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战后宁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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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三日·巴州星系·殖民行星新重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刺激着杨希恩的视网膜和鼻腔，他睁开眼睛，床边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早间六点，和他昨晚入睡的时间正好相隔八小时，如同吃饭喝水般在多年军校生活的习惯深深刻在他的生物钟上，即使没有了那声让所有和平士官学生深恶痛绝的起床号也一样。
“呵。”深吸口中央空调提供的清新空气，杨希恩甩开染上战尘的疲惫，脸上重新焕发出青春的光彩。
这是近一个月来杨希恩首次在友好领土上享受安稳的睡眠。
起身洗漱已毕，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放着三套衣服：自己的天狼军都尉制服、帝国贵族传统的礼仪长袍以及镇远府玄武军制式军服——看肩章是智勇校尉衔，最常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大多是掌管一个星系防卫的海军都督。
“给我三个选择么？”杨希恩摇头笑笑，毫不犹豫地拿起自己原来的那套衣服。
对着镜子整整自己的衣领，杨希恩推门走出卧室，外面是间很宽敞的会客厅，一名侍女正在打扫房间，看见杨希恩从卧室里走出来侍女慌乱地俯身行礼问安，显然她没想到客人会起床这么早。
这里是设置在边境行星上的迎宾馆，工作在这里的侍女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从大商巨贾到达官显贵接待的都是些贵客，不过像杨希恩这样早早起床还能神采奕奕的人，侍女发誓她是干这行以来头一次见到。
“不好意思，有早餐供应么？昨天晚上没吃饭有些饿了。” 因为昨天的战斗中战舰储备区的粮食都被高温烤成了炭，将近二十个小时没吃饭的杨希恩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他尴尬地对侍女笑道。
“对不起，没想到您会起床这么早厨房那边还没有准备，我这就去联络！”侍女不知自己为何看到杨希恩的笑容脸上就有些发烧，连忙放下吸尘器到通讯终端那边向厨师长请示。
“不必太过丰盛，随便什么都行，越快越好。”杨希恩想起帝国贵族在吃穿用度方面的诸多讲究，便又交代了一句。
“是，大人。”侍女点点头，开始联络厨师长。
通话不长，一会工夫侍女转过身来，面色很是为难。
“厨房那边的新鲜原料还没送来，只剩些给我们下人准备的工作餐……”侍女并拢手指低着头已经做好了道歉的准备，绝大多数帝国贵族在这方面都是很挑剔的，即使交代过简单随便也不大可能会接受下人的剩菜，说不好还会斥责甚至降下惩罚。
“啊，没关系，能吃饱就行了。”杨希恩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可不是侍女想象中的标准贵族，四年自由的军校生活让他的性格和习惯更类似随遇而安的南方人而非帝国人。
“那就是说……”侍女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又问了一遍。
“量要大，别的无所谓，我是真的饿了。”杨希恩捂着肚子玩笑似地说道。
“好、好的，马上就给您准备！”碰上如此通情达理的客人侍女如蒙大赦，打算出门直奔厨房。
没想到刚开门就看见柳伯言正站在门口想要按门铃，侍女连忙将他让了进来。
“柳伯，起这么早没问题吗？你昨天负责安顿舰队睡得很晚吧？”看出柳伯言眉间隐隐的疲劳，杨希恩半是责怪半是爱惜地对这位间接将自己从逆境中拯救出来的老将问道。
“老仆还没到少睡几个小时第二天就起不来的地步，这里总归是镇远府的地界，不能懒惰贪睡堕了天狼军的军威吧？”柳伯言苦笑。
“你还真是……”杨希恩无奈地对这位倔强的老将摇摇头，“吃早饭了没有？”
“还没。”
“那么侍女小姐，麻烦早餐再准备一份好吗？”杨希恩将视线转向侍女。
“好的。”侍女点头，多年侍奉的经验让她看出二人有话要谈便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嗯，镇远府的侍女教养不错。”柳伯言顺嘴夸了一句。
“不管哪个府上都不会丢人丢到迎宾馆去吧，这儿可是帝国，面子是第一位的。”听杨希恩的口气似乎不以为然。
“少爷您是在外疆待惯了才不在乎这些，既然回了帝国以后还得在礼仪方面多上上心，就比如刚才跟一个侍女说话那么客气，被保守派的大人们看到会背后讲您笑话的……”柳伯言想提醒杨希恩两句，可是话没说完他自己就停住了。
前途未卜，杨希恩和他的舰队虽然勉强从生死线上挣扎着爬了出来，但他们的命运依然掌握在镇远府侯的手中，现在不是讨论仪态的时候。
“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今天早晨起来我这位舅父大人给我准备了三套衣服，看看我现在身上的穿着你应该知道我的决定了。”杨希恩转移了话题。
“折返新昆明，跟大老爷当面对质么？”柳伯言的脸上流出发自身心的微笑，“虽然是条险路，您和老仆这次又想到一块去了。不瞒您说，镇远府侯大人也给老仆多准备了一套衣服，在进这间屋子之前老仆还在烦恼如果您选了别的衣服老仆该如何自处。”
“哈哈，我这位舅父大人啊，真同母亲大人说的一样是个在什么事上都要多花一分心思的人。”杨希恩笑着摇摇头。
“凡事多用心思便说明这位府侯大人行事谨慎，想说服他为我们提供协助也更加困难。老仆还不够资格直接面见府侯大人所以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少爷您见机行事了。”这里是镇远府的地盘难免隔墙有耳，碍于身份柳伯言无法对镇远府侯亚伯拉罕多做评论，只好简单地提醒杨希恩两句。
“协助吗……”杨希恩仰天叹气，“基本没戏，我们用计将宁远府的战舰骗过安顺门导致镇远府提早加入战斗，对于镇远府本身的利益已经构成了损害。现在我这位舅父大人还指望着定远府的援军，他根本不可能为了我这么一个被家族默认出卖的庶子冒风险。”
“少爷，您不会是打算就靠我们手里几条战舰回新昆明吧？大老爷想要除掉少爷的心思您不是不知道，老仆可不认为他会放任我们一路过境。”柳伯言怕杨希恩经过这一仗便对自己的军事才能自信过度，连忙出言警告。
“我知道，所以在想别的办法。”杨希恩点头表示理解，“首先是将我头上的海盗罪名洗清让大伯不能借助此事来阻止我入境，镇远府和我在海盗问题上同坐一条船，我想他们应该很有兴趣顺水推舟促成此事，就怕事情澄清了大伯那边依然死不承认……不过无所谓，他本意就是要害我，哪怕能在定远府内造成一点点影响对我都是有利的。”
“想完全澄清确实不现实，我们把康斯坦丁提督和死囚舰队推出来作证宁远府那边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说我们是伪造证据，就算镇远府的官方媒体加入我们的阵营最后也会演变成两方没完没了的口水战，前几次宁远府对定远镇远用兵的借口都是这幅样子。”柳伯言早就过了杨希恩相信“公道自有人心”的年纪，见多了各府之间撕破脸皮推诿扯皮丑态的他压根不相信事实会被澄清。
更甚来说，“海盗提督”这个恶名可能悬在杨希恩头上一辈子，因为比起相信人们更愿意选择怀疑。
“同情也好怀疑也罢，造成话题就够了，只要我们不让宁远府卑劣的陷阱变成既定事实就行！”杨希恩倒是意外地想得开。
“总比一言不发地默认强。”柳伯言表示赞同，“算是一步好棋，然后呢？”
“然后就看大伯的反应了，他若接受事实，我们便直接入境与他对质摊牌，若不接受恐怕只能……”
“只能武力解决么。”柳伯言接过杨希恩没说完的话。
“嗯……”杨希恩点点头，陷入了沉默。
“说到最后还是得靠实力啊……”一老一少两人无言叹息。
“叮咚！”正当少主老仆两人对坐无语时门铃声响起，看来是侍女将早饭送上来了。
“进来吧。”杨希恩烦躁地对门外喊了一声，“不想这些闹心事了，先吃饭先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是啊，吃饱肚子才能解决问题不是么。”柳伯言也不打算继续讨论那些无解的假设。
“粗茶淡饭，实在委屈二位大人了。”侍女端上来的是一套工作餐——油茶、炸年糕、鸡蛋和几碟爽口小菜，典型的巴州传统早餐。
“没关系，偶尔尝尝地方菜也不错。”杨希恩摆手表示无妨。
“哦对了，刚才前台那边接到了府上的通知，八点钟会有穿梭机来迎接杨少爷。”侍女又说道。
“哦，通讯说没说接我去哪？”杨希恩心道好快。
“这个……对不起，府上没有交待，我们这些下人也没资格问。”侍女讪笑着解释。
“明白了，到时候我会准备好的，你先下去吧。”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杨希恩干脆选择了接受安排。
“是。”侍女低头行礼，退了下去。
“炸年糕啊……多少年没来新重庆，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瞥一眼侍女离去的背影，柳伯言夹起年糕放进嘴里，模模糊糊地说道。
——五月十三日·巴州星系·殖民行星新重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刺激着杨希恩的视网膜和鼻腔，他睁开眼睛，床边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早间六点，和他昨晚入睡的时间正好相隔八小时，如同吃饭喝水般在多年军校生活的习惯深深刻在他的生物钟上，即使没有了那声让所有和平士官学生深恶痛绝的起床号也一样。
“呵。”深吸口中央空调提供的清新空气，杨希恩甩开染上战尘的疲惫，脸上重新焕发出青春的光彩。
这是近一个月来杨希恩首次在友好领土上享受安稳的睡眠。
起身洗漱已毕，打开衣柜发现里面放着三套衣服：自己的天狼军都尉制服、帝国贵族传统的礼仪长袍以及镇远府玄武军制式军服——看肩章是智勇校尉衔，最常穿着这身衣服的人大多是掌管一个星系防卫的海军都督。
“给我三个选择么？”杨希恩摇头笑笑，毫不犹豫地拿起自己原来的那套衣服。
对着镜子整整自己的衣领，杨希恩推门走出卧室，外面是间很宽敞的会客厅，一名侍女正在打扫房间，看见杨希恩从卧室里走出来侍女慌乱地俯身行礼问安，显然她没想到客人会起床这么早。
这里是设置在边境行星上的迎宾馆，工作在这里的侍女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从大商巨贾到达官显贵接待的都是些贵客，不过像杨希恩这样早早起床还能神采奕奕的人，侍女发誓她是干这行以来头一次见到。
“不好意思，有早餐供应么？昨天晚上没吃饭有些饿了。” 因为昨天的战斗中战舰储备区的粮食都被高温烤成了炭，将近二十个小时没吃饭的杨希恩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他尴尬地对侍女笑道。
“对不起，没想到您会起床这么早厨房那边还没有准备，我这就去联络！”侍女不知自己为何看到杨希恩的笑容脸上就有些发烧，连忙放下吸尘器到通讯终端那边向厨师长请示。
“不必太过丰盛，随便什么都行，越快越好。”杨希恩想起帝国贵族在吃穿用度方面的诸多讲究，便又交代了一句。
“是，大人。”侍女点点头，开始联络厨师长。
通话不长，一会工夫侍女转过身来，面色很是为难。
“厨房那边的新鲜原料还没送来，只剩些给我们下人准备的工作餐……”侍女并拢手指低着头已经做好了道歉的准备，绝大多数帝国贵族在这方面都是很挑剔的，即使交代过简单随便也不大可能会接受下人的剩菜，说不好还会斥责甚至降下惩罚。
“啊，没关系，能吃饱就行了。”杨希恩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可不是侍女想象中的标准贵族，四年自由的军校生活让他的性格和习惯更类似随遇而安的南方人而非帝国人。
“那就是说……”侍女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又问了一遍。
“量要大，别的无所谓，我是真的饿了。”杨希恩捂着肚子玩笑似地说道。
“好、好的，马上就给您准备！”碰上如此通情达理的客人侍女如蒙大赦，打算出门直奔厨房。
没想到刚开门就看见柳伯言正站在门口想要按门铃，侍女连忙将他让了进来。
“柳伯，起这么早没问题吗？你昨天负责安顿舰队睡得很晚吧？”看出柳伯言眉间隐隐的疲劳，杨希恩半是责怪半是爱惜地对这位间接将自己从逆境中拯救出来的老将问道。
“老仆还没到少睡几个小时第二天就起不来的地步，这里总归是镇远府的地界，不能懒惰贪睡堕了天狼军的军威吧？”柳伯言苦笑。
“你还真是……”杨希恩无奈地对这位倔强的老将摇摇头，“吃早饭了没有？”
“还没。”
“那么侍女小姐，麻烦早餐再准备一份好吗？”杨希恩将视线转向侍女。
“好的。”侍女点头，多年侍奉的经验让她看出二人有话要谈便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嗯，镇远府的侍女教养不错。”柳伯言顺嘴夸了一句。
“不管哪个府上都不会丢人丢到迎宾馆去吧，这儿可是帝国，面子是第一位的。”听杨希恩的口气似乎不以为然。
“少爷您是在外疆待惯了才不在乎这些，既然回了帝国以后还得在礼仪方面多上上心，就比如刚才跟一个侍女说话那么客气，被保守派的大人们看到会背后讲您笑话的……”柳伯言想提醒杨希恩两句，可是话没说完他自己就停住了。
前途未卜，杨希恩和他的舰队虽然勉强从生死线上挣扎着爬了出来，但他们的命运依然掌握在镇远府侯的手中，现在不是讨论仪态的时候。
“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今天早晨起来我这位舅父大人给我准备了三套衣服，看看我现在身上的穿着你应该知道我的决定了。”杨希恩转移了话题。
“折返新昆明，跟大老爷当面对质么？”柳伯言的脸上流出发自身心的微笑，“虽然是条险路，您和老仆这次又想到一块去了。不瞒您说，镇远府侯大人也给老仆多准备了一套衣服，在进这间屋子之前老仆还在烦恼如果您选了别的衣服老仆该如何自处。”
“哈哈，我这位舅父大人啊，真同母亲大人说的一样是个在什么事上都要多花一分心思的人。”杨希恩笑着摇摇头。
“凡事多用心思便说明这位府侯大人行事谨慎，想说服他为我们提供协助也更加困难。老仆还不够资格直接面见府侯大人所以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少爷您见机行事了。”这里是镇远府的地盘难免隔墙有耳，碍于身份柳伯言无法对镇远府侯亚伯拉罕多做评论，只好简单地提醒杨希恩两句。
“协助吗……”杨希恩仰天叹气，“基本没戏，我们用计将宁远府的战舰骗过安顺门导致镇远府提早加入战斗，对于镇远府本身的利益已经构成了损害。现在我这位舅父大人还指望着定远府的援军，他根本不可能为了我这么一个被家族默认出卖的庶子冒风险。”
“少爷，您不会是打算就靠我们手里几条战舰回新昆明吧？大老爷想要除掉少爷的心思您不是不知道，老仆可不认为他会放任我们一路过境。”柳伯言怕杨希恩经过这一仗便对自己的军事才能自信过度，连忙出言警告。
“我知道，所以在想别的办法。”杨希恩点头表示理解，“首先是将我头上的海盗罪名洗清让大伯不能借助此事来阻止我入境，镇远府和我在海盗问题上同坐一条船，我想他们应该很有兴趣顺水推舟促成此事，就怕事情澄清了大伯那边依然死不承认……不过无所谓，他本意就是要害我，哪怕能在定远府内造成一点点影响对我都是有利的。”
“想完全澄清确实不现实，我们把康斯坦丁提督和死囚舰队推出来作证宁远府那边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说我们是伪造证据，就算镇远府的官方媒体加入我们的阵营最后也会演变成两方没完没了的口水战，前几次宁远府对定远镇远用兵的借口都是这幅样子。”柳伯言早就过了杨希恩相信“公道自有人心”的年纪，见多了各府之间撕破脸皮推诿扯皮丑态的他压根不相信事实会被澄清。
更甚来说，“海盗提督”这个恶名可能悬在杨希恩头上一辈子，因为比起相信人们更愿意选择怀疑。
“同情也好怀疑也罢，造成话题就够了，只要我们不让宁远府卑劣的陷阱变成既定事实就行！”杨希恩倒是意外地想得开。
“总比一言不发地默认强。”柳伯言表示赞同，“算是一步好棋，然后呢？”
“然后就看大伯的反应了，他若接受事实，我们便直接入境与他对质摊牌，若不接受恐怕只能……”
“只能武力解决么。”柳伯言接过杨希恩没说完的话。
“嗯……”杨希恩点点头，陷入了沉默。
“说到最后还是得靠实力啊……”一老一少两人无言叹息。
“叮咚！”正当少主老仆两人对坐无语时门铃声响起，看来是侍女将早饭送上来了。
“进来吧。”杨希恩烦躁地对门外喊了一声，“不想这些闹心事了，先吃饭先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是啊，吃饱肚子才能解决问题不是么。”柳伯言也不打算继续讨论那些无解的假设。
“粗茶淡饭，实在委屈二位大人了。”侍女端上来的是一套工作餐——油茶、炸年糕、鸡蛋和几碟爽口小菜，典型的巴州传统早餐。
“没关系，偶尔尝尝地方菜也不错。”杨希恩摆手表示无妨。
“哦对了，刚才前台那边接到了府上的通知，八点钟会有穿梭机来迎接杨少爷。”侍女又说道。
“哦，通讯说没说接我去哪？”杨希恩心道好快。
“这个……对不起，府上没有交待，我们这些下人也没资格问。”侍女讪笑着解释。
“明白了，到时候我会准备好的，你先下去吧。”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杨希恩干脆选择了接受安排。
“是。”侍女低头行礼，退了下去。
“炸年糕啊……多少年没来新重庆，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瞥一眼侍女离去的背影，柳伯言夹起年糕放进嘴里，模模糊糊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