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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心期千劫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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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正是流川,他背向三浦台众站好,向内藤道:”阁下刚才真有发射暗器么?”内藤摸摸光头道:”我——我——”村雨厉声道:”盟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我师弟发射暗器打伤他们,难道还是他们自己发暗器打伤他们自己的么?年轻人说话别不知轻重,快快回去吧。”流川道:”如此我也试试你的暗器,我站着不动,你来打我。”

    三浦台众本要抗议,但听他夸口说要站着不动和内藤打,便不再阻止。村雨心道:”你这小子武功很妖,若正面动手,三浦台无人是你对手,现下自陷困境,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陵南这边人听他这么说也吓了一跳,群雄虽见识过他坐在椅中打退快刀双怪的本事,但他真实功夫如何并不知晓,有人见他与电光火石和携月仙子在一块,猜他是白发魔门下弟子,但见他年轻稚弱,不由得为他担心,纷纷劝阻。彩子更急得直跺脚。仙道却知他不是一味逞强的卤莽之徒,这么做必有用意,但他刚才一直盯着流川,想着流川,于场中比武浑没留意,猜不透他有何用意。

    村雨奸笑道:”盟主既然决意试试我师弟的暗器功夫,内藤,你便陪盟主玩玩吧。唉,可惜啊可惜。”旁边一人凑趣道:”可惜什么?”村雨道:”他的细皮嫩肉上即将多几根针孔,不是很可惜么?”

    旁边之人刚要说话,忽觉两块青砖到了胸口,待要闪避已然不及,青砖撞断他几根肋骨,这人一口鲜血喷出,委顿在地。众人看流川时,见他满不在乎地立在原地,脚下地板却少了两块砖。原来练功厅地上铺有青砖,流川足下用力,将砖与砖砌合处的灰泥踏松,再用上跳劲,使两块青砖跳出,他单足双踢,教训教训三浦台口齿轻薄的小子。

    这一手绝活实际上已是流川内功的最高境界,用的大半还是巧劲,但众人不知他武功根底,见他行若无事地踢出二砖,无不惊得呆了。村雨心中怦怦乱跳,再也不敢说话无礼于他。

    泽北当先叫了声”好”群雄才反应过来,纷纷鼓掌喝彩,只觉先由敌人叫好,未免怪异。泽北的胖师兄瞪了泽北一眼,泽北脖子一梗,道:”这手不好么?我叫不得么?”心道:”反正我在日月楼已经赞过他了,现在多赞一句也是无妨。”

    流川等四周彩声一过,向内藤抬了抬下巴,道:”动手。”内藤见他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心中更为恐惧,一掌轻轻地打向他胸口,流川双眉一轩,右手翻击,在他腕上重重斫落,道:”认真打。”内藤腕上中掌,痛入骨髓,心中更怕,十分力气只能使出五分。

    流川见他一掌过来,便也一掌过去,看起来似乎是硬碰硬,打得乒乒乓乓,热闹非凡,实际上他运用葬云心经的内功心法,将内藤掌上之力反转攻他自身,他本身使力甚微,全是内藤自己在打自己。旁观众人不知其中奥妙,没料到这么个文秀少年功夫居然这么硬狠,都鼓掌喝彩,为其助威。

    内藤早已忘了大师兄教的诸般武功法门及临敌应变的诀窍,只觉心中越来越害怕,只得一掌掌凭蛮力向流川身上拍去。此时的情形便如老虎照影,一只老虎在湖中看到自己的映象,以为是另一只老虎在向它示威,它瞪眼它也瞪眼,它龇牙它也龇牙,老虎心中又怕又怒,向它扑去,结果淹死在湖中。内藤只觉对方的掌力浑厚无比,自己每击一掌,他必传送相等内力过来,十几掌一过,他已心惊胆裂,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远远逃走。

    村雨厉声道:”内藤,你作什么?再给我上,听到没有?”内藤不敢违背大师兄之命,又怕流川,只得在他身边兜圈子,偶发几招摆个架子。群雄哈哈大笑,年老之人则为流川担心,怕他也中那无影针。

    流川一掌轻轻带开内藤不痛不痒的一击,觉得身后隐有尖锐之物破空而来,心中冷笑道:”终于动手了。”下肢不动,上身猛的倒弯,躲开两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后,见身后村雨袖子一动,他口一张,吐出两枚无常钉,打在村雨手腕穴道上,村雨登时手不能动。流川一个翻跃,落在村雨身后,将两边抢上的两名三浦台弟子踢开,双手按住村雨肩头,道:”各位请看。”内力传到村雨袖子,袖子裂成片片飞开,他手腕上赫然绑着一只发射银针的铁盒子,众人见他这般姿势便知刚才两仗都是他暗中帮忙,气得大叫大跳,连骂三浦台无耻。

    流川见诸星和千臂叟莫名中了暗器败下阵来,便觉可疑,回思二人中暗器时情况,又想到泽北在日月楼曾让村雨比武不要玩袖子里的花样,两下一对合,登时明白是村雨在暗中捣鬼。他故意背对村雨,又提出身子不动接内藤招数,要令村雨在不加防备的情况下故计重施,自己才有机会制住他,在天下英雄面前揭穿他的阴谋。无常钉上虽含剧毒,不遇血就没事,流川以无常头打中村雨穴道,一举成功。但若村雨的出手再快半拍或慢半拍,又或者内藤使出全力攻打流川,他以身诱敌自是极为冒险,也是他伤心仙道对己无情,愤激之下才孤注一掷。

    流川揭破村雨阴谋,再不看他,走到山王面前道:”刚才的比试自不算数,你们派出人来,我们重新打过。”

    泽北道:”妙极,我来会会你。”他的胖师兄平时极喜与他抬杠,不等他跃出,一手搭上他肩头,道:”泽北你看,那是什么东西?”泽北奇怪地一回头,胖师兄已跃到流川面前,拱手为礼:”在下山王河田牙史,敬领高招。”流川道:”好说。”他也不懂客套,以手代剑,劈向河田。

    泽北知道上当,又气又急,也跃到场中,道:”这人是我的,你滚开!”架开流川打向河田的一掌,左手飞快抓住他手腕,把他往自己胸前带,左手手肘撞他胸口心俞穴,右手圈拿住他左腕。流川双手手腕突然被制,心中一惊,但他虽惊不乱,身子斜侧避他手肘一撞,就势撞向他胸前,泽北使分筋错骨手要扭断流川手腕,流川双手反圈,以小擒拿手脱出他双手控制,冲前之势不减,泽北双手大环,使招抱月吟,将流川拢在怀中。眼见二人顷刻间要变成贴身的性命之搏,河田来到流川身后,双掌掌心相对,穿进泽北双爪之中,一招排风式打开他双爪,掌心对爪正推,将泽北推开几步,既解流川之围,又免泽北为他所伤。

    泽北几步一退,一手已被深律抓住。群雄大叫:”两个打一个么,好不要脸!”泽北一怔,深律道:”今日还怕没出手机会么?先看看再说。”泽北看了深律身后一人一眼,虽不情愿,也只好闷闷地退下观战。

    流川适才与泽北几下过招打得非常过瘾,又见河田将他们分开时使的招数也十分巧妙,精神大振。他要留着剑术与泽北一较高下,因此以天地风云掌为主的各路掌法与河田对敌。

    天地风云掌本是至刚至猛的掌法,使动起来好似天地变色,风云际会,才有此一名称。流川本不喜这套掌法,但他跟从樱谷雨一个多月,领悟了不少上乘武功的精奥,他又善于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因此使出这套天地风云掌时,已然变了原色,在刚劲中注入柔劲,宽打缓进,加上他身形飘忽,似左实右,一套掌法七分庄重之中带着三分灵动,更衬得他白衣如雪,风华绝代。人人看得目驰神眩,拍手叫好。彩子喜极而泣,宫城也心道:”难怪这小子狂傲得了不得,果然有几下子。”

    河田却始终稳扎稳打,见招拆招,偶尔还个一两招,他的拳法介似南拳与小霸王拳之间,但出手方位更为奇特,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招,往往让人无处循盾。众人心道:”难怪山王有这么大的名气,看这河田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举手投足间俨然已有一代宗师的气魄,若山王中有人武功更胜于他,可不易对付。”

    流川见河田一腿弯曲,一腿斜伸,双手握拳交叉于胸,挡住自己一掌,有意试试他的内力,右拳虚晃,反击他后脑。常人见他左掌已然被挡,右拳又是袭己要害部位,定然不顾左掌而去抵挡他右拳;但河田出身武学世家,从小又拜入山王,得多位名师指点,眼界广博,知道这招黔驴技穷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最是阴险不过,流川击自己后脑一掌是虚,被自己挡住的一掌中才含致命威力,当下不去理会他右掌,改十字炮为拐手拳,单拳顶在流川左掌之上。果然,流川看似已势尽的左掌之中忽然又生出内力,以飞蛾扑火之势向他袭来,这招枯木逢春招式极简单,跟在黔驴技穷之后,厉害处全在心计与内力。

    流川见河田对自己袭他后脑的右掌不理不睬,对他的判断与胆识也颇为佩服,收回右掌贴在左掌之上,存心与他一拼内力。流川的内力经丰玉岛一行后已隐然跻身于当世一流高手境界,但他连连摧力,只觉好似打在一堆棉花之上,毫无建树,试了几次,已知对方内力尚在自己之上,双臂向外微曲,散力收手。

    河田初时也不觉流川的内力有何特别,但想以他此时的年纪来论,有此内力,已属极为罕见。他见流川内力不若自己,但说收手就收手,正感奇怪,忽觉胸口一痛,知道还是为他内力所伤,心道:”白发魔的武功好霸道。”他却不知流川见波心九道对付不了他,便在收手时暗运了一股内劲进去,这股内劲纯系丰玉阴劲,以波心九道先蓄势后发力之法打出,虽只一道,也令河田猝不及防,胸口难受了一阵。

    河田暗暗运气打通被阻的经脉,流川也不出手攻击。等河田调整好了,向他一躬身,道:”盟主武功果有过人之处,心思灵巧,更非在下所及,在下斗胆,要与盟主再较较脚力。”

    流川哼了一声,心道:”你赞我’心思灵巧’,是说我比内力时纯属使诈,这点我也承认,但你要与我比试轻功,岂非自不量力?”便道:”怎么比?”

    河田从怀中取出一块四方手帕,将练功厅两扇大门合得近乎并拢,轻轻一跃,一手搭上了一扇大门之顶,将手帕铺在两门门顶之上,又一跃而下。练功厅足有三丈多高,这扇门起码也有一两丈高,众人见他一个三四百斤的身子也不怎样动弹便将手帕放于门上,忍不住喝了声彩。河田做了个四方揖,对流川道:”我们同时起步,沿墙奔跑一周,你往右跑,我往左跑,路上可派两人向我们投掷暗器,谁能在不中一枚暗器的情况下先拿到手帕,谁就算赢,如何?”

    群雄从未见过这等比武,暗暗称奇。流川双眼发亮,道:”有趣。”向群雄道,”有谁对自己的暗器功夫有信心的?”人群耸动,登时站出十几个人来,个个嚷着:”我愿为盟主效力!”千臂叟看得血脉贲张,暗恨自己受伤不能运功。流川不知他们的功夫好坏,看向田岗。

    田岗光见他们打扮也不知道,正想让他们先比试一番,身边仙道对藤真道:”那个系黄色腰带,腰插一捆金绳的人,是瀛州安家寨的寨主,安家世代相传的轻功、暗器非同小可,他既是寨主,必定造诣不凡。”田岗心下一凛,暗骂自己糊涂,武林中以金绳作兵器的除了世居瀛州、富甲一方的安家寨外更有何人?虽不明仙道用意,仍道:”我看就有劳安寨主了。”

    安寨主欢呼一声跃出,山王那里则派出一个叫野边的人。

    河田道:”事先说好了,安寨主用暗器打我,野边师弟用暗器打盟主,你们只准以暗器阻挠,不得动武,明白了么?”二人同声道:”明白。”

    群雄往中间靠拢,腾出靠墙的一片空地。田岗一声呼哨,流川往右,河田往左,飞奔而去。安寨主和野边也一齐动身。

    安寨主和野边的暗器各有一套。安寨主紧跟河田,一把一把撒出暗器,河田贴着墙根跑,一手护前,一手护着右后两方,掌风勃起,将击来的暗器尽数击落,但他手上运劲,脚步不禁略缓。

    野边却不像安寨主似的撒网发射暗器,他将独门暗器银哨追魂箭一支一支向流川打去,用劲既大,方位又刁,流川几次不得不来回纵跃才能避开。他见河田已奔过一面墙壁,灵机一动,忽的双脚先后踏上了竖墙。

    众人对这种轻功闻所未闻,吸气惊讶之余爆天价喝起彩来。野边也暗暗赞了声好,知流川此时横立墙上,全仗一口真气维持,两哨连发,要逼他下来。流川横站墙上,躲避空间比在地上时大了许多,当下不闪不避,猛一提气,竟和银哨比起速度来。众人眼见银哨一路呜呜而响,竟追不上流川,更是大声叫妙。野边手指一弹,又是一枚银哨发出,在前一枚哨子尾上一撞,两枚银哨口中又有两支小箭飞出,其速比银哨快了一倍不止。

    众人见小箭头上发着紫光,知道其毒无比,齐声道:”小心!”流川听风知危,一个斜身,往墙上踏了十几步,才避过双箭。他在墙上片刻不能停留,刚避过双箭,又跨步直向前走,见弯角已在面前,而河田已奔过这面墙壁的一小半,突然回身,凌空一掌向野边击去。

    野边见他掌势猛烈,掌未至,掌风已如钢刀般割脸生疼,不及细想,也是一掌击去,击出后才想:”完了,二师兄说不能用暗器外的功夫阻敌,我们岂不输了?但我不是阻敌,实乃自卫。”思念未定,只见流川已像只纸鸢似的被自己掌风带出,在众人惊呼声中,他一脚踏上正中墙壁,继续向前,这才醒悟:”这小子是借我的掌风跃前。”心中懊悔,却也无法可想。

    这时流川和河田的进程已差不多,二人要在中间交错而过,双方暗器手怕伤到自己这边的人便停手不射。

    河田心道:”你能踏壁而行,我便不能么?”也是身子凌空,踏壁而行。

    流川心道:”山王的那个暗器手着实厉害,安寨主算是此道高手了,却还远远不及他。那人内力又高,我无法光以己身内力逼开他暗器,定会输给河田,怎么办?”见河田也上了墙壁,暗骂他东施效颦。河田这时在流川之上一段距离,他腰带下垂,正好晃到流川面前,流川童心忽起,伸手将他腰带一扯,河田的长衣松开,露出裤带。

    流川以他衣带作鞭,使了几招从神随云处偷师来的鞭法,趁河田分神之际,左掌连挥,等河田发现时,自己的裤带已断为六七截,再也无法使用了。

    若在平地,流川原不会那么轻易得手,但河田轻功本不若流川,他为挣面子,强提一口气走上墙壁,他没料到流川在同样情况下仍有余力攻击于他,而流川出手又太快,因此竟一下子着了他的道儿。

    河田哎哟了一声,一口气松懈,落下地来,他怕裤子滑下,一手紧紧抓住裤子,只靠一手挥打暗器,如此一来,速度大减。一张肥肥的满月脸胀成猪肝色,暗骂流川奸诈。旁观众人不明所以,还道他忽然肚痛,是以一手捂腹,只有站在近处的几个武功高手才看得明白,暗暗好笑。仙道本来满心郁闷,见此也不禁莞尔。

    流川计策得售,加紧步伐,虽有野边天下无双的暗器相阻,终究比河田快了一步拿到手帕。

    群雄见他从两门合顶上取下手帕,慢慢悠悠地坠下地来,宛如神仙中人,无不大声喝彩。千臂叟刚才也曾使过这招,不过他先以掌击地,借地上反弹之力托住自己,这才能学叶坠地;流川却全凭自身轻功使然,难易之间,自是判若云泥了。

    河田本来自觉输得冤枉,见了他这手轻功也不禁暗暗叫绝,自忖绝难办到,心下一团不平之意登时消散,冲流川道:”盟主轻功盖世,在下输得心服口服,敢问盟主大名?”

    流川微一躬身,道:”承让,在下流川枫。”群雄中不少人也是到这时才知他全名。

    河田尚未退下,泽北已跳了出来,笑道:”好,你很好,不负我对你的希望。但你得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下来领教领教我泽北荣治的剑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