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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猪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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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头猪在乡野里行走。

    一头神情落寞的猪,缓缓地迈着疲惫的步伐,在乡间田梗上行走。

    一头长着粗硬密匝白毛、身架高大的猪,一个穿着黑布棉袄、握着鞭子的人,在黄灿灿的油菜花丛中缓缓地行走。

    两位不紧不慢的旅者,将空阔的乡野衬出一份寂寥。

    这是一头完美的猪。雄性意义上的完美。完美意味着孤独,孤独赋予了想象。惟有旅行,才可以进行思想的释放。

    所以,它选择了行走,不,是命运选择了行走。一辈子永远生活在猪圈之内,这种生活,对它而言是不可想象的。

    但更多的时候,它必须独自呆在猪圈里,郁郁地散步,或者躺着冥想,用高大孤独的身架凸现完美的悲剧意义。

    猪早已忘记了身后的鞭子。实际上,那支鞭子似乎永远不会落下。它只是一个具有操纵意味的符号;或者,只具有引领方向的意义。

    唯此,猪可以不去关心旅程本身,它只需行走,缓缓地行走。它还可以间或抽动一下鼻子,闻闻风中油菜花的清香;有时,使劲抖动一下身体,似乎想摆脱一点什么,或者记起一点什么。

    对它来说,旅程永远是神秘的,尽管目的并不神秘。它不再试图去关心另一个猪圈,甚至不再去关心在猪圈里等待着的猪——另一头同样完美的猪。

    反复的旅行,反复地深入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领地,使它开始失忆。它终于明白,每一个地方都不属于它,它只是一个没有归宿的旅者,它不会留在任何一个地方。——那个每次出发的地方也不属于它。

    事情开始变得索然寡味。一头完美的公猪,一个在鞭子操纵下的完美道具。

    油菜花的芬芳,弥漫着难以抵御的诱惑。它无精打采的神情背后,隐藏着莫名的渴望。它是一头完美健壮的猪,它想狂奔,在乡野里狂奔,在油菜花地里狂奔,它不需要鞭子,不需要安排好了的旅程。这个世界上,肯定会有一个地方,肯定会有另一个猪圈,肯定会有另一头猪,会欣欣接纳它,它会永远留在那里。

    它摆摆头,似乎很尴尬地放弃了这样的念头。对此,赶猪人浑然不觉,仍然兴味索然地将双手笼在袖子里,那根鞭子斜插在袖口上,另一端指向天空。

    它继续前行,短粗的腿负着沉重的肉身,负着作为一头完美的公猪应负的使命。田梗泥地上,便印了一串串三角形的图案,其中的一些,又马上被赶猪人穿的深筒胶鞋踩成了复杂一些的图案