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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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的水光，从帘帐的缝隙中徐徐浸染而来，极是柔和的色调，在微凉的月华下，透出一股别样的质感。莲叶田田，碧潭静谧，高高的梧桐树下秋千架子略微晃动。
而叶斐、凌穹、贾瑜、贾夫人四人看着眼前景象，只是相互对视几眼，便是安然坐在一侧的石桌边上不说话。
两个多时辰前的那次经历，虽然让贾家人心有余悸，但他们却也是越发得定下决心，那云芝已然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接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全力以赴了。
因此，这两个时辰略略做些歇息，又是探问到自己小女儿信息的贾夫人，执意重新来到榕院，意欲往者原是预备与大女儿住的院子里。
“这院子原是唤名芷院，现下岁还算不得，到时候却是要遍植兰草，因为我们那时候想着女儿就是像兰芷一般的清灵秀美，姿容德行俱佳。”说道这里，那贾夫人又是细细看了周围半晌，才是微微有些梗咽道。
听得这么一通话，叶斐微微皱了皱眉，并不算得喜欢这种感觉，当下却也不能劝说些什么。凌穹看着叶斐神色略有些暗淡，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便是开口转开了话题：“说到这里，却是忘了一件事，不知道夫人可曾细细想过先前那云芝说的话么？”
贾夫人原是略有些哀戚的，但听到这些个正事，却也忙忙着道：“这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细细想来，的确是没什么头绪。毕竟，听着她话里的意思，本是官家的深闺千金，或是知道我的存在，曾是见过我不少次，但毕竟我当年也曾卖花卖珠钗等送入一些大家族的小姐那里。见着我的却也不算的少，倒不知她是哪一位。”
凌穹听得这么一通话，若有所思地微微眯了眯眼，才是慢慢着道：“这说起来也是很有些年头的事，夫人那时又是年幼着紧，记不住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说到线索，倒也有一点线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一番话，那贾夫人自然将心神移开了些，只是脸上却露出几分无奈来，那云芝句句刻毒生生狠辣的话，她怎么也咀嚼了几次，但实是想不出什么来，因着如此，便是叶斐凌穹两人对此如何有兴趣，这一会她却也只能是将这件事略略说了些：“两位尽管细说，若是有个头绪，想必我也好思虑些，若是得了个好，或许巡逻等人来得勤一些，刚刚正好着呢。”
凌穹看向叶斐，眸光柔和而淡然，却是比出个手势，略作示意。
轻轻抿了抿绯色的唇，叶斐极为简单而精确道：“她和苏家有些关联，只是不知是哪个苏家。”
听到苏家这句话，那贾夫人忽而间眉头微微一皱，竟是想起一件事来，当下便若有所思着道：“苏家。若说是当年，苏姓人家却也有好几家曾是走得近的。但真若是说起来，最是记忆深刻的却是其中知州家。”
说到这里，那贾夫人神色颇是不愉，看着样子对当初的事多有些忿忿，脸色也略些变化，半晌才是垂下眼帘，道：“这件事，至今想起来，我也不由得生出咬牙切齿的痛恨来。我的父母本是自幼订亲的青梅竹马，只是因为后来父亲家遭人诬陷而败势。之前却是连聘礼婚书都是定下了的，祖母祖父不允，母亲便夜奔到父亲那边，与他拜堂成亲。那时虽说着祖母祖父也是认了，亲戚间多有些联系，我与夫君也多有往来，但这种往来于我家生计算得很大的负担。好在这些往来一年也便一两次，又只一两个月的，加总虽是清贫，却也能负担得住。而直到我十五岁那年，父亲才是从一介秀才成了举人，加官进爵后才是好些。而这十五年，家中清贫，我也常去些大家深闺里，送些鲜花珠钗与刺绣等母亲亲自料理出来的东西。”
就是在这个时节，那个云芝才是认识了贾夫人么？叶斐与凌穹对视一眼，脑中瞬间闪过先前那云芝竭斯底里的话。
至于贾夫人，她淡淡说完这么一通，只是略略顿了顿，便又幽幽道：“这里，知州苏家却是其中最顶尖的人家之一。一应布置摆设，富丽堂皇，花园子更是极好的，小桥流水，假山曲廊，样样都是精致灵秀，因此我最爱便是这里。而那时候，苏家的大小姐苏娴兰虽不大见面，但二小姐苏云宁却是待我极好，因此我便常往苏家里去。不想，有一日那苏家大公子苏蟠醉了酒，我恰巧遇着他，竟是差点被他给糟蹋了。好在二小姐忘了嘱咐我一句话，抚了丫鬟过来寻我，方是救了我。”
这下，叶斐凌穹只是略有些惊讶，而一边的贾瑜却是脸色一变，露出愤愤然的神情，手指却是紧紧赚成拳，显然着对此很是愤怒。
看着他这样，那贾夫人淡淡一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贾瑜，轻声道：“放心，总归是无碍的，只是陈年往事罢了。但说起来，我待你们兄弟素来严厉，也是与此多少有些关系。那年，这事本是苏家的错，但到了事后，他们惧怕这信儿传出去，坏了他们那大儿子的好名声，竟是生生将几个丫鬟，又是百般威胁着我做妾，不然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是我自尽，也是个贱货罢了。以他们的说法，我这么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不过是个穷酸秀才的女儿，当个通房都不配，现今有个机会能摆酒当妾，算得不错了。”
说到这里，贾夫人的神色越发得冷淡，眼里也渐渐透出一丝冷然：“若不是我假意应许，又是有二小姐仗义，恐怕我早就成了一缕孤魂了。因着这事，自我回家，家里便是忙忙搬到乡下躲了三个月，再回来探信的时候，苏家却是因为贪墨与防汛两样大罪，男丁充军，女子却是一时零落，不知踪影了。好在，在这前面，因为我的事，二小姐被迁怒匆匆嫁与一个小官，一月前便是随着丈夫上任，听闻夫妻和谐，婆婆公公亦是书香世家，相处得不错，早有了孩儿，很是和睦。”
“这也是报应不爽，母亲与那位小姐俱是慈善好心的人，自然会有这样的好报。”一边的贾瑜听得这么一件事，却也不好对那苏家太过切齿，当下便忙忙着道。
“我的儿，我自是晓得你的心思。”贾夫人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贾瑜的脸，微微笑了笑，眼里满是和煦：“我虽不是那等面团子似的人，但也说不得什么慈善人，那云芝，我虽不曾亲自动手，也不曾见着她如何死去，但命令却是我与老夫人一并做的。她在你父亲的孝期里生了女儿不说，偏生又是闺门不谨，竟是有了情夫，后面又是得了那等见不得人的病症，若她一时透出些什么话，露出什么行迹来，你父亲慢说官职不保，便是不入牢狱都算得好的。”
说到这里，那贾夫人也是觉得说得有些太透了些，当下与凌穹微微点头，才是想要说些什么，忽然间听到一阵细细微微的笑声从一侧传来。
柔软甜蜜的小女孩的笑声，浅浅的绒绒的，有些天然的纯真与稚气，不消多久，那笑声却是越发得明晰，听入那贾夫人的耳里，她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只觉得那声音甜美柔和，四层相似。
秋千架子倏然间微微晃动，也不曾见着什么变化，那里便是倏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女童，圆脸圆身子，笑容甜蜜柔和，一双琉璃珠般的眸子笑得微微眯起，很是漂亮清亮。
贾夫人猛然一愣，凝视着那小小的女童，倏然间一抹泪光就是从眼底慢慢浸染开来。
当年的她，当真不曾仔细看过那随着云芝而来的小女孩，况且那时候的小女孩满脸灰尘，蓬头黑面，她连一眼都不曾细看，只是匆匆瞄了那云芝一眼，就是挥手让人送下去，而那一夜，老夫人就是领着人执杖打死了这云芝。本来说来，那小女孩还是能活下去的，只是她实在是受惊过度，又是受了寒，身子弱，没多久就是没了性命。
现在看着这原是洗净了面容，贾夫人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痛恨，许久后，她不由得落下泪来。
一边正是看向这边的小女孩歪着头看着凌穹一行人，她有事有些奇怪，为何那个大哥哥还不来给她推秋千，只是看到那边直勾勾凝视着自己，却是满脸泪水的女人时，她不由得微微一愣，一股淡淡的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
这个女人，似乎很久前就是认识了，感觉很舒服很熟悉……
带着几分犹豫与迟疑，慢慢地走到贾夫人的身边，小女孩歪着脑袋细细瞅着贾夫人很久，看得那贾夫人眼泪越发得多了，她才是带着几分天然无邪，甜蜜蜜着道：“你是谁，宝宝很喜欢你呢……”
听到这话后，贾夫人当真是忍不住心底的情绪，猛然伸手将这小女孩紧紧搂抱住，唇角微微抽搐，半晌后才是低低呜咽哭泣起来。
柔软温热的触感从脖颈、背部乃至于身体各处渐渐涌了上来，小女孩脸上一片茫然，半晌后她才是慢慢地伸出手轻轻抓住贾夫人的衣襟，脸上露出一丝怯生生的笑容。(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
一点点的水光，从帘帐的缝隙中徐徐浸染而来，极是柔和的色调，在微凉的月华下，透出一股别样的质感。莲叶田田，碧潭静谧，高高的梧桐树下秋千架子略微晃动。
而叶斐、凌穹、贾瑜、贾夫人四人看着眼前景象，只是相互对视几眼，便是安然坐在一侧的石桌边上不说话。
两个多时辰前的那次经历，虽然让贾家人心有余悸，但他们却也是越发得定下决心，那云芝已然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接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全力以赴了。
因此，这两个时辰略略做些歇息，又是探问到自己小女儿信息的贾夫人，执意重新来到榕院，意欲往者原是预备与大女儿住的院子里。
“这院子原是唤名芷院，现下岁还算不得，到时候却是要遍植兰草，因为我们那时候想着女儿就是像兰芷一般的清灵秀美，姿容德行俱佳。”说道这里，那贾夫人又是细细看了周围半晌，才是微微有些梗咽道。
听得这么一通话，叶斐微微皱了皱眉，并不算得喜欢这种感觉，当下却也不能劝说些什么。凌穹看着叶斐神色略有些暗淡，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便是开口转开了话题：“说到这里，却是忘了一件事，不知道夫人可曾细细想过先前那云芝说的话么？”
贾夫人原是略有些哀戚的，但听到这些个正事，却也忙忙着道：“这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细细想来，的确是没什么头绪。毕竟，听着她话里的意思，本是官家的深闺千金，或是知道我的存在，曾是见过我不少次，但毕竟我当年也曾卖花卖珠钗等送入一些大家族的小姐那里。见着我的却也不算的少，倒不知她是哪一位。”
凌穹听得这么一通话，若有所思地微微眯了眯眼，才是慢慢着道：“这说起来也是很有些年头的事，夫人那时又是年幼着紧，记不住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说到线索，倒也有一点线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一番话，那贾夫人自然将心神移开了些，只是脸上却露出几分无奈来，那云芝句句刻毒生生狠辣的话，她怎么也咀嚼了几次，但实是想不出什么来，因着如此，便是叶斐凌穹两人对此如何有兴趣，这一会她却也只能是将这件事略略说了些：“两位尽管细说，若是有个头绪，想必我也好思虑些，若是得了个好，或许巡逻等人来得勤一些，刚刚正好着呢。”
凌穹看向叶斐，眸光柔和而淡然，却是比出个手势，略作示意。
轻轻抿了抿绯色的唇，叶斐极为简单而精确道：“她和苏家有些关联，只是不知是哪个苏家。”
听到苏家这句话，那贾夫人忽而间眉头微微一皱，竟是想起一件事来，当下便若有所思着道：“苏家。若说是当年，苏姓人家却也有好几家曾是走得近的。但真若是说起来，最是记忆深刻的却是其中知州家。”
说到这里，那贾夫人神色颇是不愉，看着样子对当初的事多有些忿忿，脸色也略些变化，半晌才是垂下眼帘，道：“这件事，至今想起来，我也不由得生出咬牙切齿的痛恨来。我的父母本是自幼订亲的青梅竹马，只是因为后来父亲家遭人诬陷而败势。之前却是连聘礼婚书都是定下了的，祖母祖父不允，母亲便夜奔到父亲那边，与他拜堂成亲。那时虽说着祖母祖父也是认了，亲戚间多有些联系，我与夫君也多有往来，但这种往来于我家生计算得很大的负担。好在这些往来一年也便一两次，又只一两个月的，加总虽是清贫，却也能负担得住。而直到我十五岁那年，父亲才是从一介秀才成了举人，加官进爵后才是好些。而这十五年，家中清贫，我也常去些大家深闺里，送些鲜花珠钗与刺绣等母亲亲自料理出来的东西。”
就是在这个时节，那个云芝才是认识了贾夫人么？叶斐与凌穹对视一眼，脑中瞬间闪过先前那云芝竭斯底里的话。
至于贾夫人，她淡淡说完这么一通，只是略略顿了顿，便又幽幽道：“这里，知州苏家却是其中最顶尖的人家之一。一应布置摆设，富丽堂皇，花园子更是极好的，小桥流水，假山曲廊，样样都是精致灵秀，因此我最爱便是这里。而那时候，苏家的大小姐苏娴兰虽不大见面，但二小姐苏云宁却是待我极好，因此我便常往苏家里去。不想，有一日那苏家大公子苏蟠醉了酒，我恰巧遇着他，竟是差点被他给糟蹋了。好在二小姐忘了嘱咐我一句话，抚了丫鬟过来寻我，方是救了我。”
这下，叶斐凌穹只是略有些惊讶，而一边的贾瑜却是脸色一变，露出愤愤然的神情，手指却是紧紧赚成拳，显然着对此很是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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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报应不爽，母亲与那位小姐俱是慈善好心的人，自然会有这样的好报。”一边的贾瑜听得这么一件事，却也不好对那苏家太过切齿，当下便忙忙着道。
“我的儿，我自是晓得你的心思。”贾夫人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贾瑜的脸，微微笑了笑，眼里满是和煦：“我虽不是那等面团子似的人，但也说不得什么慈善人，那云芝，我虽不曾亲自动手，也不曾见着她如何死去，但命令却是我与老夫人一并做的。她在你父亲的孝期里生了女儿不说，偏生又是闺门不谨，竟是有了情夫，后面又是得了那等见不得人的病症，若她一时透出些什么话，露出什么行迹来，你父亲慢说官职不保，便是不入牢狱都算得好的。”
说到这里，那贾夫人也是觉得说得有些太透了些，当下与凌穹微微点头，才是想要说些什么，忽然间听到一阵细细微微的笑声从一侧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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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架子倏然间微微晃动，也不曾见着什么变化，那里便是倏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女童，圆脸圆身子，笑容甜蜜柔和，一双琉璃珠般的眸子笑得微微眯起，很是漂亮清亮。
贾夫人猛然一愣，凝视着那小小的女童，倏然间一抹泪光就是从眼底慢慢浸染开来。
当年的她，当真不曾仔细看过那随着云芝而来的小女孩，况且那时候的小女孩满脸灰尘，蓬头黑面，她连一眼都不曾细看，只是匆匆瞄了那云芝一眼，就是挥手让人送下去，而那一夜，老夫人就是领着人执杖打死了这云芝。本来说来，那小女孩还是能活下去的，只是她实在是受惊过度，又是受了寒，身子弱，没多久就是没了性命。
现在看着这原是洗净了面容，贾夫人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痛恨，许久后，她不由得落下泪来。
一边正是看向这边的小女孩歪着头看着凌穹一行人，她有事有些奇怪，为何那个大哥哥还不来给她推秋千，只是看到那边直勾勾凝视着自己，却是满脸泪水的女人时，她不由得微微一愣，一股淡淡的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
这个女人，似乎很久前就是认识了，感觉很舒服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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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后，贾夫人当真是忍不住心底的情绪，猛然伸手将这小女孩紧紧搂抱住，唇角微微抽搐，半晌后才是低低呜咽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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