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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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令贤认错了人有些尴尬, 不过倒是很快的反应过来, 也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你好范老师。”
他说：“我是嘉敏的舅舅，您是找她么？请。”
他退后一步, 客客气气的。
范晓薇笑：“对的，我找她。这个小模糊，她的钱包放在外套兜里忘记拿出来了。”
虽然这么说，范晓薇倒是没有拜托齐令贤转交，也算是很有分寸了。二人一同转身往店里走，齐令贤：“嘉敏在学校劳烦您的照顾, 实在……”
突然间，他变了脸色, 一把推向范晓薇, 紧跟其后，一声枪响响起——砰！
虽然齐令贤关键时刻推倒了范晓薇, 可是这一枪仍是打中了范晓薇，只不过，从她的心脏位置转移到胳膊的位置。开枪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就在短暂的时刻，齐令贤一把拉住范晓薇, 使劲儿的将她拽到屋里, 不过那头儿显然也反应过来并没有打中, 很快的补开了第二枪，只是这时范晓薇已经跌跌撞撞进了门，这一枪直接打在她的腿上。
范晓薇已经哭得歇斯底里，齐令贤不管那许多, 突然冲过去，将大门关上，他拉过范晓薇，“有我在，我是大夫！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回头叫：“立刻打给巡捕房，快！”
接连几枪响起，现场已经乱做一团，所有人都抱着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也好在，这个时间店里并没有很多客人！
范晓薇抓紧了齐令贤，哆嗦：“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这个时候，楼上传来匆匆的跑步声，齐二哥冲了下来，他说：“舅舅！”
再一看范晓薇，认了出来：“范老师。”
这个时候自然不是寒暄的时候，他立刻跑到大门口直接拉开门：“我送你们去医院！快！”
齐令贤：“枪-手……”
齐二哥：“跑了！”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街上此时竟然瞬间就跑的没有一个人了！齐令贤打横将范晓薇抱起来，他飞快的跑：“没事，不要怕，没有打中关键位置，我一定可以救得了你。”
范晓薇此时已经神志不清，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娇小姐，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情，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相信你只要你对上海有一点熟悉就该听过我，我叫齐令贤，慈恩医院的副院长，毕业于英国医科大，我曾经在英国念了八年医科。是上海滩有名的外科专家。我说我可以救你，就一定可以救你！你能相信我吗？”
范晓薇点头，她觉得都要疼的昏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多少是安心了一些的：“我相信，我相信你……”
“好，那你听我的，现在撑着，最起码不要睡着，撑到医院，很快就到了！医院就在前边，我说可以救你，就一定可以的！”
“好，好的！”
车子很快的开往医院，齐令贤：“很快就到了，你撑住，很快！”
范晓薇捏紧了齐令贤的衣袖：“好，好！我可以！”
齐二哥把车子开得像飞一样，终于，抵达了医院。齐令贤抱着她冲了进去……
等手术室的灯亮起，齐二哥立刻拨通了沪宁商行的电话：“大哥！”
他说：“人进手术室了！枪-手追到了吗？”
齐大哥：“没有，跑了，他受伤了。”
他冷着声音说：“在我们沪宁商行门口闹事，就算这次跑了，找到天涯海角，我也得给人抓回来！若不然……”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齐二哥打断，“大哥，你知道吗？范晓薇穿着嘉敏的衣服。”
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掉在地上的声音，很快的，齐大哥语气加快了几分：“你说什么？”
齐二哥：“范晓薇穿着嘉敏的衣服，又是在我们沪宁商行门口出的事儿，你说会不会是……”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的更多，但是即便是不说，相信齐大哥也听得明白。他们兄弟，这些默契还是有的。
齐大哥：“你在那里守着范晓薇，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好的！”
齐二哥挂掉电话，他重新来到手术室门口。
没一会儿的功夫，巡捕房就来人了，这次过来的还是个熟人王队长，他和齐二哥关系不错，齐二哥有时候会请巡捕房的巡捕私下里帮忙护卫运送货物，一般都是这位王队长带队。
虽然认识时间不算久，但是齐二哥从来大房，王队长也有利可图，两个人交往的倒是极好。
“怎么着？老弟，我听说你这出事儿了，赶紧让我兄弟带人去沪宁商行了，我来你这边看看。没事儿吧？”上下打量一下，倒是没看出齐二哥哪里受伤。
齐二哥：“我没事，我妹妹的老师过来的时候遇到了杀手，对着她开了两枪。我帮着把人送来医院的。”
王队长：“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受伤的是震旦的老师？那也不让人意外了！这些老师经常在报纸上发表一些言论，总是会得罪人的！”
齐二哥知道王队长误会了，不过他倒是没解释。虽然他跟巡捕房的人关系都很好，但是巡捕房的人，特别是能做到一定位置的，多少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背景。就算是交好，他也不会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多说。
不过他还是语焉不详带着含糊说：“她一个音乐老师，应该也不至于得罪人吧？不过都不好说，也许是知道我们过两天要开张，随便胡乱射击，就为了捣乱。毕竟，我们家生意不错，也招人眼红！”
王队长点头，不过又说：“也有可能，她还没醒，人也没抓到，真是都不好说的。”
齐二哥：“可不是么？对了，这位范老师是范家的小姐。”
王队长：“范家？”
齐二哥：“做丝绸生意的范家。”
王队长立刻：“卧槽，这恐怕不能善了。”
范家也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家了，虽说不算是最有钱那一拨的，但是范家还是很有底蕴的，祖上那是出过探花郎的，正是因此，在上海滩也是有些影响力了！
“不行，我得去打个电话。对了，范家通知了吧？”
齐二哥：“通知过了。”
虽然现场一片混乱，但是也算是乱中有序，他们在后院听到枪响的时候，大哥立刻就动作了。其实很多人听到的多声枪响，有他们还击的枪声。
而且，当时那个枪-手受伤了。
他们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有人受伤，甚至不知道是谁受伤，他匆匆跑到店铺才看见人。
不过他是知道的，大哥在，事情是不会有什么遗漏的。
他说抹了一把脸，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王哥，这次，还要多劳烦您帮忙了！不管是不是跟我们沪宁商行有关系。在我们门口闹事儿就不行，要不然，谁还敢来我们家买东西？您放心，不让您白忙活。”
王队长是知道齐二哥的大方的，说：“这点小事儿，都是兄弟，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很快的带着人下楼。
齐二哥看着手术室的门，垂着头沉思起来。
而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齐嘉敏，枪声响起的时候，她也在沪宁商行，只不过，她在沪宁商行的后院。当时她第一时间就跑到父母那边，不管如何，她总归跟俞四少学了很久的枪。不管学的好不好，她总归要保护自己的父母。
当然，这短暂的枪声很快的就结束了。
在沪宁商行，任谁都不会让嘉敏出头，不过等事情已经结束了。嘉敏才从齐四哥的口中得知受伤的人是范晓薇。而同时跟他在一起，并且已经去医院的是她舅舅。
相较于齐大哥是从齐二哥那里知道范晓薇穿着嘉敏的外套，齐嘉敏自己本身就是清楚的。
所以一说受伤的人是范晓薇，她立刻就有点怀疑起来。
“嘉敏！”齐大哥过来，看她坐在沙发上发呆，这个时候嘉敏就好像被惊醒了一样，她立刻起身：“我去看范晓薇。”
“你别去了。”齐大哥拉住她的手腕，说：“你别去。”
嘉敏：“也许那个人真正开枪想杀的人是我！”
齐大哥：“我知道！”
他轻轻的将妹妹拉在怀中，低声说：“我都知道，哥哥会保护你！”
“我不怕，可是范老师……”
“范晓薇那边，我会让老二处理，你暂时不要出现在医院。我担心的是，你去医院，反而是会给范晓薇带来麻烦。谁知道杀你的人会不会找到医院，如果不小心波及到范晓薇就不好了。而且，范晓薇如果真的动手术，她今晚一定醒不来。明天一大早，我亲自带你过去，你看好不好？”
他拍着齐嘉敏的背，说：“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
齐嘉敏蹙着眉，齐大哥说：“一个晚上，我可以处理好一切。”
嘉敏此时根本看不见大哥的表情，如若看见就该知道，齐大哥的脸色是多么难看。
她轻声：“好！”
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坚定的很。
“你先回家。”
齐嘉敏到底是听了她大哥的话，她跟着齐爸爸齐妈妈一同回家，齐令宜：“你哥能处理好，别担心。”
齐嘉敏：“我知道。但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饶不了他！”
齐嘉敏心情不是很好，晚饭也没有吃，齐令宜没有强迫闺女，反而是也有几分心不在焉。齐广志自然知道这对母女担心什么，他回到房间，就看齐令宜换衣换到一半儿正在发呆，他上前从身后轻轻拥住齐令宜，说：“想什么呢？担心闺女？”
齐令宜点头：“我在想，究竟会是谁干的。”
齐广志扬了扬嘴角，但是却没有笑出来，只是淡定说：“不管是谁干的，不需要猜测，只需要让他去死。”
他的笑意冷了几分，说：“你在家看着嘉敏，别让她冲动，我出去一趟。”
齐令宜蹙眉，“你……”
齐广志按住她的肩膀，说：“放心。”
齐令宜：“那好，早去早回。”
嘉敏一回家就回房了，她躺在床上思考今次的事情。想来想去，只觉得格外的闹心，她起身来到窗前，就见她爸开车出去，嘉敏挑挑眉，转身离开房间下楼。
等她下了楼，看到齐老爷子与齐令宜正在一同下棋。
齐老爷子笑着摆手，说：“嘉敏来。”
齐嘉敏凑了过来，问：“我爸去哪儿了？”
齐令宜：“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了。”
嘉敏：“？”
她说：“我好烦哦！”
她实在的说了出来，“我整个人都好浮躁。”
齐令宜拍拍女儿的手，说：“嘉敏若是不高兴，就跟妈说，但是别憋在心里。我知道你今天很不舒服，可是就算是在不舒服，也要冷静一点。越是这样的时刻，越是如此的。”
齐嘉敏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他点点头，说：“好的。”
张婶匆匆从外面进来，说：“老爷子，太太，外面有人拜访小姐。”
齐嘉敏：“拜访我？谁啊！”
张婶：“他说他姓高。”
齐嘉敏也只认识那么一个姓高的人，高如风。
她抿着嘴说：“我去看看！”
齐令宜：“嘉敏！”
她原想拦着闺女，但是看到父亲不赞同的眼神，改了话题，说：“别出去了，张婶，请客人进来吧。”
张婶：“好的！”
齐老爷子：“我有些累了，令宜，你扶我回房休息。”
齐令宜咬咬唇，有些不愿。
齐老爷子咳嗽一声，说：“令宜。”
齐令宜：“好。”
她深深的看了闺女一眼，扶着老爷子往后门走去。
齐嘉敏不晓得外公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也看得出来，外公是故意支开她妈妈的，嘉敏抿抿嘴，看向了大门。
不多时，就见高如风一身风衣，风尘仆仆的进门，他一进门就看到齐嘉敏脸色不是很好的坐在沙发上，大抵是看他进来，起了身说：“高三当家。”
高如风停了下来，看着她说：“你……”
齐嘉敏：“怎么了？”
高如风突然快走几步，将她拥抱在怀中。
齐嘉敏一愣，竟是忘了反抗。
高如风凑在她的耳边说：“你没事，就好。”
嘉敏抬头，终于想到把他推开，只是，高如风倒是很有力气，他紧紧的拥抱嘉敏，说：“我亲眼确认一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嘉敏迷茫的看着他的眼睛，高如风的眼睛漆黑的看不懂，又或者，他的眼睛里有一些难掩的情谊。
一时间，嘉敏有些慌乱。
“我不会让人欺负你，谁都不行！”
齐嘉敏：“你……放开我呀。”
“不……放！”
不放的结果就是，齐嘉敏一拳头干过来，将他整个人都掀翻在地上。
一脸警惕的张管家和张婶：“…………”
想多了想多了！
受欺负的果然不会是他们五小姐！
齐嘉敏一只腿压着高如风，说：“我今天很烦，你别招我。”
高如风笑了出来，难得的，他说：“成！”
他推开齐嘉敏，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高如风整理了一下风衣，直接向门口走。
齐嘉敏：“那个……”
高如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齐嘉敏，嘉敏迟疑一下，说：“谢谢你关心我。”
高如风笑了出来，难得的真诚，他打了一个响指，“就冲你这句话，哥帮你搞定所有一切麻烦。”
齐嘉敏：“什么哥不哥的，你别烦人啊！”
高如风深深看她一眼，笑着转身离开！
这一夜，很多人都合不上眼，只不过，有些人是忐忑，有些人则是单纯不能落地的睡不着。齐嘉敏就属于后者，她其实也不需要谁安慰，只是等待一个结果。
而她相信，这件事儿一定有一个结果，因为，出手的人太多了。
不过嘉敏思来想去，都想不到究竟是谁要杀她。曾几何时，她齐嘉敏也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悲可叹。不过隐隐约约的，嘉敏又有些难言的小温馨。
因为，大家真的关心她。
齐嘉敏是一个很缺爱的人，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很多印在骨子里的东西，总是不会变的。
半夜时分，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形成了一道雨帘。嘉敏站在窗前，听着轰隆隆的雷声，平静安宁。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嘉敏回头：“进来。”
进来的人是齐令宜，她端着一杯牛奶，说：“喝一点牛奶睡吧。”
齐嘉敏摇头，说：“睡不着。”
她爸和几个哥哥一个也没有回来，他哪里睡得着呢！
嘉敏轻声：“妈，您早点休息吧。”
齐令宜笑了出来，说：“你都睡不着，我哪里睡得着？”
这般一说，还真是如此的。
齐嘉敏失笑，说：“那么，妈，我们聊一聊吧。”
齐令宜点头，母女两个都坐在了窗边，嘉敏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透着几分懒洋洋，她捧着牛奶，看着雨势，说：“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么？
其实，齐令宜也不知道。
但是她心里倒并不那么担心，她说：“没事的。”
嘉敏笑：“我晓得。”
她妈妈有信心，她自然也有的。
既然外面的事情不能左右，那么嘉敏倒是不想那么许多了，反而是笑了出来，说：“如若没有今个儿这个事情，咱们家可是有一件大喜事儿呢！”
齐令宜听她这么说，也好奇起来，问：“什么事？”
嘉敏想了想，说：“您大概要有儿媳妇儿了。”
齐令宜一惊，随后立刻追问：“是谁？”
不过又一想，说：“你莫不是诳我的？”
齐嘉敏浅浅的笑了出来，说：“我哪里是那样的人？这种事儿，若是假的，您不是很快就晓得了吗？我怎么会说假话？不过，我不告诉您是谁！嘿嘿。”
她这个贼兮兮的样子引得齐令宜好笑的很。
她说：“你不说，我就不能自己查到吗？”
总之早晚都要知道的，想到儿子有了心上人，并且想结婚。齐令宜还是有些惊讶。倒不是像一般的人家那样挑剔儿媳，而是，齐令宜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谁那么不开眼，看上她儿子了啊！
她的四个儿子，想来想去。也没有觉得哪个有这样的趋势。
“您不用查啊，我想，八成明后天他就会找您，让您知道这个好消息的。我现在不过就是给您打一个预防针，免得您到时候太高兴太激动，呼啦一下昏过去。”
齐令宜捏了一把闺女的小脸蛋儿，说：“你又给我胡说，你妈是那么没有定力的人么？你们几个啊，就是找了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我都能坦然处之。”
齐嘉敏咯咯的笑了出来。
齐令宜看她笑成这样，想到了父亲之前与她的谈话，她眼神闪了闪，笑着说：“嘉敏有喜欢的人吗？”
齐嘉敏：“有啊！”
她搂住齐令宜，说：“就是您啊！”
齐令宜捏了捏她的脸，说：“你又给我淘气。”
齐嘉敏靠在她妈的肩膀，说：“妈，您是怎么跟我爸在一起的啊。”
又想了想，问：“我爸是孤儿吗？”
齐广志是齐家的养子，这点满上海滩都晓得的，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更深层次的，她倒是都不知道了。
齐令宜：“我和你爸啊，我和你爸爸属于青梅竹马吧，长大了也就顺理成章的结了婚。其实，那个时候好些个人都不看好我们的婚事的。很多人都猜测，你爸是贪图齐家的财产，等齐家的财产到了他的手上，他一定会把我一脚踢开。虽然人人都骂陈世美，但是你不知道的，大家骂归骂，却很乐意看见这样的情形。看够了，留下一句真可怜啊。就觉得内心得到了满足，觉得自己过得一般日子还是很好的。因为，别人更倒霉更惨呢呀！不能说人人都如此，但是这样的人却不在少数。只不过，你爸没有给这些人机会看热闹罢了。”
说到这里，齐令宜笑了出来：“其实外人只想看他们想看到的，却没有想过，你爸这样的性格，哪里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那个懒鬼，最大的心愿就是每天招猫逗狗遛鸟儿下棋不上班，然后还能山珍海味有人养。自己抓住银钱是不错，可是，他把沪宁商行抓在手里，一样也有钱花。再说，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要付出相应的东西。在他看来，这付出也多啊！这十来年你大哥接手家里的生意累成什么样儿了，你爸就时常说，他当年是如何的英明神武，一眼就看穿了接手生意可能面临的情况，所以果断的装死，混吃等死了。”
齐嘉敏也笑了出来，她说：“我爸的角度永远都是这么清奇。不过我倒是觉得我爸的心态很好。”
齐令宜：“你爸这个人，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了。我们结婚二十几年，快三十年了。你们都觉得这个家是我在撑着，你爸啥也不干，其实根本不是的。很多关键时刻，你爸都没有让我一个人承担，挺身而出。他看似吊儿郎当，但其实，很有成算的。我们结婚多少年，我都是一样的开心。这是我最高兴的一点。”
嘉敏点头，她从不觉得她爸真的就是一个不着四六的纨绔，而且，有些事儿就是有钱难买我乐意。
“那么当初齐家为什么会收养爸啊？”
按理说，齐家一儿一女，也是儿女双全了。突然收养这样一个男孩子，还挺奇怪的。
毕竟，心肠好帮人是正常的，可是能收做养子。这样真的不多的。
齐令宜：“是我要收养他的。”
齐嘉敏：“咦？咦咦？”
齐令宜：“其实算起来。你爸当年也是书香门第，家庭十分不错。他的祖父还是前朝的举人老爷呢！他父亲也是小有名气的。你祖母其实是祖父的填房。你祖父的第一任夫人患病去世，留下一女两儿，她母亲嫁过来之后只生下了他一个。可谁知道，在你父亲两岁多的时候，你祖父因为意外身亡了。结果就变成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但是不算有钱，一个寡妇初当家又没有成算，前头的儿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宗祠又整日盯着你祖母，生怕她苛待前头儿的孩子。日子慢慢的就过得紧紧巴巴，但凡有个什么差池，你祖母都宁愿亏了亲儿子也要照顾他那两个哥哥。要知道，当时你爸才两三岁，而他大哥十一二岁了，姐姐也是九岁，小弟最小也有七岁了。都说后娘心狠，这个倒不是。整日就怕别人说她亏待前头的孩子。对那不是亲生的无微不至，自己的儿子倒是混日子一样过，吃都吃不饱，还要被欺负。”
想到丈夫的这段经历，齐令宜是十分难受的。
其实齐广志稍微长大一点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但是很小的时候，齐广志刚来齐家的时候，病的昏昏沉沉，跟她说了许多许多。齐令宜比齐广志年纪大一点，又早慧，便一直记在心里从不曾忘。
“后来他们家乡发了瘟疫，日子过得更加困苦，别说吃饱，想吃饭都难。于是，你祖母就把你父亲卖了。”
齐嘉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妈，说：“您说……什么？”
卖自己亲儿子？
齐令宜：“你祖母把你父亲卖了，她不敢亏待丈夫前头留下的儿女，所以卖了自己亲儿子。”说到这里，齐令宜的声音也有些冷：“她为了别人的孩子能够吃饱，卖了自己儿子，你说可不可笑！最关键是，那三个孩子对她并不好，十分敌视她。可就算如此，她仍旧就要这样做。她把你父亲卖到了路过的戏班子，换了粮食和银钱。那个时候你父亲才三岁多一点，他因为太小，天赋也不好。学不好戏，在戏班子挨了很多揍。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被打的遍体鳞伤，已经气若游丝了。当时他抓着我的裙摆叫我娘，让我不要卖掉他。其实那个时候是他糊涂了，可是我却难得的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买下了他。再之后，你祖父就收他做义子，我们一起长大了。”
齐令宜很少说起这些，如若不是女儿问起，她是不会多说的。
齐嘉敏问：“那父亲想过回去找他们吗？”
齐令宜摇头：“没有。自从小时候那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过。后来，你舅舅问他，他就说家里人都死绝了，没死也当做死绝了。”
齐嘉敏：“虎毒还不食子，她这还不如老虎。”
嘉敏挪了挪屁股，更加靠近一点她妈妈，说：“他们那些人，一点也不重要。以后我会对我爸和您好的。”
齐令宜笑了出来，嗯了一声。
嘉敏迟疑了一下，问：“您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她眨眨眼，说：“您……知道的吧？”
她其实还挺了解她妈的，她妈是个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人。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讲，她都表现的淋漓尽致。陆明雪的父母当年换了孩子，所以齐令宜隐忍了一年，不动声色的将那对恶毒的夫妻全都弄死了；而张梦瑶悔婚害的她舅舅成为别人的笑柄，并且改变志愿远走他乡去国外学医，他妈就找人勾引了高成。
可见，她妈绝对不是一个别人伤害她重要的人，会什么也不做的性格。
齐令宜笑：“你还真是了解妈妈啊。”
齐嘉敏：“如果我是您，我的选择会跟您一样的。”
齐令宜揉揉闺女的头，说：“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也知道他们过的极为不好。”
齐令宜冷笑：“都不用我做什么，他们就已经过的很不好了，你看，这就是报应。”
齐嘉敏没有问的更多，她只是说：“活该。”
她从来不会把恻隐之心用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从来都是如此的。
母女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天色已经有些朦朦胧胧的亮了起来，一抹朝霞在天边晕染开来，嘉敏说：“雨停了。”
雨停了，天晴了。
也不知，大哥他们那边的结果如何？
有时候，人是最不禁念叨的，刚一说完，就看到大门缓缓的打开，三辆车子鱼贯而入。
齐嘉敏立刻：“是他们回来了。”
齐嘉敏拉住她妈妈，咚咚咚的下楼，齐令宜看她这个急切的样子，笑着说：“慢一点。”
嘉敏很急呀！
她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大哥，问：“抓到枪-手了吗？”
齐大哥点头：“抓到了！”
他说：“要去看范晓薇吗？我现在陪你过去。”
齐嘉敏看他大哥，就见她大哥眼睛有些红，她心疼说：“我自己去吧！”
齐大哥：“我送你。”
他很坚定。
说话的功夫，就看齐爸爸和齐三哥齐四哥也一同进门。
齐嘉敏问：“二哥和舅舅呢？”
“他们还在医院。”
齐嘉敏：“那你们早早的休息吧，我跟大哥去医院一趟，我得看看范晓薇。”
如若不是范晓薇替她遭了这个罪，现在在医院的就是她了。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嘉敏心里是晓得的，那个人就是冲着她来的。根本不是冲着范晓薇。
范晓薇明明是帮了她的忙，但是却因此受了这么大的罪，嘉敏内心愧疚极了。
“大哥，我们走吧。”
“老大，照顾好妹妹。”齐广志叮咛。
齐嘉恭点头：“我知道。”
兄妹二人一同出门，嘉敏看她大哥这样疲惫，说：“大哥，对不起，是我引来的麻烦。”
齐大哥笑：“没有什么！其实，我特别有精神。”
齐嘉敏才不相信呢，她说：“你撒谎。”
“没有！”齐大哥冷静到可怕，“真的特别有精神，想到有一个人像一条毒蛇一样在背地里对我们家这样疯狂又阴森的吐着芯子，我就特别有精神，恨不能立刻斩了这个畜生。”
齐嘉敏：“那么人抓到了，幕后黑手找到了吗？”
齐大哥：“抓到了，是伽兴公司二当家黎捷的手下。据他交代，他之前是听从黎捷的吩咐请您登门一叙，结果你不仅没有去还打伤了他。害的他不仅被黎捷赶出了门，还被许多人耻笑。正是因此，对你怀恨在心。这才盯梢了两天，打算杀了你泄愤。”
齐嘉敏蹙眉：“这样的？”
齐大哥：“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不过实际是什么样，又不好说了！我觉得，其中应该还有内情的，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这个。如若想要抠出更深层次的内幕，只能慢慢筹谋，循序渐进。”
齐嘉敏安静下来，喃喃说：“跟伽兴公司有关啊！”
齐大哥：“黎捷今天会登门道歉。”
齐嘉敏抿抿嘴，没说话，好半响，她突然问：“高如风呢？”
齐大哥似笑非笑的看了妹妹一眼，嘉敏解释：“昨天，高如风来家里看过我！他说也会找凶手。”
齐大哥：“高如风昨晚疯了一宿，在城里好顿闹。伽兴公司二当家三当家差点就直接发生火拼。我想，今天满上海滩就会知道，高如风对你有意思了。”
齐嘉敏：“怎么会！”
齐大哥：“也没有什么不会的……”
顿了一下，他侧目看向了嘉敏，认认真真：“昨天，俞四少俞书动用私人关系调动了整个巡捕房配合我们满城搜索，并且，他本人也在。”
嘉敏：“所以呢？”
齐大哥此时已经将车子拐进了医院，他踩住了刹车，拉动手闸，说：“所以就是，也会有人说俞四少对你有意思。”
齐嘉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大哥，你该不会把你妹妹我当成九天仙女吧？再让你说下去，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齐大哥意味深长：“未必不是！”
齐嘉敏：“……”
齐令贤认错了人有些尴尬, 不过倒是很快的反应过来, 也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你好范老师。”
他说：“我是嘉敏的舅舅，您是找她么？请。”
他退后一步, 客客气气的。
范晓薇笑：“对的，我找她。这个小模糊，她的钱包放在外套兜里忘记拿出来了。”
虽然这么说，范晓薇倒是没有拜托齐令贤转交，也算是很有分寸了。二人一同转身往店里走，齐令贤：“嘉敏在学校劳烦您的照顾, 实在……”
突然间，他变了脸色, 一把推向范晓薇, 紧跟其后，一声枪响响起——砰！
虽然齐令贤关键时刻推倒了范晓薇, 可是这一枪仍是打中了范晓薇，只不过，从她的心脏位置转移到胳膊的位置。开枪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就在短暂的时刻，齐令贤一把拉住范晓薇, 使劲儿的将她拽到屋里, 不过那头儿显然也反应过来并没有打中, 很快的补开了第二枪，只是这时范晓薇已经跌跌撞撞进了门，这一枪直接打在她的腿上。
范晓薇已经哭得歇斯底里，齐令贤不管那许多, 突然冲过去，将大门关上，他拉过范晓薇，“有我在，我是大夫！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回头叫：“立刻打给巡捕房，快！”
接连几枪响起，现场已经乱做一团，所有人都抱着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也好在，这个时间店里并没有很多客人！
范晓薇抓紧了齐令贤，哆嗦：“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这个时候，楼上传来匆匆的跑步声，齐二哥冲了下来，他说：“舅舅！”
再一看范晓薇，认了出来：“范老师。”
这个时候自然不是寒暄的时候，他立刻跑到大门口直接拉开门：“我送你们去医院！快！”
齐令贤：“枪-手……”
齐二哥：“跑了！”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街上此时竟然瞬间就跑的没有一个人了！齐令贤打横将范晓薇抱起来，他飞快的跑：“没事，不要怕，没有打中关键位置，我一定可以救得了你。”
范晓薇此时已经神志不清，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娇小姐，哪里经过这样的事情，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相信你只要你对上海有一点熟悉就该听过我，我叫齐令贤，慈恩医院的副院长，毕业于英国医科大，我曾经在英国念了八年医科。是上海滩有名的外科专家。我说我可以救你，就一定可以救你！你能相信我吗？”
范晓薇点头，她觉得都要疼的昏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多少是安心了一些的：“我相信，我相信你……”
“好，那你听我的，现在撑着，最起码不要睡着，撑到医院，很快就到了！医院就在前边，我说可以救你，就一定可以的！”
“好，好的！”
车子很快的开往医院，齐令贤：“很快就到了，你撑住，很快！”
范晓薇捏紧了齐令贤的衣袖：“好，好！我可以！”
齐二哥把车子开得像飞一样，终于，抵达了医院。齐令贤抱着她冲了进去……
等手术室的灯亮起，齐二哥立刻拨通了沪宁商行的电话：“大哥！”
他说：“人进手术室了！枪-手追到了吗？”
齐大哥：“没有，跑了，他受伤了。”
他冷着声音说：“在我们沪宁商行门口闹事，就算这次跑了，找到天涯海角，我也得给人抓回来！若不然……”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齐二哥打断，“大哥，你知道吗？范晓薇穿着嘉敏的衣服。”
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掉在地上的声音，很快的，齐大哥语气加快了几分：“你说什么？”
齐二哥：“范晓薇穿着嘉敏的衣服，又是在我们沪宁商行门口出的事儿，你说会不会是……”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的更多，但是即便是不说，相信齐大哥也听得明白。他们兄弟，这些默契还是有的。
齐大哥：“你在那里守着范晓薇，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好的！”
齐二哥挂掉电话，他重新来到手术室门口。
没一会儿的功夫，巡捕房就来人了，这次过来的还是个熟人王队长，他和齐二哥关系不错，齐二哥有时候会请巡捕房的巡捕私下里帮忙护卫运送货物，一般都是这位王队长带队。
虽然认识时间不算久，但是齐二哥从来大房，王队长也有利可图，两个人交往的倒是极好。
“怎么着？老弟，我听说你这出事儿了，赶紧让我兄弟带人去沪宁商行了，我来你这边看看。没事儿吧？”上下打量一下，倒是没看出齐二哥哪里受伤。
齐二哥：“我没事，我妹妹的老师过来的时候遇到了杀手，对着她开了两枪。我帮着把人送来医院的。”
王队长：“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受伤的是震旦的老师？那也不让人意外了！这些老师经常在报纸上发表一些言论，总是会得罪人的！”
齐二哥知道王队长误会了，不过他倒是没解释。虽然他跟巡捕房的人关系都很好，但是巡捕房的人，特别是能做到一定位置的，多少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背景。就算是交好，他也不会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多说。
不过他还是语焉不详带着含糊说：“她一个音乐老师，应该也不至于得罪人吧？不过都不好说，也许是知道我们过两天要开张，随便胡乱射击，就为了捣乱。毕竟，我们家生意不错，也招人眼红！”
王队长点头，不过又说：“也有可能，她还没醒，人也没抓到，真是都不好说的。”
齐二哥：“可不是么？对了，这位范老师是范家的小姐。”
王队长：“范家？”
齐二哥：“做丝绸生意的范家。”
王队长立刻：“卧槽，这恐怕不能善了。”
范家也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家了，虽说不算是最有钱那一拨的，但是范家还是很有底蕴的，祖上那是出过探花郎的，正是因此，在上海滩也是有些影响力了！
“不行，我得去打个电话。对了，范家通知了吧？”
齐二哥：“通知过了。”
虽然现场一片混乱，但是也算是乱中有序，他们在后院听到枪响的时候，大哥立刻就动作了。其实很多人听到的多声枪响，有他们还击的枪声。
而且，当时那个枪-手受伤了。
他们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有人受伤，甚至不知道是谁受伤，他匆匆跑到店铺才看见人。
不过他是知道的，大哥在，事情是不会有什么遗漏的。
他说抹了一把脸，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王哥，这次，还要多劳烦您帮忙了！不管是不是跟我们沪宁商行有关系。在我们门口闹事儿就不行，要不然，谁还敢来我们家买东西？您放心，不让您白忙活。”
王队长是知道齐二哥的大方的，说：“这点小事儿，都是兄弟，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很快的带着人下楼。
齐二哥看着手术室的门，垂着头沉思起来。
而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齐嘉敏，枪声响起的时候，她也在沪宁商行，只不过，她在沪宁商行的后院。当时她第一时间就跑到父母那边，不管如何，她总归跟俞四少学了很久的枪。不管学的好不好，她总归要保护自己的父母。
当然，这短暂的枪声很快的就结束了。
在沪宁商行，任谁都不会让嘉敏出头，不过等事情已经结束了。嘉敏才从齐四哥的口中得知受伤的人是范晓薇。而同时跟他在一起，并且已经去医院的是她舅舅。
相较于齐大哥是从齐二哥那里知道范晓薇穿着嘉敏的外套，齐嘉敏自己本身就是清楚的。
所以一说受伤的人是范晓薇，她立刻就有点怀疑起来。
“嘉敏！”齐大哥过来，看她坐在沙发上发呆，这个时候嘉敏就好像被惊醒了一样，她立刻起身：“我去看范晓薇。”
“你别去了。”齐大哥拉住她的手腕，说：“你别去。”
嘉敏：“也许那个人真正开枪想杀的人是我！”
齐大哥：“我知道！”
他轻轻的将妹妹拉在怀中，低声说：“我都知道，哥哥会保护你！”
“我不怕，可是范老师……”
“范晓薇那边，我会让老二处理，你暂时不要出现在医院。我担心的是，你去医院，反而是会给范晓薇带来麻烦。谁知道杀你的人会不会找到医院，如果不小心波及到范晓薇就不好了。而且，范晓薇如果真的动手术，她今晚一定醒不来。明天一大早，我亲自带你过去，你看好不好？”
他拍着齐嘉敏的背，说：“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
齐嘉敏蹙着眉，齐大哥说：“一个晚上，我可以处理好一切。”
嘉敏此时根本看不见大哥的表情，如若看见就该知道，齐大哥的脸色是多么难看。
她轻声：“好！”
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坚定的很。
“你先回家。”
齐嘉敏到底是听了她大哥的话，她跟着齐爸爸齐妈妈一同回家，齐令宜：“你哥能处理好，别担心。”
齐嘉敏：“我知道。但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饶不了他！”
齐嘉敏心情不是很好，晚饭也没有吃，齐令宜没有强迫闺女，反而是也有几分心不在焉。齐广志自然知道这对母女担心什么，他回到房间，就看齐令宜换衣换到一半儿正在发呆，他上前从身后轻轻拥住齐令宜，说：“想什么呢？担心闺女？”
齐令宜点头：“我在想，究竟会是谁干的。”
齐广志扬了扬嘴角，但是却没有笑出来，只是淡定说：“不管是谁干的，不需要猜测，只需要让他去死。”
他的笑意冷了几分，说：“你在家看着嘉敏，别让她冲动，我出去一趟。”
齐令宜蹙眉，“你……”
齐广志按住她的肩膀，说：“放心。”
齐令宜：“那好，早去早回。”
嘉敏一回家就回房了，她躺在床上思考今次的事情。想来想去，只觉得格外的闹心，她起身来到窗前，就见她爸开车出去，嘉敏挑挑眉，转身离开房间下楼。
等她下了楼，看到齐老爷子与齐令宜正在一同下棋。
齐老爷子笑着摆手，说：“嘉敏来。”
齐嘉敏凑了过来，问：“我爸去哪儿了？”
齐令宜：“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了。”
嘉敏：“？”
她说：“我好烦哦！”
她实在的说了出来，“我整个人都好浮躁。”
齐令宜拍拍女儿的手，说：“嘉敏若是不高兴，就跟妈说，但是别憋在心里。我知道你今天很不舒服，可是就算是在不舒服，也要冷静一点。越是这样的时刻，越是如此的。”
齐嘉敏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他点点头，说：“好的。”
张婶匆匆从外面进来，说：“老爷子，太太，外面有人拜访小姐。”
齐嘉敏：“拜访我？谁啊！”
张婶：“他说他姓高。”
齐嘉敏也只认识那么一个姓高的人，高如风。
她抿着嘴说：“我去看看！”
齐令宜：“嘉敏！”
她原想拦着闺女，但是看到父亲不赞同的眼神，改了话题，说：“别出去了，张婶，请客人进来吧。”
张婶：“好的！”
齐老爷子：“我有些累了，令宜，你扶我回房休息。”
齐令宜咬咬唇，有些不愿。
齐老爷子咳嗽一声，说：“令宜。”
齐令宜：“好。”
她深深的看了闺女一眼，扶着老爷子往后门走去。
齐嘉敏不晓得外公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也看得出来，外公是故意支开她妈妈的，嘉敏抿抿嘴，看向了大门。
不多时，就见高如风一身风衣，风尘仆仆的进门，他一进门就看到齐嘉敏脸色不是很好的坐在沙发上，大抵是看他进来，起了身说：“高三当家。”
高如风停了下来，看着她说：“你……”
齐嘉敏：“怎么了？”
高如风突然快走几步，将她拥抱在怀中。
齐嘉敏一愣，竟是忘了反抗。
高如风凑在她的耳边说：“你没事，就好。”
嘉敏抬头，终于想到把他推开，只是，高如风倒是很有力气，他紧紧的拥抱嘉敏，说：“我亲眼确认一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嘉敏迷茫的看着他的眼睛，高如风的眼睛漆黑的看不懂，又或者，他的眼睛里有一些难掩的情谊。
一时间，嘉敏有些慌乱。
“我不会让人欺负你，谁都不行！”
齐嘉敏：“你……放开我呀。”
“不……放！”
不放的结果就是，齐嘉敏一拳头干过来，将他整个人都掀翻在地上。
一脸警惕的张管家和张婶：“…………”
想多了想多了！
受欺负的果然不会是他们五小姐！
齐嘉敏一只腿压着高如风，说：“我今天很烦，你别招我。”
高如风笑了出来，难得的，他说：“成！”
他推开齐嘉敏，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高如风整理了一下风衣，直接向门口走。
齐嘉敏：“那个……”
高如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齐嘉敏，嘉敏迟疑一下，说：“谢谢你关心我。”
高如风笑了出来，难得的真诚，他打了一个响指，“就冲你这句话，哥帮你搞定所有一切麻烦。”
齐嘉敏：“什么哥不哥的，你别烦人啊！”
高如风深深看她一眼，笑着转身离开！
这一夜，很多人都合不上眼，只不过，有些人是忐忑，有些人则是单纯不能落地的睡不着。齐嘉敏就属于后者，她其实也不需要谁安慰，只是等待一个结果。
而她相信，这件事儿一定有一个结果，因为，出手的人太多了。
不过嘉敏思来想去，都想不到究竟是谁要杀她。曾几何时，她齐嘉敏也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悲可叹。不过隐隐约约的，嘉敏又有些难言的小温馨。
因为，大家真的关心她。
齐嘉敏是一个很缺爱的人，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很多印在骨子里的东西，总是不会变的。
半夜时分，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形成了一道雨帘。嘉敏站在窗前，听着轰隆隆的雷声，平静安宁。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嘉敏回头：“进来。”
进来的人是齐令宜，她端着一杯牛奶，说：“喝一点牛奶睡吧。”
齐嘉敏摇头，说：“睡不着。”
她爸和几个哥哥一个也没有回来，他哪里睡得着呢！
嘉敏轻声：“妈，您早点休息吧。”
齐令宜笑了出来，说：“你都睡不着，我哪里睡得着？”
这般一说，还真是如此的。
齐嘉敏失笑，说：“那么，妈，我们聊一聊吧。”
齐令宜点头，母女两个都坐在了窗边，嘉敏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透着几分懒洋洋，她捧着牛奶，看着雨势，说：“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么？
其实，齐令宜也不知道。
但是她心里倒并不那么担心，她说：“没事的。”
嘉敏笑：“我晓得。”
她妈妈有信心，她自然也有的。
既然外面的事情不能左右，那么嘉敏倒是不想那么许多了，反而是笑了出来，说：“如若没有今个儿这个事情，咱们家可是有一件大喜事儿呢！”
齐令宜听她这么说，也好奇起来，问：“什么事？”
嘉敏想了想，说：“您大概要有儿媳妇儿了。”
齐令宜一惊，随后立刻追问：“是谁？”
不过又一想，说：“你莫不是诳我的？”
齐嘉敏浅浅的笑了出来，说：“我哪里是那样的人？这种事儿，若是假的，您不是很快就晓得了吗？我怎么会说假话？不过，我不告诉您是谁！嘿嘿。”
她这个贼兮兮的样子引得齐令宜好笑的很。
她说：“你不说，我就不能自己查到吗？”
总之早晚都要知道的，想到儿子有了心上人，并且想结婚。齐令宜还是有些惊讶。倒不是像一般的人家那样挑剔儿媳，而是，齐令宜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谁那么不开眼，看上她儿子了啊！
她的四个儿子，想来想去。也没有觉得哪个有这样的趋势。
“您不用查啊，我想，八成明后天他就会找您，让您知道这个好消息的。我现在不过就是给您打一个预防针，免得您到时候太高兴太激动，呼啦一下昏过去。”
齐令宜捏了一把闺女的小脸蛋儿，说：“你又给我胡说，你妈是那么没有定力的人么？你们几个啊，就是找了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我都能坦然处之。”
齐嘉敏咯咯的笑了出来。
齐令宜看她笑成这样，想到了父亲之前与她的谈话，她眼神闪了闪，笑着说：“嘉敏有喜欢的人吗？”
齐嘉敏：“有啊！”
她搂住齐令宜，说：“就是您啊！”
齐令宜捏了捏她的脸，说：“你又给我淘气。”
齐嘉敏靠在她妈的肩膀，说：“妈，您是怎么跟我爸在一起的啊。”
又想了想，问：“我爸是孤儿吗？”
齐广志是齐家的养子，这点满上海滩都晓得的，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更深层次的，她倒是都不知道了。
齐令宜：“我和你爸啊，我和你爸爸属于青梅竹马吧，长大了也就顺理成章的结了婚。其实，那个时候好些个人都不看好我们的婚事的。很多人都猜测，你爸是贪图齐家的财产，等齐家的财产到了他的手上，他一定会把我一脚踢开。虽然人人都骂陈世美，但是你不知道的，大家骂归骂，却很乐意看见这样的情形。看够了，留下一句真可怜啊。就觉得内心得到了满足，觉得自己过得一般日子还是很好的。因为，别人更倒霉更惨呢呀！不能说人人都如此，但是这样的人却不在少数。只不过，你爸没有给这些人机会看热闹罢了。”
说到这里，齐令宜笑了出来：“其实外人只想看他们想看到的，却没有想过，你爸这样的性格，哪里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那个懒鬼，最大的心愿就是每天招猫逗狗遛鸟儿下棋不上班，然后还能山珍海味有人养。自己抓住银钱是不错，可是，他把沪宁商行抓在手里，一样也有钱花。再说，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要付出相应的东西。在他看来，这付出也多啊！这十来年你大哥接手家里的生意累成什么样儿了，你爸就时常说，他当年是如何的英明神武，一眼就看穿了接手生意可能面临的情况，所以果断的装死，混吃等死了。”
齐嘉敏也笑了出来，她说：“我爸的角度永远都是这么清奇。不过我倒是觉得我爸的心态很好。”
齐令宜：“你爸这个人，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了。我们结婚二十几年，快三十年了。你们都觉得这个家是我在撑着，你爸啥也不干，其实根本不是的。很多关键时刻，你爸都没有让我一个人承担，挺身而出。他看似吊儿郎当，但其实，很有成算的。我们结婚多少年，我都是一样的开心。这是我最高兴的一点。”
嘉敏点头，她从不觉得她爸真的就是一个不着四六的纨绔，而且，有些事儿就是有钱难买我乐意。
“那么当初齐家为什么会收养爸啊？”
按理说，齐家一儿一女，也是儿女双全了。突然收养这样一个男孩子，还挺奇怪的。
毕竟，心肠好帮人是正常的，可是能收做养子。这样真的不多的。
齐令宜：“是我要收养他的。”
齐嘉敏：“咦？咦咦？”
齐令宜：“其实算起来。你爸当年也是书香门第，家庭十分不错。他的祖父还是前朝的举人老爷呢！他父亲也是小有名气的。你祖母其实是祖父的填房。你祖父的第一任夫人患病去世，留下一女两儿，她母亲嫁过来之后只生下了他一个。可谁知道，在你父亲两岁多的时候，你祖父因为意外身亡了。结果就变成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他们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但是不算有钱，一个寡妇初当家又没有成算，前头的儿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宗祠又整日盯着你祖母，生怕她苛待前头儿的孩子。日子慢慢的就过得紧紧巴巴，但凡有个什么差池，你祖母都宁愿亏了亲儿子也要照顾他那两个哥哥。要知道，当时你爸才两三岁，而他大哥十一二岁了，姐姐也是九岁，小弟最小也有七岁了。都说后娘心狠，这个倒不是。整日就怕别人说她亏待前头的孩子。对那不是亲生的无微不至，自己的儿子倒是混日子一样过，吃都吃不饱，还要被欺负。”
想到丈夫的这段经历，齐令宜是十分难受的。
其实齐广志稍微长大一点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但是很小的时候，齐广志刚来齐家的时候，病的昏昏沉沉，跟她说了许多许多。齐令宜比齐广志年纪大一点，又早慧，便一直记在心里从不曾忘。
“后来他们家乡发了瘟疫，日子过得更加困苦，别说吃饱，想吃饭都难。于是，你祖母就把你父亲卖了。”
齐嘉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妈，说：“您说……什么？”
卖自己亲儿子？
齐令宜：“你祖母把你父亲卖了，她不敢亏待丈夫前头留下的儿女，所以卖了自己亲儿子。”说到这里，齐令宜的声音也有些冷：“她为了别人的孩子能够吃饱，卖了自己儿子，你说可不可笑！最关键是，那三个孩子对她并不好，十分敌视她。可就算如此，她仍旧就要这样做。她把你父亲卖到了路过的戏班子，换了粮食和银钱。那个时候你父亲才三岁多一点，他因为太小，天赋也不好。学不好戏，在戏班子挨了很多揍。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被打的遍体鳞伤，已经气若游丝了。当时他抓着我的裙摆叫我娘，让我不要卖掉他。其实那个时候是他糊涂了，可是我却难得的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买下了他。再之后，你祖父就收他做义子，我们一起长大了。”
齐令宜很少说起这些，如若不是女儿问起，她是不会多说的。
齐嘉敏问：“那父亲想过回去找他们吗？”
齐令宜摇头：“没有。自从小时候那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过。后来，你舅舅问他，他就说家里人都死绝了，没死也当做死绝了。”
齐嘉敏：“虎毒还不食子，她这还不如老虎。”
嘉敏挪了挪屁股，更加靠近一点她妈妈，说：“他们那些人，一点也不重要。以后我会对我爸和您好的。”
齐令宜笑了出来，嗯了一声。
嘉敏迟疑了一下，问：“您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她眨眨眼，说：“您……知道的吧？”
她其实还挺了解她妈的，她妈是个爱憎分明，有仇必报的人。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讲，她都表现的淋漓尽致。陆明雪的父母当年换了孩子，所以齐令宜隐忍了一年，不动声色的将那对恶毒的夫妻全都弄死了；而张梦瑶悔婚害的她舅舅成为别人的笑柄，并且改变志愿远走他乡去国外学医，他妈就找人勾引了高成。
可见，她妈绝对不是一个别人伤害她重要的人，会什么也不做的性格。
齐令宜笑：“你还真是了解妈妈啊。”
齐嘉敏：“如果我是您，我的选择会跟您一样的。”
齐令宜揉揉闺女的头，说：“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也知道他们过的极为不好。”
齐令宜冷笑：“都不用我做什么，他们就已经过的很不好了，你看，这就是报应。”
齐嘉敏没有问的更多，她只是说：“活该。”
她从来不会把恻隐之心用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从来都是如此的。
母女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天色已经有些朦朦胧胧的亮了起来，一抹朝霞在天边晕染开来，嘉敏说：“雨停了。”
雨停了，天晴了。
也不知，大哥他们那边的结果如何？
有时候，人是最不禁念叨的，刚一说完，就看到大门缓缓的打开，三辆车子鱼贯而入。
齐嘉敏立刻：“是他们回来了。”
齐嘉敏拉住她妈妈，咚咚咚的下楼，齐令宜看她这个急切的样子，笑着说：“慢一点。”
嘉敏很急呀！
她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大哥，问：“抓到枪-手了吗？”
齐大哥点头：“抓到了！”
他说：“要去看范晓薇吗？我现在陪你过去。”
齐嘉敏看他大哥，就见她大哥眼睛有些红，她心疼说：“我自己去吧！”
齐大哥：“我送你。”
他很坚定。
说话的功夫，就看齐爸爸和齐三哥齐四哥也一同进门。
齐嘉敏问：“二哥和舅舅呢？”
“他们还在医院。”
齐嘉敏：“那你们早早的休息吧，我跟大哥去医院一趟，我得看看范晓薇。”
如若不是范晓薇替她遭了这个罪，现在在医院的就是她了。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嘉敏心里是晓得的，那个人就是冲着她来的。根本不是冲着范晓薇。
范晓薇明明是帮了她的忙，但是却因此受了这么大的罪，嘉敏内心愧疚极了。
“大哥，我们走吧。”
“老大，照顾好妹妹。”齐广志叮咛。
齐嘉恭点头：“我知道。”
兄妹二人一同出门，嘉敏看她大哥这样疲惫，说：“大哥，对不起，是我引来的麻烦。”
齐大哥笑：“没有什么！其实，我特别有精神。”
齐嘉敏才不相信呢，她说：“你撒谎。”
“没有！”齐大哥冷静到可怕，“真的特别有精神，想到有一个人像一条毒蛇一样在背地里对我们家这样疯狂又阴森的吐着芯子，我就特别有精神，恨不能立刻斩了这个畜生。”
齐嘉敏：“那么人抓到了，幕后黑手找到了吗？”
齐大哥：“抓到了，是伽兴公司二当家黎捷的手下。据他交代，他之前是听从黎捷的吩咐请您登门一叙，结果你不仅没有去还打伤了他。害的他不仅被黎捷赶出了门，还被许多人耻笑。正是因此，对你怀恨在心。这才盯梢了两天，打算杀了你泄愤。”
齐嘉敏蹙眉：“这样的？”
齐大哥：“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不过实际是什么样，又不好说了！我觉得，其中应该还有内情的，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这个。如若想要抠出更深层次的内幕，只能慢慢筹谋，循序渐进。”
齐嘉敏安静下来，喃喃说：“跟伽兴公司有关啊！”
齐大哥：“黎捷今天会登门道歉。”
齐嘉敏抿抿嘴，没说话，好半响，她突然问：“高如风呢？”
齐大哥似笑非笑的看了妹妹一眼，嘉敏解释：“昨天，高如风来家里看过我！他说也会找凶手。”
齐大哥：“高如风昨晚疯了一宿，在城里好顿闹。伽兴公司二当家三当家差点就直接发生火拼。我想，今天满上海滩就会知道，高如风对你有意思了。”
齐嘉敏：“怎么会！”
齐大哥：“也没有什么不会的……”
顿了一下，他侧目看向了嘉敏，认认真真：“昨天，俞四少俞书动用私人关系调动了整个巡捕房配合我们满城搜索，并且，他本人也在。”
嘉敏：“所以呢？”
齐大哥此时已经将车子拐进了医院，他踩住了刹车，拉动手闸，说：“所以就是，也会有人说俞四少对你有意思。”
齐嘉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大哥，你该不会把你妹妹我当成九天仙女吧？再让你说下去，我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齐大哥意味深长：“未必不是！”
齐嘉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