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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京师大学堂的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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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舜准备安排二十七座县学的时候,刘汉儒也到了顺圣川西城。

    一座位于山沟里的贫瘠小县。

    人丁不过千余人,比起京畿附近动辄几万人的大县,基本上就相当于一个大点的村子。

    顺圣川西城在太行山脉里面,因为太穷了,连个知县都没有。

    但凡是补缺补到这里的官员,全部都使了银子托关系,尽快离开了这里。

    整个县衙就剩下一个本地的主簿。

    主簿得知刘汉儒来了,虽然是个戴罪之身,但他好歹也是一位正五品的郎中。

    下放到地方,就是知州知府一级的高官,哪里敢怠慢,赶紧摆了一桌子宴席。

    刘汉儒看见宴席,脸色瞬间黑了,桌子上就一只鸡,其他全是野菜。

    以为他刘汉儒好糊弄是吗?

    刘汉儒当初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为了不再过上那种苦日子,就拼命的贪。

    这种野菜不仅吃过,小时候还为了争抢一根野菜,差点被人打死。

    刘汉儒本来想训斥主簿一顿,但是瞧见旁边被王承恩派过来的两名东厂番子,只是喝了口稀粥,便立即离开了这里。

    心想着早一天去当庄稼汉,早一天离开这个寒酸的地方。

    主簿一辈子都没出过顺圣川西城,哪里认得东厂番子,不过东厂的大名却是听说了。

    当其中一名东厂番子表明了身份,主簿哪里还敢徇私,先撤了宴席,又让一名小吏带着三人去了一户日子还算不错的庄稼人家里。

    说是不错,不过是能喝口稀的。

    离开县衙,顺着山道走向那户人家,刘汉儒三人见到了从未见过的一幕。

    站在寸草不生的山顶上。

    远方。

    全是一望无际的黄土地。

    沟沟壑壑,山岭石块在酷热的太阳下。

    看不见一点的绿色。

    整个大地宛若一个火炉子。

    刘汉儒三人沉默的来到一处峡谷,在高耸的峡壁遮挡下,终于有了少见的阴凉。

    峡谷里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窑洞,居然还有一只耕牛。

    耕牛看见人来了,哞哞的叫了几声。

    却越发的突显这里的荒凉。

    小吏知道身边有两位是东厂番子,把刘汉儒交给其中一户人家,撒腿就跑,一刻也不敢停留。

    这户人家只有三口人,一位老汉,年轻的儿子和儿媳。

    老汉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不怎么爱说话,领着刘汉儒走进一间打扫的很干净的窑洞。

    窑洞里的炕上,细致的铺着一层干草。

    还有一床家里唯一的棉被,只不过上面打满了补丁。

    刘汉儒在家里平时都是住着锦绣大缎的床褥,房间内挂着几幅字画,焚着一炉香料。

    哪里受的了这种贫苦的环境。

    刘汉儒捂着鼻子走进去,厌恶的看了一眼:“本官岂会住在这种地方。”

    说完走出了窑洞,站在空旷的黄土地上,四处找风景看。

    这里哪有什么风景,除了被风卷起的沙土,就只有寸草不生的黄土地。

    顺圣川西城白天很热,晚上也很冷。

    刘汉儒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长衫,到了半夜,冻的他直打哆嗦。

    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不情不愿的走进肮脏的窑洞,躺在干草上。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刘汉儒只有一个想法,真暖和啊。

    第二天早上,起来。

    两名东厂番子把他一个留在这里回去了,等到一个月以后再过来接他,走的时候,凶狠的交代了一句,谁也不许照顾刘汉儒。

    这让动了小心思的主簿,吓的差点没跪在地上。

    东厂番子都发话了,别说照顾刘汉儒了,就是敢去见他的人都没有了。

    没了约束的刘汉儒,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找老汉要水:“本官要沐浴更衣,赶紧给本官准备水桶。”

    老汉的儿子正好从地里回来,这小子是本县有名的刺头,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些只会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员。

    一脚踹翻了刘汉儒,往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还想洗澡?你他娘的赶紧跟老子上地干活,要不然今天没饭吃。”

    倒在黄土地上的刘汉儒,掸了掸身上的黄土,从地上站了起来:“你可知道,本官是当朝正五品”

    话还没说完,又被踹了一脚,老汉儿子本来就火气大,抄起拳头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打了有一盏茶的功夫,老汉咧嘴笑了:“儿子,差不多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老汉儿子吐了一口唾沫,这才放过了刘汉儒。

    刘汉儒在心里狠狠的记住了这个晒的黝黑的青年,鼻青脸肿的从地上爬起来,拎着锄头上地干活了。

    到了晚上才回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刘汉儒的火气立刻上来了,也顾不上会不会被打了,直接把缺了口子的陶琬,摔在了地上。

    几人是蹲在窑洞门口吃饭,刘汉儒的饭在窑洞西边的磨盘上,老汉一家三口蹲在东边的灶台旁边。

    露天的灶台里,正冒着热气腾腾的白气,还传来一股股香气。

    刘汉儒摔碎老汉家里唯一完好的陶琬,突然神勇的冲了过去:“本官好歹也是个人,你们竟然给本官吃喂牲口的麦麸。”

    “你们一家三口可倒好,在这里吃香的”

    话还没说完,掀开木头锅盖的刘汉儒,突然说不下去了。

    大铁锅里没有想象中的肉羹,只是一堆树根野菜,刚才闻到的香气,也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

    死撑面子的刘汉儒,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是老汉一家三口听不懂的之乎者也,昂着脑袋走进了干净窑洞。

    半夜。

    感觉棉被很脏的刘汉儒,把那床打着补丁的棉被,盖在了身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刘汉儒瞧见石磨上放着一个缺了大口子的陶碗,里面还是麦麸。

    刘汉儒却是老老实实的喝完了,虽然很刮喉咙,但是有一股说不出的稻香。

    吃完饭,刘汉儒跟着老汉的儿子去了七里外,一处小山沟。

    这里有一条很浅的小河,浅到随时都有可能断流。

    小河边开垦了三四亩田地,种了一些耐旱的麦子。

    马上就要到收割的季节了,麦子的长势还不错,黄灿灿的麦秆上,坠着沉甸甸的麦子。

    刘汉儒站在小河边的一处深坑旁边,负责把木桶灌满。

    老汉儿子挑着两个水桶,两个很沉的水桶,不停的给麦田浇水。

    希望能够多丰收一些麦子。

    从早上一直干到中午,勉强浇了一亩地,老汉儿子累的躺在黄土地上酣睡了过去。

    刘汉儒沉默的站在旁边。

    就这么过去了七天,刘汉儒看着又躺在黄土地上酣睡的老汉儿子,默默的挑起了担子,准备浇水。

    当他挑起担子,才知道这个担子有多沉,一个水桶少说也有四十多斤,两个加起来快有一百斤了。

    刘汉儒踉踉跄跄的差点倒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费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过浇了一趟。

    刘汉儒知道老汉儿子快醒了,赶紧把水桶和担子放好。

    等到老汉儿子醒了,生怕对方怀疑位置不对了,主动说道:“趁着你睡觉的时候,本官把水给灌满了。”

    老汉儿子其实早就发现了,没说什么,继续挑水。

    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月的时候,老汉儿子突然不回来了,一个人住在麦地旁边的棚子里,守着即将成熟的麦子。

    好在有着本县头号刺头的名号镇着,敢过来偷割麦子的人不多,只有零零星星的两三个,都被老汉儿子打了回去。

    不过老汉儿子也受了伤,老汉听到儿媳妇哭哭啼啼的说儿子的情况,抄起一把猎弓,去麦田里替儿子守夜。

    这几亩粮食可是全家的希望,如果没有这些粮食换些麦麸,到了冬天,他们全家都得饿死。

    刘汉儒看着佝偻着身子的老汉,拿着猎弓准备去和一帮子青年争斗,突然站起来说道:“我陪你去。”

    佝偻着身子的老汉,没有说话,任由刘汉儒跟着,一起替下了老汉的儿子。

    老汉的儿子瘸着腿离开这里的时候,用力拍了一下刘汉儒的肩膀,差点没把刘汉儒吓死。

    刚过来的时候,那一顿殴打,刘汉儒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落日的余晖里。

    老汉儿子一瘸一拐的消失在黄土地上。

    影子拉的很长。

    刘汉儒不知道为何,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容少了几分虚情假意,多了几分醇厚。

    第三天,老汉儿媳妇过来送饭的时候,居然对刘汉儒笑了。

    刘汉儒看着面前这个黑瘦女人的拘谨笑脸,见识过太多的美人笑,甚至见过花案榜首女状元的回眸一笑。

    竟有些受宠若惊。

    刘汉儒喝了一口麦麸粥,随口问了一句:“喂,你家怎么没有孙儿。”

    佝偻老汉突然握紧了缺口陶碗,过了很久才松开,回了一句:“养不活,全给饿死了。”

    刘汉儒僵在了原地,看着手里麦麸粥。

    再一次觉的难以下咽。

    直到一个月的期限到来,刘汉儒跟着两名东厂番子离开这处贫瘠的小县,始终没有说话。

    回去京城的这一路,始终精神恍惚,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哪里,要不是两名东厂番子看着他,都会掉到河里。

    就在快要到京城的时候,刘汉儒又走错了路,精神恍惚的来到了京师大学堂门口。

    看见了一副不对称的对联。

    刘汉儒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了,怔怔的注视那副对联。

    为中华崛起而。

    实现民族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