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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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步入中年,真的感到时间恍如飞逝。年终岁尾,所有的工作按部就班接踵而来,天天感觉到脚步是在悬在空中未曾落下,好不容易做完一样,抬头想在台历上记下工作日志,猛然发现又是一本新的台历,瞬间醒悟又一年时光逝去矣,心内不由黯然许多,并且这种心情许久不曾离去。

    元旦过后上班,照例会收到散落各处为生计奔波忙碌的朋友寄来的贺岁卡,但是今年的却一下子少了许多,往年会收到上百张的卡片今年只收到十多张,心下便不由得有些不安,自忖自己是不是哪方面不周到以致得罪了朋友。于是赶紧低头暗想扪心自问,检点自己这一年的所作所为,慎重思索之后并没有发现自己在对待朋友方面有什么大的不足和欠缺,至于酒后有失体统大放厥词的行为,也是屈指可数的几次,既然是朋友相交,并且这种交往绝非一两年之浅尝来往,我想朋友是不大会计较这种酒后行为的。至于和新交识的朋友,也仅仅有一次酒后的冲动,已给他们再三致谦,我亦想已得到他们的谅解,也就不必更加忧心忡忡了。况且,和这些新结交的朋友并无多少现实中实在的往来,大多是一种网络上的相互神交。于此,那么为什么今年收到的贺卡和往年收到的贺卡有这么大的悬殊呢?

    于是,仔细翻捡今年的贺卡,却意外发现那种纯粹礼节性的、顺便邮寄的、含有另外意思的、率意而为一时兴起的、工作中相互有限来往的上下级关系乃至根本不认识仅仅凭道听途说想为日后之所用的统统少了,甚或没有了,于是,又暗生出一份窃喜心。真是岁月如筛呀,筛子的上面留下的全是真情真意实心实意的,漏下的全是假情假意或虚情虚意的,留下的相当殷实厚重,漏下的大多浅薄浮躁。这样的贺卡才好,于人于我都好。

    年岁愈长,便愈觉得岁月真是一个神奇的筛子,愈觉得岁月这个筛子的网眼真有不可言说的古怪之处,原来在心中耿耿于怀须臾不能开释之事如生活中的误解、工作上的委屈、情感上的变化等等,现在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便任其从网眼漏下,只觉得一种轻松;而原来许多未曾仔细留心过的,在筛子历经一年的一番晃动后,却留在了筛子上面,沉甸甸的,使我不自觉的用心捧着,更加明确对其要珍惜、珍重、珍爱、珍藏。

    岁月之筛在人的一生中不停地筛动着,只是速度也有不同,时而急促时而迂缓,时而猛烈时而均匀,时而大起大落仿佛要掀翻倾覆,时而又微波轻澜好像是镜湖泛舟。我们每个人都是在岁月之筛上长大成熟,又在岁月之筛上死亡回归泥土。在一生的经历中,我们眼看着有些我们深深喜爱的东西在筛眼中漏下,落在别人的筛中,而我们却无法再一次把它重新装在我们的筛中;有些我们不想要的东西任我们再怎么晃动筛子也不肯漏下,就那么死死的缠绕着我们的生命。对于前者,我们只好低头认输,深觉生活的遗憾竟然是这样的不徇私情;对于后者,不管是责任还是磨难,我们只有承担。仔细想来,也许这就是人生。

    岁月如筛,漏下更多的是误解和埋怨,留下更多的是真诚和友善。也有从别人的筛子中漏下的东西落在我的筛子中,刚开始我心存厌恶,待几番筛过以后,才发现那是别人未曾珍惜的好东西,于是我视若己出,倍加爱护;也有我曾经筛下的东西现在又回到我的筛中,时过境迁之后我又用另一种心态和眼光来打量,觉得好的我依然收藏,觉得不好的我断然筛出。

    每个人都有一张筛子,各人的又不尽相同,网眼的大小和疏密由各人的心态、经历和岁月相协调编织而成,网眼过大时,应该用心灵的丝加以补缀以求细密一些,网眼过小时应该常常清淤除弊,以求不要被幼稚、无知、偏见、狂傲、莽撞、愚昧等等淤塞了心智。

    今年的贺卡少了许多,仔细把玩,反而勾引出这样一种心绪来,便用心记录下来,也算作是给自己的一张贺卡吧。

    我在给自己的贺卡上写道:

    岁月如筛,留下真情萍儿在梦;

    人生苦短,漏去假意小子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