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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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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来了?”李克看着魏舒。

    “他亲自登门拜访。”魏舒露出一丝笑容。

    “可是为什么?”

    “想必是安邑那边的信到了……”魏舒淡淡地道,回头走出去,“总之快起来穿戴好。”

    信?什么信?李克听得一头雾水,却也只好从榻上下来,穿上衣服,套上两只袴,穿上鞋,就在他开始梳理头发的时候,魏舒再度走了进来。

    “你真是太慢了。”她从李克手中夺过篦子,快速梳理了一下李克的头发,然后帮他把头发扎好发髻,戴上头冠,用木簪固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比李克自己打理要快很多。

    “多谢……”李克低声道。

    魏舒气呼呼地把篦子放在案几上,拍拍手道:“你真是一点都不干练。”但看着李克的脸色,她却又忍不住一笑,“你竟然又脸红了,可真是好玩。”

    这是第几次被魏舒觉得“好玩”,李克已经想不起了。她跟着李克走出自己的卧室,走向郡守府的大堂,刚进院子,就看到阳周大夫就站在院子当中,背后跟着好几个门客、随从,其中就有朱修。

    看到李克和魏舒,阳周大夫连忙上前,带着一众随从拱手躬身,“见过公子。”

    李克愣了一下,“公子?”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阳周大夫抬起头,“对啊,李守,这位是魏氏公子舒,还不快见过。”

    虽然只是无心之失,但似乎这样做能够让阳周大夫误以为自己并不知道公子舒的身份,于是李克连忙也躬身道:“实在对不住公子,下臣有眼无珠,不知是公子亲自跟随下臣,罪该万死。”

    但阳周大夫他们却又是怎么知道魏舒身份的?

    魏舒淡淡地道:“快免礼,小女子不敢当,小女子只是贪玩,知道李守来上郡就任,所以偷偷跟上想要来上郡玩,不知道叔父是如何知道小女子身份的?”

    阳周大夫直起腰后发出一阵大笑,“还不是翟相派人送信来,我才能知道。原来公子就是那位远近闻名的公子舒啊,就算身处上郡,老夫也常有听闻公子的名声,有人说如果公子是男儿的话,我看这魏氏也就没有公子击什么事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已经有些不敬,但魏舒却只是一笑,“叔父客气了。”

    “翟相的信中说,让老夫时刻报告公子的动向,不知道公子是否愿意去老夫府上居住,这样老夫也好给安邑发书信,让魏侯和翟相放心。”阳周大夫瓮声瓮气地道。

    李克心中一惊,如果魏舒去了阳周大夫的府上,自己更是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了,正准备插一句话,却听魏舒笑道:“叔父客气了,但我在郡守府已经住惯,不劳烦叔父。至于和安邑沟通之事,李守可以代劳。叔父军务繁忙,实在不好意思打扰。”

    阳周大夫再度大笑道:“好说好说,公子既然住在郡守府,还望不要随意走动,最近义渠人和秦人的动向都不太正常,还望公子千万当心,不然公子若是在这里出事,老夫就算掉头也承担不起啊。”

    如果魏舒真的在上郡出事,那魏侯正好可以以此为借口严惩阳周大夫,就算无法将其杀死,至少也能削弱爵位和封地。所以这就是魏舒跟自己来上郡的原因?她打算以自己为筹码要挟阳周大夫?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不也相当于给阳周大夫送了一名人质,只要阳周大夫手中还有魏舒,魏侯就不能将他怎样。

    “好说,我会听李守的话。”魏舒却只是微笑一下。

    阳周大夫又寒暄了几句,问候了一下安邑的熟人,就回身欲走,李克正松了口气,突然听到魏舒道:“叔父!”

    阳周大夫回身看着他。

    “来往安邑的令卒,不知道能不能借几个?”魏舒笑嘻嘻地道,虽然她还是一身男装打扮,但这笑容却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阳周大夫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怪不得他们都说你不逊男儿,我看你比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厉害多了,跟欣儿一定有的聊。”

    笑了一会儿,他点头道:“好,我就给你们这些令卒,你们想对安邑发多少信都可以。”

    魏舒真是厉害。就算阳周大夫已经离开,李克还是有点恍然。魏舒用自己当诱饵,但同时也把自己当作武器。留住魏舒绝对利大于弊,所以阳周大夫不可能送她走,而翟璜又送信叮嘱阳周大夫定时发信告知魏舒的动向,通过把这项任务转交到李克身上,顺理成章地从阳周大夫手中要到了令卒,通过这些令卒,李克可以随时与安邑取得联系,甚至可以直接从安邑那里要到一些“命令”,以此节制阳周大夫。阳周大夫并非郡守,翟璜就算身为魏相,平时是很难直接命令阳周大夫的,但这次关乎魏舒安危,而且阳周大夫也不会轻易将魏舒送出上郡,魏舒就成功地把阳周大夫稍微向安邑可以掌控的范围拉过来一步。

    尽管只是一步而已,却已经是极大的进展。

    魏舒凑近了李克,小声道:“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你如果抓不好机会,那也是你活该。”

    李克心头一热,虽然他还是对魏舒有一点怀疑,但她至少一直都在帮自己,鼓励自己,“多谢。”

    “想好怎么利用这通信渠道了吗?”魏舒看着李克的眼睛,“你现在可以从翟璜手里索取一些东西,不管是人手、钱财、还是加强上郡郡守权威的命令,只要阳周大夫还待在高奴,他就不得不面对。以前他老老实实待在阳周,对郡守的命令阳奉阴违,没人能抓得住他,但现在他在高奴,在你眼皮底下,再加上有我这个魏氏宗亲,除非他要明着造反。当我知道他在高奴常驻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机会,而不单纯只是危机。”

    她真的很厉害,这中思维的转换就是自己不具备的。李克心悦诚服地拱手道:“公子,受教。”

    “没人的时候,叫我公孙。”魏舒却冷冷地回应,“叫魏舒也行。”

    “那就魏舒吧。”李克忙道。

    “你想到什么了吗?”魏舒微笑一下,“别辜负了我的努力和期待。”

    “如你所说,我们要趁着阳周大夫常驻高奴、身为公子的你也在高奴,而上郡郡守可以直接从安邑那里接到命令这三项条件具备的时候对阳周大夫反击。”李克淡淡地道,其实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管是军务、政务还是财务,但是……

    “我想让魏侯给上郡一个特权。”李克突然道。

    “什么特权?”

    “上郡辖区内的县、邑、市,赋税不输向安邑,而是由郡守自专,郡守收齐后再统一发放给安邑。”李克笑道,“不过这可能需要君上的印鉴。”

    魏舒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真是个疯子。”但脸上却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这还只是第一步……李克的心里充满了豪气,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在上郡做出一番作为,只要在魏舒的帮助下迈出这第一步,自己就有机会。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六日,这第一步就彻底破碎了。

    这晚朱修来郡守府告诉他,秦军在秦公的催动下,发动大军围攻少梁,阻断了西河航道,顺势隔绝了西河与上郡之间最重要的通路:龙门。也就是说,上郡不管是与河东的魏氏本土,还是与河西的魏军,都失去了联系。上郡就像当初的河西一样,成为了一座孤岛。

    听着朱修的讲述,李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自从来到这里,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