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byq316098文集 > 像是一场失忆事件

像是一场失忆事件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1。

    书架是手工钉上去的,落在墙面中央,一共三层。选的是蛋白的枫木,边角都打磨地十分圆润,从一开始就没有毛刺存在。书放得很随意,或站或立,放得随意。

    泽田纲吉踮著脚,略有些费劲地从顶层抽下一本小说。结果是用力太大,书抽出来之后身子一仰,不由抱著书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咚”耳边再次闯入奇怪的金属活动声,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第五次听到了。他不禁感到担忧,下意识地向门关看过去,门寂静地像从来没有打开过。同居的男人还没回来,出门的时候嘱咐自己不要到处乱跑,于是一整天他都没有离开过卧室,老老实实的。

    他抱著书站起来,又俯身捡起由于震动掉下来的多余的几本书。和手中的小说不同,这几本都是些专业书。感官系统建立概论、机器人进阶实践、人体肌理——是男人的东西。应该有些时日没翻过,表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泽田提著书脊抖了抖,细微的粉尘散去,同时书里簌簌掉下几张卡片。

    可以想象的,泛著旧迹的几帧留影。

    他,以及那个男人,甚至,一群没有丝毫印象的人。在照片里笑得恣意,笑得意气。泽田纲吉把照片放回书里,又踮著脚把它们放回去。他想,这个时候他需要质问男人些什么吗?该去尽力找回些什么吗?像浮动在脑海里那一部部老电影。

    因为失去了,所以要费尽心力找回来。即使旧案伤心,往事难过。

    落日的余光借著厚重窗帘的间隙切入,爬到墙底又折上去,浮在书本周围的细小微尘此时看得格外清晰。泽田纲吉疑惑地偏著头,眼里是那浮尘,这两个问题,他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抬起手僵硬地往空气中抓了抓,握成拳,指腹冰凉掌纹灼热。

    再次张开的时候,手上落了一点如水月光,全屋是寂寂黑暗。这种长时间长时间的时间断层也并不是第一次了。靠近左胸的地方有难以察觉的停滞。他看手上的月光,想男人给他的名字,逐个音节逐个音节地重复叨念,直到房间里骤然亮起来那一刻。

    他露出腼腆的笑,轻声说:“啊。欢迎回来。”

    男人向他靠近,高大的身影几乎把他笼在其间。男人眼里是明朗的笑意,看向他,视线溶入背后的墨色里。男人开口说话,声线很低,但很清晰:“嗯,纲吉,我回来了。”

    泽田纲吉知道这是在叫他,而不是那张照片。这是直觉。

    2。

    同居的男人叫狱寺隼人。泽田纲吉从刺眼的阳光里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这么告诉他。当然,他现在的名字也是男人说的。这是一种雏鸟情节,在过后相伴至今的五年里,狱寺隼人的话就是真理。狱寺隼人就是他的神,他不否认。

    见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狱寺半跪下来,单手绕到他脑后,温柔地贴上来。

    问他:“怎么不开灯?”

    泽田纲吉认真又有些紧张地回答:“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开灯?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哪也没去。”

    狱寺隼人不可置否般笑笑:“真乖。”

    泽田纲吉报以微笑。

    随后狱寺起身,摸摸他的头发,又开口:“我带你去洗澡。”他点点头,跟在男人身后进了浴室。泽田对洗澡的概念很模糊,也不止是洗澡,包括吃饭,喝水这样正常的维持生理活动的行为他都不熟稔,几乎都要靠著狱寺的帮忙。

    狱寺说,他是一觉醒来,就丢了全世界。

    他记得男人说这话时的一切情景,时间走过这么久,他还能毫不费劲地像胶片放映一样在眼前重现。狱寺放大的脸,湿润的眼角,翕合的嘴唇。称得上悲伤的表情迅速转变成元气十足的样子,眸子格外明亮,他又说,你不可以再丢下我了。

    他的身体貌似糟糕到不能忍受任何淋浴或者是泡水。除了头发,身子的其他部分都是靠狱寺拿著润湿的浴棉擦洗。

    泽田纲吉站在浴缸旁边,任狱寺隼人将他的睡衣扣子一枚枚解开,露出布料之下光洁细腻的皮肤。连裤子一并褪去后是属于青年的年轻身体,裸露而干净。狱寺拿浴棉蘸了水,从颌骨以下的脖颈擦拭起,眼神专注,像是在保养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他的脸泛起一抹粉红,男人的擦拭带来生硬的窒息感。

    他看着男人专注的脸,不禁抬手抚上“咚”又是那莫名的金属声。狱寺隼人的动作一僵。泽田猜想也许他也听到了,出口问:“狱寺,你听到什么了吗?”

    狱寺抬头,银发耀眼,表情淡然:“没有。”接著又露出担忧的神情“我想你病了。”

    泽田想最近看书的时候新学的词,说:“幻听?”

    狱寺没有立刻回答,继续擦他的手臂,然后含糊地说:“嗯。”擦完身子狱寺隼人又帮他把衣服穿上,一枚枚扣子也自己亲历亲为地扣上。

    全部工作都做完之后,狱寺拉过他的头,在少年的唇上落下一个吻。之前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泽田纲吉暗自琢磨,对方的温软与自己唇上湿润的凉意相触,带起全身的战栗。

    他怀疑,这是不是可以解释为喜欢,或者爱。那些脑海里的影像这样教他。

    但看着狱寺隼人,他又不觉得这算是爱。

    泽田纲吉的身体总不及狱寺隼人温暖。两个人躺在床上,狱寺抱著他。长手长脚的男人轻松地把泽田圈在胸前。他抵著狱寺,感受著狱寺隼人胸口的起伏。泽田纲吉没有睡意,他明白狱寺也没有睡。就这样静静拥抱著。

    男人给他的感觉很矛盾。有时候他觉得他或许是爱他的,有时候他又会推翻先前的认定。狱寺像对待一个爱人一样对待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和他拥抱,和他亲吻,但不做ài。狱寺给泽田无微不至的照顾,从用餐到出行。泽田纲吉看他忙碌,像看一个辛劳的母亲。他自觉这个比喻可笑,可无从再喻。或许长兄如父,大他十年的狱寺隼人在恍然里给了他这样的错觉。泽田纲吉在怀抱里抬起头,透过月光看狱寺隼人凌厉的侧脸。二十四岁的眼睛里倒映狱寺隼人三十四岁的眉目。

    狱寺隼人抱紧他,用手遮住他的眼睛:“睡吧。”

    意识消失之前,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您要我醒过来,是吧。”

    3。

    再次见到光亮,泽田纲吉发现身边的男人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出外工作。他虽然不清楚男人的工作性质,但大抵也能猜到不是什么一般的普通职员。狱寺隼人总是西装革履,他踏进屋子的瞬间也带著淡淡的硝烟味。

    狱寺隼人站在书架前,叼著烟低头看几张纸片。泽田想那应该是昨天翻到的那些照片。

    他坐起来,钝重感让泽田纲吉皱皱眉。生病了么?行动起来并不像平常那样轻松自如。他向狱寺方向挪了挪,明知故问:“你在看什么?”

    想男人可能会作出平淡地敷衍,然后把相片收起这样的举动,但事实证明他的猜想并不正确。他并不如他想象中了解狱寺。狱寺隼人坐到他旁边,把相片递过来,说:“在看照片。你也看看吗?”泽田纲吉反倒不知所措,捏著照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情的发展方向不该是这个样子。

    正张口结舌的时候,狱寺隼人把相片抽走,微笑:“没事。只是些陈年旧事。纲吉,今天一起出去走走怎么样?”他自然是同意,不置微词。趁著晨光,泽田纲吉抬眼望狱寺,日光太盛,对方脸上刚硬的线条被溶解,眉眼间失却了寻常凌厉,柔和但看不清楚。

    叫做狱寺隼人的男人。

    泽田纲吉已经许久没有出门,对门外那座叫做并盛的城市一无所知。联想那张照片,他觉得他应该是在这里留下过深刻痕迹的,但狱寺不提,他不确定,这里的每一寸每一分都令他陌生。刚迈出电梯的时候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咚咚”声又自附近传来,泽田纲吉面露惶恐。手臂被狱寺隼人稳住,自己也安心了些。前一晚得知狱寺并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他而今也不好意思再提,只当是幻听发作。

    狱寺隼人陪泽田纲吉到并盛的各个角落,学校,机场,以及位于市中心的男人工作的大楼。泽田读出大楼的名字“彭格列日本总部大楼”附近是奠基碑,写著大楼建设的时间,大约是十年前。

    男人难得主动提及自己的工作:“早些年跟著机械师工作过一段日子,最近又转回原先的事务了。”过了半晌又补充“之前大概是研究机器人那一块。”泽田自然地想起摆在书架上的书,侧目看向狱寺,狱寺隼人却转身走下大楼前的阶梯。他连忙追下去,身子却一僵,直直地向下倒去。一如往常,男人及时地出现并出手。

    他站稳后狱寺隼人又蹲下去,站起来之后手心里是一枚螺丝帽。

    泽田纲吉惊讶:“这是?”

    狱寺神色如常:“大概是哪个没脑子的机械师丢在这里的。”男人把螺丝帽放进西装口袋里,迈上台阶,又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好吗?我上去把东西还给那个粗心的机械师。”没想太多,泽田纲吉点点头。狱寺隼人这时却没有动了,他疑惑地看着狱寺,男人面露无奈说:“你不放开我,我怎么上去。”

    他才惊觉,自己的手死死拉著对方的衣角。

    狱寺隼人上去后,泽田纲吉便站在原地,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只能想事情,脑海里翻来覆去的也不过是和狱寺生活在一起的五年。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第一次被喂著吃饭,第一次被狱寺隼人亲吻,想的起每一个细节,录像一样深刻。

    左胸处的窒息感又袭,全身钝痛。每动一下“咚咚”声都让泽田纲吉疑惑而难受。他只求狱寺快些下来,这样无论如何都会好一些的。心心念念的时候,反而愿望不成。从中午到晚上,狱寺隼人都没有从大楼里走出。泽田不动,依循狱寺的话等著。

    月光再临的时候下雨了。“咚咚”声音环绕在他耳边。令他惊异的是,他总算是听明白声音的来源——正是他的身体。他艰难地抬头向上看去,狱寺隼人站在二楼的灯光下注视著他。眼神里是难耐的悲哀。

    泽田纲吉看着他,慢慢倒向地面。支离破碎的响动声砸进水里。意识尚存的时候,男人淋著雨走到他身边。他微弱地屈伸手指,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却越来越模糊,他轻声说:“狱寺、君。”随后瞳孔便失了色,彻底黯淡下去。

    狱寺隼人怔怔地注视著地上的残骸。

    他最后张了张口,吐字:

    “十代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