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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太原王淩

作者:风吹过的沙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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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颜良所居的大营深处行去,给王淩带来的震撼就越大,因为他所见的每一部军队都显得如此精锐,装备精良士气旺盛训练有素,完全不是临时拉来凑数的青壮。

    要知道,养兵可没那么简单,不说兵甲,便是军粮便是极为沉重的负担。

    这一次高幹带来了六千多州兵,已经占了州中常设武备的近一半。

    这些州兵完全脱产,有足够的训练时间,算得上是一支比较精锐的部队,平时都布设在州中各个要冲之地。

    在出征之前,王淩以为,凭六千州兵足以在黑山之间横行,等闲山贼更不在话下。

    然而他扪心自问,并州兵比之常山兵如何?

    结果他发现,大有不如也!

    就比方说高邑营、赵国郡兵在一场恶战之后,仍旧保持整齐的队列和严整的装束,能够安静无声坐在地上待命,这一点并州兵就做不到。

    王淩也曾随军与鲜卑人,与山贼打过仗,见识过州兵们的表现,知道州兵们在作战之前还能在军官们的约束之下保持严整的队列,但一场大战后,肯定就松散了下来,想要重新整队还得花费老大力气。

    这号称精锐的州兵尚且如此,各郡的郡兵县卒,乃至于守卫关隘的关兵更为不堪。

    而眼前虎头山下的各营兵马,看上去足有万余人之多,竟然只是颜良以一郡之地所供养,且比之并州兵还要精强几分,怎不令王淩内心震撼。

    所以当王淩站在大营外请见,门卒答复他讨逆将军忙于军务暂时没空见他时,王淩竟然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津津有味地站在营门口,观察着周边的一切。

    最后,王淩的目光也如同那些等待中的士卒一样,被飞燕寨上的战事所吸引,看得聚精会神,看得仿佛身处其间,亲身化作攀登的健卒,化作操砲的砲手,化作发弩的弩手,化作指挥的军将。

    “王别驾……王别驾……”

    直到一名文吏模样的年轻人来到王淩面前,向他躬身行礼并说着什么的时候,王淩才醒觉过来,连忙回礼。

    “呃……足下刚才说什么?请恕在下刚才没留心听。”

    前来接引王淩的正是军谋掾辛儒,他笑道:“没什么,只是与别驾言,将军此时正好有空,请别驾入见。”

    王淩忙道:“噢,太好了,请足下带我前去……呃还未请教足下姓字。”

    辛儒不以为意道:“讨逆将军幕下军谋掾颍川辛儒,草字伯宁,见过别驾。”

    王淩初时还以为眼前这个比自己岁数小上几岁的年轻人亲自到营门处来接待自己,应当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料竟然是军谋掾辛儒。

    王淩从小舅子郭淮的信里,以及与常山主簿田灿的闲聊中听闻过讨逆营中设置的军谋、宣导等文吏,知道军谋掾辛儒是颜良幕下极受重用的人物,当下哪里还敢怠慢,立刻郑重地补上一揖,说道:“王某眼拙,竟不知是辛军谋当面,太原王淩,草字彦云,还请辛军谋多多指点。”

    辛儒回了一礼,笑道:“别驾不必虚礼,将军有言,军中一切仪礼从简,彼此相见拱手便可,我等快快走吧,莫要让将军久等了。”

    王淩自是应诺下来,随着辛儒来到颜良的大帐之外。

    在帐外,王淩站定身体,自审了一下衣着仪态,然后高声道:“并州别驾王淩,奉刺史高使君之命,请见讨逆将军。”

    王淩行的是唱名请见之礼,乃是军中下级参见上级的较正式礼仪之一。

    正常而言,王淩不是颜良的属吏,也不是颜良治下官员,且代表的是并州刺史高幹,并用不到行唱名请见之礼。

    但或许是讨逆营中的一切给王淩带来了种种震撼,也或许是王淩对颜良极为尊重,所以才让他行此大礼。

    随着王淩的高声唱名,帐中很快传来了一阵豪迈的笑声,然后帐幕一掀,有数人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身高八尺,仪态威猛,身着明盔明甲,在盔甲之外还束着一袭披风,正是讨逆将军颜良。

    “哈哈哈!原来是别驾王君前来,颜某亦是久慕别驾高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王淩这时早就把辛儒说的但拱手而已抛诸脑后,朝颜良郑重地一个长揖,说道:“太原王淩,见过将军。”

    还没等王淩把腰弯下去,就见颜良一个大步上前,沉稳有力的大手把王淩托了起来,说道:“军中一切从简,别驾毋须虚礼,我也不引你入帐了,且随我到营前一起观看将士们拼杀!”

    颜良说着就拉着王淩的手臂并肩往前走,王淩则是内心激动地跟着亦步亦趋。

    要知道这年头,非关系亲近之人,绝对不会做出拉手、把臂之类的亲昵动作,眼下颜良不过见了他第一面就如此,怎不让王淩受宠若惊。

    众人来到大营正中央的空地上,遥遥对着飞燕寨。

    颜良向王淩说道:“别驾且先稍待,我先处置一下军务。”

    “将军自行正事,在下静候便是。”

    颜良向他和善地点点头,然后转头问道:“石邑营出战多久了?”

    负责计算时间的沮辉道:“先前出帐之时,下吏方才看过漏壶,已有一个时辰。”

    颜良道:“噢?既然满一个时辰了,那为何还不鸣金收兵,让他撤下来。”

    包括辛儒、沮辉等一众掾吏都心想颜枚带兵打得热火朝天,再加把劲可能就建下先登之功,大家都知道颜良最为看重侄儿,便没人出动提出时间到了。

    颜良见众人没有立刻回答,稍一思索便猜知了大概,说道:“既然时间到了,就按照事先的安排换他下来,如此对诸部都公允,更何况看山跑死马,飞燕寨诚然坚寨,张燕也非是易与之辈,不可轻忽。”

    诸掾吏立刻称是,然后命金鼓手敲响铜钲,发出前线撤下来的命令。

    颜良此话说来,牛大、仇升、仲栋等将都频频点头,认为将军一碗水端平的做法最是公平。

    尤其牛大更是兴高采烈地向众人团团拱手道:“哈哈哈!终于轮到我老牛了!且看我去收拾黑山贼!”说着就匆匆而去,让元氏营做好准备上前接替。

    而作为外人在一旁旁观的王淩则是暗暗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讨逆将军治军有方啊!”

    随着铜钲声响起,饶是前线领兵厮杀正酣的颜枚虽然非常不甘心,但立刻指挥部众撤退,一点都没有犹豫。

    只见石邑营兵马收起云梯,掩护着伤者,背着阵亡袍泽的尸首缓缓后撤。

    将士们执行力很高,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就退回到了五十步外。

    然后大阵中金鼓声再度变化,铜钲声歇,战鼓声起,原本静止不动的元氏本营开动了起来,成列成列地向山坡上移动。

    没有用多久时间,元氏本营的两千多人顺利与石邑营交接了阵地。

    这涉及到四五千人,两支兵马,在相对偏狭的山坡阵地上交接阵地,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混乱。

    对于讨逆营高强度训练下的战士而言,这些都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熟极如流,连他们自己都不以为有什么可称道的。

    但看得王淩这样一个外人眼中,却是惊异连连。

    当然,他并不是第一个有此表现的人。

    如陶升等稍晚加入颜良麾下的人也同样有过这种震撼,不过他们现在也已经渐渐习惯,并试图让自己的部众向此靠拢。

    元氏营在接过阵地之后,并未做太多的调整,立刻趁着新上阵的锐气,对飞燕寨发起了又一波猛烈的攻击。

    见前方的战事一切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颜良便收回目光,向身旁的王淩淡淡问道:“别驾观我讨逆营将士如何?”

    王淩肃然起敬道:“将军麾下将士兵甲精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士气如虹,不愧为曾经当面逐退曹贼的天下强兵。”

    颜良微微一笑道:“别驾谬赞了,这中间许多兵马训练时日还浅,还需要多多磨炼,方堪大用。”

    王淩心想你这若还叫做训练不足,那其他兵马不都没经训练了么?

    “将军过谦了,在下阅历尚浅,不过至今以来所见所闻,无一支兵马能及讨逆营者,即便是昔日素称敢战的西凉兵,亦远远不如也!”

    颜良道:“西凉兵?那都是些乱贼,如眼前的黑山贼一般,残暴不仁,不配称兵。”

    说到这里,王淩便想起了九年前他亲身经历的那一幕。

    当年王允诛灭董卓,独断朝纲,堪称权势滔天,所以太原王氏诸多族人前往长安出仕。

    王淩当年才只弱冠之龄,也随族人去到长安历练。

    不过好日子没过多久,李傕郭汜带兵攻破长安,王允身死当场。

    王氏族人也被西凉兵以为是诛杀董卓的罪魁祸首而遭到株连,王允诸子尽殁,族人亡死无数。

    只有王晨与王淩兄弟俩比较机警,趁乱逃出长安,一路上隐匿行迹,担惊受怕,历尽磨难才仓惶逃回太原老家。

    直到如今,王淩睡觉时还会梦到当年那场令王氏遭逢大难的惨事。

    王淩也是语气激动地附和道:“将军所言极是,西凉……贼人为祸朝纲,祸乱万民,实不似人也!”

    颜良道:“司徒公当年诛灭董贼之举,令天下人景仰,我亦深深敬佩,可惜尚未扶助汉祚再兴便遭逢大难。”

    “这些当年祸乱天下的西凉贼,虽然如今多半身死,但仍有不少余孽尚未受到制裁,此些贼人势必不会有好下场,若我有余力之时,必当为司徒公报此大仇!”

    反正漂亮话人人会说,颜良也是章口就来,反正那些西凉余孽如今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但这不是关键。

    王淩闻听此言也心中一暖,感谢道:“多谢将军好意,若有那一日,在下定牵马扶鞍,甘为将军前驱。”

    颜良道:“呵呵呵!此非是为别驾,说深了也非是为了司徒公,乃是为天下万民,华夏社稷也!如今朝中尚有贼人侵凌天子,擅权操政,我辈更当努力啊!”

    王淩也拍马道:“将军如今带兵剿灭黑山贼,亦是为了天下万民福祉,任谁都想象不到,纵横黑山十余载的张燕,竟然被围困在小小贼寨之中,覆灭可期,将军之功,必为天下人侧目。”

    颜良笑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剿灭黑山贼,也只是小小的一步,无足称道,无足称道!”

    王淩道:“也只有将军有此强军,方能举重若轻也!”

    颜良见逼装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多提,转而问道:“别驾与郭伯济可是有亲?”

    王淩道:“确乎,舍妹配与郭伯济,王郭两家有通家之谊。”

    颜良点点头道:“郭伯济如今在六山学院从张师受学,我去看望张师时曾与其相遇,郭伯济虽则年轻,但熟读兵书,畅晓兵法,吾亦多有赞许。”

    “郭伯济却言,其在太原之时,多曾向别驾请益学问,尤其是兵法之事,更从别驾身上受益良多。”

    “我观今日,别驾一身戎装而来,为人精干,言语畅达,说起兵事亦头头是道。如此可知,别驾亦是文武俱赡,乃出将入相之才啊!”

    王淩惭愧道:“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哪里成得了什么大事。”

    颜良道:“别驾如今只是未有合适的机遇罢了,他日如遇风云,必能青云直上。”

    被颜良引着话题客套了半天,王淩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忙说道:“我家使君言欲与将军合兵,为剿灭黑山贼略尽绵薄之力,眼下大军已在途中,不消多时便能来到虎头山下,特遣在下来告知将军。”

    若是旁人前来说此事,颜良或许敷衍敷衍就过去了,但他对王淩颇多看重,实有招揽之心,也不愿意与高幹扯破面皮,便道:“吾亦久盼高并州带兵来助,不过眼下虎头山正面已扎下诸多营盘,寻不出空余的营地给并州兵马,别驾你看……”

    王淩也知道让颜良麾下兵马让道是绝无可能的,便道:“无妨,虎头山前后广阔,我并州兵马可择地扎营。”

    颜良转头问道:“伯宁,虎头山西侧可有什么空地?”

    辛儒想了一想道:“虎头山西北侧有一片空地,正与虎头山后一条险峻小道相连,若并州兵马愿意,可接过此处防线。”

    颜良道:“好!那就如此安排,别驾以为如何?”

    王淩躬身道:“如此安排十分妥帖,我立刻便回复高使君。”

    见王淩要走,颜良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离别时说道:“我与别驾虽是初次见面,但觉十分投契,只可惜不能时常相谈啊!”

    王淩也道:“蒙将军青眼,在下日后定当再来拜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