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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也知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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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说新语里说,西晋吴郡才子张翰(字季鹰),在洛阳做官,一年一度秋风又起,见北雁南归,天地一派萧瑟,顿觉阵阵寒意,时光流转。掐指一算,不知不觉从吴地辗转中原已有数载光阴。忽而念及家乡的茭白、莼菜羹、鲈鱼脍的味道,顿起思归情怀。

    顷刻间,一曲思吴江歌已脱口而出:“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禁兮仰天悲。”

    这首脍炙人口的七言诗倾道出绵绵的乡思之情,浓浓的归乡之意。

    他说:“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换句话说功名利禄都是浮云,怎能为一芝麻小官而远离故土亲人,还是回老家去吧,人生重要的是能过的称我心适吾意。

    然后,他毅然谢绝齐王的挽留,抛却官印,弃去乌沙,打点行装,径自回老家太湖边隐居去了。真是率性之士,让人钦佩让人仰慕啊!

    这也就是后来我们所说的“莼鲈之思”的典故。

    鲈鱼被切成很薄的片,味道很鲜美,但莼菜在南方塘塘洼洼里只是不甚出名的水生蔬菜,叶子呈椭圆形,深绿色,如果不是张季鹰的缘故,恐怕后来它也不会声名大噪。

    叶圣陶先生曾说莼菜:“本来没有味道,味道全在好的汤。”这说明莼菜只是一个游子思乡的引子罢了。韩开春在莼菜里也说:“当年让张翰念念不忘的,或许只是故乡的味道。”

    胃,也知乡愁啊!

    张翰的味蕾上绽放的,一定是朵灿然的思乡花。让他念念不忘的到底还是吴中故地,小桥流水的江南。

    彼时的某种食物,某种味道,在辗转经年之后,却是拿来想念和思念的。

    急景流年,时光荏苒。回想起自己童年乡间的生活,早饭通常是:白米粥,一碟腌好的脆萝卜丝,外加几个葱油饼。搭配简单也很随意。

    乡下人的早餐虽简单清淡,但吃起来爽口,入胃妥帖。尤其是葱油饼,用麦秸小火,烙得像春天油菜花一样的金黄,点缀着些碎碎的绿葱花,不仅色泽好看,而且酥脆喷香,这再配上白米粥,简直是绝配。

    成年以后,在老家的日子少了,一直深深留恋这种简单素朴的生活味道。

    因为简单,所以很快乐!

    有些常常的想,要是时光能够回游,那该多好啊!每年春天花开的时候,就特别的想回老家,想吃母亲包的荠菜馅的饺子。这荠菜馅里有许多年前春天的味道。那时候我和两个妹妹也都还没有离开家,离开现在这个老得将要凋零的小村庄。

    在外地上学的那会,最让我难忘的是和同学们一起摘槐花的经历。记得女生宿舍楼前的池塘边有一株硕大的槐树。五月初夏时节,枝桠间挂满细碎的一串串小白花,风一吹便簌簌的落了,像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们采摘了一大购物袋,带到附近熟稔的小吃店,让老板给清炒,吃起来有童年夏天的味道,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槐花有细密的香甜。小时候零食不多,门前屋后都有槐花树,经常摘下来直接吃,细细的嚼,唇齿留香,而槐花不仅可以炒着吃,还可以做槐花糕槐花饼之类的。

    后来,槐花的清香软甜,成长为记忆中的一种情愫,饱含同窗之谊,更浓缩乡土人情。

    依稀还记得一首诗:“想着想着河边的槐花就开了我想数清它们,一年或更多的时间,故乡的四五月,在槐花的深处走着走着就走丢了像去年的母亲,没再回来点亮灯火。”

    央视纪录频道播出过一部很不错的关于饮食文化的纪录片叫a bite of china(舌尖上的中国),它可以带你穿越不同季节和地域去品味美食,也品味美食背后的人文故事。

    比如,大家熟知的云南昆明的过桥米线、汽锅鸡,四川的藤椒鱼,重庆的德庄火锅,江苏的扬州包子、清炖狮子头,浙江绍兴黄酒、西湖醋鱼,湖南湘西苗家腊肉、苗家腌鱼,陕西西安黄桂稠酒、羊肉泡馍等“才下舌尖,又上心头”别是一番滋味。

    我想,让我们感动的不仅仅是这些食物的味道,还濡染有时间的味道,历史的味道,人情的味道,故乡的味道,记忆的味道。

    我们的胃,也是记忆的存储器,知记忆味道里的冷暖情愁人间烟火。

    从感人的味道中,我们仿佛看到祖先、父母、兄弟、亲邻,以及好友,潋滟的岁月中他们熟悉的身影时常萦绕梦中。一个个的故事因那独特的味道而被联接,在我们的心间流淌,蜿蜒成一道溪流,我们并借此怀念、缅怀、感恩,饱受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