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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一律冷香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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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那天我撞到的女子?”阿西倒是比扶桑能更快接受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难道真的有前世今生?”

    “小光不是西施的今生,小光是西施的怨气所幻化而成的,因为西施是含冤而死的,不过西施生前应该是个很良善的女子。若是因恨而死,只怕早就化作厉鬼回来复仇了。小光虽是因为怨气才有的,却也是西施爱而不得的怨气,她到死都还念着范蠡。”

    扶桑见过太多的鬼,女鬼尤其多。那些女鬼个个面容可憎,凶神恶煞,之所以强留在人间都是为了那一口怨气。她们生前大多是遇上了负心人,死后想不通便一心想着要报仇。可是小光,除了第一次见她比较诡异之外,其余的时候她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小光什么都不懂,她那样迫切的想要一双腿只不过是心中的执念而已。她觉得有个人一直在等着她,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海上生活了太久,就到连岁月也都要忘记。

    其实不过是因为西施死的时候还在心心念念着范蠡,冥冥之中皆有安排,范蠡终其一生都在想着怎么复活西施。可他却不知道离这座冰岛不远的另一个岛上就住着他所爱的人。

    “怎么这么傻?”她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跌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里。她一抬头,就看见阿西硬朗的下巴。阿西渐渐放开她,慢慢朝着冰床走去。

    “她嘴里有东西。”阿西仔细看过之后下定论,“应该是可以保存尸首的。不对,这里都是寒冰,不存在尸首会腐烂的情况。”他动了动手,轻轻掰开西施的嘴,里头一丝光华倾泻出来。

    虽只有短短的片刻,但是那种流光溢彩的光华却是一下子划亮了整间墓室。阿西放开手,“是鲛珠。而且这颗不是普通的鲛珠。”人们都听过传说,鲛人的眼泪可化作宝珠,价值连城。

    然而当一个鲛人心甘情愿的把眼珠挖下来给你,那才是最有价无市的至宝。传说这种鲛珠因为是鲛人的眼珠,所以抠下来的时候还带着鲜血。

    刚才那一瞬间她正好瞧见了西施口中那颗隐隐发着血色红光的珠子。

    “人都死了,倘若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法子,她就不会孤苦伶仃的躺在这里这么多年了。”阿西站起来,泛着冷笑打量墓室,“真心爱她,怎么舍得死后还叫她一个人躺在这样冰天冻地的地方。”

    她不语。小光来历非凡她是知道的,之前她只想着等找到了宋澈就会想办法帮小光,可是兜兜转转,原来冥冥之中都有安排。

    那个在千年前艳绝天下,叫夫差一味沉浸在美人计中的倾城佳人西施竟然就是小光。

    “她真的可怜。兴许范蠡到死都不曾明白她究竟要的是什么。”扶桑又往前走了一步,西施就这么安静的躺着,面容恬静,一点都不像死去的人。她唏嘘道:“无论生死,西施从头到尾都只是想留在他身边。范蠡不懂,永远不懂。”

    西施生前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被心爱的人送进吴王宫,一直到被丢进江中溺亡。这短暂的生命里她活的一直不开心,她死前那一刻定然也还是在等着范蠡的,可是她没能等到。她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死而复生,能不能尸首不腐,她在乎的只是范蠡能够陪在她身边。

    “分明就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女子,偏偏要肩负起那些男儿的责任。”扶桑鞠了一躬,她除了同情西施,更多的还是敬佩。

    “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咱们走吧!”

    阿西点头,二人准备原路折返。可是才走到墓室门口只听得到轰隆隆的巨大声响,然后亲眼看着两边墓道完全塌陷下来。墓顶的冰块大块大块的砸下来,将墓道堆得满满,根本看不到路,也根本走不出去。

    “不好。”阿西皱眉,声音也变冷了,“机关被做了手脚。是我不好,刚才不该动西施的,肯定是因为刚才我动了她的嘴,导致机关变了。”

    “现在说这个也没有什么意义。”扶桑也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两个人退回墓室,阿西左右看了看都没能找到别的机关,只能愤恨的捶冰墙,“如果我们一直出不去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他们三天都坚持不下来。可是墓道已经被堵死,原路返回简直是痴人做梦。

    “着急也没有用。”她心中一样心急如焚。如果马蕊真的想用宋澈作为她心上人的肉身,只怕现在已经开始行动的。她只能祈祷小光能机灵点,她一直叹气,“要是一直被困在这里,你有没有什么很遗憾的事情?”

    阿西靠着墙角蹲下,闻言苦笑,“我生来就被遗弃了,也没有父母在身边,自小都是这么过来的。应该也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人,况且能和扶桑姑娘一同死在这里,也算是我的艳福了。”

    她在他对面那堵墙坐下,又觉得屁股底下太凉。只能脱了狐裘垫在下面,总算是暖和了一些,只是从早上吃了点东西到现在她就一直什么都没吃,前头太过紧张,现在一下子空下来,只觉得饥肠辘辘。

    空荡的墓室内不合时宜的响起咕噜的声响。阿西朝她看过来,扶桑很不好意思的低头,“对不起,连累你了。早知道这样刚才你就不要进来的。”

    阿西如果不进来而是选择原路折返回到船上,她也不会怪他的。现在因为她的缘故,现在阿西被她连累也被困在这里,她素来不爱给旁人添麻烦,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栽了跟头。

    “扶桑姑娘这样便是同我见外了,我以为,这一路下来,你已经将我当做朋友了。”他微笑,伸直了一条腿,另一条就很随意的曲起。倒是有几分桀骜不驯的样子,寒衣布衫也挡不住他身上的贵气。

    扶桑之前算过他的八字,除了天生缺少一魂之外阿西的命格都很好。而且她推算出来阿西应该是皇室贵胄的出身才对,不知道为何会在这一偏远渔村讨生活。

    “阿西,你有没有想过兴许你得父母当初并不是遗弃你呢?”有不少人贩子会偷一些孩子来买卖。这种人贩子路子广,许多孩子到最后都是找不回来的。

    也许阿西也是这样?她有心提点他,“我看你气度非凡,兴许是出身哪里的大户人家。”

    他神色未变,过了一会儿后就闭上双眼,“睡一会吧!睡醒来再想办法。”

    她点点头,大约是因为冷所以困意也上涌的厉害。扶桑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扯过狐裘撘了一半在身上,最终抵不过浓浓倦意闭上眼睡去了。

    她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总觉得格外的冷。扶桑少不得要醒来,眼前却是出现了一片雾气,她挥了挥手,将面前的白雾挥开,可是没过多久又会凝成一团。

    “扶桑。”有人在喊她。扶桑周身一冷,转过身开始寻找,远处的浓雾散去,一个白衣女子赫然出现,她容貌倾城,乌发长长的垂下来,由雾中慢慢而来,仿佛是九天之上的仙子。

    “小光?不,你是西施。”虽是容貌一样,可是小光绝不会这样恬静。

    西施微微一笑,当真是如沐春风。扶桑知道自己容颜生得好,从小到大也总能得到无数赞赏。可是站在西施面前,她却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怪不能是四大美人之首,这世上担的上举世无双也唯有眼前这个西施。

    “离开这里,去找范蠡,替我告诉他我已经原谅他了。”西施眼中有浅浅的泪光,“那个人拿走了我的手串,那是鲛珠,还有我嘴里的那一颗,全部找到之后请你救回范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扶桑有点不太明白了。范蠡早就死了,又谈什么救回?

    “我时间不多了。扶桑,一切都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替我找到范蠡,告诉他,我这一生只爱过他一人,我没有恨他,让他往后不要再自责了。你拿出我口中的鲛珠,然后冰床底下就会出现一个墓道,你们往下走,从水里出去。”她说完之后整个人凭空在扶桑眼前消失。

    扶桑往前追了好几步,“西施!西施!”可眼前只有浓浓白雾,哪里还有西施的半点身影。”她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顿时就醒来了,墓室还是那个墓室,没有什么白雾,西施也好端端的躺在冰床上。

    扶桑擦了擦头上的汗,她的动作惊醒了对面的阿西,“怎么了?”

    “我想我可能找到了出去的法子。”扶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冰床周围。她把手贴在床上,那冰真是寒凉刺骨,没有范蠡的陪伴,西施一个人躺在这里,是不是也一样孤独?

    夫差身边身不由己的谄媚奉承她无从选择,被往后装进麻袋丢入江中她做不得主,其实最难过的还是在临死前没能见到那一个人。纵然有过恨,却也抵不过浓浓爱意。

    “阿西,你相信吗?比起恨,西施给范蠡的从来都是爱。”她小心的从西施嘴中掏出那枚鲛珠,珠子不大,整体都是通红的,那颜色分布的很均匀,看上去还以为是一颗上好的玛瑙。

    珠子一离开西施口中,冰床底下就传来声响。阿西走过来查看了一番,“下面有个墓道。”

    西施没有骗她。扶桑点点头,将鲛珠收好,最后朝西施鞠了一躬,“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你所托之事,扶桑一定尽力而为。”

    墓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阿西走在前面,她在后头跟着。那墓道也很长,越走越抖,扶桑都以为他们要一直走海底深处了。可是到了最低点后又开始往上走,她走的很累,两条腿都恨不得要断了,阿西突然道:“我们到了。”

    她望过去,墓道前方是一个洞,她都能看到洞外流动的海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那水竟然没有流进来。扶桑也顾不得了,现在出去最要紧,他们一口气奔到洞口彼此看了一眼后深呼吸一口砸进水里。

    海水冰冷,她四肢百骸都冷的没有知觉了。她满心满眼都是要活着回去,只能拼命往上游,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她大口大口的呼吸,“阿西!”

    不远处的水面浮出一个头,阿西狼狈的朝她游过来,“咱们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