重我母亲,他们既然把你留在府里,必定早就仔细商议过,外头的事你不用管,有长辈们去料理。况且你来了,我看梅芬的心境也开阔起来,至少爱说爱笑了,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提起梅芬,云畔就想起那天她说过的话,说魏国公府那样的人家,过去了只怕不得活。如今上京遍地勋贵,关于那个魏国公,她知之甚少,只有地动那天一个车内一个车外交谈了几句,单看人品,似乎也是很近人情的。

    “公府和公府之间也有不同吗?”云畔疑惑地问,“梅表姐总说那样人家应付不来,我想着两家都是公爵,规矩想必也差不多吧。”

    谁知向序缓缓摇了摇头,“魏国公和咱们家不同,他父亲是梁忠献王,论出身,他是勋贵中的勋贵,这上京除了另两位宗室堂兄弟,无人能出其右。前几年官家的独子薨了,到如今后宫也没再为官家添上一男半女,那几位皇侄的前途不可限量。上京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梅芬又不善交际,难怪她会犯怵,至今不肯完婚。”

    云畔这才弄明白梅表姐真正惧怕的是什么。

    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人,说是尊贵已极,但成王败寇只在一夕之间。将来倾轧如泰山崩,能不能保住现在的日子都说不准,一跃成为人上人,着实是大海捞针。且那位魏国公好像身底子不怎么好的样子,交夏的时节还犯咳嗽,那么在诸位皇侄中就已经落了下乘,不管将来争与不争,总免不了水深火热,也许难以自保也说不定。

    所以人活着,总有这样那样的不顺心。梅芬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最后能宽慰自己的,不过那句“富贵险中求”罢了。

    云畔是女孩子,对于关乎一生的大事,似乎不应该想得太深,便止住了话头,转而又琢磨她的木樨干花去了。

    马车悠哉转过街角,走上两柱香就到家了。这头才勒马停住,那头滋兰苑的葛嬷嬷哆哆嗦嗦上前来纳福,一面回手往门内指,“大公子,云娘子,你们快上前厅瞧瞧去吧,娘子和郎主吵起来了。”

    向序吃了一惊,快步上了木廊,云畔也跟着往前厅去,还没赶到,远远就听见梅芬的哭喊:“你们要我死……我死了,你们就甘心了……”

    云畔心里急跳起来,跟在向序身后迈进门槛,打眼便见舒国公铁青着面皮,明夫人一脸为难。梅芬呢,哭得眼皮都肿胀起来,发现哥哥和表妹来了,难堪地掖着眼睛,扭过了身。

    这个情景,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向序望了母亲一眼,“先前魏国公府的长史官登门,说了些什么?”

    明夫人叹了口气,“两桩事,一是奉魏国公之命求证巳巳身份,二是带了府上太夫人的话,说已经托了太史令相看吉日,知会咱们家早日预备起来。”

    可这话又点着了梅芬,她失态地大喊:“我不嫁,说什么都不嫁!早前是你们定下的婚约,从没问过我的意思。如今人家要迎人了,你们谁应下的谁嫁,反正不和我相干!”

    这下子可真引出了舒国公的怒火,拍案而起喝道:“快瞧瞧你自己吧,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魏国公这样人品家世,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你在家里又哭又喊,全不顾下人看笑话,传出去你还做不做人!我告诉你,这回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纵是你恨我们,譬如爹娘没了,将来和娘家断了往来,也由得你!”

    舒国公撂下了狠话便拂袖而去,留下梅芬号啕大哭。明夫人愁了眉,揉心揉肺地安抚着:“小祖宗,你就听你爹爹的话吧……”

    谁知梅芬哭得更急了,一下子回不过气来,眼见她脸色发白,人像泥似的瘫软,厅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唤郎中,又伴明夫人的哭喊,全家上下一顿鸡飞狗跳,这日渐炎热的天气,变得愈发燥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