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坐困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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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两次相救之恩，冯轩明借口需要休息，将一众峒主晾在外面，对鱼叉的到访却没有丝毫耽搁。
醒来不过几个时辰，冯轩明却恢复得不错，若是不知内情者，根本不敢相信之前曾深陷昏迷。
看着出门相迎的冯轩明，鱼叉连忙告罪：“深夜拜访，叨扰大人休息，还望谅解。”
此刻已近四更，若不是唐承佑再度带回一些最新动态，鱼叉虽答应了王钦之，也不至于如此急迫。
就在不久之前，黎人与张淮的卫所士兵暴发了激烈的冲突，双方各有死伤。恼羞成怒之下，张淮发布了最后通谍，若躲在人群中的王氏青壮不在天明前主动到军营自首，便要当众斩杀其家人。
局面恶化得如此之快，实令鱼叉万万没想到。离天明仅剩下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他哪里还睡得着，立即动身前来向冯轩明求情。
现在这个局面下，恐怕也只有冯轩明能够力挽狂澜了。
“我的福星来了。”冯轩明上前热络地拉起鱼叉，满面笑容：“你千万别见外，我已经吩咐下人，不管是这里还是琼山，你随时想来就来，不需要再通传。”
鱼叉却没有心思享受这份殊荣，走了几步便停下脚步，肃容道：“大人，请救救那些无辜百姓吧。”
冯轩明看着鱼叉，却是答非所问：“这天下哪有什么真正的无辜。王钦之惹下的大祸，自该王氏整族代受。”
听到冯轩明语中竟有认同张淮举措的意思，鱼叉不由大急：“若张淮杀的是那些攻打城寨之人，我自然毫无话说。可您知道他要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尽是老幼病残之辈！”
冯轩明慢慢放开鱼叉的手，步入厅中，并不回头，语气极是平淡：“他这不是还没杀么？”
鱼叉一愣，对冯轩明的感觉陡然变得陌生起来，一脸惊愕：“大人，人死则不能复生，莫非你，竟然是在等着他大开杀戒么？”
在那一瞬间，鱼叉只觉浑身冰凉。他虽不愿恶意去揣摩冯轩明的内心，但却悲凉地发现，这些无辜百姓只不过是别人手上的筹码，根本没人在意他们的生死。
冯轩明摇了摇头，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鱼叉：“这好像变成我的罪过了吗？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茫然不知；结果呈现的时候，反而该我负责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似乎自己说得太过了，没有顾及到鱼叉救命恩人的身份，冯轩明又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过是个致仕回乡的糟老头，张淮又有充足的借口，怎么可能听我的呢？你看得太少了，像这种阉宦，你越是着急，他反而越是得意。”
“可……”鱼叉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莫非自己真的错怪冯轩明了？这段时间的经历着实让他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虽觉得冯轩明说得也不无道理，却仍忍不住道：“大人，我知道所有的峒主都不敢不听你的，只要你一声令下……”
“就怎么样？”冯轩明打断了鱼叉的话，眉头微皱：“你是要我下令黎人去围攻官军，救出那些所谓的无辜百姓吗？你这是要他们造反啊，懂不懂！到时不要说救人，死的人会更多。”
“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鱼叉有些无奈。他本就不擅说辞，若不是想着自己的情面应该要大些，这样的事早就推给唐承佑去做了。
冯轩明说的也没错。张淮的城寨被袭击是事实；他带兵剿贼也无可非议；王氏叛乱，在连坐盛行的时代，其族人受到牵连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办法当然有。”冯轩明的语气也缓了下来：“稍后，我会让符那浑以通什巡检司和黎族大土司的名义，分别向州府和布政使衙门上书，接过剿贼之事。只要公文一到，张淮再翻不起什么浪。”
“那得多久……”鱼叉的底气显然已经不足，心知这无疑是最佳的解决方案，反倒是自己太冒失孟浪。不过他也知道，通过正式的渠道虽然稳妥，但往往拖延日久。
当年海盗袭击牛白村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报官，希望官府可以还村民们一个公道。一次次的追问无果之后，他才不得不踏上自己复仇之路。
冯轩明显然也明白鱼叉的顾虑，只能据实以告：“顺利的话，五天左右吧。”
五天，这真的是非常顺利的情况了。必须是琼州府一接到消息，便果断做出回复，一旦要等布政使衙门的最终决定，那这个走程序的过程就不是十天半月能完成得了的了。
虽然知道不会有多快，可鱼叉一听到这回复却也不免失望：“这也太久了，到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
“只能等。”冯轩明显然早已拿定主意，并不会因为鱼叉的缘故做出改变，端起茶盏淡淡地道：“本想好好与你聊聊，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等此间事了，我们再好好聚聚。”
端茶送客这个理鱼叉还是明白的，况且再留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只好怅然告辞。
临出门之际，冯轩明的声音再度传来：“安南人那里，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会为你考虑的。”
鱼叉身子一僵，一个字也没说，径直而去。
据唐承佑打听到的消息，范柳一回来就施以重贿，此刻已成张淮的座上宾，被安置在了军营的中心地带。除非攻入军营，否则根本拿他们毫无办法。
鱼叉倒是有轻举妄动的想法，可他实在没有自信到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生擒范柳的地步。
一切好像都不顺利呢，自己真的就只能这样坐困愁城么？
※※
“信鸽，信鸽来！”范成武兴冲冲地举着一只鸽子，将其递给范柳。
范柳取出秘信，连忙展开，随即身子一震，差点就跌倒在地。这几天他一直有所预感，没想到竟成了真的。
范成武扶住范柳，正要相问，后者已将密信递了过来，缓缓坐下，似乎瞬间便苍老了许多。
范成武展开密信一看也呆住了。信上写着一行蝇头小楷：“上以不敬缢二郎。”
二郎，代表的正是范成武的父亲，安南国太保、东宫辅臣之首范文巧。
到底有两次相救之恩，冯轩明借口需要休息，将一众峒主晾在外面，对鱼叉的到访却没有丝毫耽搁。
醒来不过几个时辰，冯轩明却恢复得不错，若是不知内情者，根本不敢相信之前曾深陷昏迷。
看着出门相迎的冯轩明，鱼叉连忙告罪：“深夜拜访，叨扰大人休息，还望谅解。”
此刻已近四更，若不是唐承佑再度带回一些最新动态，鱼叉虽答应了王钦之，也不至于如此急迫。
就在不久之前，黎人与张淮的卫所士兵暴发了激烈的冲突，双方各有死伤。恼羞成怒之下，张淮发布了最后通谍，若躲在人群中的王氏青壮不在天明前主动到军营自首，便要当众斩杀其家人。
局面恶化得如此之快，实令鱼叉万万没想到。离天明仅剩下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他哪里还睡得着，立即动身前来向冯轩明求情。
现在这个局面下，恐怕也只有冯轩明能够力挽狂澜了。
“我的福星来了。”冯轩明上前热络地拉起鱼叉，满面笑容：“你千万别见外，我已经吩咐下人，不管是这里还是琼山，你随时想来就来，不需要再通传。”
鱼叉却没有心思享受这份殊荣，走了几步便停下脚步，肃容道：“大人，请救救那些无辜百姓吧。”
冯轩明看着鱼叉，却是答非所问：“这天下哪有什么真正的无辜。王钦之惹下的大祸，自该王氏整族代受。”
听到冯轩明语中竟有认同张淮举措的意思，鱼叉不由大急：“若张淮杀的是那些攻打城寨之人，我自然毫无话说。可您知道他要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尽是老幼病残之辈！”
冯轩明慢慢放开鱼叉的手，步入厅中，并不回头，语气极是平淡：“他这不是还没杀么？”
鱼叉一愣，对冯轩明的感觉陡然变得陌生起来，一脸惊愕：“大人，人死则不能复生，莫非你，竟然是在等着他大开杀戒么？”
在那一瞬间，鱼叉只觉浑身冰凉。他虽不愿恶意去揣摩冯轩明的内心，但却悲凉地发现，这些无辜百姓只不过是别人手上的筹码，根本没人在意他们的生死。
冯轩明摇了摇头，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鱼叉：“这好像变成我的罪过了吗？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茫然不知；结果呈现的时候，反而该我负责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似乎自己说得太过了，没有顾及到鱼叉救命恩人的身份，冯轩明又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过是个致仕回乡的糟老头，张淮又有充足的借口，怎么可能听我的呢？你看得太少了，像这种阉宦，你越是着急，他反而越是得意。”
“可……”鱼叉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莫非自己真的错怪冯轩明了？这段时间的经历着实让他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虽觉得冯轩明说得也不无道理，却仍忍不住道：“大人，我知道所有的峒主都不敢不听你的，只要你一声令下……”
“就怎么样？”冯轩明打断了鱼叉的话，眉头微皱：“你是要我下令黎人去围攻官军，救出那些所谓的无辜百姓吗？你这是要他们造反啊，懂不懂！到时不要说救人，死的人会更多。”
“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鱼叉有些无奈。他本就不擅说辞，若不是想着自己的情面应该要大些，这样的事早就推给唐承佑去做了。
冯轩明说的也没错。张淮的城寨被袭击是事实；他带兵剿贼也无可非议；王氏叛乱，在连坐盛行的时代，其族人受到牵连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办法当然有。”冯轩明的语气也缓了下来：“稍后，我会让符那浑以通什巡检司和黎族大土司的名义，分别向州府和布政使衙门上书，接过剿贼之事。只要公文一到，张淮再翻不起什么浪。”
“那得多久……”鱼叉的底气显然已经不足，心知这无疑是最佳的解决方案，反倒是自己太冒失孟浪。不过他也知道，通过正式的渠道虽然稳妥，但往往拖延日久。
当年海盗袭击牛白村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报官，希望官府可以还村民们一个公道。一次次的追问无果之后，他才不得不踏上自己复仇之路。
冯轩明显然也明白鱼叉的顾虑，只能据实以告：“顺利的话，五天左右吧。”
五天，这真的是非常顺利的情况了。必须是琼州府一接到消息，便果断做出回复，一旦要等布政使衙门的最终决定，那这个走程序的过程就不是十天半月能完成得了的了。
虽然知道不会有多快，可鱼叉一听到这回复却也不免失望：“这也太久了，到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
“只能等。”冯轩明显然早已拿定主意，并不会因为鱼叉的缘故做出改变，端起茶盏淡淡地道：“本想好好与你聊聊，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等此间事了，我们再好好聚聚。”
端茶送客这个理鱼叉还是明白的，况且再留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只好怅然告辞。
临出门之际，冯轩明的声音再度传来：“安南人那里，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会为你考虑的。”
鱼叉身子一僵，一个字也没说，径直而去。
据唐承佑打听到的消息，范柳一回来就施以重贿，此刻已成张淮的座上宾，被安置在了军营的中心地带。除非攻入军营，否则根本拿他们毫无办法。
鱼叉倒是有轻举妄动的想法，可他实在没有自信到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生擒范柳的地步。
一切好像都不顺利呢，自己真的就只能这样坐困愁城么？
※※
“信鸽，信鸽来！”范成武兴冲冲地举着一只鸽子，将其递给范柳。
范柳取出秘信，连忙展开，随即身子一震，差点就跌倒在地。这几天他一直有所预感，没想到竟成了真的。
范成武扶住范柳，正要相问，后者已将密信递了过来，缓缓坐下，似乎瞬间便苍老了许多。
范成武展开密信一看也呆住了。信上写着一行蝇头小楷：“上以不敬缢二郎。”
二郎，代表的正是范成武的父亲，安南国太保、东宫辅臣之首范文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